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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第一次见到徐振轩,是在一个阳光过于明亮的下午。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那张带着棱角却又温润的脸上投下细长的影。只一眼,程相便怔住了,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一只可卡熊,尤其是那双圆润的眼,透着未经世事的澄澈。
他们并肩坐在会议桌同一侧,像两株习性各异却又惺惺相惜的植物,被偶然栽种进同一个花盆。公司安排他们先合演一部剧打磨演技,并要求私下多对戏练习。程相偏内向,听到这个消息手指微微收紧,有些紧张的瞥了徐振轩一眼,余光里,徐振轩却有点兴奋地向经纪人抛出一连串问题:是现代剧还是古装?角色是第几番?经纪人一一答复后,转头看向程相:“你呢?有什么问题吗?”他只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没…吧。”话音刚落,肩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徐振轩轻轻靠了他一下,对经纪人笑得坦然:“放心,我俩没问题。”
这一靠,让程相心里竟然生出奇异的安心感。
经纪人走后会议室重归安静,只剩纸张翻页的声响。沉默如薄雾弥漫,程相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抬头,却撞上徐振轩同时投来的目光。对方先开了口,抢先秃噜出一句:“你说咱俩就这么点戏份,最后能剪出几分钟啊?”说完才意识到程相也要说话,赶忙歉然道:“不好意思,你先说。”
那眼神里的光,映着自己的倒影。
“没事,”程相抿了抿唇,“我估计成片不到二十分钟吧……我们要不要对一下词?”
“行啊,现在就来。”
对词中程相几次走神,目光不自主地落在那双狗狗眼上,太像可卡熊了,像到几乎能幻视出一对毛茸茸的垂耳,在头上轻轻扇动。
直到片场再见徐振轩,程相意识到幻想照进现实了。
他正窝在片场角落里默词,一抬头,就看到徐振轩在和场务说话。逆光中,一个清晰的轮廓让他睁大了眼睛,徐振轩头顶竟真的有一对白棕色的卷毛狗耳,软软地耷拉着,随着他说话的语气轻轻晃动,仿佛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程相立刻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完了工伤,真出幻觉了,公司能不能赔我点钱。
他紧闭眼睛,缓了一会,试图将那个荒谬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可当他重新睁开眼时,视线里却落下一片阴影,徐振轩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
“怎么了吗?”对方微微俯身问道。
程相猛地抬头,先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才慌忙摇头。徐振轩将他那一瞬的惊诧尽收眼底,以为是自己的突然靠近惊扰了他,便轻声道了句“对不起”,话音未落就被经纪人叫走了。
是真的…吗?
那双耳朵的轮廓清晰,甚至能看见细软绒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色泽。这个认知太过超出常理,程相宁愿相信是自己连日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于是在接下来的对戏中,他强迫自己视而不见,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避开对方的头顶。徐振轩也察觉到了这份异样,暗自疑惑对方为何总是回避自己的视线。
所幸当天的戏份不多,拍摄顺利,一条即过。收工时徐振轩心情颇佳,全然未觉自己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当他踏上保姆车时,程相早已坐在里面,见他上来,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徐振轩心里嘀咕:我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几个意思啊?可他也不是那种能直接开口问的性格,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窝窝囊囊地忍了!他掏出手机,正准备向朋友吐槽这位有点古怪的搭档,却感觉到程相忽然凑近。
程相将平板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页台词。
“这个地方台词我说不顺,”程相的声音带着些迟疑,“你能不能帮我捋捋?”
徐振轩熄灭手机屏幕,略带疑惑地望向他。而程相又靠近了些,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地越凑越近。
就在这时,那温暖而柔软的狗耳朵轻轻贴上了程相的耳廓。真实的触感带着体温,细软的绒毛擦过皮肤,这一次,程相确定了,这真的不是幻觉。
Chapter 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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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小心翼翼地用耳廓轻轻蹭了蹭那毛茸茸的耳朵,生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而徐振轩正专注地读着台词,忽然感觉到耳畔传来细微的摩擦,下意识偏了偏头。
干嘛啊?他在心里嘀咕,这个人怎么忽冷忽热的。
这细微的躲避动作让程相瞬间清醒,他猛地转过头想要道歉,却没想到徐振轩的脸并未远离。就这样,程相的鼻尖直直擦过了对方的脸颊。
刹那间,两人都僵住了。
程相手忙脚乱地按熄平板,迅速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谢谢,我突然知道怎么读了。”
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有病啊,非得去蹭人家的头,搞得这么尴尬。而且,自己不也是男的吗?两个男的,蹭一下怎么了,到底在尴尬什么?!
