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就像我的親弟弟
Summary:
一織被迫知道了一件他不想知道的事情,或者,不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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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七瀨陸會突然想起他為了陪伴一織而短住在慕尼黑時,某個奇異的日落時分。當時溫柔的昏黃餘暉灑落他的床榻邊,窗外反常地下起豆大的雨,彷彿珍珠墜入黃昏。樓下一織和他哥哥的笑聲輕輕地,像作夢一樣,飄進了陸的耳裡。
如今,他已經不是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的七瀨陸,距離幸福快樂的時光也已經很遠很遠了。
陸望向一織,一織此時正因為天突然宣布的消息──陸懷了別人的孩子,而露出惶恐的神色。和泉家的起居室靜悄悄的,只有時鐘走動的聲音。本來就已經入夜很久了,今夜又尤其的悶,一織解開領子最上面的扣子,他感覺自己有點缺氧。
「我不在日本的時候,你已經有了別的情人了嗎,七瀨さん。」
三個人圍繞著一張桌子,陸突然起身,一個茶杯被他揮落在地毯上,碎了一地。
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先出軌的人明明是一織,卻這樣指責我嗎?一旦陸感覺一織站在他的對立面,他整個人就發狂一般,把自己最近這一連串的行為都合理化了,包含他和自己親密的朋友四葉環的丈夫逢坂壯五偷情的這件事情。
即便一織問他,用那種讓人分不出來是出於害怕還是憤怒的語氣,故作冷靜地詢問他那是誰的孩子,他也不會告訴一織,就像一織曾經瞞著他一樣。
陸只是說:「一織如果還愛我,就會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
一織聞言很無奈地低下了頭,他的瀏海也落了下來,遮住了眼睛,然後陷入了沉默。
「……一織。」
九条天本來應該置身事外,要是他不曾在婚禮上吻過一織的話。
他現在也有種事不關己的抽離感,反倒想起了自己也在樂的肚子裡種下了一個他們的孩子,那麼十龍之介也曾經像和泉一織這樣不能接受嗎?自己的妻子懷著別的權正的骨肉,究竟是什麼感覺?天倒不是不能想像,不過那個人畢竟還是接受了,一織到最後也會接受的。
「你要什麼補償?儘管開條件吧,我會滿足你的。」
天用那種商談公事的語氣同一織宣布,他順著桌沿,緩緩踱步到了一織的身後,那雙手就這樣按在了一織的肩膀上,隔著制服,像條蟒蛇一樣,嘶嘶蛇信舔上了一織的羞恥心,一織像沒聽到一樣,並沒有回應他,只是用一種好像聽見了大笑話一樣的表情,望著窗玻璃上他們三個人的倒影,冷冷地笑了。
窗外的花園已經沉入黑夜,一織有時候會反常地想起慕尼黑的夜晚,在薄弱的燈光中,天那雙探進他衣服裡的冰涼雙手,愛撫他,揉弄他,繾綣地,偶爾也好像在戲弄他一樣,說他是最好的一個情人,一織知道一個好情人必須聰明、必須不動聲色。
沒有發生肉體關係的時候,天又說他是「像親弟弟一樣的」,誰會和親弟弟做這種事情?
「七瀨さん。」
雙胞胎聞聲都望向一織。「你今後還打算做什麼事情來報復我?乾脆全部說清楚。」
「我?報復一織?」
陸好像被嚇著了一樣,支支吾吾地說他沒有想要報復他。充其量,他只是太喜歡一織,因為太愛一織了,所以才會做出連他自己也後悔的事情,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天用眼角餘光瞥視著陸,不曉得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後悔的,陸看起來一點也不後悔,像沒心沒肺的,隨便就能擾亂別人婚姻的那種毫無羞恥心的人,像天對他們做過的。
「一織,你不要生氣……我已經決定,如果一織非得和天にぃ在一起才能感到滿足的話,那我就把一半的一織分給天にぃ。」
「滿足?」一織從牙縫裡很不屑地擠出這個詞。「你哥哥是個能滿足的人嗎?你確定他不是把人當成玩具嗎?」
「陸,你對我跟和泉一織的事情有太多的誤解了。我們現在只談你懷孕的事情。」天說。
「那你們兄弟能不能幫個忙到旁邊去把誤會講開,別再把我扯進來了?」一織突然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裡。「我沒有反對的權利,就算我又想離婚,你也會阻止吧,九条さん?如果我聲張你弟弟懷上別人的孩子這件事情,把你家、把七瀨陸的名聲毀了,你也會想辦法擺平我吧?你會把我的嘴巴封上吧?」
九条天沒有反駁他,只是用那種不置可否的表情望著他,一織看見他那個冷靜自持的樣子,反觀自己,已經快被這對兄弟折磨得理性盡失,就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匆匆邁開腳步走過去握住了門把,不打算和他們鬧了。
窗外突然一道閃電落下,伴隨著陣陣雷鳴,積聚許久的雨滴傾瀉下來,狂烈地拍打著玻璃窗。
「一織!你為什麼要把天にぃ講得這麼壞!」
陸上前拉住了一織的袖子,一織的制服這樣被他扯著,隨時好像都要被撕壞,一織回過頭生氣地瞪視著七瀨陸,陸那雙明亮的眼睛倒映著一織的輪廓,裡面有冰冷的火焰正在燃燒,就像陸揭露他是他哥哥的情婦的那個晚上。一織突然有點懼怕他。
「離婚!就是離婚!最一開始用離婚來報復我的,明明就是一織……」
「那不是為了報復你,我從來沒想過報復你,七瀨さ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那是因為你愛上了天にぃ,我是你們在一起的阻礙!」
一織鬆開握住門把的手,他扯動嘴角笑了一下,覺得陸提出的這個假設完全沒有道理。「是這樣嗎?」他抬起頭來問九条天。「是這樣嗎?這位……所有弟弟的事情都要插手的哥哥?」
天被問得莫名其妙。「你有沒有愛上我,怎麼會是問我?應該問你自己。」他將陸往自己的方向輕輕地拉了一下,陸雖然不甘願,也只能暫時放開抓住一織的那隻手,跌跌撞撞地回到天的身邊。「陸,你別逼他,和泉一織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他要想什麼?」陸環抱住了他親哥哥的腰,無助又親暱地把眼淚擦在天的衣領上,「天にぃ,一織要拋棄我了,他覺得我沒有資格當他的妻子了,他不愛我了!」
他攀附天的肩膀,柔弱地垂掛著,用來染唇的口紅也那樣沾到了天的脖頸上,天捧著弟弟的臉蛋,他的指尖用上了某種施虐一般的力道,把陸的臉頰捏出了紅痕。最愛最愛的,世界上唯一的弟弟。陸受到天的吸引,疼痛讓他興奮,克制不住自己,他好想吻他,像月神一樣美麗的、屬於夜晚的他的哥哥,不能見光的他們的悖德之愛。
他微微向前,天就微微後退,每次快要吻到的時候,天便偏過臉,不讓他在和泉一織面前親他。
「你愛我嗎?」天轉過身來,凝視著一織。「給陸一個答案。」
「……我不愛你。」
一織感覺哪裡不太對勁,他不想去看那對兄弟交疊在一起的雙腿。他們彷彿隨時會碰上的嘴唇,在這個氣氛詭譎的月夜裡顯得又更曲折離奇,天一直側著臉,被動地讓陸拉著,而陸那種渴望情愛的視線,除了一織以外,也在天的身上久久停留不去,熾熱地灼燒著。
一織朝陸伸出手,他做這件事情,只為了中斷天和陸之間奇怪的氛圍,卻又讓陸看見了當初還在濱賀時的一織。
「過來吧,七瀨さん。」
