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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吴邪最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和张起灵、胖子在另一个宇宙的故事。有时候,是现实发生过的事的另一种可能,有时候,他们有更加千奇百怪的身份。
出现偏差的宇宙
二零二五年春天的一天,吴邪从村头的早餐店买完早餐,拎着豆浆和菜粿回家时,在村屋前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胖子。胖子对他说∶“我接下来要说两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吴邪吸了一口豆浆,说∶“你说。”
有必要说明一下二零二五年是怎样的一年。距离张起灵从青铜门出来已经又过去快十年,也就是说,吴邪、张起灵和胖子三人一起在雨村生活了十年,与他们自建的庭院、自住的村屋和自营的喜来眠一起。
二零二五年的这一天,胖子在村屋门口告诉吴邪∶
“第一,我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为了来找你,意识短暂跃迁到这个世界的胖子身上,与你这个世界的胖子共享记忆与知识。
第二,小哥会变成摧毁世界的大魔王,而且只有你能阻止他。”
吴邪把豆浆咽下去,眉毛皱起来∶“抽风。你番茄小说看多了?”
胖子说∶“我知道你不会信。你可以现在去找小哥。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消失了。”
“因为他昨晚睡前告诉我他会去巡山。两天。”
胖子说∶“那你可以试一下,看他两天后会不会回来,还是再也不出现。”
胖子笃定的语气让吴邪心中泛起焦躁。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张起灵的不在场而感到不安了——自从他们睡在一起之后。二零一五年以后版本的张起灵出门懂得报备,回家知道守时,是一个守信讲男德的好伴侣。至少吴邪是这样认为的,胖子应该也没什么异议。
“你是不是有病?番茄不够看就去看七猫。”吴邪压下心里的焦躁骂道,“再说他要是想毁灭世界我为什么要阻止?都要毁灭了,世界得多对不起他,灭了得了。我也别活。”
“不,你一定要去阻止。”胖子正色认真道,“因为你是唯一的男主角。”
二零二五年的春天,吴邪与自称平行世界穿越来的胖子共同生活了六天。胖子自称在原来的宇宙是一位文化研究教授,吴邪对此文盲摇身一变成教授之事感到一言难尽。他忍受了胖子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悲哀地发现张起灵一直没有如约归来,已经远超他所说的两天时限。他联系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人,没有人知道张起灵去了哪。这在以往的十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我说了,天真,他已经忙着准备毁灭世界了。下一次他再出现在这个宇宙,就是来追杀你的。只有先发制人,才能拯救你的世界和无数平行宇宙。”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些扯淡的话?”吴邪无力地问。
“崽,现在找不到他,你也没有其他办法吧!我会教你在平行宇宙之间穿越的方法,你可以主动行动,去下一个宇宙寻找小哥,然后......”
“然后干嘛?”
“拯救世界啊。”
吴邪忍无可忍地踹了一下胖子身下的椅子,椅子纹丝不动∶“我他娘的念一段魔法少女咒语拯救世界吗?!”
“呃,跃迁的方法我能教你,打败他的方法我也暂时还不清楚。但只要你找到他,你就一定能找到阻止他的方法。因为你是......”
“我是唯一的男主角。”吴邪面无表情地接道。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被中二起一身鸡皮疙瘩,如今已经脱敏。“你俩是不是在合伙整我?小哥不见了,你说你是从平行宇宙穿越来的,什么平行宇宙,跃迁,都是什么?能不能别闹了,我现在只想......”
“这是一种后现代的境况。”胖子神神秘秘地说。“所有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随着宏大叙事的崩塌,人类在信息时代进化出了对平行宇宙的感知。小哥受到青铜门的力量的影响,首先变成了多重宇宙中唯一的全知全能的张起灵。”
“......说人话。”
胖子做作地叹了口气∶“总之,因为青铜门的影响,小哥能够同时经历和感受不同平行宇宙中发生的各种可能,他的经验、知识和能力都因此变得无限大。现在,全知全能的小哥对这些世界都厌恶了,他想要毁灭所有宇宙。而你受秦岭神树的影响,其实也拥有在宇宙间跃迁的能力,你要去不同的宇宙找他,然后阻止他。”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王教授?”
“咱学者总是能多洞察一些事情。在我那个科技发达的宇宙,我收到了一些来自宇宙深处的传讯,线索就指向被青铜门影响的这个世界的你,所以我就来了。我现在与这个世界的王胖子共享记忆与技能,我同时是文化研究学者和一个退休盗墓贼,两个世界的事我都知道。但主动前往更多的世界这件事只有你能先做到。你先去,我可以寻着你的轨迹,尽快前往其他宇宙与你汇合。”
“我要怎么做?”
“你首先要相信,相信这个设定,然后才有可能成功。要是你真的准备好了,我会正式教你方法。”
这天下午,吴邪和胖子去了后山。草木葱郁,这个季节福建山里的植物已经逐渐长成一种很深的绿色,像被水雾打湿而凝成的一种深重。阴天的下午人迹罕至,鸟雀啁啾,两人在潮湿的风里向瀑布的方向进发。他们极少有在张起灵不在的时候两个人爬山的经历,因此扛着钓鱼竿来到第三个瀑布花了些时间。
在这里,胖子教给吴邪的穿越方法是∶
在雨村后山的第三条瀑布下面,对着水潭连甩三十次鱼钩。
吴邪拿着钓鱼竿坐下,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才听胖子的在这里胡闹。
水声轰鸣,溅起水雾。山间潮湿的空气里,吴邪闭眼抛出鱼钩,向瀑布的方向甩去。
1,2,3,4,5......28,29,30。
水声轰鸣依旧。
吴邪张开眼睛,突然的光亮让眼前的景物短暂蒙上蓝色。瀑布依旧,鱼竿还在手里,胖子在旁边期待地看着他。
无事发生。
吴邪大怒∶“我他娘的就知道你在耍我!”
胖子一脸严肃∶“别急别急别急。好像跃迁太顺滑了,我直接被你带着一起过来了。我有感觉,这是个和你的世界非常相近的宇宙。”
“宇宙你个头!还在这跟我胡扯!”
“回家看看,天真。”胖子正色,“回家你就知道了。”
吴邪怒气冲冲地收拾好鱼竿,赶在胖子前面气冲冲地下了山。
然而他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直到打开卧室的门,吴邪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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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里,所有张起灵生活过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吴邪和张起灵共同居住的卧室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衣柜里的衣服只有吴邪自己会穿的尺码款式。卧室内的卫生间摆着一个牙杯和牙刷。
所有属于张起灵的东西,都像人间蒸发了。
吴邪愣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他的双手发麻,开始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这是久违的极端焦虑的症状。这样的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能力了,他想。他不能接受。
胖子在三分钟后到家,扫了一眼卧室就明白了。他来到吴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功了,别慌,我们已经来到一个新宇宙了。这只是一个小哥没有跟你来雨村的世界。”
就在胖子拍他的那一下,五脏六腑重新归位,吴邪蓦地从那种木僵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就在突然之间,如坍江倒灌,一部分难以言明的信息与认知瞬间涌入他的大脑。
“反应过来了?”胖子问。
吴邪缓慢地眨了眨眼:“我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一下。”
就在刚刚突然有一部分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作为对当下境况的一种注解,他突然想起,在这个平行宇宙里,张起灵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来雨村。
或者说,在十年之前,即2015年的时候,吴邪并没有开口邀请他。
他终于接受自己的确来到事情走向与原本世界不同的分支里了——一个真正的平行宇宙。
“你已经自由了。”吴邪想起自己带着一种疲惫的释然对张起灵说,那是这个世界的2015年。“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不必再因为责任承担任何东西,对我也是。以后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了。”
你自由了——十年前的夏天在二道白河镇,吴邪是这么对张起灵说的。他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次,像是要说服谁,或是要强调什么,但除此之外决计没有多余的话再留给张起灵。他没向张起灵说出去雨村的计划,张起灵似乎更加沉默了,吴邪始终没有透出邀他同行之意,直到张海客和张起灵联络上,张家人一同离开。
十年后,在这个新世界的雨村,没有张起灵的村宅里,吴邪蹲在屋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进入了他的记忆,他开始试着理解此处的一切,却始终难以接受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中,2015年之后,他度过了没有张起灵在身边的十年。山村依旧,常年的阴雨依旧,空气中仍然水汽充足,但抬头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客厅天花板,吴邪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不同——没有张起灵从老祠堂拆掉重装在这里的藻井。
“接下来该怎么办。”吴邪抽着烟闷闷地说。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小哥,看看他在这个世界过得怎么样。当然,不知道他在这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了,三头六臂的哥斯拉什么的。毁灭世界啊。你感化他一下试试呢。”
“我去你妈的。”他颓笑着骂了胖子一句,然后不抱希望地开始翻这个世界自己的手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微信好友里看到了张起灵。
一个熟悉的默认头像,备注是“小哥”。吴邪知道是他。聊天记录只有新年祝福,前些年,每到除夕吴邪会给他发一段拜年文案,充斥着生肖谐音和表情符号,很像群发。即使吴邪知道不是,他只是装作群发的形式找一个给张起灵发消息的理由。
这些消息,张起灵一次也没回过,所以近几年吴邪也不再发了。
胖子和吴邪看着聊天记录陷入沉默。少顷,胖子一拍大腿想起去翻自己的手机,发现张起灵和他的对话还稍微多点,最后一次是2022年,胖子说解封了,张起灵回了个“嗯”,胖子再问什么时候过来看看我们哥俩,张起灵就不回复了。
“胖子,你觉得他现在在哪?”
“香港吧,或者马来西亚。他现在还用微信吗?”
那天晚上吴邪在只有一个人痕迹的卧室里辗转反侧。即使他拥有了这个世界的记忆,还是很难对这里的自己完全产生认同。
人是其全部经验的总和。但首先他的经验来自和张起灵胖子在雨村共居的十年。过去的十年这个吴邪到底在做什么?他仍然无法理解。即使他理性上记得,当初向张起灵说出雨村隐居的构想时是如何艰难,但之后十年的慰藉冲淡了记忆里的忐忑。那句话怎么说,人甚至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更何况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过去的自己。
单人睡这个卧室这张床有点太大了。失眠中吴邪忽然想起一首歌,发行于他和张起灵初遇的再十年之前。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那年还在上高中,用零用钱在一家蓝色招牌的音像店里买了磁带,回家后发现无法正常播放,第二天去找老板换新的,还费了一番争执。
想着你的黑夜,我想着你的容颜,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一个浅黄色封面的磁带,印着港台歌手年轻的脸。这些文娱史在这个宇宙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有他和张起灵的故事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凭什么?
吴邪拿起手机试着在这里的音乐软件上搜索它。果然能搜到,熟悉的调子和唱腔。那闷油瓶现在在干什么呢?屏幕在黑夜里发着光,搜到音乐的下一秒,吴邪忽然突兀地切回了微信,找到和张起灵的聊天框。
“你在哪?我想和你见一面。”
发完后他迅速把手机调成了免打扰,啪地一声扣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吴邪没睁眼,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他隐隐觉得张起灵这些年可能有些恼他,但在没有一起生活的前提下,又拿不太准和张起灵的关系。张起灵是怎样想的?十年前他怎样想,十年过去了他又会怎样想?在自己的宇宙,吴邪曾在十年前和他逐步确定了关系。那么在这里,即使十年前张起灵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带他走而心有不甘,但十年过去,他还在乎这些吗?曾经的一切对他而言还重要吗?
胖子起床了,吴邪听见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进入走廊卫生间洗漱,和在那个家里一模一样。没睡好的后遗症在这样的早晨轻轻敲击着他的脑子,带来一种钝痛。他不抱希望地拿起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了一条微信未读消息。
吴邪心脏狂跳,几乎是用颤抖地手点开,看到那个默认头像在今晨早些时刻回复:
“我在广州。什么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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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怎么会在广州?
吴邪以为他会跟张海客去香港,又或者,和海外的那一支去南洋。他想象里张起灵如果不在雨村,应该在香港或新马,住一栋独居的大房子,张家不缺钱,吃穿用度定不愁,甚至还是最好的。也许需要他做一些维持家族荣誉形式的事,那还是算不上自由,会有很多人去见他,请示一些在吴邪看起来无意义的事,除此之外也无他,总之在湿热地带过一种优渥但无趣的生活。
但他说他在广州。
和谁在一起生活呢?他一个人住吗?吴邪不认得长居广州的张家人,他在广州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吴邪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当他意识到这是张起灵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对他有所回应时,心里百感交集。
真奇怪,这明明不是他的世界原本的情况,但继承一个平行宇宙的记忆就是继承一套经验,经验构成情感,所以拥有这个宇宙的记忆也就拥有了一份憾恨和不甘。只是他无法确定这些憾恨不甘中是否也有自己原本世界的经验在作祟——经历过相伴相扶的十年,再看当下的两地分隔十年,难免倍感怅然。可是现在张起灵如果没有在雨村生活过十年,在这个分支世界线上的他,还会在意和吴邪的关系吗?
吴邪不知道。但好在张起灵还愿意和他见面。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了胖子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张起灵已经不在原来的宇宙了,他想要毁灭世界,他是全知全能的......也许从来都无所谓。
我要马上就见到他。吴邪想。
吴邪和胖子说好,先定了一张车票去广州。胖子等他的消息稍后再到。
从村里到高铁站还要辗转一番。吴邪出发的那天胖子骑摩托送他,天阴着,乌云包着将下未下的雨。行李不多,一些换洗衣物而已。
“见了小哥,可别说什么不该说的刺激他昂,别忘了他现在不是一般人。好好跟他交流一下。”胖子唠唠叨叨。
“你唠叨多少遍了。不是一般人,能毁灭宇宙,干脆喊他灭霸哥算了。”
吴邪也不信张起灵真能把他怎么着。
春夏之交,闽广的天气都已经转向湿热。是以吴邪下高铁时几乎没感受到什么不同,车程也很快。张起灵提前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吴邪出了车站直接打车前往。
珠江边的一个地址。
吴邪提行李箱下车时已经将近六点,如今天长,太阳迟迟未落,空气中还有白日未散的热气。江面仍映着发白的日光,吴邪寻了处树荫给张起灵发消息:
“我到了。【图片】”
张起灵没立即回复。吴邪后知后觉地想,他不是耍我吧?把自己叫到这个地方来,然后又不出现,以报当年未主动邀约雨村之仇。
吴邪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网上看过的网恋奔现被耍笑话合集。那他自己就是千里奔现然后见不到网恋对象的小丑。这种情况能算网恋吗?别人是网恋奔现,他俩有点像现恋转网再转现。时空跃迁太复杂了。如果张起灵也会通过耍人来报复了,吴邪不知道是不是该为此高兴一下——毕竟在没有自己的十年里此人还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依据情绪反馈做出主动行为,怎么不算一种悟性极佳。
白日在等待中渐渐转为金黄。也并没有多久,傍晚的光线总是变幻很快——金黄色的其中的某一秒,吴邪福至心灵地抬头,在来路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张起灵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黑t和五分裤,凉鞋,那么自然地融进傍晚时分江畔散步的人群中,在夕阳下向他走来。头发看起来比之前更长一点,刘海微微有些遮住眼睛。吴邪呆呆地看着张起灵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在广州春末的江风里。张起灵也看到他了,隔着人群沉默地望向他。
吴邪知道如今他们的时间已经无法用线性的逻辑衡量,所以不知道算不算“好久不见”。失而复得和怅然若失竟是可以同时出现在一种情境里的情绪。他很想问一句,你在这里、这个世界里、这种可能性的分支里过得好吗?
