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0)
当小张哥带着几个比我们大几轮的晚辈过来拜早年,委婉地说要带闷油瓶回张家过个年顺便让族里的小辈瞻仰一下族长的风华绝代的时候,我和胖子第一时间就洞悉了这冠冕堂皇的文字背后下流又下作的用意。
于情,小哥已经为了张家生生死死几次搭进性命,实在不欠他们的。
于理,他们这个邀请也来晚了,过年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在雨村过年,把小花秀秀喊过来一起热闹一下。
只要不是族里有事,闷油瓶答应我们的事情不可能临时变卦。
我用余光迅速扫了他一眼,他低着头发呆,顿时心里又稳了几分。
既然有了结论,怎么说就是我的自由了。
我说所有张家人要见小哥都要找我批条子,现在加一个,想找你们族长生孩子的等我给他生完四个吧,再轮到你们。
我说的这句本意是直接恶心一下张家人,话是糙了一点但在坐的也没有小姑娘。
但我话刚说完,就感觉一屋子几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了过来。
张家人以小张哥为首又一次齐刷刷变成了我最喜欢看的那个表情,气鼓鼓的特别好玩。
胖子的目光在我和小哥之间来回游走惊疑不定,目光中充满谴责,仿佛我背着他下了死水龙王庙顺便摸了一把主棺里粽子的屁股。
比较让我疑惑的是闷油瓶,他看我的目光像是看到胖子当着我的面抽烟时的那种不赞成……然后又慢慢变成了无奈。
我揉揉脸,用这种对张家来说很正式的家族传承的大事开玩笑确实不太地道,可这就是个段子。
就好像我经常跟小花说我过了年就拿牛给他抵债,但我家根本没有牛。
我也生不出……
等等
我还真能生。
——我是个omega。
(1)
我是个半路出家的omega,在墨脱听到了藏海花的故事,从山里带出了黑毛蛇,制定了那个计划之后,我意识到我对于蛇费洛蒙的读取总有些时灵时不灵。
一开始我以为继山寨宝血之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山寨鼻子,后来从黑眼镜那里知道,这个单纯因为我的性别。
辨识信息素这一项,alpha和omega具有先天的优势。
当时的情势下我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我知道黑市上有那种药,于是问他能不能搞到。
药不好搞,但是对他来说却不是难事。
“你有两个选择,成为alpha,像是我和哑巴张,或者成为omega,据我所知九门这几代里比较嫡系的只有霍玲。”
变成alpha需要几年的时间,但变成omega只需要几个月。
“这很没道理,明明变成omega才是需要发育器官——生殖腔的,alpha会发生的变化难道不是退化吗?”
黑眼镜耸耸肩,“没办法,人也好,电脑也好都是向下兼容比较容易。”
当时我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等我的身体变成一个优秀的alpha,而且身边的活神仙太多,他们的传奇大多与性别无关。我早就没了那种对普通alpha的憧憬,我一个beta就能撂倒仨A。
于是我弄来了药,花了几个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omega。
这个过程我不想详述,我也算是遭过不少罪受过不少伤的,但没有哪一种可以和这个比拟。我曾经以为利用这几个月我可以把脑子里的新计划再好好梳理推演一遍,但实际上我除了想要挣破束缚带撞墙这件事以外基本思考不了任何的事。
不过好在,就像是我之前所经历的许多绝境一样,我熬过来了。
在疗程到了第三个月过半的时候,一口俄普的护士走进来告诉我说腺体已经发育完毕,我的“生长痛”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我翻下那间地下诊所的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爬到天台看着四点多的天一点点等着太阳升起来。
我知道我赢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2)
如果你不会利用,你的缺点只能是你的缺点。
但如果善加利用,你的棘刺会变成武器,你的软肋会变成诱敌的陷阱。
那时候的我已经失去了对于一切事物的悲悯,包括对要牺牲在计划中的人,包括很快会经历九死一生的小花和秀秀他们,也包括我自己。
像是一个已经坐化的仙人,把这些人精密地一步步摆在我的棋盘上,布成一张天罗地网的杀局。
所以当得知自己必须成为omega之后,我开始迅速思索怎么让这个弱点变成这个局的一部分。
omega无论身体素质还是速度力量都要相较于beta逊色一大截,即使是中途发生转变的omega,肌肉也会在信息素的催化作用下缩小,这就意味着一旦落单单打独斗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不过有个好消息是,因为我原本也没练得多强,所以退步空间不大。
给我弄到药,动了手术的大夫,也是给我动了鼻部手术的大夫,黑眼镜靠在墙上悠哉地调侃我。
“生殖腔发育得很正常,恭喜你二次发育了,小朋友。”
“发情期大概会在三个月后开始,两个月一次,不过开始的时候不会太准时,你最好随身带着抑制剂,不要下地。”
“尽量。”
“这是医嘱也是师命,不准尽量,要遵守。”
“哦对了。”黑眼镜在我站起来要走之前说,“你好像有点毛病。”
“——我好像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我本来听到有点问题脾气已经上来了,但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愣了神。
(3)
黑瞎子的眼睛不好,所以他的嗅觉和听觉都要比常人敏锐得多,如果他说闻不到,那我的信息素味道应该真的很淡。
为了确认他说的是真的,我去买了一个信息素浓度测试器,测了一下我单独在房间里一个晚上后的信息素浓度,发现这个数值几乎是室内环境的正常值。
我还不放心,用药强制进入了发情期,特意没有使用抑制剂,每隔三个小时记录一下空气读数,然后喊门外的黑眼镜进来闻一下有没有信息素的香味。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我的身体无法产生足以让人分辨出我的性别的信息素,甚至连一般的检测试纸都无法检测出来,只有送到医院的血液检测科才能检测到。
我又把手掌割开,把冒着血的手掌送到了黑眼镜的鼻子底下让他闻。
他闻了闻,皱着鼻子摇了摇头。
我问是不是所有用药转化过来的omega都这样,黑眼镜说那不能够,要都是这种残次品这种药谁也不买。
又说“我估计是蛇的费洛蒙破坏了你信息素的发生器官,毕竟那个器官的末端有一部分在鼻腔附近。也许将来你不吸蛇了,就会随着嗅觉一起慢慢恢复了。”
说得我仿佛网上那些喜欢吸猫的女孩子的究极变态版一样,我被他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安慰的话逗乐了,拿出电话来打了个号码。
“喂,找个时间聚聚,对,有个好事。”
*本章吴老板会发出一些非常不omega的言论
(4)
吴家小三爷其实是个omega的消息在道上悄悄地被我散播了出去。
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听了个八卦而已,毕竟能带着人下地摸到好东西,能打盘口能赚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别说是omega,就算是条狗也多得是人跟着。
我希望这条消息飘进汪家的耳朵里。
一旦他们知道这条消息,一定会派人来迅速查证。
汪家一定可以通过一些手段确认我现在身上喷的信息素是假的,但其他趁火打劫的对手应该没有这个能力,我也可以通过对待我的方式来判断敌人来自哪里,集中火力对付汪家——我现在没空管那些虾兵蟹将。
然后最后,我会让汪家人想办法弄到我的血,他们会知道我真的是一个omega。
“我打算用连环计分批筛出敌人。”
“可是你的性别很重要吗,汪家人是想要你的命,不是要你给他们传宗接代。”张海客问。
“我要的是他们内耗。他们会怀疑,对我的情报错误的只有我的性别吗,是不是在更致命的地方,他们也有错误的情报,质疑查证的过程花费的时间和人力越多越久,其他几方的危险就越小。”
“你要摧毁他们的信仰。”
“对,就像他们当年对张家做的一样。”我笑着说。
(5)
“对了。那个东西带了吗?”
张海客皱着眉,给了一个盒子,“你现在的信息素用的是什么?也太假了。”
“x奥。”我说,“混了一点蛇毒,让香味稍微有了点层次,没办法,条件简陋。”
打开盒子从里面一排针剂里取出一只,推进了自己手臂里我才问,“是什么味道的?”
“你自己不会闻吗?”
我有点后悔没问就打了这针,他搞不好真的给我弄一个榴莲味的。虽然现在我已经很不要脸,但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不能是榴莲味的,这是尊严问题。
比起热带水果,宁可要醋溜鱼。
渐渐的,我好像从自己身上闻到了一点很细微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个感觉很新鲜,就像是盲人忽然在他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光斑。
我的鼻子工作生涯的前三十几年都是给一个闻不到所有信息素的beta干活,现在天天要它读取蛇的费洛蒙,又要它闻世界上各色各样的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它累坏了。
如果有个投诉坏老板联盟,它和王盟一定是金卡会员。
张海客说这个人工信息素和市面上的不要一样,是张家人的古法制作的,比市面上普通的要难察觉出异样。
有了这盒人工信息素,一群没有办法接近我搞到进一步情报的人就会相信我是个omega的事实,而汪家人最后会通过手段知道这是人工信息素,进一步混乱他们的视线。
说话的时候我渐渐闻到了空气中的其他味道,我意识到这是黑眼镜和张海客身上的信息素的味道。
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beta的我是无法读取到ao的信息素的,这种感觉很类似于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感受——有些东西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到它。
现在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终于能模模糊糊地抓住了那一丝痕迹。
“你们都是什么味道?”alpha和omega在平时信息素的味道和普通人喷上香水一个小时后的感觉差不多,会有很明显的香气,但是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如果想要很清楚地闻到需要再贴近一点。
“小朋友,随便问alpha的信息素味道属于x骚扰,我会报警哒。”
“那你在我发情期守在我门口三个小时就推门进来一次已经可以进局子了。”
张海客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俩。
他或者说张家参与到计划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也是这一次改动比较大的部分,我告诉他们,提防汪家的人手可以腾挪出来一部分帮黑眼镜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
至于我反而可以利用这个新身份和假信息素最大程度的示弱。
“你不是打算色诱吧。”
我说色诱个蠪王估计不太行,alpha的话大概有戏吧,毕竟我收拾干净了颜值在线,而且omega确实稀有,而且最主要的,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是刻在基因里的。
就像是鸡生蛋,猫闹春,泰迪见条腿就上,这是本能。
谁都不能反抗造物主。
“毕竟被刀捅和被操我肯定选后者。”
要是以前我肯定要思考尊严的问题,但现在我很现实,我必须要思考哪个完事后我能爬起来继续进行计划。
(6)
张海客不动声色只是挑了挑眉毛,他后面站着的戴着眼镜的西装男人大皱眉头,似乎对我的粗俗发言很是不屑。
这是我让他带来的张家的帮手。我必须去古潼京,保证我不受伤就很困难,我需要汪家搞到我的血去验证我的性别,但这个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所以我让张海客帮我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张家人冒充我的手下陪我去古潼京。
这个人必须身手又要好,最重要的是要有演技。
就算达不到张秃子的影帝级别,至少也要有个提名的。
他要保护我不能太早受伤,或者保证我只在我俩独处的时候流血,流的血不能被其他人搞到。
这件事能办到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我只能找张家人帮忙。
然后我盯着眼前的小张哥,心想久违了,初次见面。
“你就是个假omega没有生殖腔,被操就露馅了。”小张哥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说,他的手似乎经过了一些处理,标志性的长手指看着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啊也对。”
我听见身后黑眼镜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我是Omega这件事。
知道真相的只有我和黑眼镜,还有张海客——张海盐并不知道,张海客只是给了他任务。
最外面这层是道上的大多数人,他们听到了传闻却没有能力查证,而且本质上这件事也与他们关系不大,只是爹妈犹豫地告诉我似乎最近往我家给他俩看alpha照片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后来都被二叔给挡了回去。
二是参与到这个计划里的人,他们知道我使用的是人工信息素,我也对他们说过我的omega身份是用来迷惑汪家的。胖子和小花也在其列,并不是我对他们不信任,但是我担心他们对我的关心会导致汪家过早觉察些什么,所以他们仍然认为我是beta。
说到底,这些不过是用来掩盖我真实目的的烟雾弹,如果因为感情用事本末倒置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汪家人,他们一开始会质疑这个消息的来源和可靠性,随后而来的是对于我身份的真实性的质疑——面具之下我是否已经被一个omega性别的冒牌货替换,这个假货在不经意中露出马脚被人察觉,而真正的我已经在别处筹划着对汪家不利的事情,但随着他们的调查他们会找到我其实是omega的证据,论证吴邪是不是真的吴邪的这个过程中,他们会耗费大量的人力去重新调查以前他们深信不疑的那些资料。
至于我,终于最大化的使用了自己,不得不说,稍微心安了一点。
*会涉及到筑巢行为
(7)
变成omega之后的另一个好处是,我可以用血来识别人的信息素进而在人群中找到己方——哪怕他是易容的。
血中确实充满信息素,但大多数的alpha和omega都很难从血本身的味道中明确辨认出信息素的味道。
但是我那个特化过识别信息素的鼻子可以。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做了个实验。
这个画面很好笑,小花把三个装着血液的小瓶子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有一种自己在商场里试香水的感觉。
瞎子的血是木质的香味,对香料研究不多的我只能想到是几种香木混合出来的味道,他跟我具体说了一个名字,说他的信息素其实最接近的是这种树木的味道,不过这种树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我说回头我弄一点回来点点看,味道感觉挺适合铺子里用的。
小花的味道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花香,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花香和红酒香的混合,市面上大概还没有能把这两个调和得很好的味道,但是造物主做到了。
而且因为我是先闻了瞎子的再闻的小花的,所以两者在我的鼻腔里起了非常微妙的反应,有一种在干爽而古旧的老宅的院落里踩着庭院里随意生长的野花品着红酒的倒错感。
最后是没到场的张海盐的,他的味道完全就是我想象的,海水的味道,不过要加上个地点限制,是那种热带被太阳晒过的海水。
记录完毕之后我还做了个实验,我让坎肩——他是我伙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alpha之一,还有瞎子都刺破了手指,我闭着眼睛,在距离他们2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我就可以闻到他们的信息素,并且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来。
坎肩和小花都很惊讶——他们都以为我是beta,能够像是读取蛇的费洛蒙一样通过血液读取他们的信息素。
“我还需要一些你的血,我要实验用血做记号,干涸后多久我还可以闻到。”
黑瞎子朝着坎肩努努嘴,“你为什么不找你伙计要?”
我摇摇头,他的信息素的味道闻太久了脑壳疼。坎肩有点委屈,但我真的不喜欢百合花。
“然后你就可劲薅你师父的羊毛。”黑眼镜敲了敲桌子,“换成哑巴张你舍得吗。”
我心说当然舍不得。但也忽然忍不住好奇起来,“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我和他相处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他的谜题太多了,我已经想不到去追问哪一个了。
小花咳嗽了一声,“算是告诉你一个ao的社交礼仪,这个问题随便问的话可以算是x骚扰,真正的omega是不会把这种隐私问题挂在嘴边的,你要装o就装得像一点。”
“哦顺带一提,虽然评价别人的味道,即使是夸奖,也是x骚扰的一种。”黑眼镜坐在椅子上单手开了罐啤酒,“而且我说的那种木头早就有价无市了。”
坎肩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贬低也是。我朝他扬了扬杯子,他立刻跑了。
(8)
“那我算是x骚扰了四个alpha了,不差多一个,下斗的时候没那么多时间补充抑制剂,我是beta闻不到你们肯定闻过,给我说说。”
小花和闷油瓶的接触不多,我主要看向了黑眼镜,小花应该不会骗我,但他的话说的话就未必靠谱了,可惜张海盐不在,不然还能求证一下。
谁知道他思考了一下说,不知道。
“我信你我就是狗。”
“我形容不出来。”黑眼镜说,“我的嗅觉是用来弥补视觉的,所以我大概已经是常人的极限了,但也只能从庞大的气味中分辨出极少的一部分,用俗一点的话说,是那种影影绰绰不真切的淡香。它不是单纯某一种,或者某几种的味道的混合,而是更多更复杂的味道,你要自己闻过才知道。”
复杂?我心说不是臭鳜鱼和臭豆腐还有酸菜和鲱鱼吧。
而且我现在去哪里闻,跑到长白山下去闻那扇门吗?
“你有他的衣服吗?带血的那种?”
我为什么会在家里放他的血衣?他在杭州待的那段倒是穿过我的衣服,但是那时候我为了试验他hold衣服款式的极限,基本每天没给他搭配过重样的衣服,而且后来早就都洗过了。
那我没办法了,黑眼镜说。
“我几乎没闻到过他的味道。”小花似乎在回忆他们之前的几次碰面,“张家人似乎很擅长遮盖自己的信息素。”
“这很正常。信息素的本质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另一半进行生殖行为,”瞎子比了一个很下流的手势,“对于几乎不合外族通婚的张家人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本质上我的好奇也毫无意义。”我说,“是这个意思吧。”
(9)
那一晚上,闷油瓶又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梦里常常有一堆篝火,他和我隔着篝火坐在两边,我不知道我背后的黑暗里是什么,也许是雪山,也许是沼泽,一片雨林,或者沙漠。
常常梦里他就这样陪我坐一夜。
通常有这堆篝火和他在的夜晚,梦里不会有鬼魅出来打扰,我会获得难得的好眠。
今天我打破了沉默,问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黑瞎子说不明白,我想他给我答案,最好是那种商场香水一样的前中后调。
他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抬起袖子让我去闻。
我凑近篝火去闻他的手指,手掌,然后是脉搏跳动的手腕,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
大概是离火太近了,我开始出汗。
我浑身大汗的醒来,开始漫无目的的翻箱倒柜。
等回过神来,我被眼前翻的满床满地的箱子吓了一跳。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王盟拎着早点愣在门口,老板你要卖旧衣服吗?
我没理他,继续去翻。
似乎有那么一件。老柜子的底下有许许多多的回忆,甚至有我大学时候的衣服,我在里面翻找,终于我在一个塑料袋里找到了想要找的,蓝色的连帽衫。
我犹豫了一下,把鼻子慢慢凑近它,吸了口气。
除了棉絮和灰尘,还有柜子里樟脑的味道以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不甘心,又试着呼吸了几次。
如果有镜子,那么里面的人一定像是一个打算要拿衣服闷死自己的傻逼。
可我仍然在拼命寻找着这件衣服的主人的痕迹,我在秀秀刷的宠物视频里见过这样做的猫和狗,但人做起来就又可笑又可悲。
我开始想把它穿在身上,然后尽量蜷缩自己。让身体能够被这件衣服盖住。
即使在这段时期已经暴瘦,但我一个181的身高怎么也没办法缩进一件并不大的连帽衫里。
我仿佛不信邪一样试了很多次,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这才后之后觉地意识到
我的发情期忽然来了。
(10)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发情期,我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手臂被抑制剂的针头刺得直冒血,我发抖的手指几乎没办法把抑制剂推到我的血管里,接下来我用水冲洗自己的鼻腔,因为里面留着四个不同alpha的信息素,这种混乱的信息让刚刚变成omega的身体忽然迷茫,像是同时来了四辆车对你喊上车一样。
然后它就崩盘了。
而这些似乎都不是我要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我披着闷油瓶的连帽衫,开始用水稀释酒然后继续冲洗鼻腔,这对鼻粘膜的伤害非常大不过我已经顾不得了。现在首先要解决身体对我的误会。
带着酒精的水呛到了肺里,我拼命咳嗽,感觉好了一点。
终于有余力思考下一步了。
我坐进浴缸里,然后盖上闷油瓶的那件衣服,学着他的样子用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开了冷水。
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知道似乎这样会好受一点。
外面是盛暑八月,蝉鸣震天,提醒着距离十年之约还有三年,我发着抖,像是一个要冻毙在雪山的人。
下一章大张哥就能回来了!0w0
(11)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静下来的时候有很多漫长的时间去思考一个问题,我带回小哥之后要做什么。
好笑的是,在那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出现的都是我们一起旅游,一起吃火锅,我甚至想过如果小哥失忆了就在用那种小孩子的防走丢绳子套在他手腕上牵着他,然后张海客看到这一幕他那张和我很像的脸就扭曲成一个哈哈镜里的我。
然后我得意地笑,得意地大声笑。
幻想里我们没有一点烦恼,就像是童话的结局一样,接到小哥然后和胖子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些幻想就像是麻醉剂一样注射到我已经被蛇的费洛蒙浸泡到腐烂的大脑,让大脑指挥着濒死的心脏学着活人跳动,声带发出应该发出的声音,手捏紧了拳头腿迈开步子。
这些麻药劲儿很足,甚至在我脖子被割开一刀,坠下雪山滚爬在雪地的时候,在高速坠落的过程中我脑子的一隅还在想如果带着小哥去游乐园的话,他戴着米老鼠耳朵就没办法戴兜帽了怎么办。
(12)
我特意让张海客喊了小张哥过来雪山里接应我,他对我还是很有意见,即使有可以看到光头的我嘲笑的机会他也不是很想来。
接应人要提前三天进山在山谷下等我,他觉得我是故意找个南方的来雪山受苦。
“而且你的计划有个问题,我埋伏在2公里外的山谷内,是可以定时在目标地点巡逻,但你如果失血量过大,即使用了急救措施和咱们保命的秘药也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死亡。山里没信号,你又不能用信号弹,你要怎么通知我你掉下来了?”
“我有办法。你保持呼吸畅通就行。”
被割开喉咙的我重重的砸进雪里,手在下落的过程中提前挡在脸上给鼻子制造了一个呼吸的空间,张海客给的保命的药也嚼碎了。
我默数了300个数,崖边的杀手已经撤了,然后我从雪里爬出来,靠在风口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小刀,在后颈腺体的位置狠狠地割了下去。
下刀的速度必须要快,否则手会因为剧烈的疼痛产生痉挛拿不住刀。
有一些香味飘散了出来,很快被风带向了谷内。
黑瞎子说我的身体不是不产生信息素,而是分量极少,腺体里应该有一定含量的信息素存在。为了验证他的结论,他用探针刺进我的腺体里,还让我闻了一下信息素的味道。
当时麻药没打够,我疼得两眼发红脑子里想的全是把他的脑袋拍进桌子里的画面,压根没闻到。
低温和失血让痉挛有所减轻,于是我咬着牙又割了一刀。
这一次我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花香。
这山谷常年吹向谷内的风既不会对山崖上的人暴露我的位置,又可以可快告知藏身在谷内的张海盐我的位置,我只是希望他别感冒快点循着信息素找到我。
(13)
我再醒来的时候浑身包得像是个雪粽子,整个脖子前面后面都是刀伤,差一点就要开个对穿了。
张海盐的表情非常复杂,跟我在幻境里看到他对张小蛇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还有之前对我嫌弃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他问我是不是真的omega。
这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我眨了眨眼睛默认了,他没忍住骂了一句问候张海客祖宗的话,我喉咙不能说话没办法提醒他他这一句骂进去了好多人。
然后他开始支支吾吾问我之前的箭伤,说他是以为我是beta才照着下腹射的,这事将来我如果生育机能有问题不能算在他的头上。
我迷茫了一会儿。
哦对了那一箭,我为了放血给汪家人一个机会发现我真的是omega——致命一击是要黎簇给的,我是个序攻。
这件事必须对自己准头有信心的人来做,否则在混战里我要被自己人一箭穿心崩了就太不值了,将来在地底下见到潘子我都要爬着走的程度。
混战中伪装成我部下的小张哥看准时机打准了一个喽啰的关节,他手指本能收缩扣动了弩箭的扳机。
这只弩箭的距离角度都控制得非常准,直插进我下腹。
实话说小张哥虽然和他们族长差着点距离但也确实算是个暗器高手,十分之一秒的机会,借力打力也能避开要害,不过当时我真的没力气夸他,虽然全身很多地方都受过伤,我很清楚伤的轻重和疼痛感是怎样的——这一箭避开了脏器,而且距离够远其实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给我疼跪了。
跪之前我看到有一个人从混乱中拿走了那根弩箭。
后来我就被按照计划装车运往墨脱开始最后一步计划,我在车上被颠得几乎吐血,生嚼了一板止痛片,那时还在纳闷血已经止住了怎么还这么疼。
现在我恍然大悟,估计是打穿了生殖腔。
那是该疼的。
不过这东西也用不上,对我来说有点像是告诉我你以后不用担心阑尾炎了因为我刚才一刀不小心把盲肠给你捅没了的感觉。
但我没安慰小张哥,主要是他现在的表情非常好笑,很能缓解我颈部的痛苦,于是我学着面无表情。
他脸色惊疑不定。
“最后一个问题——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我姑且一问,你跟我们族长不是一对对吧。”
(14)
对哦。
——闷油瓶是个alpha。
对于无法感应信息素的beta来说,第一性别就是我所看到的世界的全部,所以我印象里闷油瓶和胖子是一样的,而且他身上第二性别的感觉很淡,至少我没见过他处于易感期,也没见过他对哪个omega眼睛发直。
但如果他以后和我们的住的话,也许需要给他找个omega,如果你朋友是只必须定期喝血的吸血鬼,你总不能天天指望他吃番茄酱活着。
可是他以前呢,是不是有个omega,然后他们死了,或者他忘记了。
至少我在蛇毒的幻境里没看到过类似的,他总是一个人行动,一个人看着天,他的眼神不是那种想着一个人时的样子。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雪,也看着窗子上的自己。
看看,这眼神才是想着一个人时的样子。
(15)
小张哥按照之前我定下的,把我搬运到了距离雪谷三公里开外的一个隐蔽的木屋,因为常年的风雪,这里几乎和周围的雪丘化为一色,门在一晚上就被冰雪重新封住,只剩下半扇窗户。
我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我每天除了吃饭吃药被冻得打哆嗦睡觉清理自己以外几乎没有事情可以做,就看着窗外发呆。
看着看着我几乎觉得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小张哥大概也看出了这个趋势,于是说,“别看了,没有送信的人。”
又数落我,“你一个布局的人,怎么能把自己安排在一个这么音信不通的地方养伤。”
我摇摇头,“一切都结束了。”
他一愣,顺着我的视线往窗外看,我说,“别看了,没有暗号。一个月了,这里没有人来,就证明汪家已经完了。”
他又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瞪大,“你故意选了一个汪家能找到的地方做藏身之处?如果真的来人了怎么办?咱俩一起死在这里吗?”