徐振轩也别过脸去,低低哦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转头望向窗外。
一路无言。
回到家的程相,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看见耳朵出现幻觉就算了,怎么还真的去验证耳朵的真实性!而且,徐振轩要是真长了耳朵,他自己能不知道吗?难道还等着别人去发现?
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他站在玄关的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说:“程相,你真的精神不正常了。”
他仔细端详着镜中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在他觉得自己终于回归正常状态的那一刻,镜中影像的右肩上,赫然躺着一根棕白色的细软毛发。
他从未染过这样的发色,身边人也没有这样的发色。
那根小短毛被程相小心翼翼的捏起,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它的颜色、弯曲的程度,都像极了,刚刚触碰过的,那对狗耳朵上的毛。
程相刚刚重组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又粉碎了。
他时间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传来的痛感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停下来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想下去就真的疯了。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从联想可卡熊的开始,到那对不应该存在的狗耳朵,再到这根莫名其妙的狗毛。都是因为他最近压力太大,产生了连锁反应的幻觉。
他把那根毛扔进垃圾桶,用力揉了揉脸。
“程相,正常点。”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第二天到片场时,他刻意避开了徐振轩。对词时目不斜视,休息时独自躲在角落。他甚至不敢多看对方一眼,生怕那双眼睛那双耳朵又会让他产生什么荒谬的想法。
徐振轩显然察觉到了这种刻意的疏远,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在收工时拦住了他。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徐振轩站在化妆间门口,眼神里带着困惑。
程相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头顶,什么都没有,果然都是幻觉。
“没有。”程相勉强笑了笑,“只是最近状态不好。”
“如果是因为昨天在车上的事...”徐振轩摸了摸后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没放在心上。”
程相正要开口,目光却突然定住了。
就在徐振轩说话时,他清楚地看到,对方卫衣的帽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根棕白相间的卷曲毛发。和他昨天在家里发现的那根,一模一样。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程相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说:
“你的帽子里...有根毛。”
徐振轩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瞬。
那真的只有一瞬,快到程相几乎以为是错觉,但程相捕捉到了。在那极短的刹那,徐振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嗯?”他若无其事地把帽檐拉过看了看,然后随手将它弹开,语气轻松得过分:“估计是哪里沾到的绒毛吧。”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太过完美,反而显得刻意。
而就在那根毛离开他指尖的瞬间,程相清清楚楚地看见,徐振轩的头顶上方,空气微妙地波动了一下,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轮廓极快地闪烁了一瞬。
而徐振轩本人却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还对程相露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程相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一次,程相没有再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振轩,突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得有些好笑。
也许疯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从那天起,程相的生活被切割成了两个平行的世界。
在表面的世界里,他依然是那个有些内向的新人演员,与搭档徐振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同事关系。他们一起对词,一起排练,偶尔在休息时闲聊几句。徐振轩似乎也松了口气,认为那场小小的尴尬已经过去。
而在另一个只有程相能看见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不同。
他现在能清晰地分辨出徐振轩情绪波动时,那双偶尔出现的耳朵不同状态。当他专注对戏时,耳朵会微微前倾;当他感到放松时,耳朵会软软地耷在发间;而当他被导演夸奖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会不自觉地轻轻抖动。
这一切,徐振轩本人浑然不知。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普通人的表象,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快速摸一下头顶,确认一切正常。
时间过得很快,再加上戏份本就不多,两人很快就迎来了杀青。作为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杀青现场冷清得很,只有几个工作人员象征性地送了花。
出了横店,外面零星等着几个粉丝。程相和徐振轩配合地签了名,合了影,便一前一后上了保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程相偷偷侧过脸,看向身边的徐振轩。许是刚才笑得太多,对方此刻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鼓起的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在流动的车窗外光影里显得格外柔软。
想捏。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程相自己都吓了一跳。
等一下,你又抽风了程相!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立刻转过头面向车窗,有些慌乱地按下按钮,将车窗降下一道缝隙。
初夏的晚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涌进来,拂过他发烫的耳根。他努力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让加速的心跳平复下来。
程相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一路在心里默念六根清净,好不容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门口,伸手一掏兜。
钥匙呢?
