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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计问题

Summary:

在2019年的南亚,滇缅日俄混血的你在一个虚构的国家的不存在的动荡局势里做民选政府、大军阀、民兵、CIA、NGO和两个覆面男人之间的饼干夹心的故事。

一些在读之前可能会想知道的事:
文章中提到的国家名字“掸傩”为虚构,其历史和政治局势也是虚构!但当然美国是真的美国,俄国也是真的俄国。
不用Y/N称呼女主角,虽然是第二人称,但是你有自己的背景故事,不保证能代入,但如果你愿意代入的话作者也很高兴。
阴谋和剧情只是为了所有的做爱不要在同一时间发生!

10/20修正:把所有英文对话全部改回了中文,因为发现我太爱用插入语导致中文阅读不顺畅。掸语的部分会用斜体。但个别难以翻译/情之所至的英文短语或者句子可能会保留原样,形成一个中英夹杂的局势,请谅解!

一些其他重要提示请见本章末

Chapter 1: 公务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在要穿过第四道门禁的时候,你不太愿意再往前走了。走廊尽头耸立着铁栅,旁边站着一位制服笔挺的大兵,军衔似乎挺高——高到了不详的地步——刚刚用了两把钥匙和一张磁卡打开铁栅的一爿小门,此刻一手扶着门,一手勾在腰带上,一声不吭地盯着走廊这头的你。之前领你进来的掸傩士兵在你身后一门之隔,贴着窄窄的玻璃视窗对你比划:

 

“进去呀。 Viṅʻ pa no.

 

你从没去过这个基地里普通士兵不能去的地方。和派驻此地的PMC打交道是你的日常公务,但有什么公务是非要外道的二流翻译直闯四重门禁,深入PMC内部的?扶着铁门的军官石塑一样,既不催促,也不招呼,只看着你走一步拖一步地穿过整条走廊,一直磨蹭到他跟前。帽檐下的三角阴影里射出的视线从脚到头地审视了你,最后落在你的胸卡上。

 

“Ms Mani.”

 

你点头。

 

“掸傩联邦商会-苏兰坡边贸事务经理,矿区复兴与权益网络协调专员。”

 

你再点头。

 

“Kortac指定译员、在地向导?”

 

你更点头。

 

“显然有人觉得你的名号还不够多,要给你再添一笔。”

 

军官领着事务经理、协调专员、指定翻译、在地向导Mani女士紧走几步,推开了第五重门禁。

 

“你升职了,卡丽熙。”军官轻轻搡了一下你的肩膀,同时向房间里放声喊道,“Chimera联合反恐作战小组联络员报道。”

 

你趔趄进了屋内,身后的铁门沉重地阖上了。室内很暗,原本是窗户的位置被钉上了木板,唯一的光线来自顶上狭长的两条气窗;南亚热烈的中午日光透过植被和蒙尘的玻璃漫射进来,再被天花板上的铁皮吊扇打散,给室内增加了一层灰败的黄晕。这整座军事基地是由上个世纪的纺织厂改建的,很多屋顶挑高的旧办公室被原样保留下来,供军官和文职人员做密不告人的接待和文书工作。而现在,你目睹了挑高的老建筑屋顶的另一个用途——吊起一个血淋淋的人。你决心绝不离开最靠近门口的角落,同时把一只手搭在门把上。

 

房间中央被吊着的青年的头几乎垂进胸膛里面去了,显然已经人事不省。房间深处站着三个士兵,凑在一起低低地说话。其中一人忽然向你大步走来,抬起胳膊,手里隐约握着一个黑色的物件——然后越过你的身侧,交到了你身后的男人手里。

 

你头皮一紧,后背冷汗涔涔。你根本没有听到或者感觉到男人什么时候站到了你的背后。你强忍住惊跳迅速转身,一个极古怪的高大人形出现在你眼前:丛林绿色的网眼布盖住了整个头部,下摆掖在脑袋一侧,余下的部分松松垂在肩背和胸膛上。战术背心的肩带下伸出两条光裸的胳膊,血管虬结,肌肉分明,皮肤晒出了蜜糖的色泽,迷彩裤松松地挂在腰上,尼龙卡扣边缘露出一点纹身的轮廓,手腕和上臂横着两道清晰的晒痕。一个军人,刽子手似的光着上身,戴着面罩,你不愿细想这和屋内正在进行的刑讯有什么关联。倏地,面罩缝隙里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你。你感到自己本能地无法动弹,仿佛在光秃的沙地上的蜥蜴。这男人有一双鹰隼一般的琥珀色眼睛。

 

“你是翻译?”