“所以我才特意选了个张家人当保镖啊,你的身手至少能保证咱俩里活一个吧。”
他一脸嫌弃,表示真有那时绝对把我当锅盖顶头上跑。
“不过其实在我坠崖之前,计划就差不多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我死与不死,或早或晚,达摩克洛斯之剑总是会掉下来的。”
“但是你策划了这一切,却不是亲手执剑目睹他们覆灭的人,难道不会觉得不过瘾吗?”
“他们当年搞你们,也是兵不血刃。”
“你是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
不过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又不太想在张家人面前聊他,于是简单地说,
“我想替他出口气。”
(16)
虽然没有汪家,他也未必能幸福,但或许平顺,或许我们不会相遇。
不过我是个凡人,参不透这些因果,就简单一些,有仇报仇。
我本来以为小张哥会借着这话继续诱使我聊一些闷油瓶的事,最近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憋得很难受。
不过这次他没有,只是跟着我一起发呆。
(17)
一个月后,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因为我还不能自己移动,他撩开被子去背我。
忽然他盯着床上看,问我说吴邪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其实你是不是尿床了?放心我不和别人说。
他这句话是故意在让我难堪,毕竟从我能说话起我俩互怼他就没赢过。我是重伤昏迷过一段时间的,那段时间全是他在照顾我,后面我回复意识能够自理之后,这些事情我全都自己在做,人再怂这点自尊是有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确实当时没跟他说。
“昨天我发情期刚结束。”
他沉默了。
他跳起来,脸色变化得十分激烈,“你这几天不是发烧吗????”
我微笑。
但其实不怪他,因为这几天我确实没散发信息素。继生殖腔受伤之后,割开后颈腺体的行为似乎彻底破坏了我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信息素制造功能,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哑火的omega。
没有alpha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不过也托它的福,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度过这次突如其来又很尴尬的发情期。
小张哥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消化这件事。
窗外,天气转晴,阳光把雪照得亮晶晶的,天地美好。
“有一个omega在你面前经历了完整的发情期,而你完全没有察觉。”局势逆转,我心情奇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和别人说。”
(18)
去长白山的路上,我跟小花道了歉,关于我隐瞒我其实真的变成了omega这件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你不告诉我和信任无关,因为我是你的试纸——用来检测你的秘密到底暴露到什么程度。”
“如果我可以在毫无提示的前提下怀疑你的真实性别就是omega,那么就证明你身边一定有漏洞。这个漏洞应该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我是离你很近的人,我察觉的东西你的敌人未必能够立刻察觉到。就给了你时间找出问题所在,在计划出现纰漏之前进行补救。”
“另外,你也想知道黑眼镜会不会在答应替你保密的前提下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我点点头,和小花聊天让人舒服的一点是他能把你脑子里的思路用语言非常清晰地整理出来。
我没有完全信任小花,也没有完全信任黑眼镜,虽然他们都为了我拼了命。
“你也不必为了没有完全信任我们而内疚。”
“他在计划结束的当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小花看了我一眼,然后勾起嘴角非常好看地笑了一下,“而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我大吃一惊,脑子像是一个已经快要报废的机械,立刻开始一边发出巨大的噪音一边习惯性过滤怀疑起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当时也大吃一惊。”小花说,“别想了。你身边的人没有问题,是你自己漏了馅儿。”
“不可能。”我一路上几乎没有把视线从长白山的雪峰挪开,但现在顾不得了,我看着他,充满好奇。
“这样,我们打个赌,你猜到了我给你免点债,算是你后面修改的计划用自己当饵,让我少赔了不少钱的报答。”
“猜不到就在刚刚胖子提议的地方扎营,今天不往上走了。”小花示意司机慢下来,“你这个状态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就会透支,我来不是陪你闹笑话的。”
我现在顾不得反驳他笑不笑话谁敢笑话的问题,我的脑子已经停摆超过两个月了,它正在全力运作,把我这两年的言行全部翻搅出来。
一年一年,一月一月,一天一天……
我不想回忆了,好累,过去的几年光想就很累,真不知道当时怎么过的。
我秒怂。
小花似乎对我迅速认输一点也不惊讶,他叹了口气说,“你问过我们张起灵信息素的味道。”
我回想了一下,“是啊,我好奇啊。”
“你以前怎么不好奇呢?他的每一件事你都好奇,为什么独独这一件,明明你问他就会得到答案的事情,你从来没问过他?”
小花问我。
我哑口无言。
大张哥回来啦~
(19)
到了营地,胖子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就走过来把我拉进帐篷里。
胖子并不赞成我去,为此我们之前就大吵了一架,我一气跟着小花的车队走的。
我认为胖子应该是最明白我的人,就算爬我也要爬去,而且他和王盟不一样,王盟担心我十年接到一个死人,当场疯在那里,而胖子则很笃定地跟我发誓,一定会把活着的闷油瓶从长白山带出来给我。
他用云彩跟我发誓。
我问胖子,如果我没变成omega,你会这么阻止我吗?你觉得我多一个生殖腔就扛不动炮了是不是?
他是周围所有人里知道我是omega时反应最大的一个。
那天我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几乎失温,王盟把我从浴缸里弄出来悄悄请了大夫来看,又把胖子从北京请过来替我镇了一周的场子。
胖子说“你可别伪造虚假光辉历史了,以前没有生殖腔你还是菜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又问,“你还记得你昏睡那段时间说的什么吗?”
我不记得,那段时间一直在高烧。
我猜梦里我哭过,不过事后问王盟跟胖子,他俩谁都不肯说。
“别人看不出来就算了,你别在兄弟面前装大尾巴狼,你可以跟着车队到二道白河,但必须留在营地等我。这事儿就是迎一尊佛,十个人去也够把他抬出来了,更别提小哥那大长腿下个山不跟滑滑梯似的。”胖子哄我,“你伤都没好,脖子几乎都打了个对穿,万一山上风大给你把前后吹通了怎么办。”
我被他逗乐了。
胖子看着我说,“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害怕他会忘记你。”
(20)
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年我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垂垂老矣的和尚,他守着一尊破破烂烂的佛像。
他说他守了许多年,已经分不清是他在陪着佛像,还是佛像在陪着他。
他身边还有一条狗,老得快要死了,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他们互相等着,给彼此的这辈子一个答复。
我十年一路来到长白山下,自己早就烧尽了,只剩下一捧灰。
“是兄弟你得把这捧灰送到青铜门前,让我看一眼。”
“我想过门里面他所有的状况。”我拍拍胖子的肩膀,“如今我只是要个结果。”
(21)
王盟和胖子站在一边,不过他的论点更气人。
“老板你现在和十年前变化有多大你有拿照片看过吗,而且你还变成了omega,万一他觉得你是假冒的怎么办?”
老实说这个比胖子的话更让我心虚。
当天下午我就做了个噩梦,梦到张海杏对闷油瓶说,族长这个omega吴邪又贼又坏还是个假的,那个傻的真货吴邪已经被不知不觉替换了。
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找到真的那个。
我面前放了整整齐齐的七个人头,旁边还有个空盒。
睁眼醒来之后我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闷油瓶从门里走出来问我“请问你是谁”的可能性,其实不太高——闷油瓶看人眼光极准,如果有他在当初张海客在墨脱那场真假吴邪闹剧根本不会上演,他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我。
可是我很害怕他看到我之后愣住。
哪怕只有一秒都不行。
不过很快我就想到了解决方案,我可以让胖子上去打招呼,或者我可以背对着青铜门睡觉,等着他来认我,觉得我是真的,就慢慢消化吃惊,再把我叫醒。
觉得我是个不认识的,就趁我睡着从我身后悄悄走掉。
晚上的时候我收拾行李,王盟走进来递给我一件高领的保暖内衣,还有肤色的胶布——omega用来遮盖颈后咬痕的,我试着在前面的伤口也贴了一个。
然后照着镜子看了看摇摇头,“这个骗不了他,大方一点吧。”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不过我把保暖内衣收下了,上了雪线冷,或许用得到。
王盟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这是你清醒的时候唯一一次跟我提他。”
(22)
之后进山那段说起来有些好笑。胖子和小花都跟着我,尤其是是胖子,几乎已经到了一只神经高度紧张的老母鸡的程度,可我后来还是跟他们走散了。
我自己一个人阴错阳差地顺着地下河进了地宫,看到了闷油瓶留给我的字和我的专属导游四阿公,捧着那枚钥匙走在黑暗里。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冥冥之中最后这段路是一定要我一个人走的,我必须一个人走到那里。
这一路并没有危险,即使对一个重伤未愈的omega来说,不过想来也是。
闷油瓶的想象里,我这十年里应该在吴山居养得很好,每天最剧烈的运动可能就是擦擦瓶子翻翻书,他必须保证一个比长白山分别时还要菜的我平安地到达青铜门前。
显然这个左手流星锤右手大砍刀的我和他想象的形象有所出出出出入。
王盟的话又开始回响起来,我按照之前的计划,在青铜门前开始装睡。
大概是因为体力消耗得太大,又可能是他的衣服穿在身上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我真的睡着了。
迷糊里我知道胖子到了,很多人都到了,但是我也没有想要醒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闻到了雪的味道。
我想起那两次从雪崖上坠下,那些砸在我脸上身上的雪,不由放缓了呼吸。
我知道这是做梦,这里是地底深处,而且我的鼻子好久以前就闻不到除了信息素以外的任何味道了。
可是雪似乎还在簌簌地落下,慢慢盖住了我,沁凉的雪花顺着呼吸进入我的四肢百骸。
——他在叫我醒来。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23)
我意识到雪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其实用雪来形容是我个人主观的赋予的,这个香味最贴近于我认知范围内雪的感觉,就像是其实没有哪个汉字和真的猫叫声一样,所以只能用相近的喵来代替。
难怪黑瞎子说要自己闻才能知道。
不过我不太理解小花说的“很会隐藏”是什么概念,雪的味道虽然寡淡,但其实很明显也很强烈。以个人的感觉来说,我觉得他的信息素已经快把我整个人罩起来了。
一路上我趴在他背上,感觉他的信息素混着长白山真实的雪一起吸入我的肺里,那个常年被烟和蛇毒浸渍的器官似乎复苏了一点生机。
我在他背上咳嗽了两声,他停下来单手扯了扯我的帽子,盖得更严实一些。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提议自己下来走,结果刚起来就一阵左脚钻心的疼,就差点没摔进篝火里,吓得胖子嗷嗷叫唤。
我有点尴尬,不过好在这个篝火边都是自己人,没人笑我,也没有人应我自己走的提议。
小哥把我左脚的雪地靴脱下来,重新用绷带固定了一下那几个翻起来的指甲又给我穿了回去。
我说真的没事,这点伤不影响走路,后面一大段下坡又是夏天容易有危险。
他转过身看着我,“上来。”
然后继续把我背起来走。
吴家和解家的伙计们听说过哑巴张的名号的不少,但是大多都是第一次见真人,所以路上经常会有朝我们这里看的视线,好在我的威望也不是建立在武力值上的,伙计们顶多凑过来问一声要不要换手,都被闷油瓶拒绝了,就这么背了我一路没换过人一直到营地。
后半段山路上雪已经融化又冻结成冰,湿滑泥泞,胖子喘得像狗,小花累得不想说话,只有他还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面色不改。
(24)
到了营地装车,胖子悄悄问我,“这一道上我看你也没睡熟,想好怎么劝小哥跟咱一起下乡了吗?”
我摇摇头,我一路脑子都放得很空,专心数他的心跳声。
胖子说你不能太不着急你这么声势浩大地把他接出来最后他要是跟被人跑了咱们就亏大了。
我说,如果失忆了那我肯定不能放他走,再整出来一个阿坤的事我真的会疯。
“可他没失忆,那他就应该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干涉他的决定。”
“感情你拼了老命爬到青铜门口不是为了抢占预约先机啊?”
你决定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要讲先来后到吗?不是我喊你你就来了吗?我觉得他也会来。我搂了他脖子一把,“放心,万一……就算只有咱俩也能把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
(25)
上车往下走了两个小时,天擦黑的时候到了民宿,小花有事,要带着队伍连夜回程。
分别的时候我俩拥抱了一下,小花感叹了一句“真的一点都闻不到。”
又低声问我,“不打算告诉他吗?”
我摇摇头,我不打算问他在青铜门里的事,所以他应该也不会问我——我俩之间,从来只有我对他的单向好奇。
而且这次难得有我不太想对他说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大概会等我有一天跟他说,就算我不说,他也不会介意。
就算发现了,他也会像接受我身上的伤疤一样接受我的新性别。
而且现在的我除了有发情期,也确实和beta没什么区别,我的腺体现在不会对外散发任何信息素,即使在发情期的时候也是一样,对周围的人不会造成任何麻烦。
并且张海客告诉我,等我的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可以尝试将腺体和生殖腔去除。
如果将来要一起生活,还是那个什么都闻不到的beta比较好。
(26)
到了民宿,早几个小时就接到电话的老板已经把饭菜做好,烤炉架好,成箱的啤酒白酒也都堆在了门口。
我直奔三楼的房间洗了个澡,然后就着窗边最后一点夕阳抽了根烟。
去程回程折腾了几天,我一口烟没抽到,下山的时候有个年轻的看我在闷油瓶背上趴着怕我无聊给我递了根烟,被我瞪了一眼之后差点被坎肩摁在岩壁上摩擦。后来上了车我刚点一根烟,闷油瓶就拉开后面的门上了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抽,把烟掐了。
胖子看着我,用口型说,【你就装吧】
抽烟以前我就会,只是没这么频繁,洗澡也是,以前的我是可以接受先在楼下痛痛快快地喝酒睡觉醒来再洗澡这个流程的。但omega这个性别给我的改变比我预想中要多一些——尤其是是发情期前后,身上有汗会非常不舒服。
至于烟,除了可以缓解我精神上的压力,它还有一个可以冲淡周围alpha信息素的作用,即使到后期我已经闻不到烟味,它这项功能仍然继续有效,抑制剂随身携带会有暴露的风险,但烟永远不会。
(27)
听到上楼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刚点的烟扔在窗台上。
我不想让闷油瓶发现这十年里我变了太多。
黑瞎子曾经劝我,活很久的人早就学会了习惯物是人非,没有人不会变,就算出来看到你变成一个400斤的胖子或者满头银发,他都不会太惊讶。
也许我是想让我显得和他之前遇到的人不一样一点。
虽然我老了。
我把卷上的袖子放下来,把衬衫的领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才发现我刚才手太快了忘记掐烟头,一缕渺渺青烟映着窗外已经消失到只剩一点残红的太阳。
——像是在祭奠谁。
闷油瓶开门的时候,我听见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的,胖子配着震天响的配乐唱的跑调的老歌还有几十号伙计们一同起哄的声音。
庙里的菩萨可能就是这样,隔着一两层或金或泥的盖子,高高在上听着并不真切又与己无关的热闹。
“吴邪。”
直到张起灵从窗边走过来看着我,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盯着他发呆。
“这个都是太阳能板加热的水,只有温水。”我没话找话地解释了一下,“我先下去看看胖子,你慢慢洗。”
他又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28)
我下楼的时候胖子和坎肩已经喝上了,大堂里面院子里面桌子上全都是啤酒罐已经没有摆放菜的地方。我心说跟着小花的队伍一路,到哪里都规矩得很可把他们给憋坏了。
胖子把我拉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俩刚在楼上干嘛了,我呸了他一口,“他就上去五分钟我就下来了你是想侮辱谁。”
胖子也呸我一口,“天真你可太龌龊了我是问你是不是憋不住抽烟被小哥捉住了?”
“他又不是我二叔,管我抽烟喝酒干嘛。”
我俩互怼得正欢,坎肩凑过来犹豫着插话问,“咱们要不要把张先生请下来?”其他伙计纷纷附和。
胖子朝他挤眼睛说,“你不知道,张先生可注重在某人面前的形象管理了,现在肯定要好好洗澡捯饬捯饬再下来。”
“他背着我走了一路了,让他睡会吧。”虽然我知道这一趟还远没到他体力的上限,不过他应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我招手让老板过来点了几个菜,打算一会拿上去给他单喝,顺便找个时机聊聊我的雨村。
因为听说闷油瓶要休息,大家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过很快就又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胖子率先拽起那个破麦唱了起来。
老板在院子里跟我招手,示意我要的菜都好了。
我点点头,打算抽身上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鸟叫。
这里还属于林区,晚上有鸟叫也很正常,但问题是这种鸟早在几年前就换了迁徙的路线从内蒙取道了。我当关根时认识的鸟类摄影的朋友跟我抱怨过以后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长白山了,他要去草原当套马的汉子。
为了确认我问了一下老板,老板点头也说好几年没听过这种鸟叫了,还很兴奋地说生态好了大概鸟就又回来了。
我冷冷一笑,这他妈根本不是鸟叫,是鬼哨。
——是张家人。
(29)
这一路走来,我找张海客借人借药,导致张家介入太深也确实出了不少力,所以我明知道这一路他们都在跟着我们,却也不好发作。
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着急,有几声几乎都破了音,想来是很激动。
我第一反应是想要掏枪朝窗外来两枪,让这几只不看新闻乱叫的傻鸟闭嘴。
他们族长才从地底下出来,洗个澡睡个安稳觉都没有,就要被抢走继续履行族长的义务吗?
我刚想站起来让所有人抄家伙,就从窗户看到从三楼跳下来一个人影轻巧地落在后院,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我非常心虚地挪开了视线,靠在胖子身上装得烂醉如泥。
(30)
过了几分钟,我冷汗才冒出来,恨不得打死刚刚心虚的自己。
万一张家再喊他继续守门怎么办,张家这么多秘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七八个地方要守,你还有几个十年等?这十年至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年年来看,下一个十年去哪里找他?
我直接拿着枪就跑了出去,可是一阵凉风扑在脸上让我清醒过来,一个普通人,要怎么找到一群在黑夜深山老林里密会的张家人?
最快速的办法就是放一枪,听到枪声他一定会回来确认。
然后呢?
我想象了一下一枪之后,屋子里的伙计全都窜到院子里来,十分钟后大张带着一众小张气势汹汹地杀到民宿然后两拨人茫然四顾。
我大声质问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如果我是闷油瓶的女朋友的话,也许这个对话勉强可以成立。
——。
他应该会回来的,我一遍遍安抚自己,就算是来告别一声也一定会的。
我这么想,其实心里又不是很有底气,也许对他来说,下山背我的这一路就是他的感谢和告别?
这要是胖子敢这么干我肠子都能给他打出来。
我想起来胖子之前问我,如果他没有等我们接先走了怎么办。
我说,那他就把我狠狠得罪了。
对,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手里左手大白狗腿右手ak47,也只能跟他说,你不打招呼就走,我会生气的。
我能怎么办?
他的唯一一点私心已经给了我和胖子,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到。
(31)
我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想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从刚才开始,我的脑子就已经不转了——它仿佛已经到了十年后,在茫茫草原上戈壁上雪原上竭力地找着张家族长的一点骨头。
我需要外援,于是转身回到大堂,胖子他们已经喝得烂醉。
我推推他,跟他说,胖子醒醒,小哥走了。
胖子动也不动,嘟囔说,云彩也走了。
(32)
我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从里到外的那种。
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当年雪山送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跪在爷爷坟前的时候没有,可现在忽然感觉很灰心。
久违的蛇毒似乎从我的血液里翻腾到了鼻腔,一阵酸涩,那种疲惫不同于从前走沙漠爬雪山,是从骨到皮的。
我觉得自己是一条蛇,慢慢地从黑漆的地下往飘着白云的天上爬,那些粗粝的岩石从我身上刮过,夹着冰雪的风把我高高卷起又重新扔回地上,就这样爬了几千年。
我在院子里站了半夜,到了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我想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于是我开始思索等会儿胖子醒来问他去哪里了,我是装着和他们一样惊慌失措,还是故作高深说他去了该去的地方,去做该做的事。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最好离开这里,这样就可以回避这个问题。
——吴邪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他要去雨村,开启他的新生活。
但折腾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雨村,我要带点什么过去。
我想到了墨脱,想到了那尊石像。
至少我可以带着它一起离开。
朋友一场,他不应该介意我拿走他一个雕像。
(33)
想到就做,我抖了抖身上的露水转身回大堂,从一个烂醉得流了一桌子口水的伙计口袋里翻出一把车钥匙。
所有伙计都睡得四仰八叉非常难看,胖子在里面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旅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被高分贝噪音荼毒了一晚上,终于像是战战兢兢的松鼠一样冒头出来轻手轻脚地收拾残局。
看到我他们吓了一跳,老板娘跟着伙计叫了一声小佛爷,老板打了她手一下,对我鞠躬道,喊吴先生,要出去吗?
对,我说,去一趟墨脱。
(34)
刚刚清晨的山路非常安静,地上能看到小花车队的车轮痕迹,凯旋的队伍都没有一点混乱,开得都规规矩矩。
左脚还有点疼,这车是手动挡还要踩离合有点费劲,好在路已经平稳了不少,于是我就叼着烟慢慢地开。
道边已经没有雪了,两边的树林里都是鸟叫,树枝上还能看到松鼠,我停下来摇下车窗用副驾上放的相机照了两张,发现没有雪还是差点意思。
不过没关系,墨脱还有雪。
很奇怪的我现在没有归程那种平静,反而有一种异样的雀跃感。
不过立刻我就释然了——这是要去墨脱,确实是去程。
(35)
一路抽着烟,倒也不觉得困,但是咳嗽起来的时候发现车上没水。
我看了一眼车后面发现没有车斗,意识到中途我需要换辆车,不然那个石像没办法装进车里,而且我也需要一点补给——最好再来一个司机。
于是我打算给小花打个电话让他在前面留个伙计和车给我,掏了掏口袋才发现手机没带。
不仅手机,身份证,钱包,除了烟和打火机我什么都没带。
面包和水也没有。
我踩了刹车把头抵在方向盘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强制自己的脑子回到轨道上,慢慢从那种奇妙的雀跃里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我终于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决定并不理性,就算再不愿意面对那个情况,我也应该回到民宿。
在原地抽了根烟,我费力地在山路上把车掉了个头,打算慢慢地往回开。
这时我听到对面传来了引擎声,在安静的山路上可以清晰地听出一辆车开得很快,剩下几辆追在后面,似乎都很急。
(36)
我停下车,摁了一下喇叭。
我听见胖子的声音,“在前面!!”