他把背包扯到身前,东翻西找,东西哗啦啦抖落一地,依然不见钥匙的踪影。仔细回想,估计是在车上掏手机时,不小心把钥匙带了出来。
真服了。
累了一天,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瘫倒在床上,却被一扇门无情地隔绝在外,程相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刻更是蒙上一层幽怨。
他看向门口贴着的一排开锁小广告,挨个打过去,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已关机。深更半夜,按道理开锁不该是24小时服务吗?怎么全都消极怠工?程相的耐心逐渐告罄。
终于,最后一个号码接通了。
“喂?您好,是开锁师傅吗?现在方便来开锁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迷迷糊糊:“啊…是。你住哪儿?”
程相报上地址。
“太远了,得加钱。”
“加多少?”
“二百。”
程相翻了个白眼,刚想讨价还价,手机屏幕突然一黑,彻底没电了。
他盯着黑屏的手机,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也太寸了吧!充电宝也恰好没带。想去求助邻居,可平时从无往来,此刻深更半夜去敲门实在唐突。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掏出平板,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防盗门,手指在屏幕上徒劳地滑动,期盼着能侥幸连上自家那微弱得可怜的WiFi信号。
夜风吹过空荡的走廊,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轻轻晃动。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平板终于连上了一格微弱信号。
他紧急在微信上挨个摇人,可深更半夜,没一个回复的。他们住的地方偏,周围连像样的酒店都没几个,最近的也得走上接近两公里。
程相认命地坐电梯下了楼,在大堂的冷硬沙发上刚坐定,打算就这么凑合两三个小时,等天亮了再联系公司来送钥匙。
大堂玻璃门随着叮咚一声滑开,徐振轩提着一袋零食走进来,看见他,脚步顿住。
“哎?你怎么在这坐着?”
程相抬起头,对上那双在明亮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一时语塞:“额…我…坐会儿。”
公司为了方便,安排他们都住在这栋楼,这也是拍戏几天交流后才知道的。
“奥,行,那我先上去了。”徐振轩看了眼对方,虽是夏季,但夜深入静,夜风也不断吹进大堂,程相只穿着半袖,手臂上似乎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不冷吗?徐振轩心里划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转身走向电梯。
刚按开按钮,一道迟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个…徐…徐振轩,”程相下了很大决心,声音不大却回荡在空旷的大堂,“你方便…收留我几个小时吗?”
徐振轩转过身。
程相补充道,语气有些窘迫:“我钥匙落车上了,手机也没电…联系不上人。”他指了指沙发上孤零零的背包和平板,“就想找个地方待到天亮。”
徐振轩愣了一下,目光在程相微微发白的嘴唇和略显单薄的衣物上停留片刻。随即,他嘴角一扬,那笑容在凌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有温度。
“愣着干嘛?”他重新按开电梯门,朝程相偏了偏头,“上来啊。”
动作自然得理所应当。
而在程相的视野里,随着那句邀请,徐振轩头顶那对耳朵突然出现,耳尖甚至还愉快地轻轻抖动了两下。
Chapter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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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跟着徐振轩进了房间,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前方,不敢多瞟,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徐振轩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过去:“你穿这双就可以。”见他还抱着背包,又自然地伸出手,“包给我吧。”
程相眨了眨眼,将背包递过去:“谢谢你。”
“嗐,没事,你别客气。”徐振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而,当指尖不经意擦过耳侧的发梢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脸色瞬间白了白。他迅速咽了口口水,立刻转身,将背包有些匆忙地放在桌上。
“我先去趟卫生间,你随便坐啊!”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程相看着那扇关紧的门,心里有点疑惑。但他还是慢慢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此刻,卫生间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徐振轩正对着镜子,紧张地扒拉着自己耳侧的头发。刚才揉头时,他突然感觉到耳廓熟悉的微热感。这是自己变出耳朵的前兆。
他可不想吓死人!
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镜中的自己一切正常,那对不听话的耳朵正安安分分地隐藏着。
他屏气凝神,试图主动将它们召唤出来,来确认控制权。片刻后,忐忑地睁开眼,镜子里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徐振轩无力地叹了口气,撑在洗手台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这对耳朵总是时隐时现,波动得毫无规律,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掌控。这种失控感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秘密彻底暴露。
门外,程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水声,目光扫过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
还挺干净的。加分。程相默默点了点头。
等一下,打什么分!点什么头!你有病啊程相!
