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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异变」
“请问你有见过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男孩吗？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被维吉尔询问的陌生人面带厌烦地摇摇头，提着刚购入的书籍头也不回地离开。
今天也是徒劳无功的一天。奔走在离家不远的城镇街区里，维吉尔一刻不停地搜寻着胞弟的踪影。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擦肩而过的人们步履匆忙，没有人会愿意多看他一眼。失去了母亲与弟弟，就连这座他从小成长居住的城市，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变得陌生，而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可以回去的“家”。
年仅八岁的孩子迷惘地抬起头，远眺六月仲夏里碧蓝的晴空。白昼之下，艳阳高照，身边人来人往，他却仿佛置身深海，孤独感像冰冷的海潮一样将他淹没。但很快地，他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继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是否有见过他的弟弟——至少，能让他确认但丁还在红墓也好。
一周以来，他和那个自称“托尼”的恶魔以他的家为中心，逐步向外扩大搜寻范围，但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但丁根本就不在红墓……但是，那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又或者……他被当时漏网的恶魔带走了——
想到这里，男孩的脸色变得铁青。和他不同，他的双生弟弟不过是个连魔力都还没觉醒的爱哭鬼，既烦人又粘人，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撒娇，像只甩不掉的毛绒小狗——但即使是这样的弟弟，也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光，是他最重要的灵魂半身。
如果但丁真的孤身一人到了魔界，他该怎么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活下去……
维吉尔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细想下去。
不，我不相信，但丁绝不会轻易落在恶魔的手里，因为他也是斯巴达的孩子，是我的双生半身……所以，我也不能放弃。年幼的孩子在心中坚定信念，再一次迈开了寻找弟弟的步伐。
——但丁，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维吉尔？”
在距离幼年维吉尔不远处某个四下无人的暗巷里，但丁发动魔力感知，确认过四周的环境相对安全后，向颈侧的魔纹注入自己的魔力。
“维吉，听得到吗？”
「但丁，我在。」
“啊啊……老哥，”耳边传来兄长熟悉的声音，但丁靠在破旧的残墙边，故意拖长尾音发出夸张的感慨，“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难道不准备给你亲爱的公主一个深情Kiss吗？公主殿下现在好想你——”
「说重点。」
“什么啊，这是对被迫分隔两地的弟弟该有的态度吗？离婚，现在就离婚！”
听见蠢弟弟的蠢货发言还是蠢得一如既往的有精神，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半魔勾了勾唇角：「那边情况怎么样？」
“嗯，老实说，不太妙。这个世界的进程和我们记忆里的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单凭我个人的力量，要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找那个孩子，完全就是大海捞针。”说到这里，但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时间点里的我还没有进入魔力觉醒阶段，放到人堆里就是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孩子，就算想依靠魔力感应进行搜寻也不行……”
「如果在红墓找不到，你有没有考虑过他被恶魔带到魔界的可能性？」
“我实在不想考虑这个，但以最坏的打算来说：是的。现在问题是，我们要如何确认‘过去的我’是否在魔界。”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查。要调查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找到能够连接魔界的媒介。」
“可你根本无法进入这个独立的世界，该怎么做？”
「我会抓住那只梦魇，再让它把我送回和你同期的时间点。」
“……什么？但是，那样的话，老哥你——”
「放心，我只是回去调查魔界的时空裂痕，什么都不会干预。你没有阎魔刀的空间感应能力，要查这个可远不如我。听着，父亲明明封印了魔界，但如今蒙杜斯的军队却出现在人界——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里，一定存在着某个连接人界与魔界的接入点，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世界是一致的。只要我能找到它，在你的世界里，它也一定就在某处。」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老哥。记住，千万小心。”
「嗯，你也是——说起来，你是怎么和那个世界的我解释你的存在的？」
“呃，”但丁当场顿住，答非所问地转移话题，“小维吉回来了，亲爱的，我也爱你。”
不等维吉尔回答，他迅速地切断联系——开玩笑，要是让维吉尔知道他把八岁的小维吉一顿忽悠占尽便宜，等他回去以后，这小气吧啦的家伙不得追着他捅八条街。
“嘿！那边的小帅哥，有什么收获吗？”他走到巷口，对站在马路对面的孩子喊道。
小维吉尔一脸沮丧地摇摇头，刚迈开脚步准备走过去，一个头上披着斗篷的孩子突然冲过来，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痛……！”他吃痛地低呼一声，低头看到对方似乎在相撞时碰掉了什么东西，他本能地想要捡起来叫住他——不，有些什么不对劲——就在那个瞬间，他的心中突然激起某种感应，那是来自灵魂的共鸣。
维吉尔立即回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个孩子消失在转角处斗篷飞扬的下摆。
“但丁！！”他高声呼喊弟弟的名字，追了过去。
什么？听到他呼喊的但丁从马路对面赶过来：“你发现他了！？”
“是他，就在那里，那个转角后面！！”维吉尔指着孩子消失的方向。就算那个孩子用斗篷把自己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但双生子间的灵魂感应还是让维吉尔确信，那就是他的弟弟但丁。
但丁闻言，发动魔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转角之后。
——没有。
“不见了……可恶，怎么会跑得这么快……”但丁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却根本找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竟然觉醒了恶魔之力……看来，他这几天是刻意隐藏了魔力在躲我们。”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要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维吉尔的声音突然停顿。
“怎么了？”察觉到男孩异状的但丁追问道。
根本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维吉尔马上回身跑到刚刚与那个孩子相撞的路口。
果然……
他看着那枚还静静地躺在陈旧地砖上的红色吊坠，血红的宝石迎着阳光，在昼日之下熠熠生辉。
——那是但丁的吊坠。
入夜时分，一无所获的但丁与维吉尔只能回到旅馆中，重新整理目前已被发现的线索。
维吉尔坐在床边，凝望着那枚躺在左手掌心中的红色吊坠，右手用力地握住了自己挂在胸前与之成对的那枚。
这是父亲留给他们最后的遗物，从小，他和但丁就把属于自己的那枚吊坠佩戴在身上，寸步不离。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这项链不仅仅是代表了他们对父亲的思念，隐藏在其中的力量似乎也在默默守护他们，就像父亲始终陪伴在他们身边。
可如今，但丁放开了属于他的项链。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但丁……”男孩把手中的项链高高举过眼前，“他为什么要逃？又为什么要故意把他的吊坠留给我？”
“也许是为了向你传递一种信息。”但丁分析道，“他有着什么不能与你接触的理由，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告诉你，他就在这里，想要让你放心。”
“可这不就意味着，他身处某种危险之中……”想到这一点，维吉尔握着项链的手一紧。
“不，我认为，这算一个好消息。”红衣半魔安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至少，通过这枚吊坠的魔力感知，我们可以得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也还在红墓。接下来，我们——”
「但丁。」颈侧的魔纹突然被强行发动，维吉尔的声音贯穿脑海，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他皱起眉在心中问道。
「我已经查到了那个连接魔界的媒介，它就在红墓市中心的那座圣灵大教堂中。」
哈，这可真够讽刺的。但丁不禁在心里发出讥讽——人们诚心祈祷着神明庇佑的神圣之地，却是恶魔通往人界的杀戮之源。
「你快赶过去，把那个接入点彻底封印。以阎魔刀作为时空媒介，我能感应到，在你身处的世界里，那个接入点的魔力波动异常地不稳定，今晚，那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不。”但丁脸色一变，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就在维吉尔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平静无波的晴空突然风暴骤起，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夜空，有异常强大的魔力正在苏醒、凝聚、膨胀，蓄势待发。
异变将至，在昼与夜交替的境界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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