 

“是的。”你回答。

 

“翻译这个” 他把录音笔递到你的脸侧。

 

你扭开肩膀,伸手去接。但带着头罩的怪人极迅捷地一抬手,说:“听。”

 

你讪讪地收回手,录音笔又被摁回你的耳边。嘀声之后是一段沙沙的白噪音,混杂着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混乱脚步,金属椅子拖动,不可辩的英文谈话,听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衣料摩擦麦克风的噪音,含混遥远的惨呼,呵斥,呼喊,命令和命令叠在一起。然后,是一个青年虚弱悲苦的呻吟,麦克风几乎直接抵在他的鼻子上,录下了一段掸语的陈词。

 

你微张着嘴,跟着录音不自禁地喃喃,复述了这段掸语。然后你抬起眼睛,对着绿色面罩的军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译文:

 

“录音里的这个人——他说他叫貌敏,在港口打杂工讨生活,平时接活都是工友带着一起去的,有什么干什么。他谁都不认识,他不知道集装箱里是什么。那天叫他去卸货的朋友说找吴昂山结钱,但没给他钱,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即使是对情况外行如你,也能听出来这段口供大概是废话连篇,毫无用处。你简直能感觉到头顶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凝固了。现在把话题转向“你是谁?什么是整合反恐作战小组?我是什么联络员?”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就在这时,身后一名士兵大声叫道:

 

“他醒了,指挥官!”

 

你面前的军人点了下头,大步流星地向房间中央走去,同时对你抛下一句:“过来。”

 

待在门边,审讯室的门边,翻译一些口供录音,你觉得这还算是一个翻译的职务内容。但再往这间房间里深入哪怕一厘米,都可能代表着把自己扔进危险的泥潭之中。你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跟了上去。

 

士兵们只是拖来一把椅子,把男人放到上面,然后重新把他在背后拷好。离得近了,空气中湿润的腥味变得愈加明显,除了血似乎还有别的气味。你忽然意识到地上还铺着一张印花地毯——陈年的灰尘和新近的血液把它和地板彻底融合在了一起,你的鞋子踩上去像陷进了沼泽。士兵在青年头上浇了一些水,然后尽职地退回阴影中。

 

戴面罩的军人抓住掸傩青年湿淋淋的头发使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预备开口——而你却比他更早出声:

 

Hā?

 

一时间,房间中所有目光都盯住了你。

 

青年勉力睁开半边没有血肿的眼睛,眼珠转向你。然后他的脸上忽然迸射出微弱的欣喜:

 

Hā?

 

比比?”你用掸语问道,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午后在咖啡馆邂逅熟人一样,毫不掩饰语调中友善的惊奇。

 

你不是出海做生意去了吗?生意怎么样?

 

像狗屎一样啊!”青年从胸腔中发出类似咳嗽的笑声,笑了几声之后声音低下来,“是做生意,但没有出海。

 

你咂舌摇头,非常同情:“你小姨是不是早就跟你说,做这个没有好处!

 

青年悲哀地垂下眼帘微笑了,又忽地微微挣起上身,紧紧追着你的眼睛:“你别告诉他们我有个小姨。求你了。

 

你瞥了一眼身旁的军官,低声告诉他:“恐怕他们在抓你之前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眼看着青年脸上的表情趋近绝望,你补上了一句,“但我一会儿出去马上就去看看咱们小姨的情况。哪怕她被调查了,我说点好话,她也不会有事的。

 

青年的独眼里一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恳切,你会意地俯身凑近他,听他急急地嘱咐你:“告诉小姨我没事,告诉她我出去躲债了,一年半载就能回去。告诉她床头板里面有钱。把钱收好,不要借给任何人,尤其是小姨夫。

 

我记住了。和小姨说你躲债,说床头板里有钱,”你复述道,“小姨要是问我钱哪来的,是不是欠的债,我怎么说?