两分钟后,胖子一手端着枪,从车上跳下来,后面是一群伙计。
“天真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我走下车,掏出自己的枪扔回车上,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撸起袖子给他看了看右手上的几道旧伤,他才放下心来,吹了一声口哨。
闷油瓶和坎肩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我没有看他们,对着胖子说。
“我有事交代小花,走得急了一些,忘带手机了,对不住。”
“你知道烂醉如泥的时候被拎起来是个什么感觉吗?”胖子压根不稀罕理我的谎话,把我扯到伙计看不到的地方压低声音劈头盖脸地骂我,“我俩顺着他回来的方向找,他怕你出事我们就回去喊人,一队人鸡飞狗跳,快出发老板才跟我说说你去找摩托了,我差点以为他是串谋绑架了你,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墨脱,你去墨脱干嘛?”
“这么大的宝贝瓶仔刚接回来你就不要了?你舍得吗?去墨脱,墨脱有什么要你一个人去?”说着说着胖子忽然噎住了,喉结滚了滚扭头去看闷油瓶,然后慢慢转过头看我。
我不敢看他。
“回去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开,高声朝着队伍吆喝。
(37)
我浑身都是烟味,加上心情极差,就往前走了几步打开另一辆车上去。
车上的司机是新来的,被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频频看我,坐在我旁边的还抄着家伙的小黄毛显然是一大早被桌子上挖出来的,脸上还留个半个胖子的鞋印子,看到我直接跳了起来。
现在的我没力气搭理任何人,用眼神示意手下开车。
正准备打火的时候,车门被拉开了,胖子比了个手势,我旁边和副驾的两个伙计立刻就滚下了车,胖子把还在愣神的司机拉下来自己坐上,闷油瓶拉开车门坐在我旁边。
我说胖子喝了这么多别开,我开。
“啐,酒早就被你吓醒了。”
大概还是有点晕,所以胖子开得不快,后面几辆也没有人敢超他的车,一排车就在山林里以大爷遛鸟的速度慢慢开。
车里气氛非常压抑,胖子被折腾了一早上累得不想说话,闷油瓶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心里还是去路时的状态,即使现在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发现自己也并不好奇他昨晚去了哪里,也不打算问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十年里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之后会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甚至打起来,我和胖子俩为了给小鸡吃白米饭还是面包屑打起来,被他这个小米派一手一个摁在地上。
(38)
“我在福建看中了一个村子,环境还行,不过距离市集挺远的。”快要看到民宿的时候,我忽然开口说。
胖子看着我,用眼神暗示我应该把那里的环境描述得更加优美更加吸引人一些。
我没理他,继续说,“交通不方便。”
“我和胖子打算去住。”
应该还有一句话,我本来已经要说出口了,想了想还是嚼碎了咽了回去。
(39)
到了地方我本来打算上去收拾行李,却被他一把拽住直接上了三楼关上了房门上了锁,关上了窗户。
我这才发现他在生气。
这是极难从他身上找到的一种情感之一,另一种是喜悦。他是个普通人,但又超脱出我们太多,除却死生大事,世界上的大多人事都不会在他眼睛的深潭里激起任何波澜。
似乎唯一可以联想到的原因就是我擅自离开这件事。
如果是从前的我大概就先道歉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活着挨过他几拳。
可我现在也有一股火气,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摆设,黑瞎子说这种室内战斗可以弥补一些我个人关节反应上的不足,算是我略微擅长的地图。
我做好了准备,在心里推演了一遍行动轨迹,正好给他看看这十年我是怎么活的。
但我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跪了。
准确一点说,他在我跪倒之前把我捞住了,然后放在床上。
我第一反应是喊胖子,有人下毒。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毒,而是另一种东西,alpha的信息素压制。
黑瞎子跟我说过,像是他们这种高级alpha——我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在和omega待在不太通风的室内的时候会比较小心,因为即使用过抑制剂他们的信息素仍然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达到一个可以进行“捕获”的浓度,意思是待在这个区域内的omega的行动力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失去行动力。所以黑瞎子跟我在室内训练的时候一般都会开窗——毕竟活动起来的信息素会散发得更多,小花也陪我练过两次,他就更讲究一点,带我去的训练室是有那种专用的空气循环过滤的。
没有omega同意的信息素压制行为当然是被禁止的,不过也有alpha会用它来安抚自己的omega。
也有信息素相近的复数alpha可以完成共同捕猎的,为了提防有心人的试探,他给我的建议是闻到信息素味道变浓就走。
不过人类身体机能退化了很多,现在一般的alpha根本散发不出充满整个空间的信息素,你身边的就我和花儿还要几个张家人了——不过这些人要制服你大概一只手也就够了,用不上这么麻烦的事。
(40)
瞎子,啪啪打脸啊。我心说,我从进门到不能动只用了五分钟,就算闷油瓶一直没用抑制剂这个速度这也太屌了。
而且这还是他无心为之的结果。
不对。
我忽然想起他刚刚关窗的动作。
他是故意的。
就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一样,他把我整个人翻过去,去查看我后颈的伤——他离得太近了,呼吸带着信息素直接打在我后颈刚刚长好的伤口上,又烫又痒。
他知道了。
我是个omega。
这个认知让我气红了眼。
老子为了接你出来变成omega,你见面就拿信息素搞我。
如果我现在手里有刀,我恨不得就把腺体挖出来砸他脸上。
我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甚至有点狰狞,但他仿佛不在意一样,把我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41)
“你在发抖。”
我从愤怒中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经历过刚刚一段莫名的高亢雀跃之后,我的身体开始疲惫地放松下来。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有意克制我的情绪,我感受到的,和我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两张脸,这行里都是人精,往往一个表情做到位还不够,你要用身体语言,用手用腿用你的全身去骗他。
你在生气,你在大笑,你很放松,你想杀人,你想他生,你想他死。
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用骨头演戏。
这种极端的撕裂之后放松下来后会头疼会发抖,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不用他的安抚,我也能慢慢平静下来,这套流程我很熟悉。
但我现在还在发抖,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撩开我后颈的碎发,在上面抹了什么东西。
我闻到又一股浓厚的信息素的味道,迅速顺着伤口和腺体的皮肤进入到身体里渗透进血液,我感觉随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连血管都暖了起来。同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
——他把血抹在了我的腺体上。
这是安抚行为,我想起黑瞎子的话,刚刚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一直很紧张在失控的边缘,体温也一直很低,所以他释放信息素,让我平静下来。
但他的信息素太强了,已经不能算是安抚,简直是镇压。
(42)
我趴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所以只能任由他原本放在我腺体附近的手指慢慢往下,摸在我背后的一处浅到几乎看不到的伤疤上。
不用回头就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背上腿上,他还用他的发丘指去摸我的骨头,碰到断过的地方就停下来用手来回摸。
手指在伤痕上停留的时间长长短短,翻搅着我已经扔在脑后的那些回忆。
伴随着一个个名字和脸,有些还在眼前,有些已经模糊在一团血里。
有些是别人替我挡的,我身上的只是他身上整个伤痕的一角拼图,有的是被人伤的,有的是被野兽伤的。
但更多是在摸爬滚打的时候留下的,这些伤痕大多是让人平静的,它们是我到达这里的漫长路程中一部分。
我想要翻过身来,却被他一只手摁住了肩膀,揉了揉。
他不再说话。
整个房间比青铜门前还要安静——那里至少有胖子,还有歌。
我知道他这个动作是让我别动,再等等。
除了他,这几年来已经渐渐没有人敢让我等了,我的脾气也不像是从前那样好。就像是现在,我的精神愿意听他的,可是我的身体在本能中已经在准备反击了。
他应该感觉到了,扣在我肩膀上的力气却仍然没有卸下。
我有些不耐烦。
他看得太细了,有些我已经不记得了,不是说不记得在哪里何时受的伤,而是连疼过这件事也不记得了。
可他的手指告诉我这里有道伤。
(43)
慢慢的,我的左手臂的伤逐渐开始疼了起来。
不行。
那不仅仅是十七个人,还有它背后的失败,和失败后的失望还有对未来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这样失望的恐惧。
我不知道有一日它会不会好,至少现在它仍然是我的一片逆鳞——但此时它被掀开,露出里面还没长好的血肉,即将暴露在我最不想它被看到的人的视线里。
这个疼卷起了我这十年里的恨和狠,有那么多无名的愤怒和悲伤,我不知它们的来处也不知道该把它们发泄到哪里,它们就像是那些蛇毒一样沉淀下来,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用尽全力开始挣扎。
他释放信息素的目的是为了安抚而不是压制,手臂渐渐恢复了力气,我翻过身,想要从床上撑着坐起来。
聊什么都好,让他说话,只要他——
对视的瞬间,我不动了,也放不出声音。
寂静再一次降临。
(44)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长久以来我在现实里梦里幻境里记忆里一次次看着这双眼睛,像是在看着长白山万年不变的白雪。
我无数次地尝试去读懂它的静谧之下的起伏沟壑。
也曾经思考过,如果有什么能够打破它的平静,那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一个人。
会是谁。
——是我
我忽然发现喉咙很疼,疼得我发懵,几乎以为那个伤口又裂开了。
过了很久,我展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
我们靠在一起,不是我依靠着他,只是像是两个人取暖一样贴紧着——近到我能听到藏在麒麟的下面的心脏的跳动。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嚼碎了那头墨色的麒麟,把它的秘密和责任全都混着血肉顺着我割开过的喉咙吞咽下去。
我可以在他的手臂上割十七道一样的疤痕,把我这十年的伤一一炮制,包括那些好了再长的皮肉,断了再接的骨头。
然后我们两个人都是一身破落的伤,两个只会喘气,闻不出油盐酱醋的鼻子。
我可以告诉他每一道伤的来历——其实里面大多数都是为了我自己。
十年里我爬过的山,犯过的傻,拜过的庙,梦到过的他。
怎么都好。
只要他别再用这样的眼睛看我。
我现在可以和人提起潘子,提起三叔,提起许多为我或者因我死掉的人,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像是在讲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这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有事能击溃我的心,让我觉得心疼。
“我没事。”我对他说,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吴邪。”
被我盖在手掌之下的眼睛眨了眨,我听到他说。
“别哭。”
*本章吴老板会发出一些非常不omega的言论x2
45
我们俩好像都没这么狼狈过,我又没忍住抱了他一下,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们讲和吧?”
他头发被揉得乱翘起来,我忍不住想我们将来要是能一起生活,他会不会每天早上起床都顶着这样的脑袋走来走去。
其实我大概知道,只要我开口,他是会选择跟我去雨村的。
可是我仍然不能保证。
我担心张家抬出另一套责任,用包括我和胖子在内的许许多多凡人的安泰要挟他,又将他装到另一个轨道上。
我需要一个说服他跟我离开,远离责任的筹码。
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这意味他将偏离他从出生开始的轨道,背离他的名字里背负的责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否定了他曾经经历过的苦难的意义。
而这个天平的另一边,没有什么更有意义的征途,也没有酒池肉林的享受,只有我和胖子两个老男人,和一个福建的小村子,一段可能能让他从晚上安稳睡到早上但无聊透顶的几十年。
明明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但看着他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好像又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越想越困,心说折腾了一夜,我等会上车要睡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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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丢人的真的就睡着了,还是坎肩上来喊的我,说让我下去看看。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头发已经打理整齐了,而且以他的耳力大概早就听到楼下有人来,只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叫醒我。
我确认了一下眼睛没有肿起来,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刚刚平复的心情,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又恢复到了我几年来在镜子里看惯的那个人。
我必须用这幅表情去见客。
因为我已经猜到来的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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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和小张哥,还带着几个小张。
坎肩带着几个伙计拦在楼梯口,估计张家人也不想在闷油瓶面前直接来硬的,所以就坐下来等。
我冷冷一笑,跟了我几年的伙计都神色一凛——这时候惹我大概率是要出事的。
桌子边一共就四把椅子,张海客张海盐占了俩,胖子坐着一把,还有一把。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张海客和张海盐几乎同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要把站在我身后的闷油瓶让过去坐。
闷油瓶没动,就在我身后站着,我莫名有了些底气。
胖子也很高兴,美滋滋地坐着看着一屋子杵着不敢动的小张们:“怎么你们这是要来十八相送吗?接人没出力光会截胡了是吧。”
马上有个小张反驳说,“谁说我们不想出力了,是吴邪不让我们靠太近……”
我看了一眼那个直呼我名字的小张,他先是别开了眼睛,然后想了想不对又瞪了回来,非常有趣。
张海客咳嗽了一下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有一些族里的事情——”
“别装蒜了,昨晚没聊够吗?”
“你怎么知——族长跟你说了?”小张哥问了半句才意识到被我诈了话,脸色有点难看,不过还是忍不住说完了,“昨天我们找族长,正事还没说两句就发现了蚰蜒,也不知道你们上山没弄醒它们下山却把它们弄醒了,于是我们清了半晚上的虫子然后族长就回去了。”
“有事是真的有事。”张海客说,“不过这么多年了,还是希望族长先歇一歇。”
我心生警惕,想起几年前张海客问过我,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说休息,我还有他都太累了。
现在想来,他是在套我的话。
“张家的老宅有好几处还在,族里也有些老人想要见见族长,地方远人又环境优美,族长可以在每处小住几个月。这其中有几个地方您曾经到过。”
我心说坏了,心里暗骂张海客鸡贼。
“当然,你们作为族长的朋友,也可以一起去。”
“陪玩收费啊,你知道我和天真什么价吗?”胖子眼明心亮识破了他的诡计。“以你们族长的规格,怎么也得一天一万吧?”
“漫天要价也要有个度。”
“每人。”胖子说。
“陪着小哥玩一两年,然后他正式开始干活了,我们就该滚了。”我笑说,“然后你们每年再给他放个年假,让他过来跟我们过年聚聚吃个火锅,一辈子最多再见个三五十回,叫朋友真是高抬我们了。”
“族中现在没有这么多事情,一年中会有不少空闲时间的,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过来小住,费用我们承担。”
张海客话术高明,我恨自己当时对他透了底,他已经知道我想带闷油瓶去隐居,先是缓兵之计,又提个差不多的条件——而且还附赠了一个非常诱人的,闷油瓶的过去作为筹码。
加上我的计划里,他们也确实出了力——面对汪家承担的风险是一样的,无非是他们人多,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就少,我就一个人,所以比较惨。
而且我们其实并不占绝对优势,说到底朋友这个词范围太广了,而对面坐着的刚好是大众定义上的家人。
我很怕闷油瓶开口答应。
所以在他嘴张开的一瞬间我就开口了。
“他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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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骤然开始变得紧张。
“九门吴家还管不到我们张家族长的去留。”张海盐笑道,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想我今天要你爬着出门。
张海客继续循循善诱,“吴邪,我很感激你,你是真心为了族长好的人。可是你现在要他抛下一切陪你在山村待几十年,又能得到心安吗?”
我微微一笑,他的鸡汤让我的内心起不了一丝涟漪——我抛下了亲人甚至整个吴家去雨村,求的根本不是心安。
胖子笑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江湖上还没人能唱过我和天真,班门弄斧,来咱俩来一段给张家兄弟学学。”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会有些犹豫,但经历了刚刚的一场恸哭我现在非常确定。
我一定要他跟着我走。
可是虽说眼下我和胖子跟他们嘴上斗得不分高下,但要让他们知难而退,这些还不够。
这几年来,拯救我的往往是方寸大乱时的灵光一现,就像现在。
我忽然想起我是个omega。
我以为我已经把它所有的价值都压榨出来了,不过看来我还能再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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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一口气,开始平静地讲述。
“我为了救你们的族长变成了omega。我问过医生,想要做腺体和生殖腔的切除手术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很有可能会因为信息素骤然缺失直接挂掉。所以我至少要养两年,医生建议不要使用抑制剂,避免刺激腺体,所以这两年我必须有个alpha陪我度过发情期。”我双手放在桌子上摆出一副诚信谈判的样子来,“论情论理,这个alpha都应该你们张家出。”
全场寂静。
一众张家人根本不相信刚才这番话出现在这种郑重的谈判场合,脸上写满了震惊。
胖子看向我表示这个话头太牛逼了他不会接。
张海客是和我接触比较多的,大概来之前就做好了我的不按理出牌的准备,所以最先反应过来说,“周围难道没有追求你的alpha吗。就算你的信息素比较淡也不至于吧。”
“没有一个alpha会要一个连发情期都散发不出信息素的omega。”我指着小张哥,“不信你问他。”
一屋子人齐刷刷看向小张哥。
张海客退让了一步,“如果是在腺体上留下咬痕的临时标记的话,我也可以代劳,我们可以一个月见一次面。”
“我腺体废了无法临时标记。”我又指了指小张哥,“不信你问他。”
“所以你需要有人给你永久标记然后两年后再洗下去吗?”张海客仍然公事公办的表情,但他比不过我不要脸,已经有点挂不住了,“张家有不和外族人通婚的习俗,所以……”
“我无法被永久标记,生殖腔也被打穿了。”我第三次指着小张哥,“不信你问他。”
“怎么什么都有你!”张海客忍无可忍吼小张哥,后者趴在桌子上不肯抬头。
“所以一个月发情期三天,一天24小时,我需要alpha的信息素,日常可以不住在一起,只要能保证30分钟内随叫随到即可。”
“你可能觉得这是个黄色笑话,但我说的是我的死活问题。”我看着张海客,“好歹我作为牵头灭了汪家的人,将来野史上大概会留个名字的,这么个死法,是不是太寒人心了。”
张海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我继续说,“我的建议是冤有头债有主,要么是你们族长,要么是他。”我点了点小张哥,“当然海客兄你不介意咱们俩一样的脸我也不介意就当连三天照镜子了。”
“吴邪,够了。”
就在我大杀四方的时候,有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
我不能继续说话,这很可惜,再说几句我真的可以让小张哥爬着出门。
不过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雪崩在我身后30公分处发生,白雪带着冰屑倾泻而下,顷刻之间整个大堂里所有的alpha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威压。
我看着一群小张东倒西歪十分狼狈,笑得像是一个刚刚绑架了公主的恶龙。
雨村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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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人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非常沮丧,张海客还有事情要跟闷油瓶说,于是我和胖子先上车等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拍了小张哥肩膀一下,本来是要表达一下歉意,结果他居然被我拍得踉跄了一下,回过头很用力地瞪我。
我良心轻轻痛了一下。
但上了车我就开始乐。
我觉得我做了一件比灭了汪家还牛逼的事情——逼着张家让他们交出族长来当我发情期的安慰剂。
胖子一开始跟着我乐,后来看我笑得停不下来,就拿脚踢我。
“你跟我说实话,哪些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看胖子要急眼,马上举手投降,“从墨脱回来我一直在忙哪有功夫去医院,连腺体能割掉我都是以前听张海客随口提的的。”
“啊他这么精明的人看不出端倪吗?”
“我刚才把态度都摆在这里了,话说到这份上,吴家的脸,我自己的脸也不要了,他如果还不放手就只能真的开打了。真打起来他们族长不会向着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而且我也没骗他,伤是真的,只是没到真的要找个alpha才能活的地步,”我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墨脱那次发情期似乎是因为濒死引起的生理本能,其实从墨脱回来之后我还没有过发情期,所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你可真行天真,以前跟瓶仔开个黄色玩笑都不敢,现在你敢当着张家人的面这么编排他,你当时没看到他那个脸色。”
胖子的话不像是说谎,我开始心虚,朝着车外看了一眼,但从背影很难看出他的情绪,但看和他说话的张海客的表情还算撑得住,应该没有大事。
我松了口气,胜利的喜悦又一次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开始飘,觉得做事情最好一鼓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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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胖子被我吓了一跳,老脸一红,“这车不减震啊。”
我反应过来踹了他一脚,“我说现在就去雨村。”
“我用自己给咱们争取来两年的时间,所以要争分夺秒,到时候咱们过得有声有色,张海客再来我也有谈判的底气。”
“我刚才就想说,你怎么就说的两年,直接说个十年多好。”
“十年太长了。”我想也不想地说。
而且我确实打算尽快割除掉腺体,我不喜欢突发事件去打乱我原本的计划,大多数情况下我会用很多层保障和保险减少突发事件,比如我会在下地或者谈判之前超剂量地服用抑制剂确保omgea的发情期不会出来捣乱。
现在我更不允许它去打破我马上要拥有的平静生活。
“刚才和抢亲的山大王似的,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胖子挤兑我,“说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打算……”
他的话被拉开的车门打断了,闷油瓶坐了上来。
因为胖子的话,闷油瓶上来的时候我有点打鼓,于是悄悄偷看他。
他看起来没有不高兴,当然也没有显示出对旅途的期待,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他人生里太多时间都是在路上了,也看过太多的东西,早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惊喜的了,瀑布和小鸡大概也不可以。
而对于我来说,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的雨村重要,我像是一个离家太久的人,急切的想要回到那里,谁都不能打扰我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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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花发了个短信说我晚点过去北京,计划有变。
他回了一句知道。似乎也不打算问我原因。
反而是二叔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大意是让我回家一趟。
一路上我都睡得很好,连中途一段坑坑洼洼的乡道都没给我晃醒,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下了土路之后副驾上的闷油瓶让胖子跟他换了座位,坐在我旁边一直用手从后面扶着我的头,相当于给我的头做了一个减震处理。
我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背心。
这有这么热吗?
胖子指了指我手里。
我看到那件连帽衫非常可怜地被我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为了缓解尴尬我说,“我刚可能做梦了。”
“变成屎壳郎的梦呗。”胖子毫不留情地笑话我,“不停地攒球儿。”
中途到了休息站,我趁着服务区吃饭的功夫跑出来抽了根烟,一边想事情。
二叔的话说得在理,我的事情了结了,总要给在乎我的人一个交代。
我回过头,闷油瓶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我,大概是要出发了胖子让他来找我。
我跟他俩商量,等下绕路先去趟杭州,你们吃顿饭在高速口等我就行。
他点点头。
我爸妈不知道我变成omega的事情,好在他俩都是beta,就算我有信息素的气味他们也闻不到。
不过我必须把明显的伤疤遮住。
我翻出来王盟硬塞给我的胶布,这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我先在左胳膊上贴了一个,然后摸着去贴喉咙上的,最后一片闷油瓶拿了过去,示意我低头。
我低下头,他把胶布撕开,贴服在腺体上盖住了伤疤,末了用手指轻轻压了一圈四周,又用手指替我拢了拢后颈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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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里,我们在楼外楼下车,我让他俩去吃饭,然后自己打了辆车,去了我家。
我本来以为二叔在,毕竟是他打电话喊我回来的,但打开门发现只有爸妈。
这一招杀得我猝不及防,来之前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拿来搪塞我二叔,谁知道他一招釜底抽薪彻底让我哑了火。
因为他俩不会问我九门,不会问我吴家,不会问我铺子,只会问我,所以我才不知怎么回答。
好在他们从不寻根究底,叫我回来也并不是真的要我什么交代。
他们甚至不需要我像其他独子一样在他们身边生活,他们对我就像是我对他们的希望,好好活着。
一顿饭吃下来,我食不知味,加上鼻子不灵,只能凭着记忆里的气味靠着想象力夸。
我说我要去福建的小村子住一段,这几年太累了,是是非非的有点腻了。胖子跟我一起去,还有一个人也一起。
他们犹豫了一下问,“是‘他’吗?”
我点点头——他们知道我这次去接了一个人,这件事筹备了很久,至于剩下的我不知道他们知道多少,不过我猜二叔应该没有说。
我不打算把闷油瓶带到他们面前,虽然他的辈分是一个问题,但主要我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兴趣认识我的家人,跟二叔三叔不一样,我爸妈远离吴家所在的那个世界,毫不相关。
爸妈确实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却是和他完全无关的一部分。
吃完饭,爸妈送我到院门口,我推开门发现我们的车就在马路对面停着,胖子和闷油瓶都下了车,在车边等着我。
他们没过来,我爸妈也没过去,四个人就隔着马路打了个照面。
胖子是见过我爸妈的,招呼打得很亲热。
闷油瓶对着他俩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车里。
我意识到他是特意下车来和我父母打个招呼的。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有点高兴,也有点莫名地不好意思,于是低着头过了马路钻进了车里。
车上一点点很淡的信息素味道让我充满了各种情绪的脑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发现这才两天,我几乎对这个气味熟悉到几乎依赖的程度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禁有些怀疑,两年后变回beta的我再也闻不到这个气味的时候,也会像是想念烟草一样想念它吗。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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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雨村的时候,我开始认真端详起道路两边的风景和人,尝试从客观的路人角度来判断到底有没有好到能让一个从没来过这里的人产生想要住在这里的想法。
可这里毕竟不是仙境,羊是脏兮兮的,鸡也和其他地方的鸡长着同一个脑袋,路窄又难走,人们拿着的袋子撞到车门上,他们看也不看。
尽管已经在克制,我还是不停地观察闷油瓶的反应。
胖子看不下去了,“小哥,觉得天真选的这地儿怎么样啊?适合咱们三个修炼吗?”