张起灵一直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吴邪忽然很想逃。
也许现在应该说一句“别来无恙”,但当张起灵走近的时候,吴邪感到了瞬间的心跳加速与呼吸加快——是人类面对危险本能的紧张。
内心有个声音对他说“快跑”。
当然跑是没跑成。张起灵看了吴邪一会儿,伸手接过他的行李提上,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吴邪平复了下心跳,只得跟上,亦步亦趋地,在后面犹豫地喊了一声:“小哥。”
张起灵动作顿了一下,说:“先去吃饭。”
吴邪跟着张起灵走进路边的巷子里,于是金黄的江水被抛在身后。七拐八拐,张起灵带他走进一家牛腩粉店,店面不大,有一些放学的中学生和当地食客在里面。壁挂式的转头风扇呼呼地吹着,老板娘利索地上菜擦桌子。
张起灵也不问他意见,直接要了两碗牛腩粉,吴邪看着他在前台熟练地点单、掏出手机结账,感到很新鲜。
原来张起灵此人确实是这样,他在哪里生活,就能像一滴水一样自然地融入哪里。
粉端上来,张起灵从桌上的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自己吃起来。
吴邪也拿筷子尝了一口。肉质鲜嫩,汤很香,粉煮得软硬适中,确实是不错的一口。但和在雨村时张起灵喜欢的食物不算一个风格。在哪里长居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口味吗?他总是忘记实际上张起灵在广州也生活十年了。
这个世界里他们再次分别的时间,已经快和张起灵离开他的十年一样长了。
吴邪没吃几口,注意力主要在张起灵身上。张起灵不和他多说话,吴邪吃着粉悄悄观察他,一开始只是想,这样在城市的市井烟火里张起灵似乎也能生活得很好。他倒没太在意胖子所谓的张起灵的特殊性。就算如今平行宇宙真的被验证存在,什么毁灭世界,他也不在乎那些。
他只在乎这个宇宙、下个宇宙、千千万万个宇宙的各种可能性里的张起灵过得好不好。
除却在雨村,他似乎都问心有愧。
“没胃口吗。”张起灵瞥了他一眼。
“呃......天太热了。”
张起灵没接话,过了几秒钟,放下筷子淡淡地问:“你来有什么事。”
吴邪乍一被问有些哽住,总不能说胖子把我从平行世界弄来的,他说你要毁灭世界我要拯救世界,但其实我不在乎我只是人在雨村很想你。
久违地面对他有些窘迫。
“想见你一面。”吴邪低着头说,有些急迫地想着理由,忽觉嗓子口泛上一股腥甜。
他愣住,下意识地把血压下去,突然想起2015的二道白河这个世界张起灵就和他分别了,十年未见,自然没有雷城一行,他的肺早应是苟延残喘的模样,如何活到现在的?
有其他可能补足这个逻辑吗?吴邪努力回忆,并没有搜寻到这个宇宙中对应的记忆。肺部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吴邪突然想起胖子说的“毁灭世界”——难道,那意思并不是张起灵主观上想破坏什么,而是其他的可能性本身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吴邪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在风扇的嗡鸣中他喃喃道:“......因为我可能快死了。”
张起灵的筷子“哐当”掉在了桌上。
从牛腩粉店出来,张起灵仍然是在前面默默提着行李走。两人到江边,沿着江走,天色已经接近蓝调时刻,灯光陆续亮起,很久没人开口说话。
“你住附近吗?”吴邪绞尽脑汁想了个话题开头。
张起灵“嗯”了一声。
走了没多远,张起灵又带他拐进另一条路,在一个小街旁走进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社区。很安静,绿化很好,几栋五层高的小楼,窗外挑着晾衣杆。社区外面的街边有个小五金店,旁边挨着一家福彩。
哦,这就是闷油瓶住的地方。吴邪默默地想。
张起灵住在里面不临街的一栋塔楼。吴邪随他走进昏暗但整洁的楼道,跟在后面步上三楼。连防盗门都是那种很久之前的带纱窗的铁门,里面又有一道。张起灵放下行李箱,一把钥匙、又一把钥匙把两道门旋开,他的家就在门后对着吴邪缓缓敞开。
一个除了必需品,几乎没有任何杂物的空荡荡的房子。
吴邪对着这样几乎空白的房子,很难在心里把它称之为“家”。
张起灵走进去,没打开灯,只是站在门口撑着门等吴邪进去。窗外的路灯光隐约透进来,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吴邪提起行李箱,跟在后面走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砰的一声。张起灵突然按着吴邪的脖子把他推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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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的手放在吴邪脖子上看着他,并没有用力。
吴邪没挣扎,只是突然很想咳嗽。
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张起灵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放下手,将唇凑上去,在吴邪嘴角很轻很轻地贴着摩挲了一下。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吴邪的意料,震惊和熟悉感同时涌上心头。
只顿了一秒,吴邪伸出手死死抱住张起灵的脖子,嘴贴上去,缠着他没有章法地吻。上一个宇宙和这一个宇宙,那一个十年和这一个十年,许多时间在他大脑中胡乱地混合,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在雨村,一会儿在广州,一会儿又在二道白河。对,二道白河。一种和这里完全不同的凉爽干燥的高纬度空气,早在二道白河就应该这样的。
张起灵一把托起他向卧室走去,吴邪的记忆已经开始有些恍惚。太熟悉的动作,让他分不清如今身在何处,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从没真正失去过他。那就好了。
因此也在意乱情迷里忽略了张起灵眼里的一些东西。
张起灵把他摔到床上,吴邪支起上半身又贴过来。张起灵掐着他的下颌两侧,使他闭不上嘴,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拨弄舌下的系带。吴邪最受不了这样,一下子就浑身发软,张起灵又叼着他的舌尖轻轻往外扯,吴邪口水兜不住,淅沥地淌了一下巴。
他很想再问张起灵一些东西,在所有的不确定性中,他仍然倾向于向张起灵寻求答案。比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宇宙、我和你,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真如胖子所言你是全知全能的,你是否还记得我们那个多雨的小村?当下对你有什么意义?
但张起灵似乎带着气,吻得太不讲理了,根本不给他一点开口的时间。吴邪的脑子昏昏然,顺从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赤裸地第一次躺到张起灵的这张床上。
交错的喘息声中,张起灵松开他的舌尖一秒,问:“为什么?”
吴邪没听清,又黏上去想接吻。张起灵偏头躲开,继续问:“你是故意的吗?”
未完成的吻悬在两人中间,造成一种凝滞的静默。
张起灵又问了一句:“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吴邪被问得一愣,心里最先升起的居然是一阵火气,仿佛先怒气冲冲地质问就能掩盖其他情绪,不必再分辨自己是否有慌乱与愧怍。
“你有病吧张起灵,十年不回一个消息的是你!”
“十年除了群发你和我说过别的吗。”
吴邪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后知后觉地感到刚才自己的色厉内荏。说什么?那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信。一步错步步错,在这从二道白河开始就不是对的。真是个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宇宙,气得他的肺在呼吸里隐隐作痛。
“别说了,”他几乎是麻木地笑了一下,“小哥,我教你怎么和男人上床吧。”
吴邪向后倒去,敞开腿躺在床上,对着张起灵的脸开始撸动自己的阴茎。
他很快就勃起了,张起灵表情紧绷,像在咬着牙。吴邪的手从根部撸到顶,其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但对着张起灵生气的脸这样做让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刺激。
他手上动作没停,一边自己撸一边有些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你知道和男人怎么做吗?”
张起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吴邪两只手一起按到头顶。现在他的下体直愣愣地指着张起灵的下巴,因为手被抓上去,无人抚慰的阴茎被松开后跳了两下。
吴邪闷声咳了两下,抬起腿去蹭张起灵的大腿外侧。那里的肌肉紧实有力,被吴邪大腿内侧的软肉贴着来回地蹭。“你这么怨我,还想操我吗?”
张起灵俯下身,低头一口含住了吴邪的性器。吴邪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猝不及防,反应很大地挺腰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张起灵不顾他的反抗直接做了几下深喉。吴邪在巨大的刺激下不再出声,喘着粗气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双眼已经有些发直。
他们十年未见,张起灵怎么能......?
张起灵放开了他的手。吴邪的胳膊无力地下移,搭在张起灵的肩膀上,望着天花板半推不推地无力问道:“为什么......”
张起灵正用舌头顺着添弄阴茎系带,带到冠状沟,用舌尖轻轻地顶一下。吴邪躺在原地,间或因为被口交的刺激一阵阵地打哆嗦。他的大腿紧绷,内侧的肌肉因此而紧张,几乎夹着张起灵的头。他还能感到张起灵的呼吸打在他腹股沟区域,潮湿而炽热。
他不是没跟张起灵互相口过,但这件事发生在此时此地给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他不明白十年未见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之后,张起灵是怀着怎样的动机这样俯身下去给他口。报复?纯粹恶心他还是?他不知道。
吴邪的脑子乱成一滩浆糊,两种记忆和情绪的边界又开始变得模糊,他觉得自己也要这样湿黏地化在张起灵身下了,耳和眼中的一切像蒙了一层水,如在水帘后听瀑,已难分清此身在雨村还是广州,只是麻木中仍有什么东西令他想要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射出来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直起身伸着舌头,用手指蘸着舌头上的东西往他后穴里送。吴邪听见自己嗬嗬喘着粗气的声音,满脸都是水。
张起灵简单扩了两下,就半褪下自己的裤子直接插了进来。根本不用他教。
一开始只能进去小半个头,张起灵皱眉,抓住吴邪一只脚腕往旁边拉开,然后在入口处来回地磨,再抽插着往里送,很快硬挤进去了大半根。
吴邪只觉得难受极了,几乎没有任何快感。他偏头紧咬着下唇,张起灵就伸手把他的唇从牙关里捏出来,拇指动作粗暴地从上下唇间的口腔黏膜划过,身下不停地挺动。
从会阴到腹腔渐渐有种饱胀的难耐与快感相连,吴邪前面又半勃起了,松松地贴着张起灵的腹部,渗出透明的前列腺液。张起灵低头往下看,刘海半遮住他的眼和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吴邪稀里糊涂地想。
随后张起灵把阴茎拔出来,掰着吴邪的肩膀在床上翻了个个儿,又从后面进入他。
这次动作幅度很大,穴慢慢被肏开了,张起灵动作很重,按着他的后肩几乎整个拔出又没入地抽插,囊袋和臀肉撞击出啪啪的响声,精液和肠液混在一起被打出了白沫,溅在两人的阴毛上。吴邪始终没叫出过声,到后面只是张开嘴大喘气,喘得像个破风箱。
他的脑子已经很不清醒了,只能感到快感像浪一样推着他一层层往上,但不知道潮落后又要被抛向哪里。痉挛的肌肉和高潮的神经反应似乎落下了什么,他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感到心慌、无助和巨大的不安,越到顶点越强烈。
呼吸见干啰音。他听着自己的呼吸突然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身体的感受了,最后一秒他迷迷糊糊地想。但听力也像退潮的水一样远去了。
张起灵射精时吴邪几乎已经失去意识,身下湿得一塌糊涂,流了一滩精在床单上。张起灵压在他身上缓了一会儿,吴邪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等张起灵发觉不对的时候枕头上已经积聚了一小滩血,染红了小半片枕巾。一丝很细的鼻血正顺着他歪着的脸庞缓缓地流下来,鲜红而安静,流到枕头上去。吴邪微翻着白眼,对外界声音几乎没有反应。
张起灵有些惶然地托着吴邪的头把他抱起来,吴邪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但眼皮翕动,有反应。
他轻轻咳嗽两下,震出两口血沫,将一只手松松地搭在张起灵的胳膊上。
“没事......小哥,没事。别怕。”
在模糊的血色的视线里,瞧出对方一种不知所措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没有实感,但不忍的心情近乎怜悯。
半夜吴邪短暂醒来时,被胸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吓得僵住一瞬。
他自己睡在张起灵唯一的枕头上,张起灵没枕枕头,睡得往下,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抱着他。
就像躲在他怀里一样。
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在雨村,虽然大床上是一人一个枕头,但后期两个人经常睡着睡着就滚到对方怀里,有时是张起灵搂着吴邪,也有时像这样,张起灵在吴邪怀里。或者两个人头凑着头,在一个枕头上呼吸相闻地睡一整晚。窗帘拉着,屋内漆黑一片,如此情形让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还和张起灵睡在最初雨村村屋的卧室里——如果忽略他现在鼻腔和肺部仍有隐隐的灼烧感与不适的话。
提起雨村,竟要说“最初”。
吴邪等视力稍微适应,细细端详张起灵。无论如何他看不出什么区别,也许他们的相处方式很糟糕,也许胖子说他已经是什么奇怪可怕的人物,也许在一个不同的世界分支。但只要吴邪望向他,心中仍然软得一塌糊涂。
无论在哪里。
第二天醒来得很早,窗帘拉开一半,透出隐约的天光。张起灵没有出去,坐在床上安静看着窗外。吴邪睁眼的第一秒,他就把头转了过来。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阵。
吴邪动了动腿,感到下身还有种黏黏糊糊不清爽的感觉,昨天没有清理。他撑着一边胳膊从被子里起来,张起灵伸手扶了一把。
“浴室烧水了吗,我要洗洗。”
张起灵没回答,扶着他起来走向浴室。吴邪的腿还有点抖。
到了浴室,张起灵坐在马桶上,让吴邪俯趴在他膝上,打开花洒替他清洗。吴邪用脚尖撑地,尽量把臀部翘高一些方便他动作。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用一根手指在肛口按摩,然后慢慢伸进去抠挖。体外,前一夜留下的精液已经干涸成精斑,黏在会阴和肛周,一片一片的白。张起灵用水冲过那些地方,用掌心按摩搓洗,最后又拿着花洒向穴口灌洗。
被水稀释的精液从穴口流出,一股一股半透明的白。张起灵缓慢而有耐心地继续用手指向外拨。
吴邪忽然觉得全身都没力气,一开始他用手抱着张起灵的膝盖,后来那双手渐渐无力地垂了下来,指尖点在地上,沾了地板上的水。张起灵的手指还在他的后穴动作着,吴邪的呼吸始终急促而轻,像是受不了某种刺激又没多少力气。早上起来后他还没上过厕所,后面的刺激已经变成了一种难耐的折磨,直至某个瞬间他垂在地上的指尖突然绷紧,腿无力地向后挣扎着踢踏了两下,然后卫生间的瓷砖上的水里混入了一股淡黄色的液体。
空气里不可避免地弥漫着淡淡的味道。吴邪崩溃地重重喘了口气,膝盖软下来,变成了自然弯曲的姿势,头垂了下去。
花洒一直开着,将地板上的精液和尿液冲走。哗哗的水流声中他俩谁都没再说话,直至张起灵摸到吴邪沾水后暴露在空气中的大腿根有些发凉,才关了水从旁边的毛巾架上扯下来一块毛巾为他擦拭,然后把吴邪裸露的臀部用毛巾一裹,把人抱回床上去。
“小哥,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吴邪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
张起灵把人放到床上,于是吴邪的脸又陷在那唯一的枕头里。他盯着吴邪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把粘在对方侧脸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你想和我说什么,吴邪。”
吴邪又沉默了。也许他本该试探一下所谓的全知全能、破坏宇宙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想出卖胖子,说是胖子告诉他的。昨天某个他意识到世界逻辑有问题的瞬间,他才忽然感到身体不舒服的。他怀疑这个世界的状况会随着认知而变化,所以不敢贸然向张起灵提供新的信息。他怕万一有什么他不能承担的后果。
张起灵没离开,手还撑在床边等他的回答。也许只能先提供一些这个世界本身的信息。吴邪转身拿过手机,默默打开了相册。
还好,有一些在雨村拍的照片。
有后山的风景,喜来眠和村屋的外观,普通的家常饭菜。这么多年在那边生活的碎片。吴邪往一边挪了挪,给张起灵让出位置。张起灵坐到床上,和他肩挨着肩,低头看手机里的照片。
“我和胖子住在福建西部山里的一个村里。那里雨水很多,山里有七条瀑布,气候湿润。我俩开了个农家乐,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是后面的山,这是农家乐,这是村屋......我俩就住在这里。 ”
张起灵用两根奇长的手指划动吴邪手机的屏幕,很仔细地看每一张照片。一直到最后一张,是吴邪出发前拍了一张停在院门口的摩托。
张起灵看了很久,最后说:“你没问过我。”
吴邪愣了一下。
“吴邪,你从没问过我。”张起灵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张起灵陈述性的语气淡淡的,但听得吴邪还是皱起了眉。因为他对张起灵太熟悉了。
在这一刻他惊觉张起灵可能是恨他的。岂止是怨和恼,他甚至恨他。
关于雨村的一切,他们生活的所在,他没说过。对张起灵来说,他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没被选择的那个。
太残忍了,吴邪对自己说。人真的无法共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即使有被同步的记忆。他以为这是给他自由吗,这相当于抛下一个还未完成社会化的孩子。
因为吴邪从没说过,从一开始他就没说。后面即使有联系方式,除了群发的新年祝福也没有别的再给他。张起里从未从吴邪那里获得一分一毫关于他的生活的信息,都是从其他张家人那里得到消息;后来他选择了这里生活,因为广州距离香港和福建都不算远,是个适当的地方。
是吴邪自己,从最开始就没对他敞开。
广州的这个家,一个人住还是太空了。怎么能放心他自己住了十年呢?就算不说当年对张起灵九级生活残废的印象,独居十年也太孤独了。
在巨大的愧疚、怜爱、自责和痛苦中,吴邪最终感到了荒谬。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使存在这样那样的可能性,也不该导向这样的结果。他不可能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放任张起灵自己在外,整整十年?
