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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7-08
Completed:
2025-07-19
Words:
24,246
Chapters:
4/4
Comments: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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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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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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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5

【图奈】朋友就像垃圾桶你踩他们的脚他们就会张嘴

Chapter 4: 尾声:我们寄希望于那个无法亲眼目睹的未来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们逃离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有多吵闹,返回它的阴影里时就有多安静。向车队买来的汽油已经在发动机里烧干了,如今烧着的是第二箱?第三箱?他们回到文明世界黏湿的拥抱里了,像个早产又被塞回保温箱里的婴儿。阿尔图在前面开车,奈费勒靠在车后座睡着,副驾驶上坐的是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鲁梅拉,膝盖上摊着一本书,《白鼬的宫廷》。这是他们一路上能买到的唯一一本童话书了。但其实他们没必要特意给她买童书的。这个女孩有一种无情的特质,她的注意力不因书的题材和厚度而动摇,饥渴如一块干海绵,乐于趴在文字的海面上拼命吸吮,阿尔图洒下去几千里拉,把她从那个禽兽般的亲父手里买走了。在文明世界买卖人口其实是违法的,然而以鲁梅拉过去的生活环境来看,她恐怕自降生以来就从未做过新生儿登记。我们得先搞定你的民事登记问题。阿尔图一边开车一边嘀嘀咕咕。我现在就是你爸爸了哦鲁梅拉,哈,我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哎,被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生活作风多放荡呢。鲁梅拉无声地翻过又一页书,薄荷色的小脑袋抬起来:先生,您一定要我叫您“爸爸”吗……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阿尔图心想。是因为那会让她联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吗?那可是个逼迫八岁女儿去栽赃奈费勒的人渣。他笑了笑: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哪怕直接喊我的名字也没关系。那么,“主人”可以么?女孩怯生生地问。好啊,不过这样一来你听起来就不像我的女儿了,人家会以为你是我雇来的小女仆哦。阿尔图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鲁梅拉居然严肃地点点头:您已经买下了我,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阿尔图不笑了,他丧气地鼓了鼓腮帮子:那我要送你去上学,等我给你搞定了民事登记之后你就该去上小学了,学校会发许多书给你,足够你读到厌烦为止……

那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了。鲁梅拉认认真真地说。

布缇娜对于他们的去而复返并不感到惊讶。距离阿尔图向她退租统共也就过去了十四天而已,她还没来得及把房间重新租出去,正好便宜了他们两个。阿尔图缴完他自己的一半押金后回头看奈费勒。脸色苍白的大学生摇了摇头:我还是出去住旅店吧。为什么?阿尔图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奈费勒说。

布缇娜这才注意到阿尔图高挑的身影背后还藏了一个人。她咳嗽两声:这个小姑娘是哪儿来的?哦,她是我女儿,刚认的。阿尔图干笑两声。你小子十七八岁的时候玩得挺花啊。徐娘半老的包租婆向他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这样吧,我楼下还有张小床,平时用来堆杂物的,我先收拾收拾东西,等会你们下来把床搬上去。

退租后的出租房空荡荡的,过去睡在床头柜上的贝姬夫人早已经离开了,看起来它还是更喜欢做一只野猫。阿尔图搬掉一侧的床头柜,把床往外推了几十厘米,在空地上架起了从布缇娜房间搬来的小床。床是用铁架搭成的,微微地歪斜了,床头处的皮革上留着好大一圈深色的晒痕。等会铺上床单和枕头就看不出来了。阿尔图忙着安慰鲁梅拉,一转头却看见奈费勒靠着窗口出神。鲁梅拉逐着他渺渺茫茫的视线去看窗外,一眼就撞上了偌大的达玛拉幕墙海报。那是谁呀?女孩细声细气地问。阿尔图没好气地往外瞥了一眼:那个啊,人家都叫他为镁光灯所吻的王子。所以他是一个王子?那他会娶一个公主吗?鲁梅拉又问。害得阿尔图特意抽出两秒钟时间,回忆了一下莎姬那张被昂贵化妆品包裹的脸。好吧,其实他不是真正的王子,他只是一个很有钱的混蛋,拥有无比光滑的大脑皮层和一口整得雪白的好牙。

这一带的房子到底什么时候拆迁?奈费勒闲闲地问。阿尔图不假思索地接上话头:不知道,不过看布缇娜的意思,她大概会把房子租到拆除前的最后一秒吧。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两个月。奈费勒说。等腿上的石膏都拆了,我就回那个地方去。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等我找到下一份工作吧……你知道我已经把“欢愉”那边的驻唱辞了,短时间内我也不想回去唱歌。

他们都知道阿尔图的潜台词是什么。在走出那个荒原中央的小村庄之后,只靠一首歌就能改变世界这样幼稚的想法恐怕早该被掐死了。世界那么大那么拥挤,总有些地方不通网络也没有电话,更听不到他们的歌声。《青苗》,《青苗》,只是一棵刚刚破土的幼苗而已,如何能抵挡尘世的万钧重压?

那天晚上他们在新铺的被褥下背对着背躺着,不约而同地失眠,却仿佛连翻身的勇气都失去了。春天在他们数着呼吸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有花香拌着夜风潜入室内,究竟是早开的茉莉花,还是谁家沏了留在窗前的茉莉花茶?青春和苍老的分界线早已在如出一辙的香气中朦胧了。他们分明早过了生长痛的年纪,却还是在痛楚和痉挛中奄奄待毙,等着从新鲜的血肉中分娩一个更成熟的自己——嗨,这就叫做“成长”啦。所有人都会成长的。你看那些飞在空中的、粉色的绿色的紫色的肥皂泡,哪怕飞得再高,吹得再大,最后不也碎成了几滴平凡的肥皂水吗?