“空气很好。”他说。
我其实并不期待他有太积极的回应,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上面有瀑布。”
“嗯。”
“有六条。”
我说完就恨不得一头撞晕在车窗上,妈的傻透了。这语气像极了我当年跟家里人炫耀我得了小红花,有三朵。
缺德的胖子破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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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新家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似乎不该被遗忘,但切切实实地就被我牢牢的压在了脑后。
不过认真计较起来也情有可原,从计划基本成功的那一刻,或者说从我踏入墨脱开始,我脑子里都是那扇青铜门——因为它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雨村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把闷油瓶接回来之后,进行短暂的休整,完成盘口的交接之后的事情,因为张家人的突然介入,才有了这场从长白山直接到雨村的路程。
所以有一件本来应该在休整期间可以想起来,可以悄悄补救的事情,砸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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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在房子里四处转了一圈,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疑惑,“这是你选的房子?”
“……”
“咱们混到这地步了吗,三个人住两间?”胖子探头往屋子里确认了一下,啧了啧嘴,“哦你想贴贴,你坏坏的。”
我被胖子弄得非常尴尬,他一定怀疑起了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从一开始就在打闷油瓶的主意。
但其实不是,定这个房子,是我在手上划上第十七道伤疤的时候。
那时候我盯着手上新旧一排歪七扭八的痕迹,不知道是我的手臂先画满,还是十年的时间先到,又或是我先死。
我抽了一整包烟,隔着烟雾看着屋顶的灯泡,意识到至少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才能振作起来去找第十八个,于是我把桌子上那个叫黎簇的少年的资料扔得远远的,放纵自己的灰心和失望。
——我需要给自己一颗糖果。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我就把雨村的房子定了下来,电话那边问我,有好几间空屋子,你们几口人?
我和朋友,两个人住。
两间的房子还能再盖,可万一最后到雨村的只有和我胖子两个,看到三间房子里空着的那间,总会提醒我少了个人,心没办法消停。
57
我看着房间里的单人床脑门子开始冒汗。
正好这时候闷油瓶把我俩的行李都弄到了屋子里,他也看到了那张单人床,就看着我。
我急中生智,拿出电话打给王盟,昧着良心给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不是告诉我这家有三间房吗!?现在怎么睡,让我睡鸡窝吗?”
王盟在电话那边懵了两秒之后委屈地大叫起来,“你就直接走了!交代都没有一句!!而且你他娘的从头到尾什么时候让我碰过那间房子!!”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应该是喝了酒,声音太大了,我很确定即使没开免提闷油瓶也听到了,因为站在门口的胖子也听到了。
我讪讪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气氛瞬间无比尴尬。
现在去镇上买肯定来不及,目前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我今晚将就一下打地铺,明天去镇上搞一张床回来。
胖子让我先收拾,出门了一趟,半个小时后他就扛了一个折叠床回来,说是找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大姐家花10块钱借来的。
我感激涕零,立刻上交了晚饭泡面里的卤蛋给胖子。
吃饭的时候我把改建房子的时候拿出来说了一下,农家乐我也想弄,但是可以排在房子的后面,这边的房子其实很好搭,许多村民自己就是熟练工。
一边说一边暗骂自己,我本来是打算带他们来过神仙日子的,倒让他们来体验艰苦生活了。
胖子难得没拆我台,重点跟我夸了夸这里的水是真的好,泡出来的泡面都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我点点头,确实很好吃。
“我刚在周围看了看。”闷油瓶突然说,“这里很好。”
他是对着我说的。
我迟了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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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边用塑料盆泡脚一边开始列出来需要置办的东西。
我本来准备了一张便签纸记,后来发现越说越多,就干脆打开手机的备忘录。
我发现我只知道在去一个目的地的旅途中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却不知道到达目的地后开始生活的时候我们需要什么。
活了许多年,居然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不过好在今晚有很多时间可以想。
胖子很惊讶地看着我要把折叠床放在门口的行为。
“天真,咱们明天就把你四叔接来,不劳烦你看门了。”
我说夏天晚上这里是最凉快的,而且咱们还没开始养鸡,不用着急看门的事情。
“而且你呼噜声音大,小哥睡觉又轻,我也有我的习惯,咱们正好一人一个屋子不将就。”说完后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但也没有点头。
闷油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睡觉很轻,几乎有一点动静立刻就会完全醒来,这和他个人的意志无关,是非常接近本能的行为。
但医生说这样的方式伤脑,我想让他改过来。
那我必须不能在他身边。
——来到雨村的第一晚,我必定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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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借的折叠床很破,所有的铁丝基本已经失去弹性,一压就会发出刺耳的铁锈摩擦声,我躺在上面看月亮上的环形山,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看着,胖子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外面是秋虫声,虽然听不到闷油瓶的声音,不过他入睡速度很快,这一点是不用担心的。
想着想着我就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短的噩梦,骤然惊醒。
半睡半醒之间,我开始疑惑,我真的已经在雨村了吗?
还是现在根本就是我的一个梦?
是不是我现在还在青铜门前睡着,又或者,就连走到了青铜门前都是我的一个梦。
如果是一般人,他们可以通过一些迹象区分现实和梦境,可是我经历过太多和现实一样真实的幻境。
如果不醒来的话会有危险。
我开始大口喘气——这种方式可以帮助人从梦境中醒来。
此时我意识到了问题。
这个地方出现在我的梦里太多次了,
导致我现在明明是醒着的,身体却在强制我挣脱梦境。
——可是怎么从现实里醒过来呢?
我蜷缩在床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子,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下来。
很快我觉得有一只手在掰我的手,手的力气很大,我的手指全被攥在一起握在他的手里,重获自由的我开始大口呼吸,
伴随着呼吸,我闻到了很浓烈的雪的味道——他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在安抚我。
月夜里我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面有我陌生的情绪,至少梦里,幻境里我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过。
有了他的信息素,我觉得好了一点,不过我现在在一个通风很好的地方,所以浓度达不到安抚的效果。
“吴邪。”他低声喊我的名字,“抬头。”
然后他把指尖划破,血滴在我的鼻子里。
这是一个最有效率的行为,比起腺体的皮肤吸收,粘膜吸收显然速度很快。
但是我的身体不这么想。
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行为有另一重意义。
我开始剧烈的咳嗽,直觉有血糊在喉咙口,鼻腔粘膜上立刻出现了强烈的烧灼感和疼痛。
尽管我知道那不是蛇毒,它不会伤害我,可疼痛却真实地开始了。
本能让我想要侧躺着蜷缩起来,这样我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血呛到。
但另一手扣住了我的肩膀。
显然我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整个人压上来,用把我困住的姿势制止了挣扎。
他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
“吴邪”他轻轻叫我的名字,“张嘴。”
我习惯服从他的话。但我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平复下来了,并不需要他的血。
我叫他来是一起生活的,不是来照顾我的。
“我没事了。”我说,“不要血了。”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地俯下身亲了上去。
信息素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迅速代替了幻觉里血的味道,口腔里那种与鼻腔连成一片的烧灼感也迅速消退。
我眨了眨眼睛,彻底地清醒过来。
60
这一个口对口的信息素交换行为持续了很久,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舌头不跟着我的思维走,被他一带就进了他的嘴里,但我一点没有反客为主的成就感,因为我全身上下除了呼吸和心跳,没有一件事归我管。
分开之后,我大口喘气的功夫就被他抱起来——这倒是不奇怪,他单手也能把我拎起来。
然后就搬到了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床上。
我想说我打地铺就行,这床实在太小了。但我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他也上了床躺下,从背后搂着我。
单手罩在我的喉咙上,呼吸紧紧贴着我的后颈。
我猜这个举动是为了防止我离他太远,不过命门在别人手里并不好受,尤其这个地方还受过伤。
伤疤上新长出来的嫩肉就贴着他手掌的纹路,随着我的一呼一吸摩擦,痒痒的。
我奇怪他为什么肯亲我。
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是我让他不要再用血的,alpha的体液都有一定信息素含量,但他总不能现挤眼泪出来给我。
唾液中信息素含量确实比血液或者眼泪中要高,效率上来讲也说得通。
我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这大概不是我的错,发明语言的人大概没有这么闲在语言形成伊始就去思考要用哪个词去定义这样一段感情。
但无论是什么,我很清楚一件事,他如果要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他,手也好骨头也好血也好。
他也会。
所以我才敢在张家人面前那么说,哪怕是这种荒诞到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是在他家族人面前,他也不会拒绝。
那我需要信息素的时候,他也不会介意用什么方式给我。
不过这个距离很别扭,有训练在前,我本能会跟人保持一定距离,如今一个明显力量远在我之上的身体贴这么近我脑子里就有个红灯一直在响。
我给我的脑子讲道理,让它不用怕,这个人不用贴我这么近也能很轻松地弄死我。
推己及人,他这么个以前只要有人靠过去就会醒的人对这种距离的抵触只会比我更甚。
既然如此何必互相折磨呢?
“小哥……”
黑暗里我轻轻喊他,他嗯了一声,然后张嘴含住了我的腺体。
我的红灯爆了。
61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扣着我的脖子了,如果没有这层桎梏我此刻应该连滚带爬地逃掉了。
他每舔一下我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哆嗦,这就好像听说浅酌一杯有助于睡眠,于是他就拿伏特加让我敦敦敦干了一瓶。
已经不能被标记的腺体就像是我坏了一半的鼻子一样,坚守它另外的一项职责,在alpha的舔舐里源源不断地接受信息素。那个直达腺体内部的伤口更像是一个裂口,让滚烫的岩浆直接浇注在最核心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它在发烫,甚至有些肿起来。
可能因为我动得太厉害,他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扣住了我的腰。
“别动。”他声音含含糊糊的。
我很想骂,不是我控制身体让它抖的,可是我现在说话就会动,就会把我的腺体往他舌头和牙齿上送——可以选的话我宁可拿胸口去接他的拳头。
于是我怂了,尽量不震动声带,让他放开我,我没事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果然他松口回答说还要一会儿,这几个字是直接喷在腺体的皮肤上的。
然后腺体再一次感受到被牙齿碰到的触感,我头皮一阵发麻,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6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几乎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的脸几乎埋在我的脖子上。
昨晚怎么睡着的我已经没有记忆了,只记得后来我被他舔硬了,顾不得脸自己直接用手撸,撸到一半他还帮我弄出来了。
他的手还扣在我的脖子上,因为喉结这里他没有贴在实处所以并不会不舒服。但后颈很难受,我几乎是被他的呼吸弄醒的。
我忍不住想起黑瞎子说我脖子很女人的话来,后来我从墨脱逃出生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感叹了一句,不知道哑巴看到你这个脖子搞成这样会是什么表情,难得长得这么招他喜欢。
难道闷油瓶真的还蛮喜欢这种女人的脖子吗?
63
下午为了表示诚意,我一个人跑到镇上搬了一个折叠床回来。
路边抽烟买水的时候,我看一个大姐盯着我脖子后头看,用手机一照才发现我后颈连着伤疤红了一片,不是我皮薄,就是鳄鱼皮也禁不住他这么棒棒糖似地舔。
说到鳄鱼我就想起来黑瞎子了,今天我出门前胖子悄悄告诉我闷油瓶今早趁我在屋里,到院子里打了一个几分钟的电话——以他来说算是超长通话时间了。胖子虽然没有听到内容,但他从闷油瓶表情判断电话那头肯定不是张家人。
我没问他依据,不过虽然不如我,胖子看闷油瓶的微表情也挺准的。
不是张家人,就几乎只剩一个可能了。
于是我就带着几分不高兴给黑眼镜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问他是不是瞎给闷油瓶出什么馊主意了。
昨天一晚上我几乎像是被泡在他的信息素里,到现在也一直有一种身在北国雪山的错觉。
即使现在我走路都像是踩在雪里一样,还好不影响开车。
他说不是,“哑巴打电话确实是问了蛇毒的事,其他什么都没问。不过应该怎么应付这个情况他心里应该有数,你听他的就行。”
我回忆了一下昨晚那段,脚有些发软,嘴上很硬气地嘲讽说他这个蒙古大夫终于露出了马脚,真人面前不敢搬弄那点过期医术了。
——“这和医术没关系,关于你的事情,他不喜欢旁人多嘴。”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副骗神骗鬼的调调。
但我撂了电话之后用一碗茶的时间想这句话。
也对。
他不在的十年,除了胖子和瞎子,没人敢在我面前轻易提他。
哦还有那俩张家人。
我气压骤沉。
那个大姐还在看我,甚至拉着她的小姐妹一起,叽叽咕咕怎么搞的呀,弄得这么狠就这么亮着出门来啊。
于是我扭过头把我喉咙那道狰狞的伤疤露出来请她们看。
她们很礼貌地跑了。
64
回去的路上下着小雨,清凉的山风打在我的后颈上。
我想起一切开始之前,我在吴山居里,坐在窗边看书看睡着了,被带着微雨的风卷起来的窗帘轻轻拍醒。
那时我们还是陌生人。
65
那个佛像老僧和狗的故事,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我临走前问了那个老和尚一个问题——修了一辈子的佛,临到终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他说,我在想一碗面。
他说他是从小在山上修行的,因为从未闻过肉味,也并不馋肉。可他第一次下山,为了躲雨在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
那面极香,他吃完了听身旁的客人议论才知道那面汤是用鸡汤煮的,店主是个老婆婆眼睛不好,没看清他蓑衣下的僧袍。
他当时很怕,把这碗面当成了他人生最大的秘密,悄悄和佛祖一起藏在心里。
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他守着那尊佛像,心里仍然想着这碗面。
他一生从未吃过肉。
“我已经守了戒律很多年,近来我偶尔会想,究竟该不该后悔?”
66
这故事听完我就放在了脑后,我不是他,自然不去苦恼他的苦恼。
可现在却又想起了这个故事。
因为现下我也确实喝到了那碗带着肉香的汤,本来止水一般的心开始惦记那碗戒律清规之外的肉。
而且我知道,只要我真的想要,我能得到。
——他会答应的。
这是个诱惑。
——
醒醒。
我跟自己说,不应该。
就像是大姑娘求人背着过河,过了河又让人家负责,让他背自己过河一辈子。
——很不讲道理,而且很没劲。说书的故事讲到这里底下就该嘘声一片了。
我不该去因为黑瞎子的一句话心动。
他这么做,是因为我开口求他帮我。
67
峰回路转。
我看见山路的尽头,他站在村口等我。
“下雨了。”他说,抖了抖帽子上薄薄的一层水珠,坐在副驾驶上。
乍看平淡的话,和那天他看我的眼神一起,慢慢的酿出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酒香。
我可以不喝酒,但却忍不住被酒香勾起了嘴角。
68
晚上的时候我弄好了新的折叠床,想起盖新屋子的工还没招,却不怎么着急,打算先弄俩浴缸。
我是很擅长多方角一起开工的,这算是我的看家本事,不过来了这里之后我忽然就不着急了,立志做一个不走脑子的人,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做。
胖子用我们的厨房弄了我们来雨村的第一顿饭,非常香,就是明显带着广西那边的口味。
他还把埋头干饭的我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阿贵叔,说安顿好了就去看他。
69
吃完饭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漂亮的云彩,把放在包里的抑制剂拿出来排成一排。
我当时担心抗药性所以市面上效果好的基本上都让王盟买了,他也能耐,几乎各种国家的都有。现在我常备的几种基本都是外国产的,上面德文法文啥都有,我都是认得上面的用量阿拉伯数字的程度。
我脑子里也有一个声音在说,【扔掉那些抑制剂吧】
这个声音非常有诱惑力,我害怕自己总会有一天禁不起诱惑,尤其是这个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两年后一切可以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我又替他委屈,他人生怎么这么多义务和责任,张家是他的责任,青铜门是,最后还加个我。
胖子凑过来贱兮兮地问我在思考什么。
我说在思考吃不吃肉。
他以为我说的是晚上吃的鸡肉,露出慈爱又很高兴的表情说明天还给我做。
70
另一边闷油瓶在搭鸡窝,吃晚饭前我们搭得就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一些扫尾的活儿,他蹲着弄,我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
然后视线就飘到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上。
说起手机我就生气,他的手机是张海客给的,最新款的智能机。我问他要过来打开一看都气乐了,通讯录上面存了一串儿张家人电话,一连串翻下来我都快不认识张字了。
张海盐还心机地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个a。
之前不是说杀了半个晚上的蚰蜒吗?是一边驱虫一边输的手机号吗?
我差点没忍住就想把它拿到马桶然后一个手滑。
反省了一下自己,既然已经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就要见好就收,于是拿着手机把我和胖子的手机号输入进去,然后把黑眼镜的名字改成了瞎子黑,考虑了一下也把小花的输进去了,然后把张海盐的a删掉了。我俩自然就按照拼音排在前面。
谢谢吴家王家祖宗,让我们从这场26字母后五位激烈的角逐中胜出。
弄完后我莫名满足,他毫不在意他的手机被我怎么鼓弄,弄完鸡窝去洗手然后站在我跟前。
71
“不要用抑制剂。”
“黑眼镜告诉你的吗?”黑瞎子说他没瞎出主意,其实我有点不信,闷油瓶遇事总是选择最快最节能的方式解决,以前的他遇到昨晚的情况肯定先把我捏晕。
“不是。”他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也不要都听他的。”
我又想起电话里黑瞎子那句话来。
不能心动。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其实在你家人面前我说得夸张了,我确实打电话问过一个小花给我介绍的大夫。她虽然不建议,不过我应该不是一点抑制剂都不能用。”
“而且我也带了足够的。”
所以其实你不用做什么。
——我最后还是把选择权给了他。
另一个我在乱跳着骂我怂,哪怕一次呢。他会因为干了你一次就不跟你一起住了吗?
不会。
他看着那堆瓶子,随手拉个马扎过来坐下就着夕阳挨个看上面的成分,一边看一边把抑制剂分成了两堆,明显是在看成分筛选。
我乱蹦乱跳的心和夕阳一起慢慢沉了下来,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恢复了平静。
人对自己的定位往往依赖于周围人的态度,最近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我有些飘忽也是在所难免。
趁着他专心看字的时候,我快速原谅了自己,并且迅速消化掉了那最后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失望。
我也可以把那碗面汤和墨脱的石像一起藏在心里,藏对他来说并不太长的几十年。
72
闷油瓶也选完了,他拿了同一个牌子的四瓶出来给我,然后把其他的用手一拢,居然一把单手就攥住了,然后直接扔进了垃圾袋里。
外国抑制剂难搞到卖得就贵,他大概不知道这一扔就有五位数。
留这四瓶不太够,我确认了一眼牌子,打给王盟让他买来紧急邮寄过来给我。
王盟显然还在生气,接电话的时候还气哼哼的,听我报了药名让他买药就又炸了,“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么多呢?你全用了?”
“扔了。现在就用这一种。”
“你知道哪些加起来多贵吗?而且这种药国内没有,等货怎么也要三个月。”
我正要发作,闷油瓶把我的电话拿过来说了一声,“不用买。”
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
老实说,这个眼神有些怀念,我有许多年没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了——基本都是在斗里,我犯了很傻x的错误,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发现,他不想训斥我,就这样看着我。
王盟大概听出了他是谁,整个人像是瘪下来的河豚,讷讷地挂了电话。
“这四瓶怕不够。”我跟他解释。
忽然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他。
夕阳的最后一点光打在他身上,头顶是明与暗交界的天空。
我看着他,心跳在一点点加快。
“这是应急的。你不要用。”
像是知道我想要听到什么一样,他说得很平静坦然,“我在。”
73
喜来眠准备了几个月之后经历了试营业,终于开张了。
这期间我们生活一直挺平稳,中间有一些小波折,比如胖子养的鸡不下蛋,西藏獚接来之后睡不惯狗窝一定要跟我睡,沙厂的老板过来找茬,小哥亲手搭建的鸡窝在一场秋雨中发生了坍塌,我被大鹅追,等等。
秋意渐浓,小满哥也都接来了,我把看门的任务还给它,从门口搬回到了房间,暂时还和闷油瓶住在一间——这是经过投票的决定,我们打算先致富再盖房,走乡村企业家的路。
另外,我的发情期一直没来。
我又再一次电话问诊了一番,小花那边的肖大夫说,如果我不过去亲自给她看,她只能给我一个猜测,跟预测量子物理学的极限一样不靠谱的那种。
一种是它永远不会来了,我从此就是一个开坦克的贝塔。
另一个是腺体之前受伤太重,它在休养,来日憋个大的。
她问我更喜欢哪种,我当然哪个都不喜欢。并且我发现和这个大夫商量跟告诉黑瞎子没区别,接电话的身后我就听旁边仿佛有瞎子的笑声,我才打完电话没五分钟,黑瞎子就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舒克和贝塔的图。
我点了个赞,想了想又删了。
74
这天我们一早就来了个客人。
她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般来我们这里的女孩子无论是omega还是beta都是三两结队的,很少是这样一个人,毕竟是深山里的农家乐,店主又是三个男性,她们谨慎一点可以理解。
她走得踉踉跄跄的,进门的时候差点摔倒,还好在收银台前发呆的闷油瓶直接翻出来扶住了她。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不舒服,但看到闷油瓶眉头一皱就知道不对,果然一走近我闻到一股浓烈的丁香花的味道。
我的鼻子闻不到花香,这只能是信息素的味道。
我把胖子喊过来,让她扶着女孩子去大堂屏风后面坐下,自己跑上楼去拿来我的抑制剂过来倒出两颗给她——这种药起效很快,是我冒着被闷油瓶发现的风险从垃圾袋里抢救回来的,事实证明顶风作案还是有价值的。
她看了一眼外文的瓶子很警惕地不肯吃,我告诉她这是我自己吃的药,我也是个omega,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两颗自己先嚼碎咽了。
她终于信了,吃了药。
————
看她吃完药我迅速出去查看闷油瓶。
他还站在门口,那里还有很重的丁香花味道,我捂着他的鼻子,拉着他去大堂另一角摁着他坐下。
我暗骂自己傻逼,因为自己没有信息素所以觉得他也用不上,但我们的客人里会有omega。这种情况随时可能发生。
以他的力量要是暴走起来我和胖子根本摁不住,张海客要是知道我们照顾小哥照顾出一位族长夫人,不知道会不会去自杀式抢劫银行然后大喊我是吴邪。
这一点也不好笑,我紧张地观察闷油瓶的状态。
他乖乖坐在椅子上仰头,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示意他要说话,要我放手。
我忍住了掏出手机拍照的想法,松开了手。
“我没事。”
他的语气很笃定,我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你就在这里坐着不要动,哪里也不要去。”
他又点点头。
我在心里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75
胖子喊我过来,“这事不对,咱得报警。”
原来胖子刚问了那个omega,她快走到店里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从背后撞了一下,胳膊上好像被刺了一下。
胖子说她胳膊上有个针孔,大概是诱发剂一类的东西。
“咱俩身份证上都是beta,这是冲着小哥去的。”
小哥的身份证是要开喜来眠之前让小花托人弄的,落户在我们吴山居,是个西湖瓶了。
对此他本人没什么意见,胖子特别欠的想拍一个放在朋友圈刺激张家人,被心存仁善的我劝住了。
我笑张海客想着给小哥办手机不给他办户口,到底是被我抢先了一步。
小哥的性别,只有签协议的时候用过我们仨的身份证,这里的人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如果刚开店就闹出alpha失去理智袭击客人的事,就不是店开不下去这么简单了,我们要全都滚蛋。
搞我可以,可他冲着闷油瓶去,用的又是这么脏的手段,重重地踩在我的雷区最中心。
以前我只能想他滚,现在我想让他头和四肢分开滚。
76
胖子有点担心,“小哥没事吧,要不要让他先去后山冲冲瀑布。”
“他说没事。”我见过那种被omega带入易感期的alpha,呼吸加快心率上升体温升高,释出信息素陡增,他一点没有这些迹象,现在我几乎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胖子伸头打量了一眼闷油瓶,信了,充满敬意地念了一声佛号,扭头问我,“你说咱们瓶仔是不是观音手里那个小白瓶儿变的?”
