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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1 of 【邪黑】拾年
Stats:
Published:
2019-08-21
Updated:
2025-10-06
Words:
388,029
Chapters:
72/?
Comments:
19
Kudos:
93
Bookmarks:
14
Hits:
6,198

【邪黑】拾年

Chapter 72: 番外·冥冥有声(9)

Chapter Text

三十岁那年,他们的女儿吴忧成了大圣幼儿园的第一名学生。
吴忧便是吴三省和陈文锦领养的小女孩。许是领来一个女孩真的转了运,才领她到家的第二个月,陈文锦就被查出怀孕,于当年九月顺利生下一个女婴。这一次生产,陈文锦没少受罪,也彻底绝了二胎的心。眼见着吴三省家的任务尘埃落定,吴邪更是搞同性恋搞到死不悔改,绵延子嗣,继承家业的压力落到了唯一的单身汉吴二白身上。吴二白日后遭受的压力姑且按下不表,这个本为招福而来的女孩,一下成了吴家的烫手山芋。
吴邪始终没忘记瞎子和这孩子接触时的会心微笑,笃定她与他们有缘。过年回家,听妈妈说这孩子可能会被送回老家,吴邪与瞎子都觉得女孩可怜。吴邪准备去陈文锦那边碰碰运气,让她帮忙给三叔吹吹枕边风,劝他们不要把孩子当成可以随意交换的货物。结果这厢刚去了三叔家,两人还没说几句话,陈文锦竟突然问吴邪,有没有兴趣把这个女孩带回家养,做他和瞎子的女儿。女孩的户口会挂在她和吴三省名下,抚养费每个月也都会打到他们的银行账户上,直到孩子彻底毕业,进入职场。
陈文锦的规划听得吴邪目瞪口呆,他干干张着嘴发愣,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不是,真的假的?这,这好歹是你俩养了一年的孩子,就这么随随便便,送人?还送给我俩?还包抚养费?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不是,文锦,你别诓我。”
陈文锦的脸色显然不大自在,眼里有一股吴邪无从理解的哀怨。她只说,如果有得选,谁会舍得把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送走呢?哪怕两个人的缘分只有一年,她也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可是,仅她一个人疼她爱她,又有什么用呢?孩子的父亲不爱她。
吴邪这才知道,自打这孩子到家,吴三省直接将她交给陈文锦照料,对孩子不闻不问,很是冷淡。等到自己的女儿出生,吴三省一下转了性,每天爱不释手地抱着女儿,俨然成了个慈父。但这先来的女儿,并没有因为他成了慈父,就享有一点特殊的优待。两个孩子之间的待遇,是肉眼可见的天悬地隔,陈文锦努力了几次,想劝丈夫两碗水端平,始终未能成功。平心而论,这孩子跟着他们俩,未来的生活能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但她所得到的爱,在最开始就已经走向了残缺,往后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迹象。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吴邪和黑眼镜是她看着长大的学生,她清楚他们俩的秉性,也就郑重其事地将孩子的未来,委托到吴邪手里。
吴邪去三叔家看望陈文锦时,黑眼镜正在楼梯间跟同事打电话,安排节后的工作事宜。电话打完,他还没来得及进去打个招呼,吴邪已经背着大包小包出了门,抱出来了一个尚不会说话的小崽子。
他的墨镜滑下来,瞪着眼睛纳闷地指了指小女孩,又无言地指了指彼此,吴邪沉重地点点头,神情恻然地拍了拍女童的小后背,轻声说:“以后她就跟着我们俩生活。”
他低声叹了句“可怜”,便把吴邪身上的育儿用品转接到自己背上。
两人回家,一路无言。
看到他们带了个小拖油瓶回家,父母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倒像是早有准备。一家四口甚至其乐融融地逗了孩子好一会儿,孩子很快被吴妈妈接走,要去和她睡。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邪强装着的笑容垮了下来,黑眼镜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很显然,今天这趟天外飞仙般的“货物转移”,是长辈们的苦心安排。很难说里面是不是也有自己父母的大力推动。这会儿吴邪明白陈文锦那语重心长的神情了,把孩子交给他俩,里面不只有托付,也有她说不出口的憎恨——毕竟是养了一年的女儿,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总归是有感情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单纯因为吴三省的差别待遇,就这样干干脆脆地把一个领进家门的小孩送人,以他们对陈文锦的了解,这个女人做不出来。她最开始也一定有抗争过。可她的力量,又怎能拗得过一个家族的意志呢?整个家族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她施压的呢?
吴邪当然理解长辈们的心情,也懂得那句“养儿防老”的古话。他们冷眼旁观他和瞎子好了好些年,眼见着他俩是头也不回地奔着长长久久天荒地老去了,毫无分崩离析的苗头。既然吴邪的性取向已经无药可救,做长辈的总得为他俩的未来做考虑。他们还年轻,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有些决定就得大人来做。
只是,如果说绝后是两人相恋的必然惩罚,为什么替他们承担苦果的却是一大一小两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他们为文锦不得已与女儿生离可悲,也觉得这被当绣球般抛来抛去的孩子可怜。
“即便是我,”黑眼镜哀叹道,“在出生的时候,也是有一个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可她呢?”
吴邪打开窗户,心烦意乱地抽着烟。
“有些时候,我真的挺恨自己是个男的。”他苦笑。
黑瞎子反手夺过他的烟,狠狠吸了一口,同样苦笑:“谁不是呢。”
“我想留下她。”吴邪说,“不是为了养儿防老,我根本就不想参与进这种恶心的养儿防老局。我只是觉得,起码我了解咱俩是什么人。我们养她,能给她爱,其他人呢?在我们之后她会被倒手给谁呢?她能活泼健康快乐地长大吗?是不是在另一个家庭完成了所谓‘招弟’的使命,她就会作为一个福星,被倒手给其他人家?我没办法相信其他人,我也不想看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因为这些可笑的原因,被当个绣球一样抛来抛去……这只是不花钱,但这和人口买卖有什么区别?”
“那就让这一切都统统去他大爷的蛋。吴邪,不用再想那么多了,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会好好抚养她长大,让她一辈子都不会陷入到这种好笑的怪圈里,让什么所谓的怀孕生子繁衍生息都统统滚出我们的,她的,她们的世界!”