「一織比較愛我,對嗎?」陸回頭看了一眼他哥哥,天是他的情敵,是破壞他婚姻的兇手,同時也是他最愛的人,可是那種可怕的愛,永遠無法得到滿足,因為天會端著哥哥的地位,說他們不可以。所以,陸又轉身回來,如果換成一織──
「你比較愛天にぃ還是比較愛我?」陸把臉埋進了一織的懷裡。「永遠永遠愛我嗎?」
「……我不愛他,我永遠都不愛他。」
「他不愛我,陸。」天的聲音在陸的身後,像一道影子一樣,緊緊黏在陸的身上。「他正在和你保證他不愛我,你要仔細聽清楚了。」
他和一織四目相交,天瞇起了漂亮的眼睛,面帶諷刺地,望著終於又找回一點丈夫該有的樣子的和泉一織,然後那兩片一織在黑暗中吻過無數次的嘴唇先是抿著,然後微微勾了起來,給了一織一個完美的微笑,就好像他很滿意這個結果。他眼中那種對一織的認同和肯定,全都是出於──
出於──
一織的心跳驟然加快。
你是一個很好的情人,你就像我的親弟弟一樣,一織、一織,一織是稱手的工具,是天的計畫裡無聲的一個螺絲釘,他做不到真正和陸離婚,不只是因為他對陸懷有強烈的愧疚,還有因為,他根本無法不去滿足天的期望。
吻我嗎?在陸的身後,天戲謔地朝著一織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在唇瓣底下閃現的是,潔白而冰冷的牙齒。一織望著他,渾身發顫,心臟怦怦狂跳,陸都聽見了。
他緩緩離開一織的胸膛,眼中閃爍著委屈的淚光,嗔怒道:「一織,你明明還是愛著天にぃ嘛,連這種事情都不肯說實話,我怎麼知道一織會不會背叛我,去和壯五さん說這個寶寶的事情?」
在一織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陸又轉過身去對著他哥哥說,「算了,我們還是乾脆把他的嘴巴封起來好了,天に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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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們還是乾脆把他的嘴巴封起來好了,天にぃ。」
一織還搞不清楚這對雙胞胎又想做什麼,就突然被陸推倒在靠牆的那張沙發上,陸跨坐到了他的身上,完全把一織壓在了身體下面,潤仁本來體溫就比較高,現在他的臀部重重地貼住了一織敏感的那個部位,施以沉重的愛撫,就算隔著衣服,還是讓一織立刻掙扎起來,就想從陸的身下逃開。
陸俯下身,離一織更近一點,就像掠食者即將要對自己的獵物出手那樣,他也有一種像要把一織的脖子咬斷的興奮神情。「……只要讓一織也變成共犯就可以了吧。」
共犯?在這個情境下,一織的腦袋已經打結了,完全無法理解共犯代表的意思。
不過天就很清楚了。他順從了陸的要求,從一織身後抓住了一織的手腕,在一織的頭後收攏,完全制伏了身為軍人的一織,至少,暫時地,如果一織願意配合讓陸滿意的話。
「別動。」天吩咐道。
一織轉過來瞪著天,那雙眼裡寫滿不可置信,他和天這時候一點默契都沒有,又比剛才掙扎得更為厲害,既然如此,天對一織也沒有任何手下留情,又抓得更緊了些,陸甚至還把手放在了自己已經隆起的下腹上,這動作無異是在警告一織,他隨時可能會被他的掙扎輕易傷害。
即便陸現在沒有懷孕,出於對弱小生物的憐惜之情,一織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抬起腿把陸踹開,所以他只是維持一種頂出胸膛的彆扭姿勢──他的下半身被陸壓制住,上半身則是被迫仰躺在天的大腿上,只要他睜眼向上看,就是九条天那張完美無瑕的姣好臉蛋。
他從未自這個角度看過天,畢竟他不曾讓天這樣抱在懷裡,天也同樣低頭望著他,一織感覺全身發麻,簡直要起雞皮疙瘩,這種親暱的姿勢,要比做愛更讓他難堪。
「放開我……」一織的聲音弱了下來,幾乎有點像在懇求了。「你不要慣著你弟弟好不好?」
他本來還沒什麼表情的那張臉,現在因為心急,那個冷靜理性的面具也有了裂痕,情緒漸漸浮現,像冰山躍出海面。
「我現在虧欠陸很多,所以在合理的限度下,我都聽陸的。」
「一織聽到了嗎?你看,明明當初是你和天にぃ一起背叛我的,現在天にぃ已經在反省了,但是你都沒有反省。」
就在一織分神的片刻,陸在這種場合尤其活躍的指尖已經拆掉了一織褲子上緣夾著的吊帶,毫無顧忌地朝褲子裡的私處探去了。
「天にぃ,一織把我說的像是被你寵壞的小孩一樣。」他握住了一織的性器,用手指緊緊地攢著,像玩玩具一樣,對一織毫無憐憫心。「我們年紀明明一樣大,一織忘記我們是雙胞胎了嗎?」
一織腹部緊緊繃著,下身傳來的刺激讓他扭動著身體想要逃避,就連未能閉緊的唇齒之間也洩漏出驚慌的低聲喘息,但他的雙手都被天箝制著,根本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一織急切地對著天說。「快點!」
天很抱歉地皺起了眉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和陸說,陸要是同意,我就放開你。」
「你……我的佩刀就在旁邊。」
「這是在威脅我嗎,和泉少佐大人,你想這樣光著下半身把我和陸都殺了嗎?」天笑了出來。「這世間會怎麼評價你?你的家人和長官同僚又要多麼難堪啊。」
「一織做不出來吧。」
陸單手掐住了一織的臉頰,一織的臉已經紅得不行了,像會滴出血來一樣,是因為天在這裡,讓他覺得很羞恥嗎?陸在天的面前做任何和性相關的事情,都完全不覺得哪裡奇怪,也沒有任何羞恥感,這種事情被天看到了,也是很自然的。就算天加入,他也欣然接受。
「是啊,一織是善良的人,當然做不出這種事情。」天也應和著陸,不過他確實就是這麼想的,正因為是這樣的和泉一織,才適合當陸的丈夫。一織是天親自挑選的,為了陸,謹慎地繫上緞帶,送給寶貝弟弟的禮物,雖然陸一開始並不喜歡就是了。
現在的陸,當然很喜歡一織。他慵懶地抬起腰部,一下子就把一織已經充血挺立的那個部位納入體內,陸的身體是潤仁的身體,裡面既溫暖又濕熱,完美地挑逗著一織的性慾,雖然一織一點也沒有做愛的心情,他也不喜歡在不合適的地方做,會讓他神經緊張,不過在陸的馴化之下,一織已經能接受很多事情了,像這樣把自制的一織、一絲不苟的一織,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陸就非常非常的快樂。
啊──如今的陸,已經完全可以理解當初天帶著樂來山上的療養所探望他的心情了。像他們這樣道德敗壞的一對雙胞胎兄弟,既然不能真正擁有對方,只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世間瘋狂尋找那個最重要的人──最不願意拱手讓人的東西。
陸在一織的身上顛動,他的下身反覆夾吸一織的敏感處,陰莖被納入又被吐出,柱身都被摩擦得泛起脆弱的粉紅色,又濕淋淋的、像被拉滿的弓那樣緊繃地晃動著。
一織的身體也同樣一直顫抖,天已經放開他了,但他沒有發現,只是半睜著那雙失焦的眼睛,好像喘不過氣來那樣,從他的胸腔深處發出一些短暫而破碎的尖叫,腰和臀部也根本承受不住和潤仁性交的快感,在陸的引導下深深頂入,一織的理智和身體就像分裂開來一樣,他是多麼想保持他清醒的頭腦啊,但他的身體又是這麼快樂,像這樣純粹的,只為了感官服務的快樂,一織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啊、啊!」一織現在只會說這個。「啊!那裡、」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比剛才動聽多了。