 

小姨知道那是我给吴昂山干活的工钱。给他干了半年,一出事就跑了,”青年几乎倒不上气,“温将军保护他,但不会保护我们,只有钱能保护我们。叫小姨拿着钱藏好,等风头过了就好了。

 

我明白了,”你诚恳地点头,习惯性地抬手想和青年握一握,又无的放矢地放下了,“等我安顿好你小姨了,再回来看你。你没犯大错,我和他们说说好话,过两个礼拜你就能回家了。

 

筋疲力尽了似的,黑瘦的青年重新委顿回椅子里,不再愿意说话了。而不用中士追问,你已经自动地开始转述你和青年的对话:

 

“我认识他。” 你迅速瞥了戴面罩的军官一眼,而军官双臂抱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你,你镇定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是码头上的混混,大概半年前说出国做生意,消失了一阵子。刚才他说其实他并没有离开掸傩,一直在帮他说的吴昂山工作,攒了一些钱,都留给了他的小姨。他请我去照顾她。他还提到了一个温将军,说温将军保护着吴昂山。温将军我有点认识,是苏兰坡的一个小军阀,做出口宝石生意的。”

 

戴面罩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拇指搭在小臂上,轻轻摩挲着那里的一处旧瘢痕。在流畅的肌肉线条之间,你注意到还有几处新鲜的裂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你也很难不注意到,这些肌肉、伤口和枪械的主人正把注意力从人质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你知道这看起来像什么吧?”

 

“看起来像什么,将军?” 你梗着脖子,尽量做出问心无愧的样子——作为常混港口的本地人,人脉广不是你的错,这本来就是PMC雇佣你的初衷。

 

“你认识一个潜在的恐怖组织的成员,和他当着我的面用外语交谈,还答应帮助他。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你知道你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你是Kortac的指定翻译,我看到,你介入过具体的军事行动吗?什么级别的信息需要经过你手?”

 

“将军,我——”

 

“不,我不是将军。”

 

在掸傩遍地都是将军,这是你对拿枪的人的通用恭维,不代表你服从某一套军衔等级制度。你一直都是这个政治世界的边缘人,这是你自豪的立身之本。现在这一整个你一直逃避的世界藉着这一串质问黑压压向你压将下来,你毫无准备,冷汗直冒,力不能支。但你至少不会用军衔称呼他。你不是他的下级。

 

“Sir, 我和——”

 

“I’m just fucking with you. 我看过你的资料,Mani女士,你没问题。刚才干得不错,”军官把录音笔塞进战术背心的插袋里, “除了作为你的指挥官,我会希望你和目标发生对话之前先向我报告你的意图和内容。合作愉快,联络员Mani女士,你可以走了。”

 

看来你现在是他的下级了。

Notes:

还没想好要提醒大家警惕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请先警惕!警惕!警惕!

本文是一篇剧情上脚踩西瓜皮的乙女文,为作者爽而爽,对地缘政治和军事常识充满了刻奇的凝视和肤浅的误解。但这不代表本文是去政治化的,警惕,本文不是去政治化的!警惕!

本文背景设定在一个虚构的国家,但并不是脱离现实隐喻的,重申,本文不是去政治化的!警惕!

文章在可见的将来会涉及对男性同性情谊和女性同性情谊和同性亲密关系的描绘,警惕!

作者是个拖延症性变态,乙女文学新手,混邪杂食,警惕!

Chapter 2: 边缘

Summary: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不是)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你盯着简报室的大门,数着进来的每个人的职级和身份——目前为止,进来的不是特种兵一类的精英干员,就是高职级的军官。枪械碰擦和橡胶鞋底的噪音慢慢填满了房间,你缩在自己的角落,只放出眼神,观察这些拍肩握手谈笑风生的陌生人。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Kortac面孔。终于,一道黑压压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让这个充满了高大成熟肌肉男的房间安静了一瞬。你从来没有哪次这么高兴看到这个两米高的面罩巨人。

 

König径直走进简报室,越过了所有人,一屁股坐在了你旁边。标准办公椅的弹簧在重压下压缩到了极限,安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尴尬的嘎吱声,直到König找到了蜷缩在这把小椅子里的舒服姿势。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喁喁的交谈声重新响起来,但现在这个被忽视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了。

 

“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你目视前方,向König的方向微微倾身,低声和他搭话。

 

戴着头罩的大个子摇了摇头。

 

你点头,凑近了一些,更加放低声音:“我也是。我感觉他们都不是Kortac的人。”

 

König歪了一下头,也低下脑袋往你的方向凑过来:

 

“很难说,”他也压低嗓音,“我知道他们中的一部分是Kortac向Chimera借调来的,和双方都有合作。”