程相真的觉得自己是最近病得不轻了。
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他重新坐得笔直,目光规规矩矩地看向正前方,最终落在了电视柜上,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几个海绵宝宝的玩偶和小手办。
哎?海绵宝宝……
徐振轩笑起来时那双弯弯的眼睛和毫无阴霾的表情,瞬间又浮现在眼前。
还真挺像的。
正当他出神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一会儿。”他语气带着歉意,视线落在程相单薄的衣袖上,“你冷吗?要不要给你拿个毯子?”没等程相回答,他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程相那句“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振轩就已经抱着一条毯子走了出来。
“……谢谢,”程相接过来,毯子还带着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太麻烦你了。”
“你都说了多少句谢谢了,”徐振轩在他身旁坐下,无奈地笑了笑,“真别这么客气。”
程相微微抿了抿唇,回给他一个浅笑。
“啊,你回卧室休息吧,”程相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昨天累了一天了,我到点自己走就行,不用管我了。”
徐振轩确实有点倦意,听到也没多推辞:“那行,客厅空调遥控器在茶几下面,你觉得冷或者热就自己调。饮水机在那里,”他指了指角落,“杯子在上面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千万别客气。”
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放心地回头确认:“你真可以的哦?”
“嗯,”程相点点头,声音放轻,“快去睡吧。”
徐振轩这才转身走进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程相靠在沙发上,能清晰地闻到毯子上传来的,与徐振轩身上相似的洗衣液清香,其中还隐约混合着一种阳光下蓬松毛发的毛绒气息。
他侧过头,目光再次掠过那些笑得灿烂的海绵宝宝玩偶。
嗯,像。
倦意渐渐袭来,程相靠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眼皮慢慢沉了下去。在彻底陷入睡眠前,他模糊地想,就睡一小会儿……天亮就离开。
徐振轩醒来时,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隐隐斜出。他摸过手机一看,九点了。想到今天还要做的事,他揉了揉眼睛,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轻轻打开卧室门,第一眼就望向沙发。程相还在睡着,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睡得很沉。徐振轩放轻所有动作,蹑手蹑脚地先去浴室洗漱,然后又拐进了厨房。
程相是被隐约的锅铲声和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唤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窗外大亮的天色,猛地清醒过来。他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亮屏幕。
哇塞!怎么九点了!
他原本只打算浅眠一会儿,在天亮前就悄悄离开的。
厨房里的动静停了下来。徐振轩探出头来,额前有几缕碎发随着动作晃动,他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程相坐起身,便笑了起来:“醒啦?正好,早餐马上好。”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就像同居室友之间再平常不过的清晨问候。
程相还有些刚醒的懵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追随着徐振轩回到厨房的背影,在对方转身的刹那,那双耳朵又飞快显型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消失不见。轻轻闪现的耳朵,彰显主人不错的心情。
程相愣了愣,立刻站起身将毯子叠好。
“我…我睡了太久,打扰你了,还这么麻烦你。”
“说什么呢,”徐振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盘子的轻响,“我一个人吃也是吃,别太客气了。”
“哦对,你可以先洗漱一下,架子上有一次性毛巾和牙刷。”
等程相洗漱完,徐振轩也端着盘子走了出来。他看着头发上还沾着湿意得程相,眉眼弯弯。眼神示意程相来吃早饭,两个人相对而坐,他将盘子推到程相面前,“吃吧。”
程相抬头对他笑了笑,道了声谢。就在他嘴角弯起的瞬间,两颗小巧的门牙不自觉地露了出来,像小兔子般带着几分可爱。
徐振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程相有小兔牙。是眼前这个人平时笑得太少了吗?不是腼腆的浅笑,就是面无表情的沉默。此刻这样的笑容,让徐振轩忽然觉得对方像只兔子。这个念头一起,头顶的耳朵又猛的冒出。
程相正嚼着面包片,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徐振轩,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下。他看见那双棕白色的狗耳朵又又又出现了!
徐振轩敏锐地察觉到程相的异常,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程相立刻垂下眼,慌乱地拿起旁边的牛奶杯。
“怎么了?”徐振轩瞬间心里警铃大作,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没事没事,”程相急忙找补,“我觉得你的厨艺很好。”
“奥…谢谢。”徐振轩干巴巴地回应,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不会暴露了吧?!