这个宇宙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有一分改变就会有十分怀疑。所有事情都让吴邪感到不真实,那么多现状都让他感到不合理。这个宇宙如何成立?
还有那个历史的逻辑漏洞——没有雷城,他到底如何活到现在,这也不成立。
吴邪觉得脑子很乱。这不只是另一种可能性,这还是对真实的一种否定。也许在他迟迟没有做出邀请张起灵去雨村的动作时,这个宇宙就应该被封存了。像被冻住的标本一样封住,储存在什么地方,从此静止、冰封,不再发展,时间在那时就永远地停止或消失了,此前的日子里,他做了错误的决定;于是此后的日子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因为时间已经不存在了。
这个宇宙不该存在。
然而现在张起灵一直盯着他,顽固地在等一个回答。
吴邪一下子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在所有不成立的条件下下,如果此刻只能说一句话,他开口道:
“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们,一起去那个多雨的山村。
“福建离广州很近......我们现在就能买车票,用不了几个小时。那个村子很好,很漂亮,很舒服,山里比城市要凉爽。你可以去山上看风景,也可以在我们的院子里看天、泡脚。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胖子也在那里等我们......”
他的着急变成近乎声泪俱下的一种辩白,最后哽咽着重复:“你还愿意和我走吗?”
张起灵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某一刻,他的肺和鼻腔忽然就不再疼痛了。于是窗外半晌午的天幕上出现路灯的倒影,南国潮热的暮春忽而落下大雪,水雾从地板上升起,他听见遥远的瀑布的回声。阳光变成线段一根一根地穿过窗户落下来,像油画棒的笔触,视觉的一切变得卡帧。张起灵张嘴说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开始失真,吴邪什么也没听清。他感到一阵巨大恐慌:“小哥,这是怎么回事,小哥......”
这个宇宙突然像有bug的游戏一样变得混乱不可感且毫无逻辑。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吴邪忘记了那个关于毁灭宇宙的预言,只想抓住面前唯一的确定性。
“小哥,没事的,跟我走,我带你回去......”
在感官的混乱里他唯一听到的声音是一阵电话铃声。他的手机响了。
张起灵拿起吴邪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接听键放在他耳边。
听筒里传来胖子的声音,语气轻松:“哎,这个世界失败了。走吧天真,准备前往下一个宇宙。”
失败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怎么回事?吴邪想问,但在宇宙彻底崩塌前,他只来得及紧紧抓住了张起灵的手。
直到一切搅和在时间和空间里变成混沌的色块。他感受不到自己,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Notes:
看到了上一章评论区老师们对哥的状态和心情的讨论,可能这一章哥的反应和做法会有些出乎大家意料.....
老师们读完这章有什么想法可以继续给我comment吗!真的很喜欢看大家在凹三的讨论🥰我们下个宇宙见!
Chapter Text
吴邪在一种熟悉的闷热中清醒过来。
醒来之前,先听到的是不远处传来的鼠标咔哒咔哒的响声。身下是一个躺椅,光线并不刺眼。
睁眼的时候他觉得一切莫名地眼熟,上个宇宙最后的崩塌还让他心有余悸。
最后怎么了?张起灵又去了哪?
面前博古架上放着几个赝品古董,大门只开了一半,有一个年轻人坐在台式机后玩扫雷。
吴邪忍着头疼站起来,走向墙边的挂历。
2005年8月8日。
立秋已经过完了。
吴邪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他没跟去长白山的2005年的宇宙。
“王盟,”吴邪盯着日历上的数字,哑声道,“张起灵什么时候来的?”
“啊?老板,什么?”
“就是那个穿黑卫衣的小哥。”
“噢噢!老板你......你怎么知道的?昨天是有个穿黑卫衣的小哥来过,进来看了一圈待了一会儿,你不在,他就走了......我就没想起来跟你说......”
“给我订一张到长春的机票,现在。越早越好。”
同时,他立刻去准备了上山的装备。提前知道过张起灵一路的行迹,这次就不用到北京白等一夜再浪费时间了。必须要赶上他。
这一年的长春机场还叫大房身机场,是在他们分别之后才改名龙嘉投入使用的。世界变化太大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刻意回想也难以发现。吴邪有一瞬间想起2015年的世界,张起灵刚从青铜门里出来时,面对一个变化了很多的世界和变化很大的人,心里会怎么想呢?他想起一开始教张起灵用智能手机的日子,手机也只是最小的载体而已。
北上的路上,吴邪抓着按键手机给胖子打了无数个电话,全是忙音。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胖子去哪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回到原来的宇宙,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张起灵一个人没有挂碍地去长白山。
在待纠偏的宇宙里,当天下午吴邪从杭州飞往长春,落地后乘搭了最早的客车前往二道白河,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客栈——当年他在大堂一桌一桌地问过去找驴友借装备的地方。
当晚他在客栈外面楼下蹲着等,拦住了从楼上下来的张起灵。
张起灵看到他,眼里没有很大惊讶,只是有种深深的疲惫∶“你怎么来了?”
“你要去哪?”
“和你没关系。”
吴邪气得直喘:“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上山是吧?跟我没关系是吧?我告诉你,我还就缠上你了,明天我会跟你一起上山,我会跟到不能跟了为止,要甩掉我打晕我都随你,但我就是要跟着你。”
八月的长白山脚下入夜后仍称得上凉爽。2005年,二道白河镇仍然是个小镇,客栈外的路灯排布稀疏,很远才有一个,此处黑夜仍浓稠地笼罩几乎一切。在小小的、昏暗的光源下,吴邪固执地拽住张起灵。
胖子联系不上,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后果会有什么偏差,不知道后面又会怎样,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拽着张起灵不撒手。
张起灵冷冷地把他的手从身上拨下来,说∶“和你没关系。”
吴邪一下火了∶“你去杭州找过我,没找到,为什么不打我电话?为什么不在铺子里多等一会儿,为什么不给我留句话?你明明都去了,你不等等我,你......”他难受又后怕,几乎哽住,“你都没和我当面说一声要走,你没和我告别,所以我才来了。”
张起灵沉默了。在这种沉默中他转身,没有再上楼,而是沿着黑夜里的马路往下走。
“喂,你干嘛去?就算上山也要等天亮吧,现在是晚上,你要去哪?张起灵!”
张起灵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吴邪一下愣住,那一眼有太多的无奈、悲哀甚至责备,以至于吴邪哑口无言地停住了。
“吴邪,没有时间了。”
吴邪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还记得什么?”
张起灵没回答。
“我跟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跟你上山的。”
所有的路灯闪了一下,突然同时黑了。这个点镇上也没什么街边招牌还在亮着。就像突然停电,陷入一种完全的黑暗中。
张起灵叹气,在黑暗中伸手捏了捏吴邪的上臂,对他说∶“胖子说的不一定全是真的,不过你可以信任他。但之后,不要再完全相信我。”
吴邪张嘴刚想问“为什么”,张起灵就伸手按向了他后颈。
这个死闷油瓶子!千防万防忘了他还有这一手。
得让他把鬼玺留下。这是吴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无论在哪个宇宙,哪个时间点,他都必须对这些不正确的事情发展进行纠偏,至少至少要保证张起灵十年后可以从青铜门里出来,十年后从门里出来的他是自由的。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吴邪无意识地委地。夜空安静,路灯很短暂很短暂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宇宙在他们身外像一颗枯萎的松果一样一直收缩、坍缩下去,直至化为乌有,直至所有人都不在这里。
吴邪睁开眼。
一张大胖脸几乎贴在他眼前:“哟,终于醒了?你自己上哪去了,给胖爷讲讲。”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气得想骂人:“你去哪了?我他娘的之前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一遇上小哥你也太激动了。你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是会影响跃迁行为的,上一次都快把整个宇宙搅乱了,谁知道你自己跳去哪了,我根本没来得及追上你。你遇到小哥了吗?”
“......嗯。他去杭州没碰到我,我没第一时间跟上他。在二道白河追上他,他把我捏晕了。”
胖子愣了一下:“啊,二十年前的事啊。”
吴邪疲惫地叹了口气,问:“现在是在哪,什么时候?”
“现在就是现在。雨村,咱们本来的宇宙。安全的。”
吴邪长出一口气,忽然又想起来问:“对了,我去广州的时候,你电话里说那个宇宙失败了,是什么意思?”
“失败就是不成立。如果你去的宇宙变成了不可能的,它就不再成立,它会坍缩、消失,所有人都会被甩出来。”
变成“不可能的”。吴邪在心里咀嚼这个词汇。
“那小哥呢?”
“小哥也是啊。失败的宇宙就是被否定了,小哥也不会出现在那里。没有东西会继续存在在失败的宇宙里。”胖子拍了拍他。
吴邪听得似懂非懂,无奈地摆了摆手。
“要是我在下一个宇宙再碰到小哥,我会直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我要叫他赶紧跟我回家。”
现在,他要做的事是去后山的瀑布钓鱼,哦不,甩鱼钩。
吴邪设想过自己会再跳到一个跟现实发生怎样偏差的宇宙,可能他遇到张起灵的时间前推或者后推了,或是雷城之行有什么不同,甚至就算是那十年的计划出现意外,他也做好了凭线索和信息去重新筹谋的准备。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来到一个没有自己的宇宙。
Notes:
节奏缓一下,这个世界主要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
Chapter Text
宝石山上的变电站里,长期缺乏阳光让室内充满潮湿的霉味,地上散落着被涂画满的纸张、烟头和团成团的废纸,有些沾着血,已经干涸成深褐色,墙上也被一张张纸钉满,地下滚着几个空了变形的雪碧易拉罐,已经落满了灰。和他记忆中一样。
说是没有自己也不准确,因为当吴邪觉察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沙海计划顺利推行、汪家被成功覆灭,所有人都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按部就班地走每一步,即使他死了,一切也顺利地走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到达一个没有“它”的新时代。
而张起灵可以出来,张起灵必须出来,吴邪必须保证张起灵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累世的责任要承担的世界。
现在,他在迷茫中想起自己已经死在了那十年中。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宇宙中,他残存的意识不知为何附在了一只小蜘蛛身上,如今伏在宝石山变电站的屋顶墙角,在蛛网上俯视这个四四方方的昏暗房间。
太阳每天升起落下,有时阴天,偶尔会下雨,高度的重复让主体对时间失去感知。蜘蛛每天百无聊赖地待在蛛网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
每天好像都一样,于是也就好像世界诞生之初从来只有一日。
不知过了多少日,或者真的也并没有很久,就在吴邪以为自己的意识要固化在这里的时候,变电站突然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窗外树的叶子是黄的,下午还是很闷热。变电站常年锁着的门突然被撬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蜘蛛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直到门被推开,新鲜空气和光线久违地从门口进入,激起室内的灰尘。
吴邪又看见张起灵了,他站在门口的逆光里。
他从那个小小的门洞走进来。地上的东西几乎乱到无从下脚,张起灵小心地绕开了一些易拉罐,站在屋子中央,脸上带有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
呆立了一会儿,他走到唯一的窗户前,缓缓地坐在了那把躺椅上。
这个时间,阳光还能斜着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他半边的身体上。另一半隐没在室内的昏暗中。躺椅上还留着一条毯子,张起灵坐了一会儿,一只手垂下去,紧紧攥住了那条毯子。
吴邪记得那条毯子,读取蛇毒的时候他常搭在身上。如今薄绒的材质估计已经积了很多灰。
张起灵开始用另一只手翻动桌面上的纸张,一边翻阅一边整理,花了很久很久。
地上还散落有一些,张起灵读完之后又起身去捡地上的纸。
蜘蛛悬挂在屋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闷油瓶在想什么呢?