 

你想了一会儿,更向König的方向歪过去:

 

“抱歉没能和你吃工作午饭。我一来就被叫走了,然后又被领到这儿。”

 

“Alles Gut.”König点点头,也向你的方向歪过来,咕噜噜地用气声讲话,“我们可以吃晚饭。”

 

其实一般你不会在基地里逗留到晚上,大多数时候的公务只需要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每次来这里办事,你都会顺便在这里的员工餐厅吃午饭。直到König坐到你的桌子对面之前,你都需要用似是而非的玩笑和半笑半怒的威胁来赶走络绎不绝对你嬉笑的士兵。之后你和他的工作午餐就成了无言的惯例。你发现很少有士兵会和König搭话或者闲聊,你不知道那是出于畏惧还是人际关系的问题,或者两者都有;但König对你一直有问必答,你因此发现他甚至完全不是外表看起来的孤僻的样子。有一次工作让你错过了午饭时间,你本想跳过这一餐回家解决,但在路过餐厅的时候,你忽然福至心灵,推门进去——果然,那个面罩巨人孤零零地守着你们的座位,面前摆着两个堆满的餐盘。你一时间心都快碎了。

 

“没问题。还是老样子?”你老道地对König一挤眼睛。这是你会去买外食偷渡回基地和他分食的意思,是你们偶尔会共谋的小犯罪。

 

“双倍辣香肠,双倍马苏里拉,不要牛至。”面罩后面的蓝眼睛也郑重地挤了一下,“两份。”

 

“König,”你低声说,“别再靠过来了,你的面罩垂到我脸上了。”

 

König直起了身体。你忽然背后一寒,扭头看向门口——被称为指挥官的绿色网眼头罩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回倒是穿着上衣的,你心想。

 

室内所有纷杂的低语和脚步在一时间合成了整齐的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也唰地站了起来。你有点犹豫,不知道不是军人的要站不要站。你在这房间里唯一的榜样和暂时的主心骨König也站起来了——虽然他坐着看起来也像站着那么高——你立刻撑着扶手左顾右盼预备起立。膝盖还没伸直,这群训练有素的大兵又齐刷刷地坐下了,只剩你弓腰屈背地半蹲着。你用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慢动作尽量隐秘地下降屁股,使它悄然落回椅子里。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希望各位好好看一看屋子里所有在座的人。如果接下来的会议内容泄露半个字,叛徒就在这些面孔之中。”

 

琥珀色的眼睛均匀地环视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你的——然后定在了你的方向。

 

“这次行动的副指挥,”这个戴头罩的大兵越过整个房间对你旁边那个戴头罩的大兵说,“有资深在地工作经验的Kortac高级军官,上来简报。”

 

König嘎吱嘎吱地从椅子里起身,在离开这个会议室最小的角落走向投影布前,他低头和你说了最后一句小话:“这个是我认识的。”

 

一个德语口音的认识另一个德语口音的,你一下子想起来,这倒不难猜,你之前怎么没想到?

 

幻灯片一张一张地划过去,你的心脏一点一点沉下去。你完全熟悉他们提到的地名、人名、人际网络、往来贸易,都是在掸傩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穴狼窟。作为叫名事务经理的商会代表,你实际上干的是消息掮客和牵线搭桥的人脉中继,苏兰坡港口是三教九流的大熔炉,国内国外的势力参差,交易流动,上至军阀,下至贩夫,你和谁都能搭上话,牵上线。你什么都知道一点,且什么都比别人知道得快一点。你足够聪明,清楚这一点“知道”足够抬举你,也足够要了你的命。

 

你看了看幻灯片,现在投影的是一张地图,你认出那是掸傩北部的伦嵋山脉。稀土矿,旧佛塔,河谷守望军,两个坝交界,基本属于政治冲突上的五毒俱全。你大吸一口气——现在看来就是要你命来了。

 

做简报的换了三个人,König讲完战术相关的内容就往下走,巨大的黑影挡住了投影仪三次,讲话人停顿了三次,最后König终于如愿坐回了你旁边的位置。刚才他讲的战术战略你基本上完全不懂,但你还是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膝盖,以示支持:

 

“我从没见过你对着这么多人发号施令呢,”你轻声说,“我的副指挥官。”

 

König没有回答。你看到他的面罩下摆随着胸膛呼吸起伏。在室内戴这个可能还是太闷了,你想,他热得直喘。

 