天也是這麼認為的,雖然他在看見一織和陸的性行為時,仍不免心情複雜,身為兄長唯一不能允許的就是和陸做這件事情,那個他從小就一直呵護著的身體,碰觸過無數次的入口,每一處天都知道要如何將陸推上美妙的高潮,一織就像個孩子一樣,陸望著天的眼神也像在說,你看,一織就像個孩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天にぃ。」陸送上了自己的嘴唇,和天緊緊交纏著,吻了又吻。
一織茫然地望著他們,這也是一織可愛的地方吧,雙胞胎這時候有了這樣的共識,因為潤仁的分泌液,一織的腿間早就很潮濕了,在他的後穴處輕輕按壓,也很快就能送入手指,那個地方正隱蔽地內縮著,天把自己擠進去的時候,試了兩三次,畢竟還是有點緊繃,好不容易才和一織親密地結合在一起。
一織雙腿之間兩個最敏感的地方,就這樣被天和陸用性器包夾,前與後規律地頂弄著,感覺頭腦已經壞了,完全不能理解現在發生什麼事情,對於自己的存在,也感到很稀薄,只有從身體中心有源源不絕的快感,又酸又麻,又辣又癢地蔓延上來,讓他大張著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不停被逼上高潮,墜落下來,又被送上下一次的高潮。
「一織。」有時候他聽見陸在叫喚他。「一織。」有時候又彷彿是天。一織也錯亂地叫著他們的名字,讓陸和天都很愉快,有種惡作劇的本能被滿足了。
雙胞胎兄弟親熱地交談著、偶爾也伸出舌頭接吻,就好像夾在他們中間的一織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織有時候感覺自己的喉嚨正在發出非常放蕩的呻吟聲,就連下半身也維持著那種無論怎麼移動,是前頂或後退都會被觸碰到搔癢處的難堪情況,甚至讓他有種錯覺,他是一個緩衝墊,真正在做愛的人是那對雙胞胎。
可是一織的頭腦畢竟已經死了,他那個本來和處子分別也不大的敏感肉體開始享受起這種折磨,折磨轉變為歡愉,歡愉在他的身上留下色情的印記,他的精液從陸的體內流出來,天的精液進到他的身體,他的肩膀上,天和陸正在親吻彼此,濕潤的舌側就那樣反覆閃現,一織的舌頭也被拉了出來,被放進不知道誰的嘴裡反覆吮吸。
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這片激烈的夜雨之中,一織的時間感覺變得遲鈍,感官也在蠕蠕爬行,共犯,共犯,這個詞在他的腦裡面像魚一樣游動。
共犯。
亂倫的共犯。
陸的臉在一織的面前,看起來也像天的臉,「一織壞掉了。」他說,被性慾浸染了的雙眸,比天上的星辰更為明亮。「吶,一織再也離不開我們了,對吧。」
一織沒有回應。
「好像暈過去了。」一織感覺自己的臉被輕輕地拍了幾下,耳畔是天用鼻子輕輕嘆氣的聲音。「還醒著嗎?大概真的暈過去了。」
「怎麼這樣,都是天にぃ把我的一織弄壞了!」
「我對他很溫柔,是陸太粗魯了。」
「那我也要把八乙女さん弄壞。」陸說。「我要找一堆權正來,辦個很熱鬧的聚會,他一定玩得很開心,再也不跟天にぃ見面……」
「你以為樂和你一樣喜歡這種事情?」天的聲音聽起來很放鬆,不知怎地,在半夢半醒間的一織聽來,還有點喜孜孜的。「你遇見他的話幫我跟他說,我想見他。」
陸正在從一團混亂中嘗試起身穿衣服,聽見天這麼說,他就看了看一織,要是一織聽見了,也會覺得傷心的吧,就連他自己也吃味好多年了,可是他是弟弟,是天最疼愛的弟弟,正因為是弟弟所以不能……
「天にぃ又要我當傳聲筒,明明都要訂婚了。」
陸把頰邊的碎髮撥到耳後,天本來已經安分下去的性器被他夾在柔軟的大腿根部之間,又磨蹭起來,沒完沒了地做了下去。
Chapter 3: 和泉家的兄弟
Summary:
一織和三月的一個非常普通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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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三月聞聲抬起頭來,樓上是已經穿戴整齊的一織,隨時都要動身的樣子。柔軟的早晨日光從樓梯轉角那扇半圓形窗戶照入,打亮一織挺拔的身姿,他剛才叫的那聲哥哥聽起來很急切,甚至有點孩子氣,不過下樓的步伐卻拖泥帶水的,和他往常很不一樣。
雖然注意到一織不尋常的地方,三月還是若無其事的和他道了早,然後問了一聲:「陸出門了嗎?」
「他還在睡。」一織一邊悄悄活動著手腕,一邊說:「一向不到中午不起來的。哥哥,怎麼了?您有事情要找他嗎?」
「我也知道陸的作息是這樣,不過早些時候好像看見他急匆匆地跑下樓,是我的錯覺嗎?」
「……是您的錯覺吧。」
「真傷腦筋。」三月笑了笑。「昨天晚上在處理帳務的事情,太晚睡了吧,眼睛都花了。我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嗎?」
一織聽他這樣說,又看三月蹙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好像真的不怎麼舒服的樣子,就隨口問了一句您昨天晚上工作到什麼時候呢?三月說大概兩三點才睡。
一織照著三月的敘述模模糊糊地回想,不過他精明的頭腦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昨夜那場性事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只有一些碎片一般的記憶從他腦裡飛逝而過,而他就像坐在影廳裡,觀賞別人的事情似地,一織感到有必要這樣抽離自己,否則他可能立刻就會崩毀成一團散沙。
一織肩膀上被那對雙胞胎咬出來的痕跡又開始隱隱作痛,他陪著三月走向餐桌的腳步也慢了下來,生怕被哥哥發現自己做了荒唐的事情。這種刺激和羞恥,讓一織的那兩條腿好像不受他控制一樣,雙腿之間隱密的地方也隱隱騷動起來,從他腹部的深處,泛起酸澀又甜蜜的柔波。
從那次三個人進行了激烈的性交之後,一織的身體某個部分就不歸他管了。
擦得亮澄澄的銀器照映出一織微微發紅的耳廓,他看似正在專心用早餐和看報,卻其實分神想著,三月看見的那個人或許是九条天吧,否則誰也解釋不了天是怎麼離開他們家的。
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不在了,除了和陸一起留下的咬痕以外,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連他的身體裡面都被清得乾乾淨淨的。他不是潤仁,就算被咬了又怎麼樣呢?或許雙胞胎只是想玩弄他。
──讓他成為共犯。
想到這裡,一織又覺得荒謬,他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那對兄弟關係一點也不正常,他早該注意到的,但他從來沒有。至少,天在這之前都很小心謹慎,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洩漏一點痕跡。
一織那顆正直的心,就算和天跟陸進行了違反倫常的性愛,仍然很肯定自己明白什麼是正常,什麼又是不正常。
這份不正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滲透進一織的日常裡的,一織也已經無暇去回想了。
他只能企盼當初那個濱賀的七瀨陸某天重新回到他身旁,那個像夏日花朵一樣,純真的陸。他們前往上京的那個夜晚,是否陸就已經注定變成這樣?比冬夜月光還要更縹緲的,他親愛妻子的往昔殘影,在一織虛弱的時候糾纏上他的心。
究竟哪個陸才是真的?那些瘋狂的事情……陸肚子裡的孩子……一織嘆了一口氣,他該拿陸怎麼辦?