吴邪的角度只能看见张起灵俯身捡了三四张纸,就忽然像累了一样,缓缓地单腿蹲了下去。
那是一种似一口气强撑着到底了的很慢很慢的动作。过去的许多年,吴邪从未在张起灵身上看到这种疲态。无关神情,无关眼神,只是一个动作,让他突然意识到张起灵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了。
这个疲惫的人蹲着,又一张一张地去捡脚边的文件。
最后他伸手,拿起脚边一个带血迹的易拉罐。空罐子已经变形,不知是被踩的还是捏的。三角形的罐口周围有一块一块干涸的血,附着在金属物体上已经变成褐色的血块,张起灵用拇指擦过,化成了褐色的粉掉下来,粘在他的指腹上,粗糙而干燥。
舍不得擦掉,就拿着易拉罐看了很久很久。
太阳不断西斜,能够照亮的地方越来越少。室内也越来越昏暗了。张起灵蹲着的地方原来有从窗户里漏下来的一小块光斑,堪堪照亮他所在的那方寸之地,随着时间过去,光斑不断向窗户的方向移动,直到光影的分界线完全从他身上褪去,他仍一动不动,像一座苍老的雕像,直至整个变电站陷入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卸了力一样,坐在地上。
初秋时节,山上的昼夜温差大。入夜后宝石山上潮湿阴凉,白日留下的热气消散得很快。满室的黑暗中,张起灵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东西。于是它们又随机地散在地上,好像从此之前和从此之后从未有人改变过这里的样貌,一如吴邪最后一次到来和最后一次离开时留下的满地狼藉那样。
在满地狼藉里,张起灵缓缓地侧身躺下,躺在了那些空易拉罐、废纸和带着血痕的纸巾中间。
躺在吴邪的笔记上。
窗外和门外响着嘶嘶虫鸣。张起灵蜷在地上,微微偏头望向门外,比月光更明亮的是山下西湖边的灯火。一点一线连成一片,是那个人熟悉的人间。
风从门口灌进来,偶尔吹动一两张纸再轻轻落下。
他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息。直到今夜的某个时刻,一只很小很小的蜘蛛落到他的耳边,轻轻地爬过他的脖子。
悬着蛛丝落到人身上时,吴邪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空洞和不甘。
小蜘蛛愣愣地趴在张起灵的脖子上。后者也许没注意它,也许根本不在意了。
吴邪意识到刚刚那一秒自己仿佛连接到了张起灵的感受,但那种情绪就像垭口之间刮过的大风——呼啸而空洞。
他什么都没有了。
吴邪忽然好想离开。他想离开这个宇宙,想带着张起灵离开这个不对的世界。不该如此的,他不想留张起灵这样。
他不想要这些分支的可能。
机缘附魂于此的蜘蛛,生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吴邪想用这个很小的身体一直吐丝、吐丝,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用那种细密而黏性的丝线把张起灵紧紧地包裹起来,把自己也网进去,将天地日月都隔绝在外,那时张起灵是否能知道这只小小的蜘蛛就是他?
如果所有的宇宙都能被蛛网隔绝在外,那他就可以织造只有他们自己的天地,哪怕把彼此裹成一个不见天日的茧。
吴邪趴在张起灵的身上。后者蜷缩在地板上,安静得仿佛一具尸体。
如果有什么会“失败”,如果有什么会崩塌坍缩,如果有什么该被取消......他升起了念头,那不就是这样的宇宙吗?
遥远的灯火暗淡了。此处的空间和时间像溶于水的墨一样稀释、变淡。剧痛之中,宇宙模糊地开始消散。
Notes:
谢谢老师们给我的评论啊呜呜呜呜呜
让我可以根据大家的阅读反应调整后面的伏笔和解释,这对我很重要!
特别特别爱你们🥹🥹请大家多多给我repo吧!
Chapter Text
吴邪睁开眼。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他动了动四肢,还活着,现在是人。又转动了一下视线,在卧室,雨村。
原初的世界,他又回到了这里。
吴邪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屋里静静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风声,一切都很安静。他转头向窗外看去,突然发现黑暗里窗台上有一个坐着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直悄无声息。
他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
人影动了,缓缓地向他走过来。
张起灵,脸上戴着脏面,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吴邪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脏面没有表情,只能单纯给人以那种非人的恐惧。吴邪能感觉到脏面下张起灵在盯着他,但他浑身发毛,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极端的恐惧中吴邪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他居然在原初的宇宙再次见到了张起灵。
第二,这个不知来自哪里拥有什么记忆的张起灵,想干他。
张起灵走过来,动作粗暴地一把将吴邪掀在床上。
吴邪脸朝下埋在床单里,偏过头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被张起灵从后面欺身上来捂住了嘴。
“唔......!”
张起灵伏在他身上,几乎用整个人的重量压制着他,吴邪被死死压着,躯干不能动弹,只能小幅度地摆动头部。
他感到张起灵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很近、有些热,有些急。他不敢回头看那张脏面,身上的禁锢也让他无法回过头去。
大腿中间,一根不容忽视的东西硬邦邦地抵着他的腿心。
张起灵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死死压在吴邪身上搂着他。吴邪背后与张起灵前胸相贴的部分很快开始出汗。
张起灵捂着他的力气很大,吴邪的嘴巴甚至没来得及完全闭合,上下唇之间还夹着张起灵的一根手指,紧紧贴着口轮匝肌箍住他的嘴,没过多会儿就有收不住的口水顺着张起灵的手指往外滴。
张起灵终于动了。他没有放松力气,另一只手单手脱掉了吴邪的裤子,然后又脱了自己的黑色无袖背心,顺着捂住吴邪嘴的胳膊卷上去,塞进了吴邪嘴里。
刚脱下的背心上还有淡淡的汗味,口腔被紧紧地塞满,张起灵身上的气味就这样侵入口腔。
吴邪崩溃地呜呜乱叫。
张起灵的大腿肌肉紧绷如铁,在吴邪臀两侧死死地夹着他。吴邪并拢的大腿中间只留了小小一处缝。张起灵压着他,脱了半截裤子把阴茎往那中间蹭,就开始操他的腿心。
坚硬滚烫的阴茎在最娇嫩的大腿根来回进出,吴邪被烫得几乎要发抖,最可恶的是张起灵十分用力,总是深深地往腿根里挤,他那根玩意儿本来就长,阴茎头总是狠狠顶到吴邪的囊袋后方。
好用力,好烫,好痒。
他趴在床上,阴茎被压在身下,这会儿被张起灵顶得也硬了起来,但因为姿势被直直地压在床单上,只能充血地蹭着床单,顶部溢出清液,洇湿了一点床单。
吴邪感觉前面硬得发疼,大腿内侧也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身上的人压着他,动作又深又重,吴邪嘴里塞着张起灵的衣服,说不出话,只能不舒服地哼唧,尝试转过身去和对方能有所交流。
但身上的人发觉他想动作的企图,立马又一个深顶,然后整个胸膛贴着吴邪的后背死死地压住他,别说转身了,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粗硬滚烫的东西塞在腿根,那张不可名状的恐怖的脸伏在他肩头。脏面紧贴在他的耳边,没有发出声音,但吴邪能感到烫热的呼吸喷在耳畔。
身下硬着无人抚慰,整个上半身又被完全压制住,吴邪难受极了,只觉得前面潮漉漉的,不知是腹股沟处的汗水还是淌出来的前列腺液。他微微弓起腰,试图在床单上蹭一蹭被忽视的那根阴茎。
张起灵微微直起上半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吴邪一下子定住了,直觉告诉他张起灵现在有些不满,他不敢再乱动。
“啪。”
张起灵伸手在吴邪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交流,纯粹的强制与惩戒意味。
口水已经完全浸湿了那件黑色背心,长时间未闭合的颌骨让下半张脸和口腔都感到酸痛,吴邪觉得自己舌头都快麻了。与此同时兜不住的口水还在持续往外淌,透过背心沾湿床单,流了一下巴。
种种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被强迫的感受都被这一巴掌点燃,吴邪感到强烈的屈辱,对方又一直拒绝交流。一阵无法抑制的委屈涌上心头。
“啪。”
张起灵又落下一巴掌。
吴邪再也受不了了,这段时间的种种惶惑、忐忑、忧虑一直在心头悬吊着,换来张起灵这样近乎折辱的对待,他崩溃地哭了出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脱离控制,至少能转过身让自己面对张起灵,却依旧发不出声音。他想知道张起灵是怎么想的,想知道他还记得什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但张起灵纹丝不动地压着他的大腿,一只手从后面压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照着他的屁股连着又是几下。
啪。啪。啪。啪。啪。
挣扎中吴邪的性器在床单上来回摩擦,臀尖被一遍遍地抽打,清脆的啪啪声回荡在耳畔,臀尖又烫又痛。最终在张起灵的手再次落下时他猛得弓了一下腰,若不是张起灵还压在上方,他的身体几乎要弹起,就在疼痛中一阵剧烈的快感闪过,眼前一阵白光,有什么东西从前端泄了出来。
吴邪满脸泪水地头朝下倒在床上,失神地喘。与此同时火辣辣的臀上溅上一股凉意——张起灵也射了。
后者顿了一会儿,动作和缓地俯下身,从背后默默地抱住了吴邪。
不应期的疲软加上被强迫和抽打的屈辱令吴邪身心俱疲。
张起灵看他依旧喘得厉害,几乎抽抽,还是伸出手掰着他的脸转向一侧,把背心从嘴里抽了出来,以免影响呼吸。
一大摊口水拉着丝流在床单上,吴邪闭着眼不想看到脏面,两行泪从眼角侧着流下来。
张起灵用力搂着他,戴着脏面俯下身,和他流泪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一时无声。
平复了一会儿,吴邪吸了一口气哽咽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肯听我说?!”
张起灵沉默着,过了很久侧头摘下了脏面,问:“你觉得那些宇宙怎么样。”
吴邪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简直要被气死:“我见到的都是你,你都知道,对吧?难道你觉得那些宇宙很好吗?!比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在雨村的这个世界都要好吗?”他想起宝石山上最后一眼,哽咽到几乎无法言语。
张起灵盯着他的眼睛,承认道:“对,一直都是我。”他很慢地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吴邪的话:“那些宇宙难道比现在更好吗。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吴邪愣住了:“什么?”
张起灵没说话,起身松开了钳制,伸手从吴邪胁下把他捞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是说失败吗,胖子说的宇宙失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失败是好事,”张起灵淡淡地说,“让它崩塌。失败就是不需要这样的宇宙。”
吴邪想了想那些令人窒息的宇宙。他确实不需要这样的可能性。
但他还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此刻张起灵一个胳膊箍着吴邪腋下,提溜着他的上半身坐在床上,让他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半斜靠在自己身上。两个人身上黏黏糊糊的都是汗,身下黏黏糊糊的更一塌糊涂。吴邪忽然觉得很好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被你们拉进这些宇宙里,胖子让我去找你,结果我去的每一个宇宙都很糟糕。我也不知道在干嘛。”他轻轻地笑出声来。
张起灵不说话,吴邪一个人笑了一会儿,最后似乎终于感到无趣而停了下来。
“那你究竟是谁呢,”他转过身,伸手捧住张起灵的脸,认真而温柔地看着他,“胖子从没跟我说明白过。张起灵,如果像胖子说的那样,你经历了无数个平行宇宙,那对你来说哪个才是真的?我们以前的日子还算数吗,还是只是你见过的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呢?对你来说,有哪个世界是唯一特殊的吗?我又算什么?”
张起灵淡淡地把他的手抓下来,扣着手腕按在床单上。
“我不记得了。”他平静地说。
吴邪愕然。
“我知道还有很多宇宙。但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除了现在这个,我记得的只有上一个宇宙。在那里你死了。”张起灵很慢地说,“吴邪,你死了。”
吴邪的心一下子缩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
“很快我就会连这里也不记得了,只能在你再次见到我的宇宙,‘扮演’那里的身份。”
“什么意思......”
张起灵打断了他:“吴邪,我没有时间了。去其他世界找我,就让它们崩塌,你还能带我回来。”
吴邪本能地感到心慌,抓住他的胳膊:“好,我会去......我,我不会死了,你别怕。”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你要记得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的。”
张起灵深深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这个世界才是真的。”
“对。”吴邪紧张又疲惫地笑了笑,“我会在什么样的宇宙再遇见你?”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吴邪茫然地眨了眨眼。胖子的话曾让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张起灵自己决定出现在哪个宇宙的,看来并非如此。
张起灵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把下巴贴在吴邪的头顶。说话的声音通过两人相贴的地方骨传导到吴邪脑中,张起灵低声对他说∶
“你就让它们崩塌。”
困意像被打翻的墨汁,顷刻就把意识的纸张覆盖了。
第二天醒来时,张起灵已经不在身边了。
吴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深呼吸了几口,起床下楼。胖子刚好把早餐端出来。
吴邪咬了一口包子,说:“我昨天见到小哥了。”
“在这里?”
“在这里。”
“小哥不地道,回来了也不跟胖爷我打个招呼......他跟你说啥了没有?”