“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目前最先要做的就是揪出温将军。我们要时间,名字,和计划,挖出他的上游。”

 

你身后的音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你自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认识他,是码头上的混混……”

 

作为历经沧桑见多识广的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狡猾老练的有自己的信息帝国的成熟事业女性,听自己煞有介事侃侃而谈的录音,你还是感觉到万箭穿心一般的羞耻。你绝望地看向房间前方,使劲用意念隔空拖动进度条,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绿头罩——

 

你看得清清楚楚,面罩缝隙里的眼睛弯着一点,正盯着你发笑。投影仪的冷光里,那双瞳仁莹莹地亮着。

 

唉,我操。

 

简报会结束了,你没精打采地跟着人流往外挪动。职位交集兴趣相投的男人们已经勾肩搭背地聊了起来,和你同属后勤队伍的新同事却没人和你搭话,因为你是其中唯一一个女的。当然你不是这整个行动小组里唯一的女性,但少数几个女兵都在突击队伍里,你暂时搭不上话。当然你可以和König说话,但一旦进到现场了,你在后方大概也很难看到他的人影。你不是喜欢闲聊的人,但你的职业素养让你很难适应成为消息和谈话中的边缘人物。

 

“Ms Mani.”

 

你机敏地转过头,看清是你的蒙面指挥官之后,准备社交的天线立刻缩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他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交集,你却有点怕他。可能还有点烦他。

 

还可能——你盯着那两根裹在战术手套里的手指,老道地、漫不经心地、却不容置疑地对你微微勾动,一小段手腕皮肤从迷彩便服和手套的边缘露出来——你不由自主地想顺从他。不过你觉得你主要还是烦他。

 

“Sir您叫我?”你跑到他面前打了个不标准的立正。

 

把你叫来之后,戴绿色面罩的男人却不说话了。擅长笑脸迎人的你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但你也严肃不起来,因为你偷瞄了两眼面罩下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和眼周肌肉和一截鼻梁,你知道面罩下这张脸绝对在暗笑。

 

“Easy,”你面前的大军官终于开口了,语调轻轻慢慢的,“放轻松,只是跟进一些细节问题。和一点鼓励。”

 

“I am easy.”你回答,“Sir.”

 

对方笑笑地哼了一声。

 

“那个貌敏之前提到的他的亲属,我们也要调查她。”他最终问道,“你知道她的信息吗?名字?住址?职业?任何信息。”

 

“名字不知道,地址知道,”你回答道,“但你们可能没法调查她。”

 

“为什么?”

 

“因为她半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帮她买的墓地。”

 

你看到面前那双金色的狩猎者的眼睛眯了起来。在感到害怕之前,你首先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得意。在耍嘴上聪明这一块你永远会赢。

 

“你对他撒谎说他的小姨还活着,还答应去探望,为什么?”

 

“暴力逼供得来的信息几乎80%是不准确的,暴力的尽头是死亡,而你很难用死亡威胁到一个彻底绝望的人,”你盯着面前的雇佣兵军官,“而希望,相反地,更能撬动一个人。我不擅长打枪,作战,Sir,但我擅长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

 

Mic drop, 傲慢的混蛋。

Notes:

下章有肉,猜猜是哪个

Chapter 3: 面孔

Summary:

杂种的面孔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发表完你的小讲演之后你戏剧化地转身就走,压下你想要缓和语意和恭维找补的本能。一直走到铁栅门前,你又扭头走了回去。

 

“抱歉,”你对刚刚接了你一个mic drop的大军官说,“能帮我开一下门吗?我还没有权限。”

 

戴面罩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伸手挑开胸前的口袋,掏出卡,刷开门,然后歪着头看着你。女士先请。你自请出去,并且越请越快,试着与戴面罩的男人拉开距离。而不管你在走廊里怎么七拐八绕,每次你走过拐角,余光里总能瞥见那个丛林绿色的身影。走出大楼只有这一条路,而且也没有一个外来者对这个军事基地的军官走哪边指指点点的道理。你一口气走出大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小队掸傩士兵在铁丝网围栏里跑操,队伍前面由一辆吉普车领着,车斗里站着一个戴着渔夫帽的白人大兵。晴好的晚风从你脚边拂过,你左看右看,天高地阔,你想,这下各走各的路吧!