一織用一種溺水者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親哥哥,三月正窩在椅子的臂彎裡讀信,頰髮落了一部分下來,這個角度看起來和他們的祖母很像。
三月既不會吻他的嘴唇,也不會……也不會把他按在床上進行愛撫,更不可能突然拉開他的腿,進入他的身體……威脅要玷汙他……光是這樣想、只是把三月和天比照,就是在褻瀆他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哥哥。一織的手一鬆,杯子突然撞上玻璃桌面,發出一個清脆的響聲,被波及的杯碟搖搖晃晃的,像一織不能平靜的心。
「一織?」三月起身了。「你今天有點奇怪。」三月走過來摸他的額頭,不曉得為什麼,一織躲閃開來,連他最熟悉的哥哥的體溫,他也有點無法招架了。「怎麼了?鬧脾氣?你小時候我就是這樣幫你量的啊。」
「我沒有發燒。」一織辯解道。「如果真的有發燒,那也是用體溫計會比哥哥的手背還要準。」
「啊?」三月抬起了手,很不敢置信那樣,仔仔細細地端詳了自己的手好幾遍。「一織長大了,也會嫌棄哥哥了嗎?」他裝作有點生氣的樣子,告訴一織自己的手當然是很準的,至少是一織專用的溫度計。
說到一織小時候生病的事情,兩個人又好像回到過去一樣,行為也幼稚了起來,三月拉住一織的手臂,一織繼續躲閃三月要伸過來放在他額頭上的那隻手,這樣一番拉拉扯扯,一織本來還扣得緊緊的領口被拉鬆了,幾個鮮明的紅痕就這樣被三月看得一清二楚。
吻痕。
三月鬆開手指,放過了一織,他的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震盪著。一織如今已經結婚了,有了那種行為根本不算什麼,被留下吻痕也很正常,可是弟弟的那面,對三月來說又是永遠不該見到的,三月感到有些彆扭。
……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三月輕輕地坐到了一織的邊上。
「哥哥今天不去公司嗎?」一織問他。「別管公司的事情了。」三月說。「並不是事事都需要我,倒是你……」
三月調整了自己的坐姿,「一織,我問你一件事情。」
他坐得比剛才更端正了,一織看他那個架式,隱約有點不祥的預感,就隨口和三月說自己必須得出門去了,他要趕去鹿鳴館。三月問他是要去跳舞嗎?一織說那裡早就改作華族會館好幾年了,說著就站起身來。
「你坐一下。」三月低聲說。
「哥哥……」一織很為難,他擔心三月要問他和那對雙胞胎兄弟有關係的事情,怕昨天的那陣騷動讓三月起了疑心,或許更早以前,陸把他按在牆上那次,三月就在房間裡聽見了什麼也不一定呢?晚上那麼安靜,也只不過隔著一面牆……
在一織的擔憂中,三月把一張紙從信封裡抽了出來。
「這是早些時候店鋪夥計送來的。」三月說,一織接了過去,暗暗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要問昨晚的事情。那是丸之內一間洋行的請款單,還不明白三月為什麼要給他,最近一織並沒有去過那裡消費任何東西,就因為上面的金額數目暗暗吃了一驚。
定睛一看,蕾絲內衣褲、沙龍香水、陽傘手套等等,甚至珠寶首飾,一看就是出自陸的開銷,但這購買的頻率和開銷也太大了,一織回想起來,確實陸最近新添了很多東西,但他從未過問,每月照舊撥一筆款子供養他的妻子,現在這僅僅是一季的費用,就要抵過了一織身為陸軍少佐一年的薪餉,是一織從未預料得到的,很錯愕。
「……我改天填上吧。」一織說著就要把請款單折妥收起,但三月按住他的手,把那張紙從一織的手裡抽出來了。「不要緊,我來處理就好。」
「哥哥……七瀨さん的事情我會負責,怎麼可以用家裡的公帳出?」
「沒關係,我用我自己的,一織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三月說。「只是想讓你也知道一下,陸從德國回來以後,一直這樣。我不是要怪他買東西,這些家裡都支應得起,我只是擔心他哪裡受到委屈了,可是沒辦法向我們開口,只能用這種方式發洩……外面人家在傳的,和逢坂さん的事情也是,可是我不適合和陸說這個,能麻煩一織你嗎?」
「他對我的不滿,我已經知道了。」一織低下了頭。「我們談過。」
「有好好說開嗎?」
「算是說開了吧,至於外面在傳的事情,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都只是閒言閒語。」一織說,有點猶豫,和天與陸發生過的事情,以及陸和逢坂壯五的那段插曲,自然是不該讓他哥哥知道的,即便他好幾次差點要說出口,如果他哥哥知道了,又會怎麼樣?一織不敢去想,卻又渴望從三月那邊能得到原諒和安慰。
「我們就是這樣的,哥哥。」一織的語氣消極了下來,「可能我們太早結婚了,互相有點不太了解的地方。」
「以前的人都是結婚之後才開始了解的。」三月說。「你們也不要壓力太大了,有事情就彼此說開來,別悶在心裡……雖然我還沒結婚,說這個沒什麼底氣就是了。」
一織無奈地笑了一下,可是他和七瀨陸還能怎麼辦呢?一織也知道自己應該抗拒誘惑,可是還是和陸在婚前就發生了好幾次關係,最後陸有了他的孩子,他們又本來就是未婚夫妻,那當然也只能結婚了,根本沒想過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他當然也是愛陸的,一輩子都想和這個人在一起,所以才選擇了這條路。
「哥哥就別結婚了。」一織說。「等到您很老很老的時候,我會像奉養父母親一樣奉養您的。」
三月聽一織這樣說,就笑了出來,笑得都流眼淚了。「可是我年紀到了,還是要找一個適合的人才行呢,媒人也常來說,說像我們家這樣讓一織先結婚,是很少見的事情。」
「什麼適合的人,他們有我了解哥哥嗎?自從見到了九条天,才明白哥哥是多麼珍貴的哥哥,我不會讓外人來糟蹋哥哥,媒人又懂什麼?他們只是在上京造謠生事的一群人。」
三月抹掉笑出來的眼淚,聽了一織這段發自肺腑的告白,他有點被觸動了,不過並沒有把一織難得的情緒化當一回事,只是問一織最近和九条天處得怎麼樣?
一織抿起嘴唇,視線從半開的窗戶拋向隔著花園的那個起居室,三月敏感地發現了,一旦提到天,一織的表情總會變得哀傷。最後一織只是說,最近沒有和他吵架,哥哥就不用擔心了。
Chapter 4: 一頓晚餐
Summary:
為了阻止天和悠結婚,陸前往上京大學找那個人。
Chapter Text
巳波已經好一陣子沒和悠聯絡了。在與人聯繫感情的這方面,他是極其被動的,就算對方是和他有了實質夫妻關係的亥清悠也是一樣。悠得空的時候會撥電話給他,總是撥家裡的而不撥研究室裡的,也學會了避嫌,和剛到上京那時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有了權正的那個悠比起來,很不一樣了。
炫目的落日打在了巳波的桌案上,又到了這個時候,一天就這樣輕易地結束了,悠不在身邊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得快,大概也是因為日復一日,總沒有什麼新鮮事的緣故。
巳波鎖上房門,黝暗的走廊上幾個大學生擋到了他的去路,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穿堂上人來人往,和平常也沒有什麼差別,不過今天有一個尤其引人注目的男孩子,穿一件印著大塊向日葵圖樣的淡藍色銘仙和服,好像從哪幅油畫上拔下來似的,背靠著玻璃窗站在那裡,在等人的樣子。
頑強的秋風從另一端灌入,在下風處的巳波立即注意到了那個人身上混著香水的甜滋滋潤仁氣味,還未見得本人,就曉得是七瀨陸。
陸左顧右盼,好不容易終於找著了巳波,就像緩緩停佇樹梢的鳥兒一樣,他也那樣歡欣鼓舞地振翅來到巳波的身邊。
「棗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悠的朋友。」他並不自我介紹是七瀨陸,也不扯任何和他兄長有關的事情,只希望巳波撥空和他吃上一頓飯。
巳波在眾人好奇的目光裡給了一個首肯,他心想,不曉得七瀨陸知不知道,和他這樣一個在上京大學裡十分惹眼的潤仁男孩子在公開場所單獨用餐,是要引人議論的,無論好的壞的,啊,或許還要加上陸那個已婚的身分。
「……當然還記得。」巳波說。「沒看見和泉さん的人影呢?」
陸挽上了巳波的臂膀。「不管一織了,他完全就是一個工作狂,忙起來的時候就連家也不回。您也是嗎?巳波先生,悠前陣子老是說自己孤單又寂寞。」
「他這麼說嗎?不太像他的口吻呢。」
「他就愛裝成熟。」陸說。「明明就是個小孩子。」話題就這樣在悠的身上轉了又轉,卻總也沒有什麼進展。陸又提到巳波之前給他縫的那個傷口,巳波自己都忘了,他這陣子沒和御堂虎於見面有什麼來往,被他拉著去那些場合的次數也少了很多。
兩個人在學校附近一間洋食餐館坐下來,天色這時候已全黑了,陸撐著下巴在看外面的燈夫點燈,點餐是全權交給巳波負責的。