“他说......他没有时间了,他会忘记,我要去其他宇宙找他。他还说,就让那些宇宙都崩塌。”
胖子脸色一变,沉吟道:“小哥在这里说的应该是对的。但你在其他宇宙遇见他时要小心一点,他的记忆和状态可能会因为多重宇宙的影响被扰乱。”
吴邪心想我还能不知道吗,又掐我脖子又恨得要死还要干我。
“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从那几个宇宙回到这里来的?”
吴邪沉思。张起灵说失败就是不需要那样的宇宙,胖子说失败的宇宙就是不成立、不可能,不可能的宇宙才会崩塌。在那三个宇宙崩塌之前,他曾意识到自己肺部的问题并对张起灵说要带他回雨村、在长白山脚下说无论如何都会跟他上山、甚至死后变成蜘蛛想织网把他们与宇宙隔绝起来......这都从根本上否定了那些宇宙原本的条件,于是分隔两地、错过道别和生死相隔都不再存在,然后宇宙就崩塌了。
他知道了。吴邪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这才是“失败”的意义。
“胖子,我大概明白了......一个宇宙失败,就会跳到下一个宇宙,且有一定的可能回到这里。而让一个宇宙失败的方式就是从逻辑和行动上否定它的可能性,对它进行纠偏,使之不成立。”
“如果你在那几个宇宙失败之后能和小哥一起回到这里,那就是这样。”胖子点头,“但小哥说没有时间了,说他会失忆......和我之前的观测对上了。”
“你观测到什么了?”
“咱们会被抛到更随机更遥远的宇宙,和原来的世界差别更大。而且,你也可能会记不起来这个最初的宇宙。在你们都忘记原本的世界的时候,所在的那个平行宇宙就会变成自洽自足的,我也没法直接让你想起来。”
“我得记得啊,”吴邪喃喃道,“无论如何我得想起来,想起来才能带他回家。”
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去找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这天晚上,吴邪刷牙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了一下洗手台,差点碰倒张起灵的牙杯。
时间快到了。冥冥中他有一种预感,一个更陌生的新世界在召唤他。
但张起灵在那里,他就不感到抵触和害怕。只是一定要记起来。
不要忘记。一定要记起来,带他回家。
Notes:
到这一章,上篇的内容就完了!
接下来要写的世界内容和风格都和前面的不太一样。跟大家请个假,存稿告急,我想把中篇全文存稿写完以后再恢复日更。我是个写文很慢的人,现在一边写新章节又一边修每天要发的章节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
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坑,大纲都写好了,结局也定好了,我会尽快恢复更新的。谢谢追文的老师,斯密马赛🙇🏻♀️🙇🏻♀️🙇🏻♀️
二编∶已恢复日更,老师们可以放心点next chapter!
Chapter Text
砰砰砰。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吴邪睁不开眼,只觉得头晕,动都不想动。身下很凉很硬,自己似乎是躺在地上。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
他不耐烦地皱眉,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红白绿相间的碎花瓷砖。
思绪空白着暂停了一秒。
这是八九十年代的居民楼最常用的卫生间瓷砖,碎花,有细细的纹路,像测视力的时候检验色盲的那种花纹图纸,在每次体检时要一个中学生从中分辨一个名为71或35的数字。
躺在地板上的人眨了眨眼,又看见了自己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子。意识和记忆迟钝地涌上心头。
此刻门外的人好像终于耐心告罄,不再敲了,楼道里响起了脚步下楼的声音。
“靠,小哥!”
吴邪一骨碌爬起来,想起放学前和同桌张起灵约好了晚上到家里来一起写作业。张起灵答应他,回家拿本书就来吴邪家里找他。
路过卫生间镜子时他无意瞥了一眼,看见一张鼻子下面糊着干透了的血的脸。
吴邪:?
原来刚刚是流鼻血不小心晕倒在卫生间了吗。
果然春天人容易上火。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去开门。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起灵已经下了半层楼梯,听见开门声,停住脚步站在楼梯上回望。楼道的灯坏了,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小哥,我......”
“吴邪,你在家。”
吴邪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人在家不开门这件事,张起灵又转身想上楼梯。想起刚刚镜子里自己那张狼狈的脸,吴邪大叫道:“你等等......你别上来!”
还好灯坏了,张起灵没看见他的脸。
听见这话,张起灵停住了,吴邪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下意识觉得他不高兴。
楼道里一阵沉默。
“呃,小哥,我又想自己写作业了......”
张起灵听完没说话,转身就下楼离开。
完了。吴邪绝望地一拍脑门。又惹到他了。
楼道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夜风,吹得人身上微微发凉,对门传出电视中天气预报的声音。八点,对,新闻联播结束后家家守着电视保持安静地听天气预报的时间。
第二天,吴邪到班里时,张起灵还没来。坐在后排的胖子拿笔戳吴邪的后背:“天真,昨天晚上跟小哥度过得怎么样?某些人昨天情意绵绵地跟小哥说爸妈出差了,一个人在家害怕,让他晚上去你家陪你写作业,我可听见了哈!”
吴邪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张起灵推开后门背着书包走了进来。走到座位上,他拉开椅子,一句话没说,把书包放到桌上沉默地往外掏书。
吴邪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几番,没有开口。
胖子也觉出来了气氛的不对劲,用口型悄悄问吴邪:“你俩吵架了?”
吴邪摇了摇头。
早自习下课铃一响,身为物理课代表的张起灵抱起作业就走,一句话的机会也没留给旁边的小同桌。
胖子迫不及待地从后排窜过来,一屁股坐在张起灵的座位上问吴邪:“你俩到底咋回事?昨天还好得不行,今天就不搭腔了?”
吴邪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我昨天没让他进家门。”
听吴邪讲完昨天发生了什么,胖子一脸复杂地问:“所以你昨天流鼻血晕倒在家了,没能给他及时开门,然后又怕他看见你一脸血,就把他赶走了?”
吴邪无奈道:“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
“你怕啥啊!”胖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打开门,跟他说你刚刚晕倒了,给他看见你脸上还有血不得把他心疼死,你再撒个娇,这不是......”
“我那一脸鼻血的样子丑死了好么!再说了,我是想跟小哥做好朋友,你别说得这么奇怪。”
“行,好朋友,跟好朋友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啊!”胖子打趣完,脸色又一正,“不过,你不光流鼻血还晕倒了,没事儿吧?”
“没事。估计就是换季上火,昨天没吃晚饭,又低血糖了。”
直到第一节课打铃,张起灵才从教室外回来坐到吴邪旁边的座位上。还是一句话都没和吴邪说。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吴邪和胖子坐在篮球场旁的树荫里聊天。张起灵在场上和几个人打球,特别用力,拍得球砰砰作响。
“他上午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吴邪说。
胖子把校服外套脱了盖在头上防晒∶“哄哄他呗。他还能真生你气?”
“你说,他不会以后不和我玩了吧?”
胖子一脸鄙夷∶“你是小学生吗?”
张起灵他们打到中场休息,胖子已经脸上盖着校服靠在树上睡起来了。
打球的几个男生纷纷下场到旁边喝水擦汗,吴邪依旧隔着人群默默看着张起灵。
抬头喝水的时候,张起灵微微侧头用余光往这边一瞟,和吴邪直白的目光轻轻地一碰。
吴邪太擅长捕捉他的目光了,心跳立马漏了一拍。
以他对同桌的了解,张起灵下一秒应该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光,再淡淡地回他的篮球场上去,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没发生。
但刚刚对上一眼之后,张起灵突然脸色大变,拨开篮球场边的人就直直地朝他走过来。
吴邪疑惑地对着他的目光。
张起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小哥......?我怎么了?”
胖子被动静吵醒,掀开脸上的校服往这看,也跟着脸色一变:
“卧槽,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吴邪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一下,手和袖口都沾上了血,还有一些滴到了校服上。
他下意识又要拿手去擦,被张起灵攥住胳膊扶着坐好,一只手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带着他的头像微微前倾∶“头向前伸,低头。”
吴邪照做,低着头抬眼偷瞧张起灵,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撕一块卷成小卷,轻轻塞进吴邪流血的那边鼻孔。
鼻腔温热,被张起灵塞了一小团纸又痒痒的。此时吴邪坐在花坛上,张起灵蹲在他身前,需要微微仰着头操作,上抬眼专注的神情看上去还有点凶。
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不痛,只是止不住的血让人觉得鼻腔特湿润,血液流出的时候鼻腔是热的,但很快在流过的皮肤上留下粘稠的凉意。
堵住鼻孔后张起灵又拿纸帮吴邪擦鼻下和下巴上的血迹,吴邪扁了扁嘴,不无委屈地说∶“你终于理我了。”
张起灵动作一顿,没有接话,转头问胖子∶“又流鼻血?”
“对啊,这小子说你那天晚上去找他,他就是在卫生间流鼻血晕倒了,没立马给你开门,还说当时怕你看见......”
张起灵皱眉,抓着吴邪的胳膊把他搀起来∶“去医务室。”
“哎,我真没事,就是上火......”
到医务室时血已经止住了,校医老师拿着酒精棉球帮吴邪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迹,问有没有受什么外伤,吴邪坐在旁边乖巧地摇头。
“最近天气干燥,鼻腔粘膜脆弱,太干了就容易流鼻血,同学回去记得多喝水。”
张起灵在旁边说:“老师,他上次还晕倒了。”
“我那次是没吃饭低血糖了。真没事,老师,回去我会记得多喝水的。”
校医一边写就诊记录一边笑了笑,说∶“那要记得按时吃饭哦。两个小同学感情真好。”
放学时,张起灵收拾好书包,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胖子拿胳膊肘戳吴邪,让他看张起灵。吴邪磨蹭了半天,笔盒装进书包又拿出来,从桌洞再拿一块橡皮放进去,最终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才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胖子,小哥,你们走吗?”
张起灵立马“噌”地起来,也不说话,拎起书包站在旁边。胖子嘿嘿一笑∶“我今天帮云彩做值日,你们先走吧!”
出校门时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和他们一起走出来。
两人并肩走,开始谁都没说话。他们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报刊亭和公共电话,身后响起一串自行车铃声,张起灵伸手把吴邪往路边拉了拉,吴邪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胳膊。自行车早就走远了,两人还挨在一起,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张起灵突然说∶“对不起。”
吴邪眨了眨眼,对他笑了∶“你不理我总共还不到一天呢。”
张起灵又带着他继续往前走,闷闷地问:“你爸妈出差还没回来吗?”
“对呀。”吴邪的手还搭在张起灵胳膊上。
“那你这段时间怎么吃饭?”张起灵看他一眼,“不能再低血糖了。”
“嗯......去爷爷家或者二叔三叔家吃。那天三叔本来答应来给我送饭来着!结果他忘了,切......”
“你可以去我家。”
“诶?”
“我妈妈今晚医院上夜班,明天周六也值班,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吴邪愣了一下,高兴地搂着张起灵的肩跳起来:“好啊好啊!那我们去你家一起玩儿......啊不一起写作业吧!”
张起灵被他拽得东倒西歪,校服领子都被扯歪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到家之后,吴邪借座机给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听完“在别人家要懂礼貌讲规矩”的嘱咐之后,嗯嗯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一个完美的周五晚上∶大人不在家,在最要好的同学家留宿,高中生吴邪简直想不到能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张起灵简单地做了两个家常菜,吴邪吃得赞不绝口。晚饭后他换上张起灵的睡衣,偷偷闻闻袖口对方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心满意足地跳到沙发上:“小哥,我们来看电视吧!”
张起灵本来要把台灯拿到餐桌上,让两个人能头对着头就着灯光一起写作业。转头看见吴邪期待的眼神,配合地走到沙发边把遥控器递给他,挨着他坐下。
天刚黑下来,楼下有老人带着孩子在玩,传来隐约的聊天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这个点,新闻联播已经播完了,于是换到地方台等天气预报,城市的顺序已经牢记在心,快到杭州时吴邪把手指竖在嘴前小声说∶“快到了,嘘——”
这是在家养成的习惯。他家买彩电买得早,小时候听天气预报时,大人怕他说话听不清天气,总会在快播到本地时说“嘘”,就养成了等天气预报要认真肃静的仪式感。其实张起灵本来就什么动静都没发出,只是在吴邪认真地“嘘”的时候转头看他。电视机的荧光照在对方脸上,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杭州多云转晴,二十二到二十七摄氏度。
听完天气预报吴邪开始换着台找节目看,一会儿向后瘫着,一会儿又没骨头似的往张起灵身上靠,懒懒地一边换台一边问∶“小哥,咱们看《编辑部的故事》还是《神雕侠侣》?”张起灵也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手在吴邪背后撑着,让他能倚得更舒服∶“都可以。”
吴邪歪在沙发上,一边肩膀靠在张起灵的肩窝里。圆润的肩膀下又有少年人的棱角,骨头轻轻地硌在另一个少年人的锁骨旁,紧紧贴着。
两人靠在沙发上,偎在一起看台式电视。少有这样不被大人管着看电视的时间,吴邪看得入迷,偶尔会跟着剧情轻轻地笑,到广告时间就换台,掐着点再换回来,张起灵任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度过了一晚两集电视剧的时间。直到困意缓缓袭来。
夜里真的关灯躺在床上,吴邪又想起了周末作业。他在被子摸摸索索地拉张起灵的手∶“小哥,明天上午先写数学,然后我们对完答案再写物理好不好?”
张起灵在黑暗里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说∶“嗯。明天早餐吃楼下卖的油条吧。”
“好啊。”
那天晚上张起灵做了一个梦。
清晨,会有卖早餐炸油条的三轮车从住宅区楼下吆喝着经过。大家早上听见,会先在楼上隔着窗户叫住卖早餐的,再拿上零钱端着搪瓷盆保温杯下楼打豆浆。买来用油纸包着的油条,就着晨光吃热乎的早餐。
听见卖油条的吆喝声时吴邪还没醒,迷迷糊糊感觉张起灵去客厅窗户那边喊了一声,便开门下楼了。
他翻了个身接着睡。没过多久,开门声又响起。脚步声到了卧室门口,又敲了敲打开的门。吴邪困得睁不开眼,用被子蒙头挡住窗帘透进来的阳光,只想着小哥买个早餐怎么这么快,在自己卧室还客气地敲上门了。他闭着眼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招了招手,意思是来。
脚步声走进来了,他还没觉出哪里不对,被子就被轻轻掀开了一角,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小官,怎么蒙着头睡觉呀......诶?”
Notes:
十一假期快乐!真不好意思中间停了那么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总之,从今天起继续更新吧!
存稿写到现在,只剩结尾了,结尾怎么写,我卡了好多天,索性趁假期开始更新,说不定更着更着会就对结尾有新的想法?