————
我让胖子喊了救护车也报了警,自己坐在屏风边儿上守着。
药已经起效了,丁香花的味道正在迅速变淡,她冲我点点头表示她已经没事了,然后低声问我这附近有alpha吗,她有点担心。
我告诉她实话,“有。就是刚进门扶了你一把的那个,不过他不会过来的放心吧。”
“为什么?”
“他怕我会不高兴。”总不能说他毫无反应,于是仗着本人不在跟前,我很嚣张地编了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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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alpha控制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警察带着镇上omega保护会的人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显然这不是我们喊来的,而是有人算着时间,估算应该正好能抓到现行报的警。
看着他们手里的手铐和电棍,意识到他们要对付的alpha是谁的瞬间,我的脑子轰的一声,杀气就起来了。
不过好在一秒钟后我那强大的理智就带着冷静杀回来了。
我拦住了往里冲的人,客气地领着他们过去屏风那里,那个omega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简单地把原委当场和所有人说了一遍,包括被撞的事,“老板们人很好,他们帮了我,我现在没事了。”
一切就在五分钟内解释清楚了。
“他们店没有隔离室,这不符合开店规定吧。”后面围观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我一看是昨天来的沙厂老板手底下的小弟之一。
这是有备而来的。
但他这个等级对我来说还是太菜了,我可是为了开这个农家乐看了三天合同的,当年我选修的保险学复习到九十分也只需要一晚上,于是我说“同款也有规定说,如果是客房数量在50间以下的宿泊场所,只要具备应急处理措施和人员即可。”
“你的应急处理措施在哪里?”
“我们提供了抑制剂和通风良好的半封闭空间,而且一直有omega店员守在旁边看护。”
“我怎么没看到。”
我指了指自己。
“你不是beta吗?我看你的租房协议上面有你的身份证,你是beta。”又一个小弟跳了出来,村里人互相都认识,他们脸孔陌生又俩口径一致,一下子就露了相。
“哦我是最近分化的。身份证上还没来得及改,不信你看化验书。”
我从手机里翻出来一张化验单的照片来。
这下他俩彻底傻了。
当然这还没完,我调出了监控,几个村民一下子就认出来店门口撞她的是个镇上的溜子。估计是收了砂厂老板的钱办事的。
我还把大堂的监控给拿出来,证明闷油瓶一直乖乖坐在角落里一颗颗剥栗子吃,而且他从收银台的翻身一跃也得到后面一堆吃瓜群众齐刷刷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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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c走后我坐在椅子上发呆。
胖子过来拍我,不至于吧天真,越活越回去啊,这点阵仗就吓到了?
我是在反省,沙厂的事我处理得像是倒退了十年,对付这种人要不然让,要不然狠,这两个词是没有中间值的,你以为的刚柔并济,其实在这些人眼里都是怯懦犹豫。
沙厂的老板肯定是要进去了,我希望他在里面能待得久一点,不然出来的时候我还记得他,他就还要遭罪。
我思考的主要是我意识到到如果闷油瓶进入易感期,我好像帮不了他什么。
我没办法释放信息素也没办法给他标记,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平给他操,但这活儿beta也能做。
两年后我割完腺体逃出升天,他还要继续使用抑制剂。
除非他愿意找个omega,标记过后alpha就不太受其他omega信息素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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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为了庆祝胜利,胖子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们还喝了一点酒,回到房里的时候我已经有些醉了。
闷油瓶比我早一步洗漱完,已经坐在床上,距离他入睡可能只有十分钟了。
说起来他的信息素在店里时我几乎感受不到,我理解了小花说的那种“很难察觉”是什么意思。
只有晚上回去,我俩在房间里的时候,他的信息素才会飘散出来,慢慢充满房间,使我常常有一种如果此刻向窗外看,可以看到巍峨雪山的错觉。
我问他有没有用得惯的alpha抑制剂,我给他准备一点。
他看了我一眼,说不用。
他说自己不会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可能和他的血有关。
我忽然有些好奇,就继续追问,“是感受不到吗?”
说完我有点嘀咕,按照小花那个标准我这个算不算x骚扰。
他摇摇头,不是感知不到,他能感觉到诱惑,但是这种诱惑到不了调动本能的程度。
我了然:“就像是路过饭店闻到烤串儿的香味,有点想吃但可以忍耐。”
大概是这个比喻很贴切,他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好像有在笑。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我时不时就会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尽管我提醒自己,自己已经过了缠着人问东问西的菜鸟期,但我觉得有时候他是在故意勾我跟他说话。
——比如现在。
于是我又问,“那什么程度的信息素能调动起你的本能?”
“还没遇到过。”他说。
我其实想问他喜欢什么香味,不过这个和我关系不大,我是无香型的。
到达他这种对于什么信息素都波澜不兴的境界,易感期的时候会想象什么样的omega呢。
会不会脑子里是一片浩瀚银河宇宙大爆炸,只有量子和中子的大和谐。
但即使是我也知道这个问题越界了,他问我我也一样不能回答是他,一个道理。
80
睡前胖子在微信抖我,让我看他的朋友圈转载的文章。
他知道小哥睡觉轻,所以基本不会在关灯之后喊我,我好奇地点开了文章。
原来那个omega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她在医院把今天的事写出来发到了网上。
她的文章里着重描写了闷油瓶在她进门跌倒时是怎么从收银台里面轻巧一跃翻出来稳稳扶住她的,被信息素扑了一脸却仍然面不改色坐在店里岿然不动,甚至没向她这里看她一眼以及她在大堂的屏风后待了三个小时,全程没有感到任何alpha信息素的侵扰。
而我拿药端水亲自把她送上救护车就比较简略,唯一一句描写是,o老板人气质很温和,但在面对jc的时候的气势非常压得住场,甚至可以用帅气形容。
哦还有,他拿烟的样子很好看。
胖子最惨,唯一提到的一句就是他挤进屏风后面送了杯水。
看到一半我一度以为她是对闷油瓶有意思——这可太正常了。
谁知后半笔锋一转,把我随口那句“他怕我不高兴”扩写成了一千多字的详细描述,包括我说这句话时的神态,笑容和垂下的眼睫毛。字里行间的留白无一不是在告诉别人我俩是一对为了爱情隐居山林的ao。
我简直被丁香花的脑洞折服了,不过无论她是处于什么目的这么写,其实都是帮了我们的忙——一个有omega的alpha总要比一个单身还从来不用抑制剂的alpha听起来要安全得多。
我倒不介意他们怎么想,我脸皮厚,这种流言对我不痛不痒,这几年道上传得更难听,还传谁的都有。狼人环伺之下我爸甚至一度怀疑过胖子,不过被我妈说服了,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儿子对脸的要求会很高;我奶奶总觉得我不敢把人带回来是因为这家人她不喜欢,我猜她想的是秀秀。
这篇文里至少人对了。
81
转天我本来想给她打电话退房租,顺便让她把文章撤了——我虽然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经商才华,但一大早响个没完的预约电话又让我怀念起了稀稀落落的客人和安静的早晨。
胖子很高兴,算计着住满人之后需要多少菜和肉。
闷油瓶若有所思。
十点多的时候丁香花妹子居然又来了,她脸色还不太好。
我跟她道了歉,那个抑制剂起效快但是副作用大,会头疼。
“医生给我输液减轻了副作用,这样我还昨晚头疼了一晚上,你没事吗?”
我揉了揉脑门,说我现在看你还有点重影。不过我习惯了。
这种程度的头疼和发冷,比起蛇毒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她开口跟我说,“关老师,好久不见了。”
我愣住了,忽然仿佛闻到了一股黄沙的味道,开始迅速从这个id使用的年份里开始搜索这个人的记忆。
“准确地说,我们没见过。”
“我是模特,同时也是一个业余的徒步旅行爱好者,我看过你的很多照片。”
“我很喜欢你照片里的雪山,像是在仰视神明,又像是在思念情人。”
“于是我发邮件,想邀请你为我拍照。可是我没收到回复。”
“我不拍人。”我说。
她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有胖子,有小哥,还有好多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我随手拍的。
我心虚地揉了揉脸,也明白了她是怎么认出来是我的,喜来眠的墙上有几张雪山的照片,大多都是没发表的——但在懂山的人眼里,这些照片的摄影者和署名没有区别。
“这半年多没你的消息,圈儿里的有说你找了个雪山跳了殉情了;有说你去了个雪山里的庙当喇嘛,要守它一辈子;还有说你找到真爱,跟雪山离婚了。”
“如今我跟朋友一起,只是想安定下来而已。”我笑着说。
她听到朋友两个字又挑挑眉毛,指着所有照片角落里的那一张。
这是一张我放在杂志上的照片,可以看到长白山雪线的照片。
“【从此不敢看观音】——你当时给照片配的字。”她看着我,语气笃定。
“‘观音’在这里,对吧。”
82
我忘了胖子有张海客的微信,那篇文章很快就被张家所有人都看到了。
下午小张哥气势汹汹地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浑身发冷正在找厚衣服穿,最后江湖救急,就拿了一件闷油瓶的连帽衫套在身上。
他开口就是:“吴邪你居然真的让我们族长干活!”
我暗道张家人的脑回路真是不可小觑,本来以为他是为了那篇报道里他族长的感情问题失实找我兴师问罪的,对这个问题全无准备,竟然被他连续输出。
“而且这和你许不许没关系,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被一个omega勾搭出易感期犯错,张家就不是张家了。”
“张家alpha的易感期不能和普通alpha相提并论,除非对着自己的omega,否则是不会出现的。”
“所以就算你身上哪儿都长好了,也不要指望靠发情期引诱我们族长乱性标记你。何况人选我们这里已经在准备了。”
这是要选妃啊,我冷笑,“你们张家有这么多omega吗?”
电话那边也笑了,“吴家原本也没有omega啊。”
我愣了一下。
“你说的有道理。”
他明显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你没事吧。”
我随口道,“我一直开的免提。”
“卧槽吴邪——!”
对面显然碰掉了什么东西一阵噼里啪啦,电话就断了。
——但你们族长今天不在家。
我并不想被标记,这东西是个双向的,一方死去会对另一方造成影响,我想让他记得我,但最好是个和平一点的方式,比如我可以把这个店和竹林留给他。
83
头疼了一个白天,晚上抑制剂的副作用还在继续,到了半夜我开始全身滚烫。
梦里我一步一步在黑暗里行走,每走一步都是骨头和血在燃烧的声音。
在青铜门前,我成了一堆灰烬,混在那堆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篝火里。
没有风,我就在那里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他从门里出来。
走到篝火前俯下身。
把我一点点拢在手里。
84
——我在闷油瓶的手臂里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信息素的浓度高到,我每一口呼吸的空气仿佛已经变成了液态。
我意识到,这是alpha的易感期。
85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发烧了,所以觉得周围的人都热。
于是我费力地向背后看了一眼。
看到了他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纹身和明显发红的脸色,而且最明显的是,我醒了他居然还在睡。
吴邪,你不是想给张起灵喂西班牙大苍蝇看他失控吗,恭喜你如愿了,我对自己说。
我首先在心里问候了小张哥的先人一百遍,要不是现在已经金盆洗手我一定要找机会跟他一起下地,让他预言一下这个棺材肯定起尸我再去敲棺材板看看是我的手灵还是他的嘴灵。
86
作为一个单身30多年的beta,我不得不从我的记忆里把初中生理课上的关于易感期的关键词挖掘出来,这些东西和我幼儿园那些拔萝卜舞一类的统统放在脑子的角落里,如果哪天脑子内存不够用了就忘掉它们。
alpha会进入易感期大概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周期性发作大概三到四个月一次;二是被发情期的omega带入;第三是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
具体有几个例子我几乎没印象了,大概是当他们看到omega受伤或者受到伤害的时候。
从闷油瓶和小张哥的叙述里可以得知张家内家A是可以不用携带抑制剂的,而且之前我跟他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看他用过抑制剂或者进入易感期,那么显然前两项并不是诱因,不过第三个范围也很大。
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大概也不知道原由。
因为第三种原因骤然进入易感期的alpha往往会伴随着高攻击性,我判断抑制剂大概率也没用,一个高攻击性的闷油瓶是个什么状态其实谁也不知道。
这两天在他面前收到伤害的omega只有丁香花,可他对于丁香花的态度实在可以用冷漠来形容,就和我在幻境里看到的他看向身边人和蛇时一样。我甚至不太想被他那种眼神扫到,即使我俩在初见的那段时间,他看我的眼神也没有这么冷。
我听到背后的呼吸声发生了一点变化,虽然细微,但是同屋几个月,我知道这是他要醒了。
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分析是在逃避处理眼前的问题。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87
易感期大概是三天,我肯定不能离开要看着他。我飞快抽打脑子让它工作,首先要告诉胖子,他不准我们辜负他做的早饭,再过一个小时我们不出去他就要踹门进来了;然后是店里,目前店里只有一个帮工的,预约的客人一窝蜂过来的话胖子忙不过来,最后我还要给张海客确认一下,他们内家A的易感期能不能用冲瀑布的方式解决,或者如果他不那么讲究的话,一个产生不了信息素几乎和beta一样的omega可不可以。
每一件事都需要手机,我挪动手臂够到了它,却在拨通的瞬间被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摁住挂断扔飞出去,感觉他就是随便一扔但整个手机拍在墙上两秒钟后才掉下来。我只听到张海客的一声喂你知道现在早上几点吗就戛然而止。
“不要动。”
我想解释,他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后脖子。
这个动作非常有威慑性,我顿时一动也不敢不动。
和这个时候的alpha有理智就不错了,不要要求他讲理。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他谈。
——如果我说陪他过易感期,让他干我,是算一种另类的互帮互助呢,还是我占了他双倍的便宜?
88
身体在高浓度的信息素浸泡下几乎没有力气,我费力地翻过身,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怎么开口。
他给我看他的手机。
上面有他跟胖子的通话记录。是在两个小时前。
“他会在店里住三天。”他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明白了桌子上的水和用晾衣架遮起来的窗户也是他趁着我还在睡的时候弄的。
“狗在外面。”他又补充了一句。
哦,这样隔壁大婶也不能随便进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盘子里的白切鸡只剩下最后一块,我和胖子都默契地留给他,他夹过去之前就会用这样的眼神非常快速地确认一下。
他在确认我的想法,但在这之前,他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他要我在。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骤然轻松了起来,在他嘴角上咬了一下说,你来吧,我没力气。
他以为我亲歪了,别过头追回了这个亲吻。
89
我没有信息素也不能被标记,omega完成一次标记就能安抚,剩下的时间只需要陪伴就可以,而我需要花三天。
这其实很不效率也很累,对omega是,对alpha也是。
接吻的时候他扣着我的腰整个人压上来,我能感觉他下面在抵着我,舌头却追着那一丝甜味,像是小孩子在嘴里寻找被含化到只剩最后一点的糖。
我让他进来。
他抹了抹我的眉骨,仿佛是我在发情期一样,“慢慢来。”
他重复了一次在长白山民宿做的事情,不过那次是用手,这次是用舌头——执着地在新的老的伤上覆盖上信息素,仿佛这是治疗万病的灵药。
信息素顺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渗入到四肢百骸,我全身的骨头都被浸泡得软了,只有那里硬得不行,想伸手自己弄一下却被他制止了。
我腹诽,哑爸爸有时实在很霸道。
他仿佛听到我无声的抱怨,有点无奈地伸手帮我,上次我就发现了,他会看着我的反应找我的好球带,而且学得飞快,我一开始还想绷着脸不让他看穿,但三两下就丢盔卸甲,仰着头把脖子送到他嘴边让他去咬。
于是我有样学样也去亲他的纹身,他仿佛很受用,停下动作单手扣在我的脑后由着我舔。
我用舌头描摹着它的形状,它的纹样走笔,每一分毫都牢牢刻在我心里,随手就可以勾勒出来。
今天的它像是活的一样。
恍惚间我有些期待,如果麒麟飞升成仙,那我眼前的凡人是不是就可以陪着我在山里竹林中慢慢变老,我可以咬他的鼻子亲他的眼角,戴他的花镜让他用我的拐杖。
不用等一场雪去偷看他白了头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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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日,明明需要被抚慰的是他,被舔到腿软的却是我。
日上三竿,暖融融地阳光打在床上,我看着留在他身上的许多痕迹——甚至连他的发丘指上我都咬了两个牙印出来,他纵容我胡来,可我身上却干干净净的。
他好像很不想弄伤我。
这个弄伤这个身体的人太多了,我虽然不期待,但是也不惧怕疼,尤其是来自他的。
代替标记的痕迹,他给多少我要多少。
——小哥,梦里你干我干得可狠了,不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我在心里说。
其实很好理解,他这十年是相对静止的,他更熟悉的是那个十年前那个黑了会怕疼了会喊的我。
虽然我没有主动跟他提过这十年的事,但他或多或少应该从我周围的人,或者我的行为上感觉到这个吴邪不一样了。
脾气大了,不天真了,没那么多弯弯绕,是可以不用铺垫直接掰开腿操的。
至少我以为他会这么做。
“我不是鬼玺。”
所以不要用对待易碎品的方式来,蛇毒和汪家都没弄死我。
他嗯了一声,闷着声音说,“不能装在背包里。”
我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被易感期alpha的脑回路逗笑了,示意他躺好,跨坐在他身上,扶着他的那根慢慢坐下去。
填充感和挤压感还有我的羞耻心拼命想要无视掉的快乐一同袭来,告诉我这并不是从蛇毒幻境中醒来前的一场春梦。
“但你看,还是能挂在你身上。”
他眼里的黑色骤然一沉。
下一秒直接把我压翻在床上,扶着我的腰又往里缓缓顶进去一段。
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在中段闷油瓶停了一下,换了个角度往里挤的时候一阵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我一头冷汗,这种疼我倒很熟悉,是生殖腔,原来它伤得还没好。
他是打算进来吗?
我不禁有点担心如果他一个没控制住alpha的本能捅进来,我会本能反击然后被他本能反击的反击踹进墙里断几根骨头。
但他直接退了出来换手进去,两根发丘指一路摸到入口处,揉揉搓搓一阵甚至翻起那片盖住入口的肉瓣捏了捏。
我腿都绞在一起抖了起来,这次不疼,是爽的。
直觉告诉我哪里不对,教科书上写这个器官可以用手捅吗?不行吧手指这么灵活光戳到就爽成这样的地方要是轻揉慢捻抹复挑是要出人命的,书上不是说生殖腔的位置一般偏深不可能用手摸到吗?手指长就这么了不起的吗?
他还在揉,绕着边缘一圈圈地摩挲。
我浑身哆嗦,实在受不了了就扯来被子,丢人地躲进被子里跟他笼城谈判,让他保证不再用手指碰生殖腔。
他答应了,但有点不干脆。
然后伸手让我过来。
这个画面让我极度眼熟。
我想起我给西藏獚剪指甲,有一次它在我怀里乱动我不小心把一个指甲剪多了,它疼得嗷嗷大叫之后要剪指甲就躲,往胖子和沙发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里撅着腚玩命钻,我要哄着它保证不能再剪疼它,把它抱在怀里一边给好吃的一边剪。
这算偷师吧。我一边给他亲,一边茫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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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张家alpha的厉害,说三天的易感期就是72小时,睡觉的时候那根都夹在我腿间抵着,随时准备提枪上我,好在革命情谊尚在,闷油瓶体谅我还有点低烧,睡觉的时候他基本不吵我。
我一开始还天真地想要帮闷油瓶分担一下,又担心一开始就骑上去会不会把他吓到,他应该更偏向保守方式的做法比如正常位。
然后我就被他按在墙上干,眼泪都蹭到了墙上,开始还能走神想那个被他弄进墙里抠不下来的目标也算达成了七八成,后来被抱起来从后面站着艹的时候就彻底崩溃了,求他把我放床上去,我想正常位做。
他答应了,但有点不干脆。
到了第三天晚上,抱在我身上的手臂终于不再是桎梏的形态,而是轻轻搭着。
空气里的信息素已经淡了很多,易感期终于过去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说再不过去我只能打电话给胖子说二师兄救我了。
这么想着,就打算下床去洗个澡抽根烟醒醒脑子,心里打定主意必须要把他易感期的原因找到,至少让它变得可以预见。
可我刚有一条腿踩在地上就被他拉了回来。
他少见地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有些红。
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梦,梦里看到了谁。
然后我知道了答案——
“不要去墨脱。”他的声音沙哑,“我在这里。”
我愣住了。
钟磬余音,万籁俱寂。
我了悟到那个困扰我三日的答案,哑着声音给他回答。
“好。”
番外《木匠活儿》
放一个小番外。
发生在差不多这个时期的一件事。
————
在弄完池塘和苔藓之后,我在饭桌上问了另外两个家族成员对于别馆的需求,我本来以为闷油瓶可能不会发言——如果有,可能就是我设计上的指正,虽然我自认对得起建筑系毕业这几个字和我的老师,但我其实不确定他有什么是不会的。
但闷油瓶提了一个要求,他想要一个房间,不用很大,而且要通风隔音。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对我提要求,非常兴奋地连夜修改了设计方案,把我原本书房的位置让了一半出来给他,然后特意用现代的方法修了一个隔音层,再铺上木板保持整体风格的统一。
设计好后我拿去给他看,他看看我,仿佛猜到了我一定会在这里犯错一样的感觉,“不用这么大。”
我几乎已经笃定他要的是一间练功房,他的意思大概是舒展筋骨可以在山上,屋子里可能只做一些力量训练或者张家特殊的二指禅的训练,不过我想再摆一台跑步机,我和胖子来劲了也可以跟着做做有氧,省得去镇上的健身房。
不过提议被他否定了,他说要自己做。
跑步机倒是哪里都可以摆,而且对于他自己做这件事我也不太意外,花了一周托人给他弄来了他要的木头和木蜡回来,然后趁着画图的间隙就去看他怎么干活,顺便偷师。
他弄了很多榫卯和木梁,我算是明白之前的藻井他拆下来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想,他大概直接能做一个出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完全追求古法,有些地方他明显简化了。
我问他图纸在哪里,他说不记得在哪里看过的了,我已经学会不惊讶了,于是找了一张纸来,按照他弄好的木头反向用图挨块记录下来,后来又觉得太慢,就用手机把木头照下来等之后整理。
渐渐我大概看明白了意思,就提议给他帮忙,他又用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就答应了,他负责打磨木头的力气活,我负责按他教我的上蜡拼装,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大学进学长的课题组帮忙的时候,学长只把我们负责的部分怎么做告诉我们了,最后还是学姐趁着休息的时候把整个设计的原理给我们讲了一遍。
我想跟着闷老师,大概要到后半才估测出成品的庐山真面目了。
很快我对这东西的热情比闷油瓶都大,简直迫不及待地知道它的成品是什么样子,这次他选的木头非常好耐潮不易变形,我们一起做的这个架子他大概能用很多年。
来送饭的胖子也很好奇,我很得意地说是闷油瓶的练功架。
他盯着一地的各种形状的木头问,他练的是俄罗斯方块神功吗?