陸心不在焉,天要他去找樂,和樂說他想他,陸認為這事情一點都不要緊,全是他哥哥要把八乙女さん拐出來的手段罷了,反倒是他哥哥跟悠那樁突如其來的婚事,裡面才更有蹊蹺。這就是他為什麼找上了棗巳波。
巳波看陸那個欲語還休的樣子,非得他來問才行。「我晚一點還要回研究室,您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我……」陸微微揚起一邊的肩膀,有點青澀的樣子,「您工作這麼忙碌,平常時候要怎麼顧那個……就是,和悠的小孩呢?」
巳波瞥了一眼陸那個微微隆起的下腹,「那要請傭人。」
陸手裡的攪拌棒在飲料裡晃來又晃去,他唔了一聲,又顧左右而言他。「您都不想要結婚嗎?會上門來和您說媒的人應該還不少吧。」
「會嗎?」巳波向後坐了一點,他半側著臉,也在看外面路上的行人。「其實也不多吧,我這個人個性有點古怪的地方,相親時不討對方歡心的時候也很常見。」
「是嗎?」陸的話題又突然跳開了,「要悠扮成權正是不是您的點子呢?」
「算是吧。」巳波回答。
「感覺您好像在唬弄我呢!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如果不和他結婚,為什麼又要有孩子呢?」陸雙手撐著臉,臉頰都鼓起來了,直直地盯著巳波看了又看,他有種動物性的直覺,總是知道怎麼樣的權正會受到他的吸引,而巳波正是對他完全不為所動的那一類人,果然哪裡有點古怪。
「您能完美控制要不要有孩子嗎?」巳波問陸。陸搖了搖頭,但又想起,不性交自然就不會有孩子了,又覺得被巳波耍弄了一番。「啊!您耍我!」
巳波因笑道,說他以前完全是用一種自以為是的態度在教養亥清悠的。
最一開始,他在濱賀的一座小橋旁邊發現了悠,悠求他帶他走,於是他就把悠帶在了身邊,起初和養著小貓小狗也沒有兩樣。
一路這樣來到上京,巳波照顧他、關心他,知道他哪裡最匱乏,就多多地朝那方面用心,悠也同樣地回報他,久而久之,悠變成了一種比較快樂的樣子,巳波也久違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度過了短而幸福的相愛的時光,曾經真的動了和悠結婚的念頭──
巳波說到這裡,並不花多少時間,然而陸已經掉了好幾滴眼淚,完全地投入在這段別人的往事裡面了。
如果悠現在在這裡,大概也會感到莫名其妙吧。
「可是……」陸又擦了擦眼淚,「為什麼現在又不能在一起了呢?」
「就像前面說的,我這個人個性有點古怪的地方。」
「哪裡古怪?我覺得又沒有什麼問題。」
「我工作忙,沒空照顧他怎麼辦呢?」
「他現在很會照顧他自己了,他連我都可以照顧!」
「我完全是一個最糟糕的男人。」
「您最糟糕的地方,就是說這些話騙我。」陸佯怒道。「我見過很多糟糕的男人,您稱不上其中之一。」
「唉,怎麼樣都不能說服您,七瀨さん。」巳波摘下了眼鏡,他的臉蛋除去鏡框,又更加引人注目了,本來也就是尤為標緻的。「我總擔心那些事情在他身上重蹈覆轍。」
陸正要問巳波是什麼意思,那些事情?重蹈覆轍?但隨著餐點到齊,方才的話題就這樣被掐斷,就算陸想追,巳波似乎也沒有繼續的意思,又提了別的事情。
「……那孩子現在還會說要結婚之類的話嗎?」巳波問陸,陸又搖了搖頭,確實是沒從悠那邊聽過,反倒是很常提到要回九条家工作、要去學校之類的,比天還忙似的。「那就好了,想必他以前的監護人也會很欣慰的吧。」
說到這裡,一切都呼之欲出,陸再也憋不住這個消息哪怕一秒了,他也不關心這個「監護人」是誰。
「您雖然這樣說,可是要是知道他要訂婚了,您一定也會非常驚訝的。」陸說。
巳波把咖啡杯從嘴唇前移開,他依然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可是陸現在和他稍微有點熟悉了,確實有一點點的驚訝從他臉上滑過。
陸發現,棗先生和一織表現情緒完全是反過來的,一織是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逗弄一下就變得可愛,真懷疑他平時是不是戴著面具?棗巳波平時看起來那麼謙和溫柔,可是稍微深入一點,就好像濕布料那樣沉甸甸的,又像破了的蹴鞠,怎麼踢都踢不起來。
「他要和我哥哥訂婚了!一定是九条鷹匡強迫他們的。」陸除了這個原因,也想不到別的了。「您幫幫我吧!啊,不是,您救救悠吧!他現在萬一被軟禁了怎麼辦,這樣也太可憐了!」
巳波起先沒回他,兀自在思考,陸性子比較急,恨不得拉著巳波兩個人就趕去九条家把這樁事情解決了,他才能夠安心。陸的理智很勉強地吊在了「天是被迫的」、「悠也是被迫的」這兩件事情上,他不肯相信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他們都是自願的。
巳波倒想到了這點上,萬一悠是自願的呢?這就是他選擇的人生,成為九条家的一份子,即便是用這種方法,他能干預他嗎?能破壞他渴望的幸福嗎?
……在九条公爵家會有幸福可言嗎?如果把悠送進九条家,讓他親眼見識裡面的生活,悠一定會後悔,再也不會對九条鷹匡存在任何念想,巳波本來是如此打算的。
「其實能救亥清さん的人不是我,而是您啊,只有您才能進入九条家,又不驚動任何人。」
在路燈下,巳波很鎮重地對陸這麼說,他們都要分道揚鑣了,才好不容易有了結論。
陸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脈脈的,臉頰又有點蘋果一般的氣色,看起來很美,在巳波看來那是病徵。陸望著巳波,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告解的對象,棗先生,他說,聽我說!我已經毀了我朋友四葉環的生活,我還能救誰?誰願意被我救?巳波不想對他搬出西方那套贖罪的理論,故而只是握了握陸的手。
「要正式入秋了,您得好好保重身體。」巳波輕輕放開他,示意讓車夫先走。「亥清さん就拜託您了。」
Chapter 5: 控制
Summary:
一織希望陸可以受他的控制。
Chapter Text
「一織,我跟你說哦……」
在一織身後,早該準備入睡卻依然亢奮的陸抱了上來,有時候一織感覺自己像個物品,陸高興抱的時候就抱,想用他來獲取快感的時候就用,玩膩了便被他們兄弟棄置一邊。
很久以前在濱賀時,一織曾經聽說過一個謠言,說七瀨陸的床上每個晚上都有不同的人,他從來不自己過夜,那時候一織並不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不過自從三個人一起做了那個行為之後,陸對一織的態度就有了變化,又或者只是因為懷孕讓他變得急需權正的陪伴?一織也不曉得。陸不分時間地點,會突然想要和他性交,如果一織不服從,陸就會用要和軍方揭露一織和天的關係,來迫使一織同意他的要求。
一織不能拒絕他,更甚者,雖然很少表現出來,但一織對陸自始就有一種雛鳥一般的依賴,他享受快感的方法是陸親手教導給他的,僅僅是這個原因,一織就不可能抗拒陸。就算陸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一織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同時希望陸不要拋棄他而已。
於是兩個人除了在家裡,也在車上、在小型宴會的休息室、在七瀨家從前陸的房間或天的房間裡,實現了短暫而激烈的交合。那種刺激和恐懼,就像在走鋼索一般,一織無法用言語形容。他隨時都惴惴不安,完全不能理解為何陸做這些事情能完全不顧後果,更不能想像陸這種瘋狂而放縱的慣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晚似乎也是這樣──當陸的手從一織的背後環抱上來,一織已經對性食髓知味的身體就微微起了反應,像被微風輕拂過的池面那樣,甜美地回應了陸的愛撫。
「壯五さん想要我陪他出席明天逢坂夫人的拍賣會和晚宴。」陸說。「好像是因為環くん快要生了的樣子。」
「……您和我說這個做什麼?」一織只是背對著陸坐在床沿,他這時候總是看起來很被動。
「如果不和一織講清楚的話,一織說不定會以為我外遇了。」陸的下巴靠在一織的肩膀上,梳妝台的鏡子中,映出他和一織的倒影,像精心設計過的定格照片。「可是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情了!」
「我並沒有懷疑您的意思。」一織也同樣望著鏡子裡的陸,陸正在咬他的後頸,那種麻癢讓一織的頭腦恍恍惚惚的。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當一織的好妻子哦。」陸又換上了迷濛的語氣,因為一織是他在這世界上最不願意拱手讓人的東西……現在就連天にぃ要跟一織偷情,也必須經過他的同意。為什麼他不是權正呢?如果他是的話,他就能進入一織的身體,把一織的每個地方從裡到外都變成他的。
陸問一織,一個好妻子就是應該要像八乙女さん那樣對嗎?