翌日午餐期间,吴一穷夫妇委婉地向吴邪建议,让他们在北京安心打拼事业,把孩子留在家中,由他们代为照料抚养。两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父母的提议,更是研究了好些天的婴儿用品,带着孩子提前赶回北京。
过年放假在家固然是开心的,黑眼镜如今也顺理成章成为小家庭的一份子,像吴邪一样正常地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可想到只要在那里,不管是身处其中的谁,都逃不脱这个可鄙可笑的生育漩涡,他们就觉得恶心。他们不想活在这样的循环里,更不愿这个可怜的“小绣球”被这种散发着数千年污浊气息的腐旧传统沾染半分。
逃回北京,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
回北京的高铁上,不断有路过的游客逗弄他们的小孩。孩子很乖,全程没哭。她是第一次坐火车,还不大熟悉这种环境,嘴也一度要哭不哭地瘪过,但黑眼镜会掂着她的小身体,拍着她的背,温声细语地哄。哄了几次,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她总会捏着黑眼镜的手,咿咿呀呀地笑。黑眼镜也许是天生讨小孩喜欢,又许是确实和这女童有缘,孩子见他总是眉开眼笑,抱紧了他便舍不得撒手,父女俩其乐融融。吴邪坐在他们旁边,插不进手,哪怕随便做一个动作,都是打破父女祥和的多余。但他一贯是喜欢看瞎子被各式各样的小朋友缠得脱不开身,这会儿也干脆敞开了手机,不时给他们一家三口拍照。
晚上他们回到北京的出租屋,简单收拾了卧室,将网购的幼儿床和玩具置办好,给这个突来的孩子安了家,手忙脚乱地尝试哄孩子入睡。
孩子入睡后,黑眼镜洗漱好,躺在床上看吴邪白日拍摄的照片,吴邪坐回他身边,也瞄了两眼照片,随后两臂越过黑眼镜,给孩子掩了掩被角。
屋里重归寂静,两人和心和手都有些说不出的痒。
才领了孩子进家,家里的香烟囤货就被扔进了垃圾桶。他们谁都没想到,几日前暴言时所吸的香烟,会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根烟。这离别来得太突兀,以至于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回味。两人都是老烟枪,猝不及防的戒烟让他们都很是不耐,吴邪想了想,干脆给自己网购了一个沙袋,以后烟瘾犯了就去打拳。但这会儿总得做点什么排解一下心里的燥,两人干脆去了屋外,对房子进行了一次难能的断舍离。收拾完回到卧室,两人累得根本抬不起手,孩子却在不知不觉间醒了。她的小床正好挨着黑眼镜,他很本能把孩子抱过来哄。
吴邪环着双膝,沉静地看面前的这对父女互动,眼里似有波光游动。
等孩子再次睡着,黑眼镜久违地霸道了一下,将吴邪一举揽到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问他:“怎么了,刚才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吴邪下意识还是想找烟,在床头柜摸索了半天,最后只是喝了一口备好的凉水。
“没有色眯眯。”他纠正,“就是感慨吧。”
吴邪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叹道:“平心而论,这几年,咱俩的生活风平浪静,过得挺滋润。可怎么说呢,闭上眼睛,我总觉得,可能你还是会离开我,还是会不告而别,而我将再也找不到你,只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的死讯。那个预知梦,就是你忘了,我也还记得。有些时候,我感觉我好像一直就在那个梦里打旋,就是日子过得再踏实,也始终不真切。更别提现在,咱俩中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小绣球’。甚至一看你哄她,我的心就跟着疼。因为我总觉得,咱们俩走到一起,很多东西早就不配拥有,那些东西,就是我拥有你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在大学时确实做过一个小家的梦,但我从来没有指望过它会实现,我以为……我们根本不会有这一天。”
吴邪的这一番话,把黑眼镜也说伤感了。他不厌其烦地重申自己绝不会离开吴邪,又特意竖了个挡板,把一无所知的孩子隔绝在外,上上下下折腾起吴邪,逼吴邪承认自己说错了话,不准不信他。待吴邪狼狈不堪地讨了饶,他才收手不去榨他。
这天晚上,他们为这个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小名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吴忧。
吴忧。这个名字并非吴邪的首选。以吴邪的臭毛病,他是一定会把属于瞎子的那部分带上去,他的拟名首选,是吴瑕。但吴瑕这个名字,就像是某种预言般的悲哀征兆,甚至只是在吴邪心里浅浅划过,就已经痛得他直不起身。他没办法接受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寓意,这是不祥的征兆,是他根本无法想象也无从存活的未来。没有瞎子陪伴的人生毫无意义,他只会严丝合缝地堵上每一厘失去对方的可能。
瞎子提议女孩叫吴忧,倒也切中了这个小绣球的可怜命运。
这是一个从出生之后就不被期待的女孩,被家人像绣球一样抛来抛去,最后居然沦落到被他们这两个家族弃子来收养。但没关系,他们会好好爱她,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她会是天底下最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考虑到两人目前的积蓄和能力,为黑眼镜开幼儿园的打算无限接近于空想。实际一点的操作还是专心攒钱,再徐徐图之。在攒钱的过程中,他们都考取了幼师资格证,甚至黑眼镜在考取证书后,选择了在就近的公益幼儿园上岗。只是,小绣球的到来多少打乱了两人的计划,他干脆利落地选择了辞职,白日在家照顾孩子,晚上吴邪回家,两人换班,黑眼镜接连跑场子演出,赶上环境好一点的场所,女儿也会趴在吴邪肩头,兴趣盎然地看Daddy的演出。
在家里,吴邪是爸爸,黑眼镜是Daddy,偶尔也会被黏着叫妈妈。吴邪总会不厌其烦地纠正孩子不要叫错,后面看瞎子似乎并不反感这个称谓,也就随着家里的小绣球乱叫。好在,绣球虽小,公众场合从来给足了他们面子。
吴妈妈因为不放心两人带娃,病退后经常来北京看他们,吴邪和黑眼镜至今仍住在积水潭那边的小小一居,妈妈一来,三代人凑一起,房子更显拥挤,他们索性换了房,从海淀住到了朝阳。
有了妈妈的不时帮衬,两人的带娃生活也便没那么难熬。吴忧两岁时,黑眼镜领着她去了一家专为外来务工子女准备的爱心幼儿园,工作教学之余,也方便日常照顾孩子。在这之前,吴妈妈曾不止一次提过要把孩子领回杭州,给他们减负,甚至吴邪都快被说动了,但他始终拒绝。
在他的幼年,母亲为了养活他,也曾整宿整宿地不着家,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哪怕只有片刻,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他也是幸福的。