我就耻笑他,给他做了个示范拼了两块出来。
胖子说别的我不懂,你这堆木头都是扣一起的这事我明白了,那最多就是个木头疙瘩,架子在哪呢。
我一愣。
虽然屋子里堆的木头只是三分之一,但是我买的我知道,基本长的可以做支架的部分已经全部被用掉了,加上院子里那些没动的。这个东西做出来绝对不会是个立着的。
我的脸一下子像是炸了一样烫起来。
这不是我想象中训练用的木架。
——这是一张床。
一张非常结实的,不会晃起来发出声音的床。
我抱怨过房间的床板晃起来太响,每次到后半的时候都要被他抱着抵在墙上做。
怪不得他要隔音的,怪不得我说窗户离我的书房近所以我的书房可能能听到这个房间的一些声音他也说不介意,因为他用这个房间的时候我也肯定用不到书房。
迟了半个月意识到这个房间和这张床的用途的我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把头慢慢埋进了膝盖里,无论胖子怎么晃我都不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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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在床上又躺了半天,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走去浴室,只拿热毛巾简单擦了一下就继续躺平。
闷油瓶一直待在房间里,寸步不离。
我以为他会扛我去浴室但是没有——这似乎是易感期alpha的本能,因为我不能被标记,所以只能用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方式留住信息素。
不过好在我身上的信息素只有我俩能闻到,不过我去厕所路过院子的时候把小满哥吓了一跳,这只从小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狗疑惑地走过来在我脚边闻了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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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胖子回来了,回家第一个就是喂狗,闷油瓶给倒的是正正好好三天半的分量,但狗不是人不懂计划,昨天晚上我就听到西藏獚饿得直叫唤,但奈何我那时人还在墙上爱莫能助,这最后的一天小满哥似乎一直看着西藏獚不去隔壁对小鸡实行犯罪活动,非常辛苦,吃了几口就趴着睡了。
喂完了狗,胖子就拿出在喜来眠做好的菜摆在桌子上喂我们,连吃了三天面包的我吃得有点感动,胖子非常适时地提出来去看阿贵叔的时候他需要置办一身衣锦还乡的新行头,我当即答应了。
“福建的蚊子是真给面子啊。”胖子忍了又忍显然是没忍住还是要嘿嘿着荤一句,“一点印儿都没留下。”
然后闷油瓶从院子里进来,摘下帽子准备吃饭,他实在太白了,在夕阳里仍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脖子上有好几个鲜明的牙印。
胖子不笑了,感叹道。
“杭州的狗真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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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那种背着兄弟伤风败俗72小时的微妙气氛就消失了,我陪胖子喝酒喝得热了,去院子里吹吹凉风。
闷油瓶随手拿了一件衣服要我披着。
我穿着他的连帽衫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拉到了背后的肌肉,疼得僵硬了一下。
今天早上我趴在床上,闷油瓶帮我把每一根骨头都揉搓到了位置,我简直不信黑瞎子要是开按摩馆能比他手艺好。
亏得被掰成各种姿势晃了三天,骨头居然没散架。现在我是相信了瞎子说我抗造这件事了。
我把这个玩笑给他讲的时候他手停了一下。
“你和普通人一样。”他摸着我的骨头上的旧伤,沉着声音说,“都会受伤。”
我又想起学格斗那会儿黑瞎子说我毫无天赋,胖子也说最能取长补短的战斗方式就是让我去开高达。
因为变成omega后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肌肉全都看不到了,力量小了一截,所以我找黑瞎子恶补过一段时间的格斗,他说我稍微进步了一些。
我也看过研究论文上说omega这个性别会用灵活弥补一些体力上的不足,所以身体的敏捷和协调性会高于beta。
我想起这事,加上这三天确实被摆出了很多造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就问他我的关节是不是变得灵活了。
他用黑漆漆的眼神看了我两秒,然后把手指再次放在我的腿上开始顺着大腿的肌肉群按压确认。
然后抬起我的腿向胸前压,我听见自己关节尴尬地开始嘎嘣响。
果然听他说,“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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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
听到有人喊,我摘下帽子回过头来看向来人,其实我的背影其实和闷油瓶一点都不像,他虽然经常发呆放空,但背影看着非常挺拔精神,我要分时间。
比如现在我全身肌肉疼,站姿应该更接近一个遛鸟中年大爷。
但除了衣服,我身上应该还有闷油瓶的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她是曾经闻到过还是听小张哥或者小小张哥绘声绘色地描述过。
所以她才会叫得如此疑惑。
看到我的正面,明显感觉她松了一口气,然后用更疑惑地表情看着我,仿佛我是个偷衣服的贼。
一阵风吹过,我鼻子里敏锐地闻到了她的信息素气息。
alpha。
而且很巧的是,我知道她的名字。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我和张海杏隔着一层篱笆对望,明明是初次相见,但她和我都知道对方是谁并且对长着和对方的脸一样的另一个人十分熟悉。
嗨。
我跟她打招呼。
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友好,她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我穿着她族长的衣服,瞪了我一眼。
这算什么,还有更绝的。
我把连帽衫的帽绳叼起来磨了磨牙——一般人的口水沾上,这衣服他肯定就不要了,我的应该没啥问题。
她眼睛瞪得更圆了。
哦,比假的可爱一点点。
然后更可爱的就来了,小张哥带着两个小张从田埂地头健步如飞地杀了过来。
“吴邪你把我们族长怎么了?”
这语气仿佛我是刚刚糟蹋了公主三天三夜的恶龙。
我这才想起三天前被拍飞的那个电话。后面小哥的手机一直在震,他就直接关机了。
被挂断电话的张海客想必心急如焚,可他能联系上的只有胖子但胖子会告诉他什么我用膝盖都想得到。
为了配合他的想象,我只能喊闷油瓶出来,看到他脖子上的牙印子之后,小张哥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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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来请闷油瓶过年回一趟张家的,不过是长白山的事情长了教训,他们也准备了那种很规正的请柬给了我和胖子一人一张,胖子一过手就知道请柬没有夹钱,悻悻地扔在一边。
然后就有了那一段对话。
“所有张家人要见小哥都要找我批条子,现在加一个,想找你们族长生孩子的等我给他生完四个吧,再轮到你们。”
说完我才想起来,我是omega的事,和其实生起来很有困难的事。
一个玩笑一旦变得现实就不好笑了,而且在座的除了我和胖子都不太有幽默感。
我说完场子就冷了。
小张哥现在是坚决不敢提生殖腔这个话茬,但张海杏并没有顾虑,她跟来显然是张海客的授意,有一些他不想说的话需要借她这个我并不陌生的张家人的嘴说出来。
但在她说话之前,闷油瓶就开了口,“我刚经历过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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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人一个个面如翡翠。
就在刚刚他们还以为我一身闷油瓶的信息素味道是因为我发情期的缘故。
我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意识到他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但在场的张家人似乎明白了。
小张哥似乎觉得自己的脸很疼,震惊地在我和闷油瓶之间来回看。
张海杏似乎已经不打算发言了,另一只手伸进风衣口袋里给谁发了一条短信。
但两个小张年纪轻,再看我的表情就有些变了。
我看了一眼胖子,他朝我努努嘴,意思让我看张海杏开始狂震的风衣口袋。
张家人很紧张地看着闷油瓶,似乎很怕他从嘴里蹦出来另外一句话。
但我知道他已经说完了——但凡真有什么大决定,他会提前告诉我和胖子。
我想我们都不打算发生什么变化。
我心情也很不错,现在的现状我很满意。
以什么关系不重要,只要他能在清晨披着一身露水从巡山回来跟我和胖子一起吃早饭。
我并不想去思考两年后的事,因为想了两年后就要想五年后,十年后,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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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过年要回一趟张家吗?”我主动问,胖子像是做了十个小时的微积分一样困惑地看着我。
他摇头,“但有些东西要让他们送来。”
接着问小张哥,“他在哪里?”
小张哥指了一个方向,他站起来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我们几个,胖子抓了一把瓜子就去店里准备了,把我留下来待客。
“海客兄来了,这么不乐意见我?”我问。
“你说呢?”沉浸在震惊里的小张哥没好气地反问。
“而且不是你说见族长要你批条子的吗?”
“我是说要批条,可你们不是也不请自来了吗?”
我说完忽然想起好像有一次确实在微信里跟张海客说一张条子五千,这是个玩笑,但数字可能说得太小了,听着有点像真的。
他不是为了省钱吧,才让闷油瓶去见他。
就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随口问了一下他们车票时间,发现他们的车票都是晚上的绿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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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
小张哥忽然压低声音问我,那件事你有没有跟族长解释?
我也学着他压低声音问,哪件事?
他瞪圆了眼睛。
“哦那件。没有。”我安抚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小张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跟你没关系。你族长跟我很熟——如果有一个人害我肚子开了个洞,我不会这么坐着跟他说话的。就算搁在十年前我也没这么好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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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群人算什么?”张海杏忽然指了指门外。
我这才把视线转向门外,这才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看其中的脸,大多都是沙厂的老板手底下的,大概是老板被抓后推出了二大王,为了树立威信来我这里挑衅一下。
我是不怕的,因为之前惊动过官府,他们连喜来眠都不敢去,最多能干的就是朝院子里扔扔石头。
两个小张气势非常,一人手里摁着一个,用手扣着他们的下巴他们连声音都出不来,其他人被震慑住了,这么多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其他的人大概是见识过闷油瓶的身手,大概是特意挑了一个他不在家的时候摸过来,却没想到被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摁在地上物理吃土。
我细端详了一下这俩小张不是上次带来的,似乎比上次去长白山的几个还要年轻些,便有些怀疑张家是有抽选谒见族长的名额的。
“怎么能随便打架呢?”
我口头批评了一下。
“他们说族长坏话。”其中一个说,“他说族长是吴邪的姘头。”
小张哥他俩的脸也跟着抽抽了一下,显然是生气了,我反思搞不好张家真的没办法接受脏话,于是迅速回忆之前的三天里有没有被操到骂街,不过应该没事,那时我连一个慢一点的慢字都被顶成了【姆】【啊】【嗯】三段儿说出来的,就算骂了什么也听不出来。
然后张海杏上前挑了第三个小混混踩着他肺管子问,“怎么就是他的了!?”
哦我几乎忘了,张家人的脑回路。
他们临走的时候,小张哥把他们客客气气地送出门,然后笑眯眯地指了指领头的二大王的木棍子,似乎是轻轻吐了口瓜子皮,那木棍就只剩他手里那段了。
送走了人,正好胖子给我打电话,说饭准备好了。
“你们不是刚吃完饭吗?”张海杏问。
“给你们接风的。今晚别走了,来你们族长入股的民宿住一宿体验一下。”我用手机查了一下明天的火车,“给你们买明天的票,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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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张海杏把我拉到一边。
“我哥有两句话让我带给你,但刚才族长那句话让我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了,所以只能私下问你。”张海杏转过身来,我可以闻到一点她身上的木棉花的香味,我在墨脱的时候还是个beta,只能闻到假的她身上的香水味。
“你一句一句说。”
“妈的……第一句太傻了直接第二句。”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第一句是什么了你说。”
“当了三十年的男性beta变成omega之后比起族长那种男性alpha会不会在生理上更能接受女性alpha?”
张海客这个人的思维模式就像是他的审美一样,非常独特且自洽,我被他的问题带跑了一瞬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但好在张海杏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傻逼就快速说了第二句。
“如果有对身体损害相对小的手术可以变回beta你干不干。”
不过她又在我回答之前说,“不过你要生四个就算了。”
我很害怕她当真之后告诉张海客,于是解释道,“那是个玩笑,我生殖腔是坏的。”
“能治好啊,张家就有这种药,每几天抹进去一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抬手做了一个抹药的手势但实际上这个手势胖子日常使用频率也很高,“放心,族长的手指肯定够得到。”
Chapter Text
用字体区分一下,《》是小张哥,(_)是海杏姐,没区分的是小小张甲乙^^其实不区分也没事~
102
“《居然是软卧。》”“_这个就算是特价票也不便宜吧,农家乐这么赚吗?”
【我先上去睡了。】“海客哥现在就睡觉吗?”“(嘘别吵我哥,听说昨晚他去帮族长巡山了,一整晚上搬了好几个人扔到派出所门口。)”
“啊,是那些一直在周围转悠的道上的人吧。”
“是,本来族长会趁定期巡山的时候赶走的,不过可能是到年底了,山里人变多了,正好海客哥身手好,就帮族长分忧。”
“还有几个跟着咱们上车了吧。”
“《估计看我们拎了大包袱》”“……可是里面是炸春卷啊。”“_他们又不知道。以为咱们拿的啥值钱玩意吧。”
“_其实要我说这件事就是给吴邪擦屁股,要不是他带着吴家和解家那么一批人浩浩汤汤地去接族长,道上不能误会解家和吴家联手倒了一个大油斗,加上吴邪直接从长白山就来了这里连杭州都没回,更让人怀疑他是借着隐居的名义把倒腾出来的宝贝藏起来再慢慢出手。”
“是不是好多人都觉得是埋在农家乐底下了。啊!这么说起来我昨天看到有一条狗在刨农家乐的院子,该不会就是他们训练出来找宝贝的吧真是防不胜防!”
“《那是吴邪养的狗。》”
“……换个话题。”
103
“我觉得族长对咱们真的很好。”
“对啊,昨天觉得他很威严,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但今天送我们到村口。”
“而且还叮嘱我们,小心。”
“是‘要小心’,三个字。”
“而且还给咱们带了春卷当午饭,说是剩的,但我今天看到胖子一大早炸的,族长还帮忙择菜了。”
“这事不值得和千军好好炫耀一下吗?听说他们去的时候一句话没说上,杀了一晚上蚰蜒,差不多族长就回去了,留他们挖坑埋虫子。一共没听族长说几个字,还都不是对他们说的。”
“春卷好香啊,我们现在吃几个吧,海客哥是不是睡了,我们把他的份吃了吧。”
【咳】
“对不起我们小声一点海客哥,春卷会给你留的。”
104
“族长要在这里待多久?虽说这个山村风水不一般,可并不是需要看护的地方。”
“听说是那个吴邪在养伤。也许伤养好了,族长就回来了。”
“那个人身上只有族长的味道,信息素没有混合,族长还没有标记他。”
“强行药物改变加上生殖腔和腺体同时受伤的话,要花时间才能养好吧。”
“_(张海楼,不是你弄的吗?伤什么样子没数吗?)”
“《这个问题这几个月我回答了一百多遍了,肯定打穿了,那时候我能选的一个弩箭一个枪一个雷管,沙地里连个石头片儿都没有,又不能用自己的武器怕露刻意。》”
“《而且要我说与其干熬着发情期,不如切除腺体变回beta,省得alpha跟着受罪。》”
“《你想一下发情期omega,不能标记,要持续最少三天,而且还不能弄生殖腔,不能咬。什么感觉?让你喝十斤水,不让上厕所还在旁边还有一个人用口哨吹情歌》”
“《所以你哥不是要你问他那个手术吗,他答应做没有。》”
“_(……有一件事我跟你们交个实底,反正以后也不可能保密。)”
“_(族长是打定心思要标记吴邪的。)”
“_(这件事恐怕他早就决定了,这事儿我估摸着他都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吴邪。)”
“《!?什么时候?》”
“_(我猜是从族长回来之后。)”
“族长不是非自愿的吗?我听说是他用海楼和海客哥的贞操威胁,族长才答应的!”
“之前大家都说族长是在帮朋友啊。所以今天听到族长易感期才觉得惊讶。”
“《我觉得不可能,你既然是推测,依据呢?如果是吴邪告诉你的,我建议你一个字都别信。你根本不了解他。》”
105
“_(我和吴邪是不熟,可他身上一直有族长的信息素。)”
“《得了,今天早上就很淡。他昨天有味道是因为刚做完。现在他无法被标记,是留不住信息素的。》”
“_(问题不在这里——昨天我跟他聊天,才知道他发情期一直没有来过。他认为这是他身体不好的原因。)”
“《??不对啊??可是omega的发情期是对alpha信息素的器官性需求,从他接回族长已经四个多月了,按道理来说如果一次都没有过,那身体应该出现一些信息素缺失的症状了,头疼和失眠一类都算是轻的。》”
“_(是,所以他一直没有出现发情期,或者他以为自己没有出现,是因为他身体可以获取到足量的alpha的信息素。)”
“《这不对,他现在很难通过生殖腔获得信息素吧。》”
“_(他说每天晚上回到房间,睡前族长会释放信息素进行安抚,这个行为会持续整夜。类似于捕获行为的加强版吧,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持续让omega浸泡在含有自己信息素的空气里,加上他们白天也经常离得很近,会有一些肢体接触。)”
“每晚维持捕获行为的量释放信息素吗……不愧是族长。”
“这样持续四个月……”
“(_这种程度的信息素量,对于omega来说是过载的。对于一个尚未被标记过的omega来说,几乎可以算是被‘预定’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接受其他的信息素了,而如果变回beta感知不到这个信息素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比一个老烟枪戒烟还要痛苦。)”
“《控制信息素的释出量并不容易,内家的alpha里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可这不是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吗,族长并不想要和他睡,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安抚他的发情期。你没有和吴邪长时间相处过,他是一个很轻易就能获得他人的信任,却不会信任他人的人,我敢打赌,他对你我的了解要比我们以为的要多。》”
“《而且蛇毒影响了他的性格,你从卷宗和你哥嘴里听到的那个在墨脱的吴邪,和我认识的在沙子里打滚的吴邪是两个人。》”
“《他确实为了族长做了很多事,也确实是为了他好,这样的人可以成为朋友,我认为族长可能会在那个山村待几十年,或者陪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但不会标记他。》”
106
“可……族长发生了易感期,他们做过啊。”
“《那这这这可能是很多原因造成的,毕竟族长在张家人里也是最特殊的一个,肯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其实我也觉得海杏姐说得有点不对,今天吴邪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就很淡。也许就像是海楼哥说的,他没跟你说实话。”
“《总之这件事要上会讨论的,不管族长的决定是如何的,我们还是要以劝动他主持族中事务为第一步。》”
“话说咱们都聊了这么久了,那些跟着咱们上车的人怎么还没动手啊。”
“_估计要等进隧道,快了。”
“(那再聊点什么。)”
“《说点好玩的。》”
“我想想,哦昨天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海楼哥你跟吴邪比赛扔飞镖嘛,他赢你的那一投是趁着你回头跟胖子说话的时候族长扔的,他们三个打的配合,胖子喊你你一回头,族长就用左手抓着吴邪的手扔的。”
“/………………………………那局我TM输了1000。感情这卧铺票钱是我出的??”
107
“海楼哥你电话。”“嗯……卧槽什么情况!?”“海客哥的电话?他不在上铺睡觉吗?”“我哥又把手机落在哪儿了?给我。”
电话接通的瞬间,张海客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是我,没什么事。就告诉你们一声这边的清完了,你们清完跟着上车的就在下一站下车,在我们到之前保护好他。】
“你??他????”两个小小张几乎跳了起来,张海盐和张海杏立刻全神戒备了。
他们的紧张似乎传染给了电话那头的张海客,他声音有点变了,【怎么了?吴邪不在你们身边吗?】
“在呢。”我翻身下来从目瞪口呆的张海杏手里拿过手机。
信号不好,我转了个身,两个小小张像是见鬼一样暴退三尺。
【不是上车就告诉他们计划吗?】
“听他们聊天听太高兴就忘了。”
我亡羊补牢,对车厢里的张家人解释了一下,最近在附近探头探脑的人有点多,我们比较注重隐私就想清理一下。正好海客兄来了,我临时起意就跟他互换了一下身份,小哥和胖子假装去镇里买菜,他扮成我一个人留守喜来眠诱敌,果然敌人上钩,想要绑架他说出宝藏下落,我带着小张们上车,顺便再勾走几个在镇上埋伏的。因为一路大巴上都有人跟着,所以计划上车后再告诉他们整个计划的。
“…………………………………………………………………………”
张海客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艰难问道:
【……………………………………………………他们说什么了?】了二大王,为了树立威信来我这里挑衅一下。
我是不怕的,因为之前惊动过官府,他们连喜来眠都不敢去,最多能干的就是朝院子里扔扔石头。
两个小张气势非常,一人手里摁着一个,用手扣着他们的下巴他们连声音都出不来,其他人被震慑住了,这么多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其他的人大概是见识过闷油瓶的身手,大概是特意挑了一个他不在家的时候摸过来,却没想到被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摁在地上物理吃土。
我细端详了一下这俩小张不是上次带来的,似乎比上次去长白山的几个还要年轻些,便有些怀疑张家是有抽选谒见族长的名额的。
“怎么能随便打架呢?”
我口头批评了一下。
“他们说族长坏话。”其中一个说,“他说族长是吴邪的姘头。”
小张哥他俩的脸也跟着抽抽了一下,显然是生气了,我反思搞不好张家真的没办法接受脏话,于是迅速回忆之前的三天里有没有被操到骂街,不过应该没事,那时我连一个慢一点的慢字都被顶成了【姆】【啊】【嗯】三段儿说出来的,就算骂了什么也听不出来。
然后张海杏上前挑了第三个小混混踩着他肺管子问,“怎么就是他的了!?”
哦我几乎忘了,张家人的脑回路。
他们临走的时候,小张哥把他们客客气气地送出门,然后笑眯眯地指了指领头的二大王的木棍子,似乎是轻轻吐了口瓜子皮,那木棍就只剩他手里那段了。
送走了人,正好胖子给我打电话,说饭准备好了。
“你们不是刚吃完饭吗?”张海杏问。
“给你们接风的。今晚别走了,来你们族长入股的民宿住一宿体验一下。”我用手机查了一下明天的火车,“给你们买明天的票,卧铺。”
101
饭后张海杏把我拉到一边。
“我哥有两句话让我带给你,但刚才族长那句话让我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了,所以只能私下问你。”张海杏转过身来,我可以闻到一点她身上的木棉花的香味,我在墨脱的时候还是个beta,只能闻到假的她身上的香水味。
“你一句一句说。”
“妈的……第一句太傻了直接第二句。”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第一句是什么了你说。”
“当了三十年的男性beta变成omega之后比起族长那种男性alpha会不会在生理上更能接受女性alpha?”