一織想起那天他和司機等著他上司八乙女宗助從華族會館離開,不巧八乙女樂也在,聽說是千葉志津雄伯爵假此場地宴請賓客,全為慶祝他「收養」一子,後繼有人,不過來場的所有人都曉得那是被扶正的外室之子。
八乙女樂前陣子才和二階堂大和大傳緋聞,理論上似乎該避嫌,此行大概是被他父親逼著出席的,要裝作二人絕無瓜葛的樣子。在那白色的寬檐帽下是一張毫不掩飾不悅情緒的臉,同色的洋裝他穿起來細窄而高,像一把束起的陽傘,腰紮得細細的,一織之前從情報最靈通的百那邊聽說他又懷孕了,而且有段時間一直待在穗乃野,不過現在見到本人,倒不太像有孕在身的樣子。
他們父子二人上了車,坐順向位置,一織十分後悔沒有早些去和司機坐一塊,他見到樂就有些尷尬,很難不回想起,當初八乙女樂是親眼目睹過他和九条天在電梯裡接吻的。果然現在,即便一織低垂著目光,也能感覺到樂冷冷的視線盯著他看。
「先讓司機送他回去。」宗助說。一織應了聲是,轉身將和司機之間的隔板拉開一小道縫,傳話道:「先到十侯爵府上。」
「回八乙女家!」樂糾正一織。「……我有事情要和藤牧說。」
宗助喝斥他:「夠了吧,整天往外面跑,一點正事也不做,你要讓夫家的人說多少閒話,和二階堂大和鬧那齣還不夠你丟臉的?接下來又準備和誰鬧了?」
「……反正我是丟我自己的臉。」
「笑話!你只是又要藤牧替你辦事,以為我不曉得?」宗助很不以為然。「把他送回十侯爵府上,我說了算。」
八乙女樂身為侯爵夫人,但被他父親八乙女宗助這樣一番打壓,在一織面前失了顏面,就皺著眉抿著嘴,只是盯著窗外看,暫時不說話了。一織是很不願意介入別人父子吵架的,他始終維持著一個副官能有的最低的存在感,並不打算打攪任何人,也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車子就這樣在靜默中前行了十數分鐘,直到樂突然提起剛才看到折笠千斗坐在千葉伯爵旁邊,他以為折笠千斗和二階堂大和已經解除了婚約。
一織聽見這消息,也暗自驚訝,他記得折笠千斗是百最喜歡的那個電影明星。
「你看不出來嗎?」宗助說。「他明顯是當了那小子他父親的情婦,否則為什麼出雙入對的,你最近還有看見二階堂夫人嗎?沒有吧。這不是很奇怪嗎,本來還是未婚妻,以後要怎麼稱呼?也虧千葉伯爵能對自己兒子未婚妻下手,差那麼多歲。」
聽見情婦二字,樂和一織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一樣,各自表情都不是很好。樂反駁道:「你別亂說,折笠千斗自己就是演電影的,逢坂夫人還是他姑姑,他幹嘛去當情婦?」
「當情婦不見得要有什麼原因吧。」宗助淡淡地說,「他遠在舊京的父母親知道了,可能也要和他斷絕關係,說他自甘墮落……可是他們只有他這個潤仁兒子,折笠家是賣潤仁出名的,有傳聞說現在每年逢坂家都還在給折笠家送錢,所以大概不會吧。」
樂哼了一聲,不曉得是對他父親的不屑,還是不願相信這段謠言的微弱反抗。「你別再侮辱人了。」
「陳述事實,哪裡侮辱他了?」宗助說。「與其幫他說話,你還是多管管你自己吧。」
宗助話中有話,一下子就把樂弄得極不開心,又要一織和司機傳話,在這邊把他放下去,他不要再繼續搭了。不過樂的這番抗議,沒有任何成效,被宗助認定為無理取鬧,硬是駁回了。
之後終於到了十侯爵府。
樂要下車時,一織基於禮貌,攙了他一下,伸出來的手被樂倏然拍掉,給了一織一個高高在上的威嚇。「管好你自己,和泉一織。」
他說話的前半句,像八乙女宗助,後半句又像九条天的口吻。
一織記得樂在十龍之介身邊時,絕不是這個樣子的,反而好像很溫順、很體貼的美麗妻子一般,那樣低著頭隨侍在夫君的身側。那位侯爵大人知道他的妻子真實的性格嗎?或者說,其實明明知道,可是看八乙女樂這樣扮演賢妻很有意思所以並不干涉?他會是這樣的人嗎?可是,從幾次和十龍之介的交往,一織覺得他看起來似乎個性很好的樣子。
「我想……八乙女樂應該不適合效仿吧,您能不能找個別的例子。」一織回過神來回答陸的問題,陸正要舉別的例子,一織又打斷他。
「總之七瀨さん不要再想什麼好妻子不好妻子的,只要別在逢坂夫人的宴會上掀起什麼大波瀾就夠了,知道你和逢坂さん關係的人,要是拿這個攻擊你哥哥,你也不願意吧。」
陸鼓起了臉頰,質問為什麼一織把他說得這麼壞,他這個人哪會搞破壞,他很明白上流社會的規矩,不需要一織對他指手畫腳的。陸這一番話說得略為失禮,不過一織倒沒有被他冒犯,本來就對他們上流社會不感興趣,陸說這些自然不會刺傷他。
「不過,為什麼是逢坂壯五?」一織問,一邊悄悄把陸的手從自己胸前拉開。「你知道九条天拿他沒辦法是不是?」
陸支支吾吾地,說他沒有這樣想,他又不是為了讓天にぃ不高興才找上壯五さん,而且他以前本來就有一些情人,天にぃ也都知道是誰,只要對方是有身分地位的良家青年,天にぃ從來就不阻止他。
陸現在對一織,是一點也不避諱講自己的過去了,不過像陸這樣漂亮熱情又纖弱的潤仁,要換多少情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一織雖然有點吃味,也不知道該怎麼表現,讓陸知道他不太高興。
「……我能不能和您約定一件事情。」
「怎麼了,一織,突然好嚴肅。你在吃醋嗎?」陸拉著一織在床上躺下來,他現在很有性致,比起以前的情人,果然還是最喜歡一織,立刻就想把一織的那個地方放進身體裡,兩個人緊緊結合,再也不要分開。「不要生氣嘛,他們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有些我根本不記得是誰了。」
「您什麼都不記得,這不是問題還更大嗎?」一織嘆了口氣,把從自己肩膀上滑下去的睡袍拉上來。「我只希望您受我的控制。」
「控、控制……」陸眨眨眼睛,非常疑惑的樣子,一時之間不明白一織到底在說什麼。
一織低聲道:「就是請您把所有的慾望,都發洩在我身上就好。不要找逢坂さん,不要找任何其他人。如果您非得要得到很多的愛才能覺得幸福──我會給您我的全部。」
Chapter 6: 伴讀與少爺
Summary:
巳波在舊書攤遇到了透真。
Chapter Text
某天棗巳波和保母趕在天黑前上街買東西,末了在舊書攤稍作停留的時候,冷不防遇見了虎於少爺的伴讀狗丸透真。透真牽著一個小學年紀的孩子,另外還有兩個大點的,時不時會拿著幾本書過來問透真的意見,他們叫透真「哥哥」。
透真見到了巳波也很驚訝,那驚訝中又帶著一種心虛,巳波雖然有所察覺,仍然若無其事地和透真寒暄起來。原來透真回鄉下探親以後,舉家都搬去了上京郊區的小濱賀,他本來就是念師範學校的,也找到了一份教職,現在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吧,今天是帶著弟弟妹妹進城買書,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巳波,知道巳波還記得他,透真心裡就有一股暖流,也很高興。
巳波說自己也喜歡逛舊書攤,那張臉上始終掛著笑容,悄悄地審視透真,他覺得透真不見得過得很好吧,穿半舊的襯衫,好像比之前要瘦了一些,看起來也不是很有精神那樣子。
「狗丸さん到上京之後寫過信給御堂さん嗎?」
透真支吾了一下,擺著手道:「我這種人,怎麼能耽誤少爺的事情?少爺也沒有聯繫過我。」
「您是哪種人呢?不要把自己看得這麼輕呀。」巳波掩著嘴笑笑。「御堂さん前陣子還和我提到你呢,說寫信到你鄉下老家地址,但不曉得信是不是寄丟了?也沒有個回音,很懊惱那樣子。」
聽巳波這樣說,沒想到虎於少爺也會為了自己的事懊惱,透真不能說沒有半點高興,可他又想到,自己並不是那些嬌滴滴、羞答答,像鮮花一樣的潤仁,怎麼能要虎於少爺花心思心煩?就沒把巳波說的話當真了,只是把自己的弟弟妹妹叫來,跟巳波稍微介紹了一下。
巳波也很禮貌,一個一個回應了,透真望著他染上黃昏餘暉的側臉,心裡想,要是巳波是潤仁,倒跟虎於少爺是很合適的一對,能讓少爺戒戒和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廝混的壞習慣,也不曉得少爺現在怎麼樣了。
透真對以前的生活,仍然是有幾分留戀的,對虎於的事情也依然關心,跟巳波這樣說上幾句話,也讓他好像回到過去一樣,神采奕奕起來。
「您真的不打算和御堂さん聯絡嗎?」巳波問。「像您這樣,放著御堂家不管,也不利用半點以前的關係,別人見了都會覺得可惜的呀。」
您也會覺得可惜嗎?透真問巳波,巳波說當然,請您不要看我這個樣子,剛回日本的時候,半點正經差事都找不到,他這個人又不太喜歡行醫,就想進大學去,可是即便他有漂亮的學歷,因為看起來年輕,哪裡都不敢用,所以找到了他那個在上京大學任教,德高望重的父親。此人已經另有家室了,準確些說,是一直都另有家室。
「你威脅你父親嗎?」透真問。
巳波說不然呢,除了使館區旁邊的房子,這人並沒給他們母子什麼。
透真失語了,一點都想像不到棗巳波是這樣的人,還以為他很斯文溫柔。巳波對自己的身世秘密也就只說到這裡而已,透真即便好奇,也不好多問,只知道巳波的生父是教授,母親以前是新橋的藝妓。無怪乎他生得這麼漂亮,透真想,可是大概還是吃了不少苦吧。