梦该醒了,他和他的都是。

两个月后阿尔图送奈费勒去医院拆了石膏,当天下午大学生就搬了出去。他走进这间出租屋时只带了一只二十寸的拉杆箱,离开的时候却装了满车的行李,全是他买的或是募捐来的书。阿尔图帮他把一捆捆扎得整齐的书册塞进车后座。你真的要把这些书全带过去吗,不留几本给鲁梅拉?好啊,她想要哪些?奈费勒说着就要钻进车后座拆绑带,阿尔图赶紧拦住他。我开玩笑的!鲁梅拉想看书我会买给她,倒是有些她看完的书托我来捐给你。阿尔图说着,变魔术似的又掏出几本书塞在他手里。只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止一个人。奈费勒诚恳地纠正他。我还联系了和我一起被开除的大学同学,他们都答应来新学校帮忙。我会在出城前顺路接上两个,其他几个最迟下个月前也能赶到了。他想得太周全,这下阿尔图只能苦笑了:哈哈,人多点好啊,这样鲁梅拉的生父也不敢找你的麻烦了,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奈费勒想了想,说,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事了,我们在这里握手告别吧。他穿的还是和他们初见时差不多的衣服,白衬衫,黑外套,消瘦的面孔上嵌着两只清澈如水的杏核眼。阿尔图下意识地把手伸过去了,再见,祝你一路顺风……他说不下去了。奈费勒苍白的手掌滑进他的掌心里,轻轻地和他握了握,长而韧的手指一根根剥离,如秋风折苇,最后只剩一缕凉意吻在干燥的皮肤上。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阿尔图在第五次求职的奔忙中意外接到了莎姬的电话。嗨,现在在干什么呢,这周再过来和我见一面?她毫不客气地在电话里指示道。阿尔图只得向她解释乐队已经解散了,自己现在正忙着找工作。哦,这样啊。莎姬满不在乎地说。所以你当真不唱歌了?真遗憾,我男朋友本来想见见你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你男朋友,那个达玛拉吗?阿尔图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赶紧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他又和莎姬聊了一会儿,对方虽然兴趣缺缺,却还是无意间向他透露了些有用的信息:青金石地产正准备吞并本市的一家建材公司。并购期间的公司人事总是乱七八糟。阿尔图赶在并购之前挤进了那家建材公司的物流系统,几番轮转之后成功把自己塞进了青金石。这一次他发狠了要往上爬,为了赚钱,为了鲁梅拉的教育和更好的生活。他在青金石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梅姬,年龄比他大两岁,正被家人催促着结婚。那时候他刚刚搞定鲁梅拉的民事登记。他比鲁梅拉大十八岁,刚好卡住了国家收养儿童的年龄差下限,只差一个结婚五年以上的要求未能达标。他和梅姬约会了几次,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更适合做朋友。阿尔图把心一横:我们结婚吧。

一年后达玛拉的老爹在马尔代夫度假时一命呜呼。他死得蹊跷,但没人在意,达玛拉顺理成章地坐上了青金石的黄金王座。靠着和梅姬的协议婚姻与之前在公司积累的人脉,阿尔图成功地出现在了这位年轻暴君的视野里。那时候莎姬已经和达玛拉一拍两散,最常在新闻上伴着达玛拉出现的换成了一个肤白胜雪的女模特安苏亚……时间过得真快啊。阿尔图心想。他早就不住那个逼仄的出租屋了。可那个春天他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闲逛,街边宠物店的橱窗里端坐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奶猫,奇迹般地吸走了他的目光。人们一般会根据它的毛色叫它小白、珍珠、米饭……阿尔图一时冲动买下了那只猫,熟练地揉着它的下巴喃喃低语:你以后就叫贝姬夫人吧。小猫在他的怀里软软地趴成一团,直到阿尔图把猫翻过来一看。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它竟然也是一只小公猫。

又是几个春天过去,鲁梅拉终于成了他们的合法女儿,阿尔图也在青金石爬到了区域市场总经理的位置。他的辖区囊括了伊斯坦布尔往东的一大片荒原,说好听些是开发潜力无穷,说难听些是别人抢剩下的位置。阿尔图和谁也不争辩,他只是呵呵地笑,在年会上发狠似的喝酒。席间达玛拉打开了卡拉OK,众人把他推向话筒。《青苗》簇新的伴奏里,他低眉敛目地一句句唱过去。暴君被酒精染红的双眼清醒起来:阿尔图,阿尔图……我就说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你是这首歌的原唱?你再唱一遍。

当然,Boss。阿尔图笑得见牙不见眼。谁能阻止我为您取乐?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公文包里正塞着全套的开发方案。PPT做得很好看,妆点出一副注定能赚钱的标致模样。任谁也不会注意到地图的边缘恰好捺过荒原上的一个小点。那是一座只剩几十栋坍圮小屋的村庄,过去唯一的生命线是每月途径此处的车队。如今那里有了一个乡村学校,全日制,能从六岁教到十八岁。青金石地产的投资砸下去之后,这条路线上将会出现更庞大的车队,更多的工作机遇,足够把每一个人都带出荒村。一想到做这件事花的是青金石的钱他就快乐极了,反正达玛拉就是个为富不仁的大牲口。

彼时奈费勒已经与他分别长达九年。他们从不通信,也不联络,他做这份方案的时候从没想过咨询奈费勒的意见……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于世界的某处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阿尔图满足地醉倒在《青苗》的伴奏余音里。恍惚之间,他看见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像冰层一样融化了,无穷的春风涌了进来。

(END)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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