张海客这个人的思维模式就像是他的审美一样,非常独特且自洽,我被他的问题带跑了一瞬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但好在张海杏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傻逼就快速说了第二句。
“如果有对身体损害相对小的手术可以变回beta你干不干。”
不过她又在我回答之前说,“不过你要生四个就算了。”
我很害怕她当真之后告诉张海客,于是解释道,“那是个玩笑,我生殖腔是坏的。”
“能治好啊,张家就有这种药,每几天抹进去一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抬手做了一个抹药的手势但实际上这个手势胖子日常使用频率也很高,“放心,族长的手指肯定够得到。”
预警:隐晦提到了《南部档案》的角色,一句的程度~
108
“我们下一站不下车,直接去B市。”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电话扔回给小张哥。
他被手机砸中了脑门。
车过了第一个隧道,二十几秒里我屏息静听,发现似乎没人要来的意思。
出了隧道,车厢一片阳光,但下铺几个人的脸还是黑的。
“我们原定要在N市下车。”有一个小小张小小声说。
我冷笑了一下。
他不说话了。
我向另一个人伸手,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和车票身份证钱包还有香烟递给我。
我拿了烟,告诉他我要的是春卷。
胖子的春卷,不可辜负。
而且本来就是炸给我吃的。
然后整个车间里只有我咔嚓咔嚓吃春卷的声音。
109
隧道已经过了三四个了,我怀疑是不是车厢里人太多他们不敢来,于是小张哥把张海杏他们全都打发去餐车买饭。
门一关,小张哥就开了口。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跟着你这么久,你是不是真生气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生气。”
“别装得咱俩很熟,你不是也没认出我。”
“谁能想到族长配合你演戏,还演得这么逼真。”
我得意了,心说你们族长的演技巅峰你是没福气看到。
“我确实没在生气。我问你,如果我要他丢下一切跟我走,他会不会答应。”
“……他现在不就是吗。”小张哥咬牙切齿。
“那换一个,我生病了需要他的发丘指泡酒不然就会死,你说他会不会给我。”
“你想干嘛?”小张哥紧张起来。
“举个例子。”我说,“这和他要我成为omega是一回事。”
看他似乎不懂,我就解释了一下:“他要,我给,不问原因。”
“你们看来的失常,对我和他来说是如常。”
——只要能一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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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这些年独自上路的习惯又随着记忆翻腾出来,加上房间alpha含量超标,我打开窗户点了根小小张上贡的烟。
“对于长生的人来说,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并没有期待回答,但经过一个漫长的隧道时,黑暗里我听到小张哥的声音。
“无比茫然——随着年月渐渐过去,独自活在世界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周围陌生的街道会模糊你的回忆,经年积累的沉重想念无从发泄,占有欲会变得再也不想听别人提起他的名字的程度。”
我看着随风而去的烟灰,低喃道,“名字有谐音的岂不是很惨,经常会被不经意提到。”
“对,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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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杏他们从餐车里带回来了五个盒饭,我决定不等客人了,把还剩了很多的春卷还给他们吃。
几个Alpha居然把春卷摆在下铺阳光最好的地方,手机掏出来开始照相,然后齐刷刷开始发朋友圈。
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个,慢慢地咬开。
“好吃。”“有虾仁的。”“是海虾?”“……”“河虾。”
渐渐地咔嚓咔嚓的声音才响成一片。
吃得正欢的时候,又有手机响了起来,是我的。
我看到来电就接起来,“小哥。”
咔嚓声戛然而止。
小张哥满脸绝望,张海杏脸色青白想要上来抢电话。
两个小小张不知所措。
偏巧此时终于响起了敲门声——估计猜我们正在吃饭,那些人终于要动手了。
不用我示意,他们几个就准备好了干活。
张海杏嗲着嗓子开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声音有点抖。
门开了,四个人拿着枪冲了进来。
车晃得厉害,我叼着手机爬上上铺继续讲电话。
【吴邪。】
我听到了久违了三个小时的声音,忍不住换了一只手,把电话贴在左耳边,“张海客悄悄告诉我国外有一种腺体切除的手术我现在就可以做,副作用非常小,问我要不要做。”
张家人战斗的速度和音量的控制非常好,对方一枪都没有开出来,就都被摁在了地上。
整个战斗一共可能不到一分钟,显然主力都在喜来眠。
张海杏在出隧道之前关上门,同一时间,小张哥掰断了领头那个人的手腕从他手里把枪拿过来顺窗扔出去。
我的电话也重新有了信号,电话那边闷油瓶果然还在,背景音里隐约还混杂着张海客试图跟他解释的声音。
“我现在要去一趟B市,快过年了,把源头处理干净了好安静过年。”
“应该很快,今天就能搞完,明天回去。”
我闭着眼睛默数了十下,想象电话那头的他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一点点做了坏事的心虚和动摇。
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十年前你就把通向青铜门前的路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却还是把来与不来的选择权给了我。”
“其实对我来说,从来不存在选择。”
“这次也是。”
我长长吐了口气。
“帮我转告海客兄,手术我不做了。”
火车又通过了一个很短的隧道,瞬间眼前一片暖融融的阳光。
“我当你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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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的上家很快就问出来了,这里我还观察到了两个分支张家不同的逼供手段,真的张海杏动手要比假的那个还要干脆,两个小小张下手就不太有轻重,其中一个人就直接疼晕然后失禁了。他们又很尴尬地去借墩布开窗通风,问完之后这些人我们就顺着车窗趁着过河扔出去了,其中有人说自己不会游泳,小张哥就跟我一唱一和,还好现在软卧为了应付特殊情况也可以开窗,不然只能把人切碎了冲厕所,那人顿时就很配合地钻出了窗。
小花来车站接我的时候我就把名字告诉了他,他点点头,就让手底下人带着我带来的张家外援一起去了,原计划,这部分人应该在小花诈死之后被找出来,后来我改了计划,他们已经多活了很长时间了。
黑眼镜也在,我警惕地看了一眼日历确认不是初一十五。小花说他俩最近要出去一趟,今晚的飞机。
这很好办,剩下的一群不成气候的,一个下午就能解决。
我是不想把去长白山真实目的公之于众的,找这些人来,无非是告诉他们吴家解家看着他们,别再有小动作。
当然人不可能永远消停,小花说,就像是打地鼠一样,在上头的人一辈子都在重复东敲西打,累得很。
其实这种事最应该逐个击破,就怕一群人串在一起脾气就硬了。但我们俩偏偏有胆子把他们一起喊过来,摆明了不怕他们。这些人反而被镇住了。
加上道上有名的黑瞎子坐在旁边,气势非常。
我和小花一唱一和,我俩默契很好,他怒我就笑,我打他就消,何况我手里还捏着早几年收集来的这些人身家性命一样的秘密,处理了几个打发了几个之后,剩下了几个硬茬。
113
这时门开了,秀秀走了进来。
就像是把整个昏暗肃杀的房间里点亮了一盏柔和皎白的灯,我慢了半拍,她先笑着喊我吴邪哥哥。
现在九门里势力还算大的只有吴家解家和霍家,她只要出现在这里坐在我身边,不需要一个字,就能把对面最后一点气势压得溃不成军。
谈完了事,秀秀就要回机场了,她本来是今天离开B市的,特意改了航班过来给我俩压场子。
我和小花送他去机场,在车上秀秀对着拿出一只口红补妆,浓淡相宜,干练美丽。
她也在变化,向好的方向。
我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看着玻璃上我的一点不清晰的影子,笑还留了一点在嘴边。
那笑容里有我曾经的影子,还有许多人留下来的痕迹。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人间活了许多年。
114
傍晚我去见了电话问诊多次的肖大夫那里。
她见面就问我,“发情期一直没有出现吗那有没有伴随头疼噩梦失眠食欲不振?”
我冷冷一笑,“哦你不是说发情期一直不来我就是个开坦克的beta吗?”
医生一秒没犹豫就把瞎子卖了,“我是想告诉你发情期一直没来肯定有问题的,是他让我闭嘴,不然会得罪张家。”
结果出来了,“你血液里alpha的信息素含量比一般被标记的omega的含量都要高。这几个月以来很少有失眠头痛食欲不振的时候对吧。”
在小花和黑眼镜审视的目光下我心虚地摸了摸明显变软的肚皮,我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尽量挑好下嘴的菜吃,什么鱼虾蟹这种会影响干饭速度的菜本能地无视。
所以来雨村之后几乎每次我都是最快吃完的,后来闷油瓶时不时往我碗里的放一些挑好的鱼肉和蟹肉,他手速快,剥这些只会稍微减慢他进食速度,有人陪着胖子又可以借机敞开肚皮多吃两碗,西藏獚都能在桌子底下蹭到很多边角料。
多边互利的几个月过去,我和狗还有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圆。
噩梦最明显的一次刚来雨村的晚上,之后隐约做过几次噩梦,我觉得是他的信息素的作用,无论梦里的风沙多大,都会被漫天的雪安静地盖住。
我现在已经很清楚出现在我梦里的雪是绝对安全的,我可以躲在里面,等着雪像是被子一样把我包裹起来,直到噩梦醒来。
头疼和发烧是因为那次抑制剂,现在想来是恐怕不光是副作用,还有因为它我的身体无法感知到闷油瓶的信息素,产生了非常轻微的戒断反应。
“你以前有过筑巢行为,这几个月呢?”
我摇摇头,脑子里忽然回忆起有那么几次我半夜睡得迷糊,忽然被子被他换掉了,换成他的。然后我就睡得天昏地暗。
“本来以你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在骤然放松后大病一场也不奇怪,你的alpha用信息素把你的身体状态维持在了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慢慢调养就行,现在看来任何医疗干预都是多余的。”肖大夫说朝着黑眼镜努了努嘴,“和他判断的一样,你来医院我也帮不上忙。”
我点点头,顶着小花的目光和瞎子的口哨问,“我可以被标记吗?”
“现在腺体和生殖腔都在缓慢修复中,你需要开药也有,不过据我所知很多大家族里古方古法都很多……不过一般omega不太会愿意被碰生殖腔。”肖大夫看我拼命点头,迟疑了一下出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主意,“你不然试试吃个安眠药,让他趁着你睡觉给你上药,虽然我估计还是有感觉。”
黑瞎子的口哨吹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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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小花去机场的路上我一支烟一支烟地抽,一开始小花还忍着,后来黑瞎子都被熏得受不了了,他才忍不住就问我是不是被人管着戒烟憋疯了。
我摇头,但闷油瓶从来没有管过我,不过细一想来了雨村之后我确实抽得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了。
但我好像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又抽起来了。
小花看了我一会儿,用的是有时候我看王盟的眼神。这让我觉得被冒犯了。
上飞机前我跟小花道歉,这次的麻烦起因是我喊他一起去长白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长白山吗?因为王胖子过来求我,怕接不出来人,他一个人没办法把你从山底拽回来。”
我笑了一下,想说胖子太夸张了,可是说不出口。
“你回忆一下你当时带的都是什么人,这些年你养出来最听你话的,到现在为止咱们去长白山的事情一个字没传出去。”
“这些人不会违背你的命令,哪怕是再疯的命令。”
“可你却没带王盟,因为你知道他会阻止你。”
“所以我才要去。”小花叹了口气,登机广播盖住了他的声音。
——“张起灵不知道你这些年疯成什么样,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
小花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我说,“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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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花和黑眼镜,我又在机场等了一会儿,小张们也都过来了。
两个小小张直接去和张海客汇合,小张哥和张海杏还要去一趟墨脱,似乎他俩也被闷油瓶吩咐了差事。
虽然身上很干净,但两个小小张的眼睛的杀气还藏不住。我作为感激买了点特产让他们带着,他们顿时就变成很高兴的样子,欢欢喜喜地接过来。
小张哥趁着买特产的时候把我拉到一边,“族长想要标记你,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了标记。他——”
我没有生气。
但我也确实没有高兴,因为我隐隐察觉到了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
长久以来闷油瓶的很多决定,关于到我或者是无关我的,都是以结果的形式展现在我面前。
他跟我不一样,我提议我们剃成板儿寸,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深意也不会有后续。
但如果有一天他跟我说,吴邪你今天早上应该穿长袖,那之后一定会发生一件我穿了长袖才能应付的事,所以他希望我继续当omega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事,他却没有告诉我。
他不是一个会困于表象的人。那么他执着于让我成为omega或者beta,除非这只是达成另外一件事的前提条件。
这种可能初次在我脑子中出现还是在我遇到小张哥的时候。
但那时我还没有余力去思考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用手里的半杯咖啡堵住他的嘴,“这话只能是由他来跟我讲。”
“他如果不说呢?”
我看着小张哥,“如果有一个小行星下一秒要撞在地球上,你能怎么办?”
“死呗。”
“如果它不撞了呢?”
“活着呗。”
“是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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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们,站在机场里我茫然松了口气,好像我来B市的这一天都在送人离开,我让王盟给我定回去的机票,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愣了一秒说草又是这个梦就挂了,几秒钟后我手机响起来,我以为是他终于醒过神来,却在接听的前一秒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黎簇。
接通电话瞬间那边就要哭出来了,吴老板你那边有没有人在北京鸭梨出事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北京鸭怎么了被烤了吗,才意识到我好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而电话那头的人听声音是苏万,他并不知道我人在B市。
——黎簇被绑架了。
绑架黎簇的人不是我手臂上的十七分之一,而是有意借由他们接近我的人。
E,按照伤疤的顺序来说是F吧,是一个无业游民,爱好就是打游戏和撸串,这个人并不坏,而且很讲义气,我不让他说的事情,他在qq上一件都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可我忘记了他还有游戏可以聊天,这个监控外的男人,见我的时候咬着一杯豆汁在喝,我姑且叫他豆汁,他俩是游戏里认识的。
F当成玩笑讲给他关于我的事,他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其实深信不疑。虽然他没有告诉我原因,但后来我调查他之后知道,他在祖辈里有和张家的外族通过亲的,而且之后可能和他们这些晚辈还有过偷偷往来,他很可能亲眼见过张家人,也通过调查了解了一些张家的事情。
他对长生产生了兴趣——我们总是刻板地觉得,那些梦想着长生的人都是西王母裘德考那种有钱的衰老的,疾病缠身的人。可是其实只要有留在世界上的理由,人都会产生这个念头,就像古人羡慕飞鸟游鱼一样。
所以当他作为F的挚友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作为摄影师建议他可以去一些古庙看看。
他把我说的地方记录下来,然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我非常熟悉的身影。
“这是你,你认得照片上另一个人。”豆汁笃定地说,“他活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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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也知道场合不对,不过我没忍住,看着照片笑了。
——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照片上的我还是个什么都闻不到的beta,正在打算趁着装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扫掉他头上的一片落叶,都没有看到背后偷拍的人。
但闷油瓶显然注意到了,可他回头看的是我,因为我当时一脚踩在了土坑里。
当晚我给了F一笔钱让他离开这个城市,并且保证不再和豆汁有任何联系。当晚我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
至于那张照片,我找人从豆汁那里偷了回来,现在还夹在我的笔记里。
我没有对付豆汁,毕竟他只是找到了一张照片而已,距离他想要的真相还有凡人一生无法企及的距离。
果然之后的几年,他连再出现在我面前都无法做到。
后来我去了雨村,他本来已经断了所有线索,但黎簇找到了F。虽然这里杨好说是他在网吧偶然遇到的F然后一起打游戏说漏了嘴,但我知道就是黎簇这小子在调查——他跟曾经的我太像了。
F已经被我单方面切断联系很久了,当然,他也并不想要联系我,于是他给了黎簇豆汁的住址。
豆汁认定我的目标和他一样,都是通往长生。而我已经完成了目标,找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始修行,而黎簇作为唯一一个还能联系到我的人,他也一定知道什么。
于是他绑架了黎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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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鬼神,但天意这东西还是有些玄妙。
如果我不在B市,黎簇大概凶多吉少,我不想去预判这个伤害对我来说会有多大。
这是发生在四个小时前的事,之前杨好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发疯一样地找了,但什么都找不到,走投无路的苏万想到给我打电话。
顺着豆汁发在黎簇手机里的短信,我联系上了他。
他给我看了黎簇,从出血量判断他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毕竟豆汁不知道用他多久才能把我钓出来。
豆汁先要我证明我知道他想要的东西。
这实在很简单,我打开了视频,他看到了我的脸,显得很激动。
杨好不理解我怎么做到的,其实是我脸上还戴着和张海客互换时的那点微调的妆,看着比我平时还要年轻一点,而我在雨村的状态要比我在几年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问豆汁黎簇在哪里。
他很谨慎,要我先说长生的关窍,并且带着那个东西再次给他看,他才肯告诉我交换黎簇的方法。同时他告诉我他的房间里有机关,只要他死,对准黎簇的枪就会发射。
他的房间非常昏暗,看不清有没有窗户,黎簇和窗户的位置也不清楚,而且房间周围显然装了监控。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告诉他那个东西叫做麒麟竭,我要取来要花几个小时,他听到这三个字果然露出非常兴奋的表情——这和他千方百计查到的资料是一样的。
稳住豆汁之后,我思索把几个小张从飞机上拽回来的可能性,小花也在飞机上,他手底下最要紧的人跟他走了一批,剩下的多数在杭州处理接手我的盘口,我从美团上找到电话打给其中一家店,调了十来个人出来就赶去了杨好那边。
那个地方是B市近郊的一个村镇,黎簇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我大致扫了一圈发现黎簇手下比当年我手底下的还不如,不过细想我当时手下就不能算是有人,准确说都是三叔给我留的小猫三两只,这种人遇到江湖上的还能充充门面,道上的搭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货,来一百个都不会放在眼里。
我带着小花的人,去F给的那个镇子找附近的人盘问,可是因为杨好之前带人来过一次,已经打草惊蛇,和他熟的都躲出去了。
有一个眼神闪烁,被我发现了,两拳头下去告诉我,看到豆汁的车大概去的方向。
于是我让杨好顺着这个方向慢慢开,自己降下车窗,慢慢地闻空气里的味道。
开出了三四公里,基本两边只剩下稻田,苏万和杨好的表情都有点扭曲,后来苏万憋不住问我,是很喜欢天然堆肥的味道吗。
我鼻子闻不到屎味,但隐约我闻到了一点点,一点点酒味。
黎簇是个alpha,他第一次在沙漠里受伤的时候把冒血的爪子怼在我鼻子底下让我给他包扎。
我当时笑他,自己还不会喝酒,信息素却是酒味的,而且香味贴近一种黎族自酿酒。
黎簇现在失了很多血,这些血里的信息素混在空气中,虽然不会很浓,但如果足够近的话,我还是可以闻到的。
我指着田地深处的一个仓库,“大概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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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仍然很麻烦,房子周围有监控,田里的麦秆都割了,没有遮挡,一般人摸不过去,而且房子里面是全黑的,黎簇在哪里也看不到,唯一知道的是有把枪对着他的头,只要豆汁离开椅子枪就会发射。
这时我手机响了,我祈祷是小花飞机晚点看到了我的短信,没想到是闷油瓶。
他让我给他发个定位,他在b市了。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十秒,让杨好直接过去接他,杨好不太乐意,他现在就想进去救黎簇。
“你能多快把人接来,黎簇就能多快脱险。”
杨好的车在夜里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就开了回来。
看到闷油瓶的一瞬间,我似乎终于有脚踩在地上的实在感——我不再是孤身作战了,不用再制定那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计划,我可以放弃掉主动找豆汁谈判的作战,不用弄伤自己吸引豆汁的注意力,也不用放血去让黎簇注意到我。
有闷油瓶在,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地处理眼前的所有难题——我甚至不用担心那把枪。这是我困于沙海的几年中,梦里现实里无数次假想的事情,如果有他在,我不用……,如果有他在,我至少可以……
如今他真的在。我意识到自己不想受伤,我也怕疼。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拥抱一下,但他上来就皱了一下眉头,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我裹上去。
借着这个动作,他很快地抱了我一下。
他的信息素包围我的瞬间,我就冷静下来了。
我这才明白我缺的不是烟,而是他。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甚至有点想亲他一下。
我非常简略地跟他说了一下大概情况和屋内的情况。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向仓库,点头。
“能过去。”
杨好想跟上去帮忙,被他拒绝了,然后他把手里的包扔给杨好,就像是一只猫科一样俯下身,在一下刻云遮住月光的瞬间,然后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隐入了黑夜。
杨好本来想把他的包扔在地上,现在把包端正抱在手里。
苏万甚至掏出了手机想要录下来。
肉眼可以再次捕捉到他身影的时候,他已经跳上了仓库的房顶,以倒吊的方式从后窗翻了进去。
一阵寂静之后,仓库的门开了,他扛着一个拖着一个走了出来,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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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好和苏万被太快结束的战斗震住了,愣了一下才过去扶黎簇,我扯下苏万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压低过眼睛,刚才和豆汁说话的时候黎簇是昏迷的。
他不必知道我来了。
闷油瓶在一边处理豆汁,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黎簇动了一下醒过来,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但没有说话。
——这小子是认出我了,但不打算打招呼。
我很惊讶,但看了看自己手背,刚才揍人的时候太用力,破了——他记得我血里信息素的味道。
小花说我血液里信息素的含量已经恢复到了瞎子诊所检测的水准之上,虽然闻不到,但像是我和黎簇这种能辨识费洛蒙的鼻子,是能从血里闻到的程度了。
哦这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没脸见我,我气得想笑,想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汪家覆灭之后,我去长白山之前,他来找我询问他爸的下落,我俩都是一身的伤,在医院里谈得很不愉快。
【你以为就18个吗?!看看杨好和苏万!我爸!被你卷进计划里人生天翻地覆的何止18个人,你能扔下这些人,自己一个人去过自在的日子吗!?】
我真诚地回答他,【我能。】
【可没有人会愿意和疯子一起生活。】他冷笑。
【吴邪,你骗不了我,蛇毒传递给我的不止有你的信息,还有很多记忆的碎片,我能感觉到,也能看到你眼里的张起灵。】
我猝不及防,因为已经很久没人在我面前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了。
【绝望,贪婪,欲望……九门那些人看着金子的目光,你用他看着一个人。】
【如果杨好和苏万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再跟他们当朋友。】
黎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看向他的眼神——那时的我,已经处于一个临近终局时紧绷到临界点的状态,非常危险。
我知道自己疯了。
因为我要的东西在天上,为了得到它,我踩着几代人用身体搭出来的梯子,可还是够不到。
我用愤怒憎恨算计代替血肉装填进身体里,伸长骨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长手长脚的怪物。
汪家倒塌之后,我从天梯上爬下来,知道自己今后只能蜷缩着身体装成一个普通人。
黎簇恰恰道中了我当时的最痛处。
我不希望今后周围的人在我身上找我过去的影子,
我害怕看到父母看到我手臂上的伤痕躲闪又强装毫无觉察的样子,这些伤不是为了他们受的,我没资格让他们为了我痛苦。
我担心现在自己的臭脾气会和胖子吵架,第二天他背着他的小包袱就回巴乃剩下我一个。
而张起灵,他是我所有恐惧贪婪欲念绝望的汇聚之地,彼时的我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想,只能深深地,深深地藏在我内心的地宫之下。
我叹了口气,在这场谈话中败下阵来。
122
小花的手下逐渐从远处聚拢过来,捆着一些人——利用豆汁绑架黎簇只是第一步,道上还是有人想找我的麻烦,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聪明货色。
我也不装了,走到他面前一把扯下帽子扔在地上。
“我要警告你,我当年计划寻找的协助者,大多不是像你这样人畜无害的好孩子,比他还要危险的大有人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活着的,现在被我控制在一个安定的状态,但我不可能监管到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你要是再像今天一样乱碰乱动,下次可能会死。”
“这次我是碰巧在这里救了你,下次应该不会碰巧第二次了。”我蹲在他面前,撸着袖子给他看那十七道疤痕,“小朋友,这里快长好了,没你的位置了。”
忽然我意识到闷油瓶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他已经处理好豆汁捆好,另外还顺便拎了两个偷袭的放在田埂上。
我没去确认,不过我跟黎簇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几年前的事,嘴上应该还在冷笑。
那个笑是他陌生的,所以他看我。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有点狼狈地放下袖子站起来,从前要默念我是大佬走路带风,现在要默念我是良民,弱小无助。
但他走过来,只是确认了一下我的手受伤的地方,然后就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
苏万和杨好立刻不看我也不看黎簇,似乎都很想要认识他。
黎簇又冷哼了一声。
知道你见过他的照片,汪家收集来的他相关的资料想必也听了不少,还有从我这里泄露给你的情绪碎片。
——【可没有人会愿意和疯子一起生活。】
但这一条是新情报。
——【绝望,贪婪,欲望…你用他看着一个人。】
“介绍一下,我朋友。”我把他拽过来一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炫耀,“也是我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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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黎簇去医院的路上,我打算买火车票,准备今晚回雨村,我想我的池塘和胖子了。
闷油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闻了闻我,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来不及了,发情期快来了。
我第一反应是,他看天气很准,不知道看我准不准。
现在除了饿和想洗澡我身体没什么感觉,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判断有一种本能的信任。
我问他能不能吃抑制剂,他攥了一下我的手指说不行,对身体不好。
我想起之前的低烧,对我的身体他似乎比我更有发言权,这么想起来有点想笑,把停留在订票页面的手机关上了。
前面的苏万有些犹豫地回头,师兄你们不要再手心写字了,怕被我们听到用手机聊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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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到了市郊的一座房子,据说是张家产业,已经长久不住人,临时借给我们用。
负责联系找人的是张海客,不知道闷油瓶怎么跟他解释这个情况的。
里面显然被人临时打扫过,桌子上还摆着外卖,因为没问过我想吃什么,所以甚至连烤鸭都有,闷油瓶把包子和面包还有运动饮料放进冰箱里起来然后就坐下来看着我吃。
我有些好奇,他是凭什么判断我的发情期的,按道理来说,器官需求伴随着血液里信息素上升,才会产生发情期的征兆例如香气加重,呼吸急促,我因为信息素低,所以每次发情期几乎来得毫无征兆。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因为他一直有用自己的信息素让我的血液里信息素浓度足够,所以我的身体状态更类似刚被标记过的omega,骗过我的器官需求,但我连续两天没有他的信息素,腺体又无法储存,基本上血液里的都要代谢得差不多了。
“会怎样?”