之前说过新的内容会和以前的世界不太一样,大概是从现在开始他们经历的世界不再是对原世界线某个条件的改变,而是更陌生更不同的世界,比如小瓶小邪、小瓶大邪什么的.....www
Chapter 9: 番外∶ 张起灵的那个梦
Summary:
张起灵的一个梦。
NSFW 未成年边缘性行为注意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吴邪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膝盖在被子下面轻轻蹭过他的大腿。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脸也离得很近。张起灵能感受到吴邪的呼吸扫在他脸上,轻轻的,给人一种毛茸茸热烘烘的感觉。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在藏区抱过的小羊。
有柔软皮毛和硬骨架的有蹄类幼崽,抱在怀里软软的又硬硬的,不一定老实,能闻到小羊味。就像现在他清楚地闻到吴邪身上的味道,混在他的衣服和床单的洗衣粉香味中,从睡衣和被子下面隐隐约约地透过来。
张起灵又凑近了一点。
他一直以为吴邪睡着了,直到黑暗里吴邪忽然笑了起来。“小哥,你也没睡啊。”他咯咯地笑,好像被张起灵突然凑近的吐息弄得痒了。有时张起灵觉得那种天真的情态让吴邪看起来像一些更小的孩子。
他说∶“小哥,我今晚真的很开心,开心得都舍不得睡。”
就那么高兴,因为张起灵不和他闹别扭了,因为能在张起灵家过夜,因为一起看了一整晚的电视。
张起灵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拍了拍他∶“该睡了,很晚了。”
吴邪又笑起来。张起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对方一边笑一边翻滚着卷走一半。他只能扯住剩下的,顺带隔着被子按住吴邪。
吴邪笑得更厉害了。
他故意地开始挣扎,就像儿童在床上进行的游戏,纯粹靠枕头与被子进行的嬉戏打闹。
张起灵像包粢饭团那样,连被子一起把吴邪裹住。吴邪笑得乱颤,在被子下面乱扑腾,被张起灵手脚并用地按住,让他不能再乱动。
用力有些大了,吴邪在下面轻呼∶“轻点,小哥,轻点!你压得我有点痛!”
张起灵这才意识到,他们又一次离得太近了,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近到他在黑暗里都能看清吴邪微红的脸颊和眼角——刚刚闹着笑的。吴邪仍笑得喘不过气,大腿还被张起灵隔着被子用膝盖抵在床上,肩膀也被按着。
张起灵卸了力气,刚想从吴邪身上翻下去,吴邪却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想向他胁下偷袭挠痒。
张起灵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我错了我错了,小哥我真的错了!”吴邪立刻求饶,“不闹了,放了我吧!”
被子已经被挣开了,换成了张起灵整个人压在吴邪身上。他没说话,正把吴邪的手按在枕头上。对方的脉搏隔着薄薄的皮肤飞快地撞击着他的手心。吴邪本来还在耍着赖笑,不知何时笑声停了,只剩下两人闹过笑过之后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刚刚打闹时自然正常的肢体交缠突然变得格外明显和灼热,吴邪轻轻挣动了一下,膝盖碰到了他腿根那里,两个人俱是一顿。
吴邪愣住了。
鬼使神差地,张起灵没松手,也没放开吴邪,在对方安静地愣在他身下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坏心眼地、有意无意地、装作在继续游戏一样,轻轻顶了吴邪一下。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缠,他一直压在吴邪身上,攥着他的手腕,好像打闹还没结束。即使已经没人再挣扎和笑了。
直到张起灵也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顶到了他。
吴邪也硬了。
张起灵扳着吴邪的肩膀翻向一边,两人侧躺在床上面对面。吴邪满脸通红,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张起灵还用大腿夹着他,一言不发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拉过他的手,往自己下身放。
“小哥......”吴邪紧张地一直咽唾沫,声音发抖。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手腕,隔着睡裤蹭蹭他的手心。吴邪开始想往回抽,张起灵就隔着裤子摸他鼓起的那里,摸得他低声呻吟起来。
“小哥,”吴邪突然开口,语速很快道,“你,你平时也会自己弄那里吗?我有时候也会,挺正常的,对吧。有时候自己就硬了,但也不是特别经常反正,有时睡不着我就撸一发。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打出来?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咱俩谁跟谁啊,也很正常,对吧。我听说有的班的男生会互相......但我没那样干过!我觉得有点猥琐,我不是说你和我猥琐,我意思是我愿意和你这样,我可以,我,我们,那个。但我真没和别人干过,啊......”
张起灵盯着他因紧张而噼里啪啦不停的嘴,捏了一把他的裤裆。吴邪瞬间喘着哑声了。
“吴邪。”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叫了一声,把他的睡裤连着内裤褪到大腿,又把自己的性器也掏了出来。
吴邪没有拒绝,只是一直紧张地喘。
两人半勃的性器都露出来。张起灵把吴邪的抓在手里,从根到顶撸了一把,又引着吴邪握住自己的那根。
吴邪呆愣愣的,学着张起灵生涩地撸动两下。侧卧着给对方做手活和自己弄终究不一样,吴邪好像怕伤到对方命根子,动作都不敢太大。张起灵便加快自己的手速,从根部摩挲着,把包皮翻起,刺激得吴邪又呻吟起来。
他下意识地顶胯,向张起灵这边靠近,同时学着张起灵的样子加快速度。他们离得太近,龟头几乎戳到对方的小腹。张起灵伸手揉了揉吴邪的囊袋,然后将两人的性器贴在一起,拢住吴邪的手。
吴邪舒服得眼都眯了起来,被张起灵抓着手,握着贴着的两根一起动作。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也不懂什么技巧,就是根据经验互相摸,但在张起灵手里爽和自己撸完全不是一种感觉。他低头一看就能看见自己的性器和张起灵的那根贴在一起,被抚慰时还互相摩擦,柱身贴着柱身,龟头蹭着根部。两人的前端都渗出了一些清液,又被各自的手抹开,沾得两根性器上湿漉漉的。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
这太亲密,有些边界似乎被突破了。虽然在学校上厕所时免不了看见别人的东西,但像如此只有两人,你看着我的我看着你的,贴在一起自慰,实在不同。
这应该是非常、非常亲近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最脆弱的部分交在对方手上,令自己受伤与愉悦的权力也交给对方。
吴邪脸通红,双唇微张,全被张起灵收在眼里。
张起灵抓着他的手,两根拢在一起,速度越来越快,握得也越来越紧。
有一种不由自己控制的强烈的快感,远不同于独自自慰的滋味,由对方的手把自己送上顶端。
“啊,啊......小哥,”吴邪呻吟着喘起来,睫毛颤动。不自主地挺腰,“我,我想射......”
张起灵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吴邪挺腰的动作有种脆弱的急迫,急急地把自己的东西往张起灵手心送。很可爱。张起灵想。
他拇指捋着系带滑过,用指腹打着圈在吴邪铃口摩挲。
“啊啊......!小哥!”
吴邪双睫颤抖,蹬了两下腿,双眼发直,哆嗦着射在张起灵手里。
他粗重的喘息几乎带上哭腔。张起灵拉着他的手,低声叫他的名字,包着自己的那根又动作几下,全部射在了吴邪肚子上。
张起灵伸手去拿床头的卫生纸,想替他擦一擦。有些精液挂在了他的耻毛上,有些已经顺着侧腰的线条,向微凹的肚脐处淌去。
张起灵先擦了擦自己的手,又低头去擦吴邪的小腹。
就在此时吴邪突然也低着头凑了过来,鼻子里呼出的吐息又拂过他的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
张起灵帮他擦肚子的动作一顿。
“小哥,”吴邪贴着他小声开口,“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你,你也不要和别人这样。”
声音里带着一分心虚与一分兴奋。
“嗯。”张起灵答应道,想了想又说∶“你也是。”
窗外隐约传来卖早餐的吆喝声。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打在眼睑上,一片橙色的光。
张起灵缓缓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吴邪还在旁边睡着。
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客厅打开窗户叫住卖早餐的,又快速去卫生间换了条内裤。
早晨七八点钟的阳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出温和而明亮的光。想起那个梦,他心里还有些没来由的愧疚。
今天是个大晴天。一个晴朗的周六。
Notes:
ao3限定的番外!之所以是番外,就是因为想写小朋友蹭蹭硬了然后互相抚摸.....不影响正文剧情,只是哥的一个春梦,邪是不知道的。
写出来只是为了满足我想看小瓶小邪探索性的过程这一xp.....但真的不太擅长写肉,一直很想写出那种有张力的多汁的车,然后每次写出来都柴柴的,写完前戏还会卡很久,但又想写,有种又菜又想玩的电子养胃感(
但依然,请给我些评论吧!
晚上还会再更一章正文w
Chapter Text
张起灵提着豆浆油条上楼时,看见的就是吴邪翘着一头刚睡醒的头发,满脸通红地一边下床穿拖鞋,一边跟白玛打招呼。
白玛在旁边满脸慈爱地让他再睡会儿。
“妈妈?”张起灵愣了一下,“你不是今天还要值班吗?”
“有同事跟妈妈换班,我下夜班就先回来了。小官,带小朋友来家里也不跟妈妈说一声,我下班给你们带好吃的呀。”
“不不不用阿姨!是,是我没提前打招呼,那个,我今天回爷爷家,一会儿就先走了,阿姨下夜班好好休息,打扰了!阿姨再见!小哥再见!”
吴邪求救地看了一眼张起灵,快速地溜到卫生间换衣服。
白玛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张起灵。
吴邪到门口换鞋,挥手跟母子二人说再见。白玛见他今天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强留,只说有空再到家里来玩。
张起灵拿了一根油条追到门口,举到吴邪嘴边坚持道:“你还没吃东西。”
吴邪用气声小声说:“我不吃了。”
张起灵不为所动,又把油条往吴邪嘴边举了举。
吴邪无奈,只能在白玛眼皮子底下就着张起灵的手咬了一口油条。咬完想了想接过来,拿着油条又说一遍阿姨再见,小哥再见。
他走之后,张起灵走到白玛身边,闷闷地喊∶“妈妈。”
白玛了然地笑了∶“他就是小邪吧?”
张起灵点点头。
“哎呀,把人家弄得不好意思了。下次跟他说,妈妈让你叫朋友来家里做客,重新邀请他一次。要是他不好意思,你就多叫几个同学一起来,好不好?”
张起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下一个周末,张起灵带着吴邪、胖子一起回了家。
吴邪带了临安天目山的笋干,胖子带了糖炒栗子和水果,两个人到家之后就开始抢着干家务,最后吃完饭要刷碗,被白玛一起关到了张起灵房间里,让张起灵看着他俩专心玩。
“小官,好好招待朋友,不许让他俩再干活了噢!”
三个孩子躺在床上看杂志。天微微热起来了,房间里有两个蒲扇,胖子拿着一个,张起灵拿着一个,吴邪躺在中间,蹭张起灵扇的风。
午后的天光白得发亮,窗外有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这个季节,树叶已经绿得发浓,隐约的树荫投进窗子,遮住吴邪的上半张脸。耳边是翻开杂志纸张的声音和轻轻扑扇的风声,张起灵扇的风轻轻拂过他他的侧脸。在其中他感到一丝安全的困意,昏昏欲睡。
“哎,小哥,你妈妈是藏族人,那你们过年会回西藏吗?”胖子突然问。
张起灵摇摇头,看了一眼快睡着的吴邪,轻声说∶“不回。没有家人了。”
吴邪半梦半醒中听见胖子问的问题,又因为好奇清醒了几分,翻了个身面对着张起灵,半眯着眼问∶“小哥,你们是不是过藏历新年呀......藏历新年怎么过?”
张起灵轻声回答他:“和农历的时间不一样。妈妈会自己做贡品。”想了想又补充道:“小时候在藏区过年,会吃一种酥油炸的面点,叫 ......”
"卡塞。"吴邪接道。
张起灵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嗯,卡塞。”
“哎天真你咋知道?你去过西藏?”胖子转过脸来好奇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印象,可能在哪听说过吧......”
吴邪眨眨眼,有种奇怪的感觉。
高远的天空下,红砖的寺庙前,日光强烈,干冷的空气里飘着檀香,屋檐和地上还有将化未化的雪。藏历新年。穿红色喇嘛袍的僧人端出刚炸好的各种形状的小点心,酥油香弥漫在冷冽的空气中,他就站在寺前......不,他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画面里?
奇怪。吴邪摇摇头,忽视脑海里刚刚出现的画面。
现在很好。风把窗帘吹起一个角,张起灵还拿着蒲扇在给他扇风。此刻他和胖子、小哥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张床上看书、聊天、昏昏欲睡,度过一个普通周末的普通下午。这样就很好。
“你去过西藏吗?”胖子又问一遍。
“没有。”吴邪笃定地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
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有一家音像店,蓝色的招牌,窄窄的店面,有满满三面墙和两个货架的磁带和VCD,墙最上方贴着港台明星和各种电影的海报。老板是个身材矮瘦的年轻男人,爱穿喇叭裤,喜欢坐在玻璃柜台摆弄收音机。某天吴三省送给吴邪一个放磁带的随身听,吴邪新鲜得不得了,当天放了学就拉着张起灵陪自己去逛音像店。
两个人站在花花绿绿的一整墙磁带前几乎看花眼。吴邪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个浅黄色封面的磁带,上面印着歌手年轻的脸。
他把磁带翻过来,乐谱装饰的背面印着专辑里所有歌曲的名字。
“孤枕难眠......”他莫名觉得歌名熟悉,“小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张起灵不太懂这些流行乐,就在一旁配合地点头。
最后花了九块五毛钱买下了这张叫《花心》的磁带,对中学生来说算巨款。两人背着书包路过公园,天还未黑,吴邪找了个长椅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地拆开磁带包装放进随身听,理顺缠绕的耳机线插上,递给张起灵一边。
他按下播放键,“咔哒”一声。磁带在仓内转动起来,先是短暂的沙沙引带声,随后前奏在耳机里响起。
那是一个有微风的阴天。空气里有种将要下雨的潮湿,但天气不是很热,公园的长椅还有一方傍晚的树荫。如果此时有人恰好路过这里,会看见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肩并肩坐在树下,书包甩在旁边,抱着一个时下新款的银色索尼随身听,一人一边耳机,还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磁带背面的歌曲顺序。
磁带是没办法一首一首地切换歌曲的。吴邪也没按快进键,就一首一首地听下去。
他们各有一只耳朵,在同听此刻这世上其他人都无法同时听见的音乐。想到这里吴邪心情很好,挨着张起灵微微地笑了。第二首歌的调子很熟悉,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跟着旋律轻轻点头。
想着你的黑夜,我想着你的容颜,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告诉我你想我千百遍,告诉我一切都会实现。
他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下奇怪的印象。好像在某个很黑的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曾经听过这首歌。然后......然后怎么来着?