透真這下子,反倒同情起巳波了,和巳波說以後有什麼忙,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他狗丸透真能幫的一定幫,他這反應,正如同巳波預料的一樣,巳波稍微示弱,就讓透真的同情心氾濫起來,透真可以說是完全被巳波玩弄在股掌間了。
巳波於是說那就回來見見你們虎於少爺如何?實在不想再聽他訴苦了。
御堂虎於正在兩位嬌俏可人的潤仁的簇擁中,打了一個噴嚏。說也奇怪,他一點也不覺得冷,不如說,在他們香氣四溢的臂彎裡,虎於被煨得暖烘烘的,都還嫌熱呢,怎麼就這樣突然發了個抖,連帶著鼻子和耳朵都癢了起來。
「三少爺病了嗎?」潤仁們殷切地問候虎於。「不可以病呀,您說過要帶我們去王子殿下的舞會的!」
「是是!你們是怕我食言嗎?」虎於只能這樣敷衍著他們,說著就隨便從身上翻出邀請函,交到他們手上,兩個潤仁喜孜孜的,抱住他又摟又親,很懂得虎於少爺的好處了。
他是說過要帶他們去諾斯米亞王子的舞會,入秋後每逢周末就舉行一次,早已經不希罕了,可是未婚的潤仁仍然興致高昂,說他們是為了嫁給王子嘛,倒也未必,舞會上有許多上京正惹眼的人物,那是真的,每去一次,回來就有很多話題,能被邀請又是一種身分的象徵,王子的舞會於是就這樣熱鬧起來了。
虎於從他們柔軟的肢體裡掙脫出來,把潤仁們留在房間裡吱吱喳喳,他自己走到了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今天夜幕上高掛著一輪明月,霜似的月光把這房子周遭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虎於先是望著月亮,有點感性浮現,又低頭去看底下的園子,覺得十分可愛,然後他的視線緩緩移向隔壁棟,蕾絲窗簾罩住了燈光,一面牆上好幾扇方塊似的凸窗,顯得尤其洋氣,其中一扇窗敞開了,是巳波抱著孩子出來吹風。
兩家之間稍有點距離,巳波只是看著虎於笑了一下,並不說話,虎於朝他喊了一聲,巳波好像聽不清楚,儘是側著頭。電話是鑲在牆上的,也不便撥打,虎於叉著腰在想辦法,遠遠看巳波抱著他和悠的女兒,那孩子完全和巳波生得一模一樣,洋娃娃似的,見到了虎於,她把臉埋進巳波的胸前,不曉得是不想搭理虎於,還是害羞。
想著想著,虎於越過陽台的欄杆,跳上旁邊一棵長得比較壯實的樹,從那樹越進了巳波家裡的院子,又沿著牆飾攀上了巳波的窗子,一陣風似地鑽進巳波的育兒室裡。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虎於少爺不曉得吧,小孩子鬧起來是不分時間的。」
巳波退了幾步,說他要把這樹的枝枒給裁了,以前無論是和泉三月還是逢坂壯五住隔壁,都沒有人會這樣爬進他家,也就只有虎於少爺。
「你這個人真彆扭。」虎於喘著氣抱怨道。「還不是為了和你講話才這樣。我問你,你最近有見到亥清悠嗎?」
巳波說,您消息真慢,亥清さん是九条家少爺的未婚妻,怎麼可能還出來拋頭露面,和虎於少爺這樣的男人吃下午茶?虎於哪裡聽說過這個消息,立刻「啊?」了一聲,可以說是驚訝得不能再更驚訝了。「我本來只是想問他最近監督小紅雀監督得怎麼樣了,聽說壯五找他去跳舞。」
「小紅雀?」
「就九条天他弟弟。」
「……您這個記不住名字的毛病什麼時候才會好?我得到的這個消息正是七瀨陸告訴我的。」
「好一半了,我剛才不就記住了亥清悠嗎?」
虎於一邊用手握成拳在額邊細細地揉,平時哪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大少爺這麼苦惱的?不過即便巳波提點他小紅雀的名字,也很快就從虎於的腦中消逝了。
虎於實在不明白,怎麼會好好的當個伴讀,當沒多久,就變成了九条天的未婚妻?九条家在擇取婚配人選時,一向非常謹慎,即便悠是潤仁,也只是普通人家的男孩子,更何況他還已經生過孩子了呢!聽說九条家之前是要和逢坂家結親的,只是後來壯五選了小麻雀,啊,該不會──
「該不會現在流行和庶民結婚吧……」虎於低聲自言自語,他抬頭去看巳波,巳波似乎也沒有高興或不高興的樣子,虎於就繼續說下去了。「可是和自己的伴讀結婚,還是有點不符常理啊。」
「誰曉得?說到這個,今天我見到了狗丸さん呢。」
巳波選在這時候提到狗丸透真,除了想轉移話題以外,多少是有點揶揄的,他之前看了不少虎於對透真那股殷勤勁,因為和虎於對外面的潤仁完全不一樣,所以大概狗丸さん也沒有發覺少爺對自己有意思吧。虎於少爺現在也好像大夢初醒一般,想起來自己也是有過伴讀的,他怎麼這陣子就這樣把透真給忘了呢,一定就是因為透真不在身邊,做什麼事情都不順了。
「那傢伙回老家也回太久了,心裡一點都沒有自己侍奉的家族,他該不會在躲著我吧?等他回來,我一定教訓他。」虎於明顯焦躁了起來,用鞋尖在那裡戳巳波的地毯,突然又抬頭問巳波:「所以他在哪裡?」
「小濱賀。好像在當教書先生的樣子。」巳波說。
「啊?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虎於很不以為然,他認為狗丸透真唯有跟著自己才是最好的,可是「跟著」又是怎麼跟,虎於從來沒有仔細想過,畢竟他的正室必然要是潤仁。這問題一旦被放到檯面上,虎於的心就揪了起來,陷入了萎靡與困頓中。早先和潤仁們還玩在一起的那種愉快,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Chapter 7: 幻日
Summary:
逢坂家的義賣會。
Chapter Text
義賣會選在逢坂家的一處別館舉行。當日一到下午便下起微微細雨,又颳風,本來還掛在樹梢上的葉子,也就這樣成串地被抖落下來。
雖然院子裡因為秋日而略顯蕭瑟,然而別館室內卻是一派富麗堂皇氣象,隨著太陽西沉,屋裡的另一個太陽升起──明亮的舞池地板反射水晶吊燈的光亮,彷彿白晝的碎片那般,賓客也載浮載沉。
在人群的正中心,陪伴著主辦人逢坂夫人的逢坂壯五今天沒有挽著任何潤仁,舞池裡的其他母親們多少有點騷動,聽說逢坂家少奶奶一星期前去醫院待產了,至今都沒有半點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孩子究竟生下來了沒?逢人問起,壯五只說一切都好,依然是那個深愛他那個庶民妻子的樣子,他的妻子除了是環,再不會是任何人了。
他們不曉得的是,和環暫時分開,反而讓壯五鬆了一口氣。隨著環懷孕的週數愈來愈多,他的身體更不舒服,情緒起伏也大,任何事情都能拿來和壯五吵。有時候吵得厲害了,環就把婚戒從手指上拔下來,往窗外就是一丟,或者像夢囈一樣,拚命和壯五爭執他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壯五的。
「……為什麼總要和我爭這個?」就算是別人的,那些人也已經犯事進了大牢,大概好幾年都出不來了吧?一個會在車站嫖妓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其他的汙點可以利用?壯五天生是上對下的目光,總能看見別人身上亟欲隱藏的心虛之處。那間旅館也關門大吉了。
環依然像濱賀的雪一樣那麼乾淨無暇,哪裡弄髒了,由他來親自拭淨就好了。如果不是他那時候還在昏迷,根本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壯五雖然看似理解,然而,在他心裡的至深深處百思不解,環怎麼會做出這種愚蠢的決定?隨著他和環結婚,兩個人長久相處,壯五這種對環的行為「不能理解」的次數也愈來愈多,都快要到了無法忍受的程度。
一旦壯五就生活的其他層面稍微指責環,環又會哭泣,總當眾大喊「そーちゃん笨死了」,或者吵著「想回濱賀,不想待在這裡」,甚至已經一陣子沒主動同壯五說上半句話了。
環的這些言論,當然不可能影響外人對逢坂家少爺聰明才智的評價,也只有使他們覺得壯五擇選妻子的眼光大有問題而已。
環這種脾氣來了就發的直白性情、無論請了幾個禮儀老師也糾正不過來的用字遣詞,以及散漫的生活態度,注定完全無法成為逢坂家的一份子生活。壯五總退一步想,自己並沒有想要讓他像上流社會的千金和少爺那樣,可是環也差得遠,他是完全無心在這上面。
幾天前這兩個人在醫院大吵一架,壯五轉身出門,說讓環自己冷靜冷靜,過幾天再商量。末了,環扔出去的一個玻璃水杯追了上來,砸在了壯五還沒關緊的門上面,碎成了成千上萬片。
壯五也很難得地被他激怒了,那雙紫色眸子冷冷地掃了過來,一點往日的愛憐都沒有,環被他嚇著了,扁著嘴低低地哭,壯五突然像撥雲見日那樣,發覺了他這個妻子,是多麼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啊,多麼失態,簡直無藥可救。從那之後,壯五就沒有再踏入環的病房。
「唉。」壯五悄悄地嘆了一口氣,眉間也因為鬱結微微蹙起,讓本來就略有點憂傷的美麗容貌蒙上了紫藍色的陰影。若今天七瀨陸肯賞光來陪他,那有多好?