吴忧上了幼儿园后,两个人的生活松泛了不少。吴邪经常在下班后接父女俩一起回家。幼儿园的其他孩子走得早,父母没办法准时前来的,只能在此地托管,有些时候,吴邪甚至要陪着瞎子一起等,等到最后一个家长领走孩子,他们才能下班。
等待父母的间隙,瞎子多半会领着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吴邪最喜欢看这个场景,夕阳拖拽出长长的影子,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率领着一群小豆丁纵横捭阖,女儿在一旁吃吃地笑,而吴邪无数次拍摄下这个画面,心里时常涌起一股幻梦般的幸福之感。
二十九岁时,两人盘了盘兜里的积蓄,精挑细选,在通州选了个地点,开始筹备建设他们的小小幼儿园,历时一年。
延续着此前工作过的爱心幼儿园的传统,这家幼儿园也多为外来务工子女服务。
在为幼儿园起名时,两人犯了难,黑眼镜甚至想直接管幼儿园叫“无忧”,正好应了女儿的名字。但很快被吴邪劝住,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梦,不能事事都与吴邪和吴忧相关。
后面他说,那就选一个听起来最无法无天,狂霸酷炫,又最恣意自由的名字。
吴邪提议:“齐天怎么样?”
“那不如干脆叫大圣幼儿园。这是小孩们的英雄,也是天底下最自由的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讨厌我的姓。叫大圣好,直接断了来处,人从石头里蹦出来,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倒是圆了我儿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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