吴邪转过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小哥,你听过这首歌吗?”
张起灵摇摇头。顿了一下,又说:“但是很好听。”
吴邪看着连接起他们的那根耳机线,朝张起灵笑了。
不管那种奇怪的感觉了,可能在什么时候听过相似的旋律也说不定,这年头,电视上哪个台都有彩铃广告,耳熟也是正常的。
这首播完,他按开磁带仓,把磁带翻了个面又放进去:“我们听听b面的歌吧!”
b面有首节奏很轻缓的慢歌,开头音量有些小。吴邪滑动随身听的音量调节钮,将声音调大一点,又往张起灵那边挪了挪,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对方身上,然后扯住张起灵的袖子,歪头把两人戴耳机的耳朵贴在了一起。
张起灵僵了一下。吴邪看着前方笑了笑,小声说:“两个戴耳机的耳朵贴在一起就能听清啦。”
他倒也很是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有用。两人贴着的耳朵中间隔着两颗硬质的耳机,好像并无从听见另一边会传来漏音,可以让音乐声更清晰。但是张起灵的耳朵很软,热乎乎地贴着他的耳廓,让他的耳朵也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到最后分不清热度是来自谁。
吴邪偷偷把音量又调大了一些。
这首歌节奏舒缓,旋律简单,副歌重复很多次,朗朗上口,吴邪听了半首就会了。
他贴着张起灵的耳朵跟着音乐哼唱∶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要不是适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
张起灵没有挪开,只是目光左右飘了一下,最后伸手把吴邪卷上去露着小臂的袖子撸了下来,闷闷地说:“有风。”
吴邪笑眯眯地瞄了他一眼,又把袖子拉上去:“没风~”
“有风。”
“没风~”
“有风。”
一直到第二天到学校,吴邪还一直在无意识地哼这首歌。
传物理作业的时候,胖子对着吴邪向张起灵的方向挑了挑眉,哼道:“明天你要嫁给他啦~”
吴邪顿时脸红,拿起物理作业本拍胖子∶“死胖子,你干嘛!”
“哎哎哎急什么!我是不是记错歌词了?所以这首歌叫啥啊,到底叫啥来着?”
吴邪拿着物理作业本继续回头打他∶“就不告诉你!”
胖子一边躲一边嘻嘻哈哈地继续问。
闹了一会儿,张起灵回头从吴邪手里抽走了两人的物理作业本,说∶
“明天你要嫁给我。”
吴邪和胖子都愣了两秒。
胖子反应过来以后,脸上切换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噢......是叫这个啊。”
吴邪小声嘟囔着转过身,低着头对张起灵说:“你也记错了,不叫这个。”
那天放学后正好轮到三人做值日。同学都走光了,扫完地张起灵出去倒垃圾,胖子和吴邪在教室整理讲台擦黑板。夕阳从教室的窗户斜照进来,胖子一边擦去黑板上最后的粉笔笔迹,一边随口问∶“你很喜欢这里吧?”
“啊?”
“就是咱们现在的生活啊,这样很不错吧。”胖子把板擦放下。
吴邪有些摸不着头脑∶“昂......很好啊,怎么了?”
胖子笑了一下∶“要是咱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吴邪有些莫名其妙。
“好好的在这伤春悲秋什么呢......我洗抹布去了啊。”
Notes:
至少在这里当一会儿真的中学生,做年少时相遇的两个普通又亲密孩子吧www邪∶我和小哥天下第一最最好~
如果你还在看的话可以给我评论吗?我会更有动力的!阿里嘎多!
Chapter 11
Summary:
“如果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如果再长大一点,如果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是不是此时此刻不会这么迷茫,就可以在小哥最脆弱的时候保护他?”
Chapter Text
张起灵两天没来上学了。
吴邪回家后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第二天和胖子一起问到班主任办公室,才知道张起灵请了一周的假,说是妈妈生病住院了。
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放学后吴邪和胖子又一起去了张起灵家。这次没人带路,也没有人邀请,不请自来的两人在张起灵家门口敲了三分钟,确定他家没人。
吴邪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趴在张起灵家门上写∶
小哥,我们来你家找你,你不在。老师说你妈妈生病了,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哪个医院。我们可以去帮忙。你看到纸条,打我或者胖子家的座机∶0571-xxxxxxx 0571-xxxxxxx 我们很想你。
吴邪 胖子
两人把纸条卡在门把手上,吴邪还是忧心忡忡∶“他能看到吗?他会找我们吗?”
胖子拍了拍他:“先别太担心。只要他这几天回家拿东西,那就能看见纸条的。”
但还是担心的。因为想着张起灵是单亲,家里有人生病总归缺人搭把手;不知道白玛在哪住院,严不严重,他一个人照顾妈妈能不能应付得来,会不会办医院手续,平时怎么吃饭......光是想象一下如果是自己单独面对这些情况,吴邪就愁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但没想到事情还会再急转直下。
三天后的一个周六下午,吴邪接到了张起灵的电话。
铃声响起后吴邪握着听筒“喂”了好几声,对面都没说话。话筒那边的人好像呼吸了很多次,最后才开口:
“吴邪,我没有妈妈了。”
这样的结果完全把吴邪砸懵了。他想过会有麻烦,想过张起灵会忙不过来,想过他缺课跟不上进度,想过他缺钱,那么如果自己和胖子不知道怎么办,还可以求助家长......但唯独没想到突然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他很害怕。
“小哥,”吴邪颤抖着开口,“你在哪?”
张起灵报了一个医院的住院部。吴邪出门拦了辆出租就去找他。
医院很大,他没头苍蝇似地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在住院部大厅里撞见了脸色煞白的张起灵。他身上的衣服看着有几天没换了,左手拿着刚打印的死亡证明,右手捏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殡葬服务的联系电话。
吴邪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张起灵见到他,只是说:“我要去找值班医生签个字。”
吴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跟在张起灵后面陪他去找值班医生签了字、盖好章,又去办出院结算。张起灵只在来回跑的中间对他解释了一句:“今天办完手续,明天殡仪馆才能去太平间接人。”
吴邪一边懵着一边感到难以接受。来来回回,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但也不敢问张起灵。
来得太急,没跟胖子说,倒是给爸妈留了个纸条。他还是遇到大事就想向大人求助的年纪,张起灵却已经没有这样的特权了。张起灵要独自面对给亲人开死亡证明的程序。小哥已经没有大人可以问了。吴邪想起和白玛打过的几次照面,一阵巨大的不真实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无法相信,也不敢再想——人真的从此就没了吗?可那是小哥的妈妈,那是妈妈啊。
一切手续都办好,两个孩子站在住院部的大厅里发愣。吴邪觉得一切跟做梦一样。
张起灵没掉泪,人看上去还有点呆呆的,殡葬服务的名片都被捏皱了。
吴邪弯腰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里抽出那张卡片,稍稍抚平:“我帮你拿着。今晚要先回家去休息吗?”
张起灵摇头:“我不能回家。”
“为什么?”
“有张家的人在那边堵我,他们想带我去香港。”
吴邪的脑子又“嗡”的一声。
不能让张起灵走。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失去妈妈的打击已经很大,张起灵不能再离开熟悉的环境了。但吴邪太害怕、也太迷茫了,只能怯怯地说:“你别跟他们走。”
他让张起灵跟自己回家睡,张起灵拒绝了:“明天一早还要让殡仪馆接人走。医院旁边有小旅馆,我在附近住一夜。”
“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张起灵没说话。
吴邪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小哥怎么会知道以后怎么办?他怎么能寄希望正经历生活剧变的人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仅仅为了让自己彷徨的心安定一些?
吴邪陪张起灵到医院旁边二十块钱一晚的旅店里,单间,一张铁架子床,房间里有种潮湿的气味。吴邪帮他把死亡证明、出院手续和殡仪馆名片在桌子上放好,两人并排坐在单人床上,谁也没说话,一下子又变得两手空空。
“......我回家去帮你拿一身我的换洗衣服吧,还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张起灵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吴邪的袖子,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
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靠着。
吴邪搂住他的肩膀,那一刻明白了什么是心如刀割。
最后还是先回家拿东西,准备跟爸妈报备一声再回来陪张起灵一夜。他想陪着小哥。但是以后怎么办?想不到也不敢想。那些找过来的张家人可能是这世上唯一和张起灵还有血缘关系的人了,而他并未成年,就算吴邪不想让他走,在法律和血缘上也没有立场让自己家来插手。会有顺理成章的来自张家的监护人,他们会把他带走......这些真的如何都轮不到吴家来管。他已经不小了,知道这些道理。
越想他就越害怕,深深地感到无力,这一切导向的肉眼可见的结局令他恐惧。他真的太害怕了,怕张起灵离开,怕他受委屈,怕他去陌生的地方,怕张家人对他不好,怕他更伤心,怕到刚刚甚至要问张起灵“以后怎么办”,张起灵又能问谁呢?
如果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如果再长大一点,如果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是不是此时此刻不会这么迷茫,就可以在小哥最脆弱的时候保护他?
如果自己能够保护他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吴邪的心怦怦跳。
此时他刚到家,正在卫生间洗手,忽然发现洗手台水池里出现了红色。
又流鼻血了。吴邪打开水龙头将血冲下,水流过双手时他想起一件事。那天在张起灵家,他们三个躺在张起灵房间的床上,胖子问张起灵过年回不回西藏。话说小哥是怎么从西藏到杭州来上学的?白玛为什么会带他来杭州定居呢?胖子那天还问了自己:你去过西藏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应该去过吗?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雪白的洗手池里,溅开放射形的血花,又顺着水池的弧度向下流,拉成一条条红色的长痕,他恍惚了一下,感觉像某片长空下低垂的经幡。
经幡?
血痕被水流冲淡,但鼻腔依然有烧灼的痛感。这种痛感太熟悉,仿佛有段日子他曾与之日夜相伴,熟悉的感官感受似乎激发了一种大脑与身体对应的状态,在高度紧张中他的思绪高速运转,试图把当下纷繁的想法理出头绪,来理解当下的处境。
为什么会频繁流鼻血?为什么对这种痛感熟悉?为什么会对西藏的事物有印象?小哥为什么会来杭州上学?
他甩了甩手上沾着血的水,低头又看见卫生间地面的老式碎花瓷砖。
其实这种碎花是时下最常见的卫生间瓷砖纹样,那天他流着鼻血从地上醒来时,第一反应为什么觉得它是“老式”的?
地砖上有圆形碎花,细细的纹路,一个一个很小的图案密集地排列,像无数个气泡一样的宇宙。宇宙?
像测视力时检验色盲的花纹图纸,在每次体检时要一个中学生从中分辨一个数字,就像从万千气泡一样的宇宙中分辨出那个有藻井的......雨村。
他全都想起来了。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和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天一模一样。
Chapter Text
吴邪打开门,楼道的灯还没修好。胖子站在门外。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吴邪低着头,说:“我知道。我都想起来了......我要带他回去。”
“你们都忘了。但最完美的宇宙也会有漏洞,任其继续发展,漏洞就会导致新的不幸。”
吴邪叹气:“可能......我潜意识里以为,在这里他会有一个正常的少年时代。我知道过去的没法改变......可我就是心疼。”
胖子叹了口气∶“走吧。”
“嗯。”
两人赶到旅馆,张起灵又不在了。附近徘徊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吴邪和胖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折返医院。
他预感到这个世界已经摇摇欲坠了。但在那之前,要先找到张起灵。
住院部一楼的窗口已经下班,大厅里很安静。
吴邪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带着胖子走向西边的楼梯厅。
太平间一般在负一层。
绿色的油漆刷半面墙,墙上有一些看不清的红色标语。地下一层旁边的车库里还停着几架推车,太平间的走廊入口就在旁边。
胖子说:“你去找他吧。张家人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在楼梯间望风。”
吴邪转身走下去。声控灯亮起,他看见了坐在走廊外面地上的张起灵。远远的,显得那么小。
吴邪朝他走过去,蹲下来抱住张起灵的头,把他拥进怀里。
“我不想看见他们。”张起灵闷闷地说。吴邪知道他说的是张家人。
他还是没哭,只是伏在吴邪肩头深深地吸气。
吴邪想,他绝不要再看着任何痛苦加诸张起灵身上了。这不是真的,他在心里默念。这不是真的......但曾经平淡的幸福和当下令人窒息的痛苦都如此真切,作为记忆的一部分根植他们的脑海。
而那些过往的幸福细节有多真实,放弃它们就有多困难。不仅是同窗的时光,还有对方在亲情庇护下成长起来的人生的早年。
吴邪心乱如麻。
胖子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间的方向传来:“天真,小哥!他们来了!从东边出口走,快!天真,快!”
来不及了。他知道胖子说的“快”不止是快跑。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张起灵痛苦......他又想起那些话,否定,否定一个世界就是使之不可能。“你就让它崩塌。”
吴邪深吸一口气:“小哥,你听我说,这里不对劲。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认识你,如果我们像之前那样平常地长大,那到今天这样就没有一点办法。”
张起灵抬起头,眼里有一丝迷惘∶“你也要走吗?”
吴邪硬着心说下去:“本来我就不该现在遇见你。我们不该是同学,不该现在认识,这些都不是真的......你该醒来了。”
有纷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间响起。胖子又喊了一声。
吴邪一把抓起张起灵就跑:“我要走了。这个世界不好,我们都不要在这里了!”
他拉起张起灵就向那个楼梯的反方向跑。
张家人好像追上来了,但那不重要了,吴邪想。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他只是不忍心面对张起灵的眼睛。
他死死抓着张起灵的手在医院地下一层狂奔。穿过这条长长的阴暗的走廊,潮湿的空气呼入鼻腔,声控灯随着脚步依次亮起。水泥地冰冷而坚硬,世界上只剩下了两双脚奔跑的声音。
他们再次路过那两辆推车,路过墙上斑驳的标语。
跑,向前跑,一直跑下去。抛下身后的一切,甩下过往的所有,忘掉那些曾经。好的不好的都扔在身后,奔向另一个方向,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奔向那个光明出口。他终于知道最幸福的时候就最接近不幸,一切最混乱的时候其实最清晰,在清醒与迷蒙的交界、真实与虚假的边缘,在一切濒临崩塌的时刻他离原初的宇宙最近。
我们不要在这里,不要留在这里。不要被弥补性的想象欺骗,不要陷在这种无力里。
虽然不知道下个世界会怎样,未来在何方,但是先离开再说。他不能忍受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谁痛苦都不可以。
“吴邪。”张起灵在奔跑中捏了捏吴邪的手。
吴邪转头,看见张起灵也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一片了然的清明,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胖子站在走廊尽头的出口,向他们招手:“天真,小哥,我们走!”