以前有陸在的宴會,壯五的身邊總環繞著歡聲笑語,陸給他帶來的微醺的快樂,是不計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可惜陸婉拒了,說是一織會不高興。
壯五不確定不高興的到底是九条天還是和泉一織?他很難不察覺那對兄弟是親密過了頭的。
說時遲那時快,宴會廳的門又敞開了,略帶濕氣的晚風灌入場內,一時各式裙擺紛飛,主賓九条家父子這時候才姍姍來遲,逢坂壯志也在這時候和他們一齊到達,顯然是正事給耽擱了。
舞池裡的賓客自然分作兩邊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逢坂壯志和九条鷹匡有說有笑,沒再和其他人寒暄了,直就往義賣會會場的方向走,其餘賓客也魚貫而入,壯五壓後,沒想到倒和九条天走在了一起。
「令尊看起來氣色很好。」壯五和天搭訕道,不過天就完全是蒼白著一張小臉。「前陣子外面謠傳九条公爵病重,果真是謠言吧。」天也很禮貌的回覆逢坂壯五──他弟弟的情人的話。「家父最近病好了很多。」
今天陸沒來,天心裡安堵許多,陸這陣子情緒起伏很大,要是來這種熱鬧場合,難保不會作出失禮的事情惹人笑話,雖然,天也很明白,有逢坂壯五跟前跟後照顧著,陸大概並不會出什麼亂子,只是他很不願意承認別的男人有能力影響他弟弟的事實。
和泉一織例外。一織是他在水面上飄搖的倒影,像又不太像,影影綽綽的。天只願意接受一個例外,於是他又端出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面對壯五,有點刻意地把話題引到了環的身上,問壯五怎麼不陪在妻子的身邊?
他總想,逢坂壯五和陸這樣廝混,背叛了自己的妻子,總不可能好受吧?他要和亥清悠訂婚,就總有種虧欠了樂的感覺,即便樂大概並不在乎,也不想再和他扯上關係,最好今天就別來了吧,天剛才沒有力氣去確認樂在不在舞池裡,即便樂一向是很顯眼的。他來,十龍之介也不可能沒來。
天扯出了一個微笑,都有點可憐自己了。
不過壯五是滴水不漏的,天這樣挖苦他,三句不離四葉環的事情,他也文風不動,話鋒一轉倒問起天那個神祕的未婚妻了。「是哪家的小姐或少爺呢?今天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那孩子十分怕生,就不勉強他了。」
「那孩子?年紀還小嗎?」壯五問。「陸くん總說您喜歡年紀大一點的呢。」
天和壯五腦後傳來一聲沉重的叩響,是漆木大門被關上了。他們一個望著天井,一個望著地面,都在想這真是一段好蠢的對話。
「……陸懂什麼呢?」
「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吧,總說在世界上最愛的是您,今天沒來,也是因為您的緣故吧。」
天側過臉瞥了壯五一眼,他的臉上也覆蓋著那樣薄薄的一層紫藍色陰影,壯五突然注意到,那是因為這裡的頂幕就是那樣的顏色。
天失笑道:「別生氣,逢坂少爺,潤仁四處都有,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我弟弟?」
壯五倒沒想到九条天會這麼直接,他弟弟完全是他的軟肋,講多了就要方寸大亂,就好像……就好像外人在他父親面前提他叔叔一樣。
壯五很輕地聳了一下肩,彷彿抖掉一片空氣做的羽毛,也沒想過為什麼那裡對環淡了一點,這裡對陸就濃了一點,這重要嗎?現在盛行自由戀愛,自由戀愛像一件半透明的罩袍一樣,穿上了,在那底下就為所欲為。
「您要是不高興,以後我也不會再和陸くん來往了。」壯五說。
天並不作聲,一點都不相信這個男人說的漂亮話,天自己就時常想,再也不和樂來往了,再也不和一織來往了,後來很快又能找到新的藉口來往,這些保證是沒有意義的,一點都不牢靠,逢坂壯五又是那種骨子裡尤其任性的,他也只能隨他的便而已。
他們走向設宴的長桌,天和壯五交錯而坐,沒再說話了。
「你們兩個怎麼從進門就說悄悄話。」逢坂夫人說。壯五苦笑了一下,不去應和他母親的話,逢坂壯志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說什麼他的不是,因為對方是九条天。
對這一家人來說──對這場盛大的義賣會來說,環在不在場,都沒有什麼差別。
義賣品一項又一項被送到台上,又是一個和其他義賣會並沒有半點不同的義賣會,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一個嬰兒在上京中心的醫院出生了,是環的第一個孩子。
環從昨日開始陣痛,生了很久,從未經歷過的分娩讓他暈過去好幾次,感覺下身已經被撕裂,失去了知覺,也沒有半個人可以救他,雖然醫生都在,但誰都不管他,只叫他用力。
他再也不想生孩子了,轉化成潤仁簡直像詛咒一樣,可悲的,只能為他人所愛的詛咒,環說他不要看嬰兒,他還在流血,只管哭,彷彿他才是被生下來的那個。
壯五知道自己的長子平安出生的時候,義賣會已近尾聲。眾人起身向逢坂家道賀,今日喜事真多,有九条家公子訂婚,又有逢坂家小繼承人出生,所有人都沾沾喜氣,熱絡地高聲交談著,準備前往舞池了。
天雖然臉上掛著笑容,臉色依然不太好,他悄悄碰了一下側腹,那裡墊著的紗布和手帕有些濕了,亥清悠在他出門前刺了他的那一刀還在滲血,瘋子!這群瘋子!天不知道在罵誰,是九条鷹匡多一點還是亥清悠,或是他自己。
誰也沒有發覺他的不對勁。天鬆懈了,他的視線像蝴蝶一樣飛到了樂的身上,樂垂著眼睛凝視著自己隆起的下腹,正在安撫胎兒,並沒有發覺天求助的目光。天又轉頭回來,只是默默地忍受著疼痛,等一下還要跳舞,在這種日子,他是不能不跳的,否則要惹人起疑。
就在這時候,天突然整個身體細微地震了一下。抬頭去看是誰,原來把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的是十龍之介。
「樂有的時候,好像非常遲鈍呢,他一次只能關心一件事情。」龍之介俯身靠近天,又問:「方便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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