 

你穿过了整个基地,一直走到岗哨门口。执勤的卫兵认识你,跟你嬉笑起来,问你要一支烟抽,一边动手摸你的贴身口袋。你摘下卫兵的帽子,反着扣到他脸上,极不客气地凿了他的脑袋一下,脸上依然笑笑的。

 

“你也配和我要烟抽?”你说。

 

卫兵忽然不笑了,一声不吭地摆正了脑袋,嗫嚅着拿出签字笔和访客表让你签字。你顺着卫兵鬼祟的目光回头看去,然后大叫一声:

 

“长官!您跟着我干什么?”

 

绿头罩的男人倚着门框,轻轻一抬下巴,网眼布柔顺地在他肩头拂过。

 

“他在骚扰你吗,Mani女士?”

 

卫兵使出浑身的力气打了个立正,抬着头,垂着眼睛,即使隔着空气你都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震动。

 

“他喜欢开玩笑,长官。”你斟酌着说道。

 

“下士Sammy,”你面前的长官轻轻对着操场的方向点头,“二十圈。”

 

卫兵马不停蹄地从你身边窜了出去。他的同班卫兵犹犹豫豫地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接过前车之鉴的纸笔,让你完成未竟的签字。你签完扔下签字笔,径直朝门外走去,和倚着门框的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条懒洋洋的胳膊挡住了你。

 

“你要去哪儿?”

 

面罩缝隙里的眼睛意有所指地扫过你的肩膀和你的双手。你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拿包,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看起来就是临时外出的样子。你叹了口气,这个人的眼睛和鹰一样毒,你只好给你的长官面子:

 

“出去买披萨。”

 

你抬步想往外走,但那条胳膊纹丝不动。你诧异地扭头看向绿色面罩的男人,而对方只是无声地对你挑起眉毛。

 

“我……去不远的夜市买披萨?我是编外人员,我有访客证,我可以外出的。”你试探地伸手推了推横在你眼前的小臂,钢板一样纹丝不动。你狡猾地扭动,想从对方胳肢窝下面钻出去,而绿面罩的男人只是横过一步,半边身体封住了你的去路。你几乎有点恼火,鼓足一口气准备口出狂言,而刚一抬头,你发现面前的男人垂着眼睛在看你。太阳完全落下去了,穹隆昏昏地,笼罩着蓝色的余晖;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暧昧光线里,你看到两扇长而直的睫毛在这人的眼睑下投下浓密的影子。再艰深的目光,经过这样的睫毛过滤,落到你眼里都只剩下了一点忧虑和疲惫。

 

“干嘛买回基地来吃?”军官的口气可称循循善诱,“为什么不去外面吃,或者买回家?”

 

哦,露馅了。

 

“我去买披萨……回来和König一起吃。这不算违反条例吧?”

 

面罩后面透出轻轻的一声“hmm”,你面前的人体栏杆放行了。你高高兴兴刚迈出门槛,一只不容置疑的手拍上你的肩膀。

 

“夜晚外出不安全,你需要陪同。”

 

“我当然需要了。”你低声咕哝,看着电动铁栅在眼前升起,“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国雇佣兵招摇过市。我真需要这个亲军阀的名声。”

 

“Krueger.”你头顶传来声音,“即使没认真听简报,你也应该知道你的长官的名字。”

 

“当然我不介意你一直叫我sir。”

 

你瞥了Krueger一眼。和König一人一个umlaut(元音变音符),就缺一个ä了,你这么想着,暗自笑起来。

 

披萨店没有门头,也没有名字,两个结实的货箱摞起来充作收银台,前面已经围了很些人。你在店外搬来一个塑料凳,把蒙面大军官Krueger安顿在一堆谈笑吃喝的本地人之间,接着轻车熟路地越过队伍里的所有人,直奔后厨而去。你在每一张披萨上都要了很多芝士,厨师一点都不反驳你,只是伸出巴掌,深深地舀进配料盒里,像铲车一样把芝士碎运送到你的披萨面坯上。

 

“还要吗?”厨师睁着一双天真的绿眼睛问你。他的手艺很好,但卖座的其实是他对外宣传为意大利人,披萨也就成了那不勒斯正宗披萨。你对他并没有恩惠,但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你们是同类。你们都长着一张此地特有的,南亚或东亚混合了殖民者血统的,美丽但肮脏的杂种面孔。他很喜欢你,在你不知道的某些想象中,你穿着温柔可爱的裙子,在店里招呼客人,时不时对他回眸一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不伦不类的工装裤,头也不回地向一个大兵走去。你们都还年轻,漂亮的杂种青年一边揉面团一边想,但作为异类你们最终都无处可去的。