“凭什么你每次都不会失忆啊!”吴邪朝胖子喊,“你到底是什么版本?”
“严格说我也只有一个版本,一直都是老子!我能稳定更新对各个宇宙的记忆而已,反正是受世界线混乱影响比你们都轻的版本。小趴菜。”
前方的光炽热明亮。
“这都是假的。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吴邪凑近,很快地对张起灵说,“但我真的很喜欢那些和你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如果我以前想象过什么更好的少年时代,那就是像这样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张起灵抓紧他的手。
“小哥,一定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无论在哪里。”
张起灵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平间的方向。吴邪鼻子一酸。
在你心里。他在心中默默地说。
出口的白光耀眼无比,好像可以照出从此以往所有的光明道路。
胖子已经推开了门。
三个人手拉着手一脚踏进明亮的白光里,一切都被抛诸身后了,一切都结束了。
记住。吴邪对自己说。不要这种无力,不要这种自欺欺人的想象的幸福,他要在更有能力更强大的时候遇见他。
所有的崩塌与重建逃离与进入都是一瞬之间。
Notes:
下个世界是小瓶大邪!又可以写一些我的小众xp了桀桀桀
Chapter 13
Summary:
吴邪在山洞中醒来,捡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小闷。小闷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听到了一阵水滴声。
像是从头顶滴下来的,落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一滴,一滴。四壁传来回声。
吴邪睁开眼。
光线很暗,潮湿阴冷。似乎是一个山洞中。
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他确定了另一件事:他还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有失忆。他记得过往的一切,还有要做的事情。
腿边忽然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动了一下,吴邪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才发现膝盖上枕着一颗毛茸茸的小孩脑袋,刚才自己腿被压麻了没有反应过来。
小脑袋动了动,又没了声息。吴邪推了推他,小孩翻过来,闭着眼睛,前额微长的头发下半脸都是血,身上穿着一件不厚的灰色旧衫。
闷油瓶!
吴邪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查看。张起灵现在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还昏迷着,脸和手都小小的,脸色煞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旧衣衫下的身体很瘦,但摸着很结实。吴邪检查了一下,他大腿上有一处很深的伤,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也布满了新新旧旧的伤痕,一看就是放血的刀口。
在这个宇宙,他来到了张起灵的小时候?
吴邪一边在心里骂张家一边脱下外套裹住张起灵。小孩的手冰凉,这样能暖和些。
他静下来,在心里把这个世界的信息和记忆捋了一遍。混战乱起的年代,在这个世界,他做药材生意,在晋豫两地穿梭,过太行陉与马队翻山时突逢暴雨,遭遇泥石流与队伍失散,来到这个半山腰的山洞躲避。
这是在这里遇到了下斗的张家人,闷油瓶恰在其中?
张起灵身上有伤,还昏迷着,当务之急是先带孩子从山洞出去。
然后......吴邪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提前知道要做什么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否定一个世界,就是取消它的合理性。
那他要做的就是把小孩从张家的掌控中彻底带走,让张家人从此找不到他。什么命运责任都通通滚蛋,脱离原本的背景,这个宇宙自然就不复存在。
吴邪小心翼翼地把张起灵挪到自己背上,从随身的包中找到一个火折子,吹燃后背着张起灵沿记忆中的方向往外走。
山洞内部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洞顶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张起灵的胳膊垂在他颈侧,小脸安静地伏在他肩上,闭着眼,呼吸很轻。
当时入洞后,他见洞穴很深,因为好奇就多深入了一些,不想竟会在这太行深处碰到张家的放野队伍,捡到小时候的张起灵。难道这深穴还连着什么古墓?小闷油瓶应该是刚从中逃出,受伤力竭晕过去了。
不知其余张家人在何处,最好是别再出现,让他直接把孩子偷走。
吴邪一手在身后托着张起灵,一手举着火折子,避着脚下凸起的石笋和头顶垂下的钟乳石,仔细不让自己被绊倒,也不教头顶垂下的石头碰着张起灵。洞内的空气又湿又冷,地面崎岖,他走得不快,又记挂着张起灵身上的伤,又要防着张家人突然出现,还得盘算出去以后往哪里去,心下不免焦灼忧虑。
水滴声越来越远了,火折子的火焰出现了波动,是有气流经过的迹象。地上出现了一些蝙蝠的粪便,看来出口已经不远了。正当吴邪心下一松时,忽有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脖子。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你是谁?”
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的人突然发力,收起胳膊将吴邪的肩膀用力一推,从背上跳下,又一个扫腿将他绊倒,手上握着刀就欺身上去正面抵住了吴邪的咽喉。
吴邪只怕手里的火会燎到他,对方一靠近就把自己的火折子扔开了。他被张起灵掀到地上,背部撞上山壁的石头,疼得眼前一黑。
张起灵横在他颈部的刀又用了一分力,冷冷地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吴邪看着他还是儿童模样的脸和漆黑的眸子,百感交集,缓了许久轻声问∶
“你的腿疼不疼?”
张起灵有些意外地动作顿了一下。
吴邪把手缓缓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叫关根,是张家派来接应你们的向导。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张起灵最终似是判断到他没有恶意,谨慎地放下了刀,问∶“其他人在哪?”
吴邪意识到他问的是其他张家人。
“外面发生了泥石流,其他人出去的时候被卷走了,只有你失血昏在这里逃过一劫。我来的时候,只找到了你。”
小张起灵略带怀疑地盯着他。
吴邪决定大言不惭地把谎言说到底,反正他是铁了心要把小孩带走。
“不信一会儿出去你自己看,山口还有很严重的塌方。张家给我的指示就是沿路把活着的人尽可能地带出去,至于失踪的人是死是活,寻找他们都不在我的职责范围,那是另外的价钱。”
此处十分寂静,风与水声都很远。
“我不会害你的。”吴邪低头轻声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抓紧出去,对吧?”
张起灵不吭声,吴邪便尝试通过暴露需求的方式取得一些信任∶“哥哥,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张起灵皱眉,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大人。
吴邪笑眯眯地,又喊了一声∶“哥哥,我能叫你哥哥吗?某些方面你是前辈呀。有吃的没有?”
张起灵低头,从衣服前襟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
“你拿什么换。”小孩说。
吴邪惊讶地抬了抬眉毛。论得这么清,戒备心真强。
“你想要什么呢.?”吴邪掏了掏口袋向他示意∶“我身上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张起灵翻过身搂上了他的腰。
吴邪一愣,下意识放下手臂想回抱他。
小孩一个肘击挡开他的胳膊,右手从侧腰摸到他后腰,“咔啪”一声,把大白狗腿解了下来,掂了掂,收进了自己怀里。
“你的刀,我要拿着。”
小小年纪就一副这样的模样跟人说话,特讨厌。
吴邪腹诽着,手心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半块很干、很硬的干粮饼。张起灵掰了一半放到他手里,还带着一点小孩怀里的温度。张起灵自己捧着另一半,坐在地上开始啃。
吴邪看着他,无声地笑了,也拿起饼来放到嘴边啃了一口。
真难吃啊。
Notes:
一心偷孩子的邪,面对小闷要母爱大爆发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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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两人继续向外走,小张起灵拒绝了吴邪还要背他的提议。
他们很快发现,进来的那个洞口被落石掩埋了。
张起灵回到岔路口观察地貌,又用火折子试了风向:“空气一直是流通的,路不止一条。走另一边。”
另一个岔路是一条斜向上的小路。走着走着,洞穴开始变宽,石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工开凿痕迹。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吴邪问。
“原路。”张起灵说。
吴邪想了想,有了一个猜测。看这条通路的人工痕迹,应是前人沿山体另一侧的洞穴开凿,结合张家人出现在此处,那这个山洞深处很可能的确连着一个斗。
怪不得小闷油瓶会出现在这里。
此路角度倾斜向上,两人前行大概百米,走向忽然一转,前方变成了一个更宽敞平坦的石穴空间,对面似乎还连着一个山洞,黑暗中看不真切。
有风吹过。
“应该就是走对面那条路了,条条大路通罗马......啊你应该还不知道罗马。”
正当两人踏上这片石穴地面的下一秒,一阵诡异的“咔啦”声忽从头顶响起。
吴邪猛地抬头,发现上方根本不是原始的一整块山壁形态,却分布着大大小小密集的孔洞。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顶壁上霎时落下密集的尖锐物体。
机关启动就发生在一瞬间,吴邪来不及反应,立即俯身护住张起灵,把他死死遮在身下。
落下的尖锥状物体似乎是铁制的,像巨大的箭头。没有掩体,吴邪用身体护住张起灵向侧方退,后背被落下的锥体砸中,接连挨了几下,发出一声闷哼。
怀里的小孩突然一把推开他,直直往山洞正中央冲。吴邪一把没拉住,着急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洞穴正中没有落下暗器,张起灵连踩几个点位,尖锥不知是没了还是停了,突然不再往下砸。他摸索了一下脚下,回头对吴邪说:“这个机关中央如果有重量压制可以暂停,你先过去。”
“那你怎么办?”
“我知道点位,可以躲避。”
事不宜迟,吴邪迅速闪到山洞另一头,朝张起灵伸出手:“过来,我接着你。”
张起灵抬脚果断迅速地向这头跑。
尖锥又开始下落。
腿上的伤还是影响了他的行动,速度不胜,跑到这侧洞穴边缘时张起灵趔趄了一下,刚好有块锥体擦着他的额头落下,一下把他砸倒了。
吴邪大叫:“小心!”
他冲上去拉张起灵,把对方接到没有武器落下的通路洞口,见小孩的额角被砸得鲜血直流,刚还摔在了地上的水里,眼睛里进了血和泥,都睁不开了。
“小哥,小哥!”吴邪拍拍他的脸,“还有意识吗?”
张起灵微弱地点了点头。
吴邪只得撕下身上衣服的布料,暂时为他头上的伤包扎止血。
血和着泥水流进眼睛,张起灵睁不开眼,又没有洁净的水源可供清洗,吴邪直担心他眼睛会感染,犹豫了半霎,轻声说∶“别动,忍一下。”
张起灵呼吸暂停了。
吴邪捧着他的头,在舔他的眼球。
湿软的舌顶开闭合的眼皮,顺着眼睑张开的缝隙轻舔过同样温热、柔软的眼球。吴邪的鼻息喷在他的额头上,有点热,痒痒的。舌头轻轻地顶了眼球一下,舌面贴上滑弹的眼球表面,从眼角舐向眼尾,又从眼尾滑回来。
涎水的润滑让这一切不至于干涩,蒙着血和泥水的眼前有一片模糊的粉色淡淡地晕开又被舔去。张起灵觉得眼睛热热的,有点湿,有点胀,还有点痒。这种胀和痒意好像顺着眼底滑进脑中,又向外蔓延,令他耳朵也痒痒的∶一种来自耳道深处的痒意。手心脚心在发热,腹部发胀。
吴邪还在那么耐心又小心翼翼地把血和泥水舔掉。张起灵忍不住想眨眼了,眼皮翕动,一下两下眼睑轻夹住对方的舌头,睫毛扫过舌尖,然后有一滴液体顺着他的内眼角缓缓地流下来,不知是来自对方的口中,还是自己的生理性泪水。
“你能睁开眼了吗?”吴邪稍微撤开一点,低头问他,嘴角还有一点血迹。
张起灵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前蒙着的那层红色不见了,异物感也轻多了。但眼球表面还像被什么贴着似的,湿软、潮热。
是他的错觉。
吴邪转身,在他身前蹲下。“要保存体力,你不能再自己走了。”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趴在了他肩上。
小孩的身体热乎乎地贴在背上,吴邪托着他的腿弯,继续向前走。
“头疼得厉害吗?”
“没事。”
“疼了要说。出去以后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我再帮你处理。”
张起灵没说话,呼吸打在他颈边,痒痒的。
路再走下去,前方果然隐隐出现光亮。他们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朝洞口的方向走出去。
终于重见天日。
吴邪带着张起灵拨开洞口丛生的杂草爬出,山外此刻正值黄昏。这个山洞出口在更高处的山脊上,两人从出口站起,看到了西方天边低垂的巨大红日。
山风吹过,夕照如烧。张起灵的头发蹭着吴邪的侧脸,趴在他耳边说:“向南走,马可能还在附近。”
想来张家人当时也是骑马过山,把牲畜留在外面预备回程。
张起灵指示吴邪沿他说的方向走了一段,在上风口吹了几声口哨。没多久,便远远听见一声马嘶。
夕阳下,一匹枣红的马沿着山坡而来。
马儿行至身前,吴邪惊喜地把住缰绳,马很配合地低下头。吴邪先把张起灵托上去,再蹬上马骑在后面和他同乘。
“向西。”张起灵坐在吴邪怀里,低声说。
旁边的山谷向西走向逐渐开阔,山势减缓,是有可能出现聚落的地势。吴邪掉转马头,载着张起灵下山脊向西走。
太阳落到山后,天黑得很快。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最好有水源,可以清洗伤口和补充水分——张起灵身上还带着伤。
走着走着,吴邪就发现怀里的张起灵有些不对劲。马背颠簸,张起灵总是不自主的往前歪,吴邪伸手护了他几次,后来只能一手从胸前抱着他,一手把着缰绳。
张起灵又头一点一点地向前栽。
“小哥?”
没有回答。
吴邪一摸他的脸,才发现温度滚烫。他本来就话少,发烧了也不吭声,吴邪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快烧迷瞪了。
吴邪心急火燎,生怕还没把人带出去,孩子就先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能继续加快赶路。
此时天已经快全黑,山谷中树影幢幢,好在这个季节并不特别冷,吴邪用外套把张起灵连头整个裹住,包在怀里,一只手搂着以免他见风,单手执缰绳骑马。此时月明露白,马蹄踏过窸窸窣窣的草木,惊扰虫鸣续断,一时寂然。
颠簸的马背上,张起灵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乖,再坚持一下,”吴邪不确定半昏迷的小孩还能不能听到,只得继续说下去,算是给自己听,“千万别有事,我求你了。”
Notes:
舔的地方比较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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