这顿饭在微妙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徐振轩心不在焉地把程相送到门口,关上门后立刻伸手揉向自己的头顶,耳朵不在,但刚才程相的停顿让自己不自觉的联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定决心:必须回一趟家了…
程相拿着送来的钥匙回到自己家,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他翻了个身,鼻尖闻到衣服上残留的淡淡洗衣液香气,和徐振轩的味道一样。
这都什么事!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早餐时看到的画面,突然冒出又突然消失的耳朵、抖动的耳朵、柔软的耳朵…
而另一边,徐振轩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他有点犹豫,“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我的耳朵……好像控制不住了。”
听筒对面只传来一声叹息。
徐振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极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叫了辆网约车直奔枫林山。他在一处偏僻的树林口让司机停车,行为鬼鬼祟祟地下了车。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这个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还在荒郊野外下车的乘客,心里直犯嘀咕,看着就不像干正经事的。但他也懒得管,一踩油门,留了一屁股尾气给徐振轩就走了。
确认周围再无旁人,徐振轩身形一闪,灵活地钻入路旁的灌木丛。沿着一条被草木半掩的小径走了约莫十分钟,眼前出现一块表面斑驳,刻着奇异符文的老旧石碑。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刻痕,低声念出一句口诀。
下一刻,周遭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他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徐振轩再站稳时,已身处一个绿意盎然,气息截然不同的地方。他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园小区,略感凌乱。虽然有些时日没回来,但这里似乎更热闹了。几条流光溢彩的小金鱼甩着尾巴,在空气中优哉游哉地游动,绕着他打转;旁边的参天大树上,几只抱着松果的松鼠和毛茸茸的龙猫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徐振轩略显尴尬地朝它们点了点头。
其中一只皮毛油亮的松鼠居然口吐人言,语气带着调侃:“哟,这不是轩轩吗?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人类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吗?”
“哈哈,王叔,您就别取笑我了,有点事回来一趟。”徐振轩干笑两声,推开那几只试图蹭他脸的金鱼,“我先回家了啊!”说完便快步走向不远处那栋爬满翠绿藤蔓的居民楼。
推开家门,只见爸爸妈妈正双臂环抱,坐在客厅沙发上,表情严肃地盯着他。而奶奶则悠闲地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
“哎呀,爸,妈,我都说了,我耳朵不受控制了!”徐振轩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的凳子上,语气焦急,“你们怎么不帮我想想办法?这要是被人类发现了可怎么办!”他求助般地看向奶奶,“奶奶,您说句话啊!”
奶奶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抬眼看他:“乖孙,你自己老实交代吧。”
“我交代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啊啊!”徐振轩有点欲哭无泪。
“告诉你了,耳朵不受控制不是伤害了人类,就是做了有违背老祖宗的事。”妈妈突然开口让徐振轩心里一紧。
“哎,还有那个!喜欢…”爸爸话没说完就被妈妈一个眼神打断。
“怎么可能,他连听都没听说过那回事。”
徐振轩困惑地歪了歪头:“什么?还有什么?我保证!我绝对绝对没有伤害人类,也没有做任何违背祖宗规矩的事。”他举起手发誓,神情坦荡而急切。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同步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藏着徐振轩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妈妈将一个古朴的木盒推到他面前。
徐振轩疑惑地看向母亲。
“这是刚从祠堂请过来的手串,”妈妈解释道,语气凝重,“戴着它,能压制住你的耳朵,让它不再随意显现。”
徐振轩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但是,”妈妈按住盒子,直视着他的眼睛,“副作用也很大,能量会一直被压抑着,你自己看着办吧。都告诉你了,人类世界不好混,你还非要…”
“谢谢妈!哎呀有这个就够了!!”徐振轩没等妈妈说完,立刻抢过盒子,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就像握住了救命稻草,“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
他宝贝似的把手串揣进兜里,蹦蹦跶跶得跳到奶奶身边,用力抱了一下,随即像一阵风似的推门跑了出去。
有了这个手串就好办了!徐振轩摩挲着手腕上温润的木珠,心情瞬间轻松起来。他可太知道这手串的威力了,源自家族传承的力量,肯定能帮他把那对不听话的耳朵老老实实地藏住,再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
这下,总算能安心回归人类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