 

“很快就好,”你在Krueger对面找了个塑料桶坐下来,很老道地伸出大拇指一晃,“我在里头有人。”

Krueger笑了。你是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来。

 

“联络官利用本地人脉为我们搞来了免费披萨,”他说,“很强的工作能力。”

 

你忽然一拍大腿。

 

“坏了,工作失误,”你一下子站起来,“您要吃什么,sir? ”

 

Krueger歪着头看你,依旧笑笑的。他忽然伸出脚,勾住了你的膝弯,轻轻一带,就让你坐了下来。你的小腿被他的作战靴别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不用,”Krueger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我可以吃König的。”

 

你们面对面坐着,膝盖顶着膝盖,在这样的距离下,你几乎可以透过网眼布影影绰绰地看见对方的脸。你想好的聪明话像煮熟的米线溜进下水道一样全溜走了。

 

“不行,”你不经大脑地开口,“那König不够吃了。”

 

Krueger彻底大笑起来。

 

“我们俩有点交情,”他说,不知为什么紧紧盯着你,“吃他一口不算什么。我们经常分着吃。”

 

行吧,你耸耸肩。König不介意吃你剩下的食物,这是德国人的一种美德,Krueger大概也是这样。

 

“所以,你和König,”Krueger随手拽了一下他的面罩下摆,“有多久了?”

 

“我和Kortac合作大概有两年半了,第一次翻译就是和König出外勤,”你想了想补充道,“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吃工作午饭。他挺好的。”

 

“嗯,不。”Krueger微微前倾了身体,轻轻慢慢地说,“我是问你们上床有多久了?”

 

你深吸一口气,紧紧咬住后槽牙。牙签筒,拖鞋,落地风扇,塑料凳,遮阳伞——你的目光在周围所有可能的凶器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Krueger的脸上。你知道自己没再维持社交表情了,但你现在不在乎。

 

“听着,”你向面前的男人逼近过去,鼻尖几乎蹭到了那层绿色罩网,“我太知道你们这些人了。你们看见我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第三世界国家的便宜婊子。或许她的母亲就是婊子,做了一个白人的度假妻子,然后生下一个这里遍地都是的杂种。你觉得我会被你吓到?你觉得你是第一个问我和谁睡了才能得到这个工作,我吸了谁的屌才有今天的生活的?”你微微咧开嘴,露出森森的白牙,“或许我的确是睡了König,或许我睡了半个基地的大兵。列兵,中士,上校,将军,或许我还会睡你。你觉得羞辱我的阴道可以压我一头?你觉得我会羞愧,慌张,哭着拼命澄清自己?Too bad, sir, 我不给一屎。”

 

你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你的呼吸几乎都透过了那层罩网,扑到了Krueger的脸上。Krueger慢慢地直起了身体。

 

“我很抱歉,Mani女士,”他低声说,“请原谅我。”

 

你低下头,用鞋尖找到了地上的一个烟头,无意识地来回蹭着。你本以为会迎来对方的辩解或者反唇相讥。你从没见过一个大兵道歉。你不会对一个地位比你高的人龇牙,这是你生存的铁律,而地位比你高的人更不会对你低头,这也是你学到的真理。平生第一次地,你决定卸下一毫米的防御和攻击性,只讨论问题本身。

 

“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和König上床?”

 

“条例里原则上是禁止干员之间发生性关系的。即使是编外人员也不行。”Krueger平静地说,你感觉到他的肩膀微妙地放下了一些。

 

“哦……哦。”你伸手抓了抓头,“那不至于,我没有违反条例。König应该也没有。”

 

“我以为你睡了半个基地的大兵?上校,将军……抱歉,”Krueger对你的杀人目光举起双手,“但说实话我对这些也并不给一屎。我问这个是因为,König和我提起过你,还不止一次。”

 

你咦了一声,而你面前戴面罩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我认为他爱上你了,Mani女士。”

 

一声吆喝从背后传来,你扭头就往收银台走去。披萨好了。

Notes:

这章没能如愿肏上,真不好意思!下一章一定操,因为已经在写了真的有在操(我在对谁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