“会辛苦。”他顿了顿,“你的生殖腔还没长好。”
我没理解前后句之间的关联,茫然地点点头,隐隐飘过一些不安。
上次他的易感期,无论在他还是我的身上,他都没有用过辛苦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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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一边洗澡担心他老树开花不知道怎么怎么谈恋爱我要怎么教他才好的时候,他直接走进浴室里。
我本来以为他是来洗脸或者上厕所的,虽然有点不讲究,不过以前大家爬山过河不讲究的事情太多了,谁知道他脱了衣服也走了进来。
我让出地方来给他洗,然后就懵着被他压在浴室墙上亲了好久。
一边亲一边用手揉我的腰,一路往下,我这段时间疏于锻炼,原来的肌肉现在都变成了软肉,他就顺着骨节一块块的揉捏,像是捏面团一样。
洗出来他还要闻闻我的脖子确认一下,我才反应过来,我一路都穿着张海客的衣服,他信息素有一种沉香和雨水混合的味道,呆惯了老铺子的人都闻得很习惯。
但我不喜欢。
怪不得我一路都想抽烟。
但闷油瓶似乎也不喜欢闻,用毛巾给我擦后背的时候贴近在我的头发上又闻了一下——他动作很轻很快,但在镜子里他鼻子小小动了一下看得很清楚。
我忍住不笑,还很配合地仰着头再给他闻正面,他低下头在我喉咙的伤疤上亲了一下,有一个比嘴唇温度更高的触感顺着伤疤的嫩肉描摹,我才意识到他在舔我的疤。
不得了这个闷油瓶。我后退了两步,他伸手过来,我顺势拉着他一起摔进软软的床上。
这种两人一起摔倒我在下面当肉垫的感觉非常新奇,有一种我在保护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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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枕头边的背包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居然装了一堆他的衣服,还是没洗的,但都叠得整整齐齐。
我第一反应是家里洗衣机坏了你要拿到宾馆里来蹭洗衣机吗?
他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给我西藏獚买了磨牙棒它却拿来当橄榄球满院子叼着跑时我的表情一样。
我抱着衣服思考了一下。
我恍然大悟。
——这是他特意带过来给我筑巢用的。
我想起那件压在箱底的,一点没有他信息素味道的连帽衫,它几乎是我那几年产生筑巢反应时唯一可以用的东西。
我用它裹紧自己的时候,心里忍不住自嘲,这个巢大概是世界上最寒酸的巢了,根本没有空间邀请alpha,连我自己都装不下。
但现在我一大登山包的衣服,它们可以堆满一整张床。我把它们全都抖落开铺在床上,然后满足地在上面打了几个滚,躺在他旁边不动。
挨着他躺在一团充满他信息素的衣服里非常满足,我知道这和真正omega的筑巢差距很大,缺乏一些仪式感,但其实现在他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我觉得整个房间都是我的城堡。
我猜想我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筑巢的想法,也和他的信息素有关,到了晚上整个房间都是我的巢。
曾经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裹着他的衣服泡在冷水里的画面在现在橘色的灯光下被冲淡得没有实感,我眯着眼睛开始想象自己是一头恶龙,在城堡里铺满干燥的稻草点上暖融融的篝火然后甩着尾巴等着我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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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咬?我问他。
他看着我,说可以。
真乖。我高高兴兴地选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啃下去,我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进行凿补,这是代偿性行为,我现在无法被标记,所以我想要给他留下一些痕迹。
我去亲他盖在碎发下的眼睛,他终于停止看我,闭着眼睛由着我用舌尖去够他的睫毛。
上次我把他咬得仿佛去吴家狗厂一日游的那次不同,这不是两年为期的放纵心意的狂欢,我小心翼翼地用舌头确认我可以触碰的边界,亲他的睫毛,轻轻咬他的耳朵,鬓角,鼻尖,用鼻子蹭他的锁骨和喉结。
我总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但他纵容我予取予求的态度给我内心的野望煽风点火,我一路亲吻向下,用牙齿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裤子。
这是一个很有暗示性的动作,我试探了一下之后,他的手就到了我的脑后,我以为他要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拎起来的时候,那只手虚扣在我的后脑上。
看我不动,他的手微微用力,把我的头往下摁。
哦,这是想要我给他口,那我不客气了。
上次易感期,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墙上或者挂在他身上,所以我好好看到它是第一次,是真的大,而且和他秀气的脸气势完全不同,形状和上面的筋络都非常凶恶。我咽了口口水让喉咙先适应一下,张开嘴把它的头含到三分之一我就觉得顶到喉咙口了,只好用舌头舔,然后逐渐尝试习惯这种感觉,在吞吐的过程里慢慢含得更深,听着他逐渐开始起了变化的呼吸,和里面一点点的鼻音就让我兴奋得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夸奖。
可没做一会儿我含得腮帮子疼,想要吐出来休息一下,但扣在我脑后的手却挡在那里。
“做完。”手指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是在梳毛一样。
这很不讲理,但我现在嘴巴占着没有办法跟他讲理,只能抬眼用眼神瞪他。
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哄我:“等下交换。”
我想起刚到雨村的时候我们仨吃樱桃,胖子用舌头给樱桃打了个结,我咬到了舌头樱桃梗卡在喉咙口,等我咳嗽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面前桌子上放个蝴蝶结。
胖子意味深长地让我小心,我心说跟我接吻的那个才要小心,我狠起来连自己都咬。
如今我想起那个非常规整的蝴蝶结,被大大地诱惑了,于是专心侍弄起嘴里这个大家伙,扶着外面实在塞不进的那截,舌头用力抵着柱身让它在口中进出,顺着筋络舔弄,时不时深喉一下,过了许久才让他射在我嘴里。我刚咽下去他就把我摁住亲我,这次非常用力,我本来对自己的技术还有些忐忑,如今放下了心,看来他很喜欢,也高兴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回去,我用舌头去舔他的嘴角,发现他在笑。
“我也要。”我命令道,从前的小三爷,现在的小佛爷,我从他眼里看到的自己,都像是一个讨糖果的小孩子。
他毫不客气,把我的两条腿直接架在他的肩上俯下身就含住了我。
我攥紧了床单还是喊了出来,我艹太爽了,本来还想享受一下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满足顺便偷师一下,结果被一个大浪就掀翻了,我根本不知道他舌头是怎么动的,全身的血都向着一处流去,腿瞬时就卸了力气挂在他肩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他用舌尖抵着我最前面吮的时候,我连魂都差点被他吸出来,喊爸爸的心都有了,总共也没坚持两三分钟就缴了械,十分丢人。
还要吗,他问我,我噼里啪啦地摇头,脑门子上的汗都甩了出去,不要了超纲了我学不来。
他点头,也好,你需要节省体力。
我其实最近这几年体力大有长进,想说自己应该是可以撑到最后的,但想了想易感期的时候最后自己挂在墙上仿佛年画的样子,闭嘴了。
也许是回忆到的画面太过刺激,我下身又隐隐有要抬起头的迹象,有些刻意地坐起来时发现屁股下面垫着的闷油瓶的衣服上有一点水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发情期来了。
闷油瓶也看到了那点深色的痕迹,omega发情期后面会自动流出水这一点作为beta活了三十年的我到现在还接受不了,有点尴尬,承诺回去之后给他买新的衣服,结果被他抱坐在他身上亲。
这是喜欢的意思,现在我已经懂了。
我确实被一团火烧着,但很难分清是发情期还是因为他。
我想起有次我们在镇子上吃面,老板娘家两三岁的小姑娘就缠着让他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可爱得很少有人能拒绝,可在所有人客人的注视下他能岿然不动继续吃面。
胖子很喜欢这家面,为了下次还能来,我和气呼呼的老板解释说,他手劲太大了怕把孩子抱伤了。一边用眼神示意他,为了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他就走到店门口把缩在门口抽烟的胖子单手举起来了一下。
抱这个动作和身体接触太多了,从个人安全距离上来说是会让他没有安全感的。
可他会抱着我——我骑在他身上,他抱着我,我们的心脏贴在一起,像是并排放在一起擂响的鼓。
我很高兴,和接他出来的时候不一样,那时是百感交集,现在是单纯的开心。
我拉着他一边亲一边说话。
“你说后人会不会觉得,因为我打倒了汪家,张家为了感激我,就把他们最好看的alpha送给我了。”
“可我不要感激。”
“我也不要因为感激给我的任何东西。”
我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我有点担心他的反应,但他很郑重地回答我。
“好。”
128
我们靠在一起亲吻,几乎被他亲得缺氧,心跳直线飙升,而正式进入发情期的热痒也让身体体温上升,我喘着气,贴着他的嘴唇说让他直接进来。
他嘴上说好,可不肯直接上阵,又拿出他的发丘指来探我。
我非常怕这个,易感期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敢情正常Omega的生殖腔入口只有在alpha准备成结前才会顶开,没有从一开始前戏就在捅的。
而且大多数的omega的生殖腔入口不会被轻易碰到,但其实那里触感神经非常集中,尤其在入口里面向下两厘米的地方有一块神经末梢非常密集的区域,类似于女性阴道内的g点,不过这个位置轻易不好碰到,可以借助道具或者成结的时候变换一下角度和体位去刺激一下。
我读到这里便意识到不好。
JB或许不好够到,但手指是有关节的。只要向下弯就行了,而且手指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光想了一下腿肚子就软了。心里祈祷闷油瓶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我的生殖腔还是不能进东西,手指也不行。
但闷油瓶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我的恐慌,一边亲,一只手捏着我胸前的乳粒拨弄,一边继续用他的手指在我的屁股里摸索,前者带来的快感更接近于安抚,非常的舒服,他似乎把那套糖果鞭子掌握得炉火纯青。
我迷迷糊糊地想有的时候太熟也不好,他这个样子我总想到他摸索机关的样子,然后找到关窍就是用那两根手指一翻一扣——
时机刚好,我被骤然的刺激弄得差点跳起来,不过被早有准备的他摁住了。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入口上面那一层肉瓣,闷油瓶的手指只要翻开它碰一下入口,我的身体就会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跳一下。
自从训练过后我已经很久没有那种身上的肌肉不听我控制的体验了,我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让每块肌肉都听话起来,但事实上就如同黑眼镜说的一样,紧张只能让肌肉更加僵硬且生疼。正当我全力对抗这种感觉的时候,屁股上忽然一片麻,他抬手在我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因为手掌和手劲儿都大,拍得我腰一矮,错开了他的手指。
他不喜欢我躲他,索性把我摁在他身上趴着,试探性的用指腹抵住入口的嫩肉不轻不重地擦了一圈。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张开嘴连叫都叫不出来就射了。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个口在收缩,包裹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吸吮着它,连手指上的纹路都鲜明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跟我说手指伸进去试试,给我了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指尖一勾一探,插进去了一个指节的长度。
有一种直接被摸到脏器的感觉,我大叫了一声拼命喘气让自己放松,等到我呼吸平缓了一些,手指就开始浅浅的插拔。
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找个什么东西咬在嘴里,不然我的嘴一定会喊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我现在趴在他身上,只要我咬嘴唇就会被他用手指伸到嘴里去捏舌头,只能张着嘴大声喘气,口水都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还有一些似乎是刚才爽出来的眼泪,全都混在一起,把他肩膀也弄得湿了一片。
太丢人了,太爽了,以至于他给我下了一个以后就这么上药的判断的时候我没有一点余力去反对,拼命地点头只求他能快一点把手指从里面退出来。
可他就是不肯拿出来,插了好一会儿才退出来,还用两根手指夹着肉瓣玩,直到那片滑腻的软肉充血得发胀每捏一下我就跟着扬起脖子发抖,他才把手指撤出来提枪上阵。
虽然已经有过经验,但他那根进来的时候觉得像是包裹住了一团火,涨得发疼,大腿内侧崩得死紧,他轻轻拍了我两下屁股要我放松一点。我趴在他身上打开着腿,这个姿势很不好动,他只是略把我抬起来一点,慢慢动着腰缓缓进出。
我受不了他一直这么浅浅地磨,自己哆嗦着把手往后探,摸着他还在外面的那截要他进来。他呼吸明显重了,把我扶着让我坐起来,慢慢地把他那根剩下的那截吃了进去。
痛快了,我终于解了痒,想要自己迎上去,但我的腰又被他的手固定住,只能他等他来操。
结果第二下他就故意挑着角度顶得肉瓣向上翻开,生殖腔口暴露出来,茎身上凸起的筋络一路摩擦着入口已经肿起来的软肉捅进深处。我连尖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哆嗦着直接坐在他身上,又一股黏滑温热的液体顺着里面流出来,混着我前面射出来的湿了一片。
之后我就仿佛被钉坐在他身上,由着他向上顶着操我,每一下都把肉瓣顶翻起来,重重地蹭过腔口。我觉得那里的肉都被操透了酸胀地含着水,好几次我想撑着身体坐起来,想逃开一点,但大腿内侧的肌肉突突地跳,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往往撑起来一两厘米,就没了力气狠狠地坐下去,让闷油瓶的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更用力地操我。
“小哥”我抖着声音求他,已经维持不住平时的语调,黏糊糊的带着鼻音,也顾不得话荤不荤,我恍惚间觉得里面已经快要被操烂了,只要他放过生殖腔,让他干我的嘴,用手用腿缝夹,我怎么都行。
闷油瓶虽然平时很迁就我,但他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我怎么说要死了他都不会听,到了我真的快要失去意识之前他才会稍微停下来亲亲我,然后继续。
快要射的时候,他把我放在床上,退到生殖腔入口附近,用坚硬的伞冠快速地摩擦着入口,那力量重得像是要叩开一样,我不受控制地大叫出来,整个人都被操开了,他一口咬在我的肩上,接着我感觉热烫的精液顺着已经开了小口的生殖腔一股股地射进去,喷洒在身体最里面。
生殖腔像是活过来一样收缩,除了发育和中箭那次之外,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这次它带来的不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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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疲惫中沉沉入睡,第二天我被他从梦中操醒的时候,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他准备的面包很正确,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做饭。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会拿他提前冰好的饮料一口口喂给我,和他的易感期不同,那时我是配合他的需求在做,现在有需求的是我,生殖腔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每隔上几个小时就会掀起一阵欲潮,后来有次他也睡着了,我就死忍着等他醒,偏偏他醒来还很不领情,沉着脸舔被我自己咬破的嘴唇,我跟他保证下次一定叫醒他也没用,以后睡着的时候他就插在里面,说这样我醒了他就能知道。
第三天我终于睡了超过四小时,醒来时他的那根一直在我身体里抵着生殖腔口,那里已经肿得发烫了,我试图装睡,几乎不敢大口的喘气,只要一点点摩擦就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可是就算是我不动,那里也像是自己的意识一样在主动张合。我听着背后闷油瓶的呼吸重了起来,想要爬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臂骤然用力,抬腰一顶,那根就从入口上狠狠擦过去。
头皮发麻的快感让我毫无招架之力,立刻无法装睡大叫起来。
我觉得这么干我会被操死,床上快没有干的地方了,我就跟他商量说我能不能吃一颗抑制剂。
他说不行。
一边说一边慢慢抵着那个小口研磨,我简直可以感觉到信息素在顺着禁闭的入口一股股流进入生殖腔内。
我一个字碎成三声地求他不要动,跟他说不要弄我那里,有一些精液一定已经淌进里面了。那种身体深层的痒让我发疯,酸麻顺着筋络游走,腿不受控制一样绞在一起、后来腿软了,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摆出打开的姿势来。
他像是哄孩子一样给我讲道理,因为无法标记,如果生殖腔不摄取到足够的信息素,发情期是不会结束的。
我彻底愣住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用信息素压着我的发情期,以及他说的辛苦是什么意思了。
人生几十年,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已经被日懵的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办法,要不然他直接捅进去射,反正我生殖腔已经坏了。不然用针管,把他的精液打进我的生殖腔里。
他说不行,以后上药也是这样的,要揉,所以只能用手指,所以早晚要习惯。
大概是我反应太大了,后来他尽量都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弄,虽然最后我也会叫着醒过来,但至少睡着的时间没那么敏感,但即使这样,最后一天我还是被操得哭了出来。
发情期的第三天,我们一共做了三次,最后一次他把我蜷起来面对面抱坐在自己怀里,从后面一下下往上顶我,我全程没有任何着力点,被顶得喘不上气,只能一边发抖一边抱紧他,像是取暖一样。
我看着灯光下我们墙上的影子,两个人蜷缩着抱成了一团,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鼻息喷在我肩膀的齿痕上。
我知道他想标记我,想咬我后颈的腺体,但现在我还没办法被标记。
但是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整个空间被喘息和亲吻分割成了片段式的寂静。
我想我至少要陪他30年。
最好更久。
130
临近过年的一个月,我们的生意好得出奇,在丁香花那篇文章的宣传下,好多女孩子都结伴前来,还有入住登记的时候一看信息一团人全都是omega的。
胖子很开心,一般城里来的omega都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极少出门,对山村什么都很新鲜,对胖子的厨艺赞不绝口,那几个本地菜吹到天上去,隔几天就能收到一篇倾情推荐的评价,胖子就会当着我们的面大声朗读夸奖自己的部分。而我在这一个月里,经历了一个张家人和一个钓鱼老人的离世,得了一堆花灯和一袋子水草,心中有一些豁然也有一些怅然。
另一件让我在意的事情,治疗生殖腔的事本应该被提到日程上,以我对闷油瓶的了解,药肯定一早就送来了,藏在屋子里的哪个地方,但他就是不拿出来。
他这样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我有天趁着他不在,就让小满哥和西藏獚去找,西藏獚自打来了之后就没有得到过正经工作,苦于工作热情无处发泄,非常兴奋,在院子里刨了满地的坑,胖子回来一定会以为是不是有人埋雷了。
还是小满哥靠谱,从那个我放在别馆书房墙角的背包叼了过来。
我看到这个包就眼皮一跳,一个月前那些筑巢的衣服因为基本上都被水浸了,我本来是全都毁尸灭迹的,但闷油瓶坚持把它们都洗干净装回背包里带回去,我本打算坐火车趁着他不注意就把整个包顺着窗户扔出去。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穿了我的想法,让张海客定的飞机票。于是这个包就这么甩在书房角落里。
打开背包果然发现端端正正放在里面的两个白玉瓷瓶,一看就是张家的东西,连瓶子都精致得要命。
其实对于发情期我没有想象中那种抵触的情绪——这让我自己都很惊讶。我本质上是一个喜好安逸平静的人,尤其是这几年,【失控】几乎可以位列我最讨厌的词的榜首。所以以我对自己的判断我应该不会太喜欢这种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的床事,但事实证明我接受度非常良好,这一度很让我怀疑对自己的认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胖子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我被闷油瓶管着睡觉时间还乐在其中,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我是哮天犬的话闷油瓶就是白骨精。
我意识到在一些事情上把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托出去给另一个人是某种意义上的刺激冒险,而另一方面,因为这个人是闷油瓶,所以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放松。
不用知道前方有什么,不用计算,不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就像是在那种积雪很厚的雪地上,什么也不思考,卸掉全身的力气向后倒下,我知道雪会接着我。
而且近些年我从身体上获得的大部分强烈的感觉都是疼痛,快乐几乎是第一次。我不否认食髓知味这四个字,就像是我突然爱上寻找美食,我也乐于去享受结合带来的愉悦,但这和我光看到闷油瓶的发丘指就腿肚子转筋不矛盾,所以我觉得大部分的时间我们仍然可以slow life slow love。
131
于是闷油瓶回来之后,我把两个小瓷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摆在香喷喷的烤栗子的旁边。
他剥栗子的手停了一秒钟,难得地把一点点惊讶写在眼睛里。
“用吗?”他跟我确认。
看我点头之后他起身,示意我跟他去书房的隔壁。
那里我本来以为是他要来做练功房的,但事实上这里只放了一张我俩一起拼起来的,无比结实的床。和他一些穿过的衣服,还有一些他日常的用具,这里更像是他的一个置物室,也是我最近偶尔拿来睡午觉的地方。
——这是他拿来练我的房间,所以绝对隔音。
药一个是要涂抹在生殖腔里面的,一个是我找他要的,安眠药。
这还不是那种助眠的药物,而是睡着之后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张家的古方。
我心说张家先人研究这个方子肯定不是干好事用的。就是那种睡着了之后任由捏圆搓扁的实在让人有点别扭,我打算先试试药劲,能忍就不用了,但又跟他说,虽然这个房间隔音,但我们尽量小声一点。
想了想这件事跟他说也没用,我俩只有我在出声音。
他点点头。就示意我过来。
我已经准备躺平脱裤子了,被他拽过来,示意我趴在他怀里。
——挣扎起来比较好控制,他解释了一下。
我是信的,但有点不服,近身肉搏我这几年也是下狠功夫学过的,至少不能像是当年在格尔木疗养院里一样被锁得那么丢人。
他就把我抱在怀里,然后开始脱我的裤子,还在我耳边说,“你试一下。”
我心里想这个闷油瓶同学学坏了。
我开始全力的挣扎,可气的是我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还是几乎没感觉他在用力,证据就是我身上几乎没有哪块被他压疼的感觉,但手臂和腿能动的范围就被控制在他的手臂和腿压住的范围里,没过几下他的手指就已经带着药就位了,并且在我气还没喘匀的时候他就借着药让指尖滑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那片肉瓣翻开,在我吸气的瞬间就捅了进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毫无准备,闷哼了长长的一声整个人矮了一截,脑袋抵在他肩上。
他等我气息平复一些,指尖才顺着腔口一寸寸的摸索,动作非常轻,基本我只能感觉到若有似无地痒。碰到伤处边缘的时候还没等我皱眉就停了下来,然后退出去,抠了一大块药膏在手里,这个药膏是一种凝胶的半固态,我要他捻了一点放在我嘴里舔舔,发现即使在粘膜的高温和湿润下也不会轻易融化,而是粘附在涂抹的粘膜上,我捉摸着只要脸皮厚,如果以后口腔溃疡的时候似乎也可以用。
他看着我的动作,眼神就忽然变了,直接用力亲了过来。
他的舌头用力刷在我嘴里涂了药的那块粘膜上,我几乎产生一种自己生殖腔被他舔到的错觉,忽然一阵无处安放的痒,恨不得用舌头去够去舔。他就卷着我的舌头,偏偏不让它碰到那里,气得我差点要上手去挠自己的嘴巴里面。
分开的时候他训我,“别闹。”
我很冤枉,我没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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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一罐药是分多次涂抹的,但现在知道这是一次的分量。但现在喊停已经来不及了,闷油瓶直接带着药就送进了已经开口的生殖腔里,我只能咬着他的衣服喘气。
因为是贯穿伤,对面还有相对的位置还有一个伤口,我以为这里至少他是够不到的,结果他跟我说我的生殖腔开口位置相对比较浅,他的手指是能够到的。
然后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找到了另一处伤,然后把药糊了上去,然后剩下一点黏在瓶罐上的,他用一边的温水倒进去冲了一下,然后把我的腰抬高,两指把我腔口撑开一点,把剩下点药汤水顺着他的手指直接倒进生殖腔里。
“好了。”他像是哄小朋友一样拍拍我的背。我居然也产生了一种自己吃了苦头的错觉。其实整一套做完,讲道理来说他手非常快而且没什么多余动作,可我趴在他肩上,口水流了一片,连咬衣服的力气都没了,前面更是碰没碰也都蹭着他的腿射出来了。生殖腔里糊着黏腻腻的药,粘膜开始一寸寸的慢慢痒起来,还有一汪水在里面咣当。
不要揉了。我跟他商量,其实刚才药碰到伤口是不疼的。但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我的讨价还价有很大概率能成功。
他不置可否,但手一直在顺着我的背轻轻揉骨头,我舒服得快要哼哼出来。
但很快我就觉得不对了,就像是嘴里一样,里面慢慢泛起来这种痒来,而且因为在身体里面,手根本挠不到。
我当时在上药,也顾不上嘴里面那一小块痒,现在我没有事可以分散精神,只觉得里面痒得连成片。先是小幅度动了两下,但一分钟我都没忍到我就怂了,也明白过来他要防我挣扎什么。我痒得腰打颤,他把手放在我小腹上贴在伤疤的位置,慢慢地用着暗劲儿揉,跟我说大概只有最初的十几分钟会痒,很快就能好。
我跟他说不要揉,让他把手指伸进去操,里面太痒了。
他手不动了,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是在说,是我刚刚说不要揉的。
我被痒得火大,一口咬在他鼻子上,留下了牙印。
“这东西我本来明年就切下来扔掉的,你将来想用就修好它。”
这次我是明明白白地在勾他了,这是吴邪这辈子第一次勾引人,不成功就失败而且再也不敢干第二次了。
他一把我摁在床上,很清楚地告诉我,“我要用。”
133
当然最后他没进去,还是用的手指。
各自满足之后,我瘫在床上翻个都没力气,跟他说了那个slow life slow love的提议。
他又愣了一下。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不太满意这个提议,后来问才知道他是以为我已经被他搞出阴影,想要跟他搞柏拉图了。
我盯着他笑,心说柏拉图是谁他配吗,想不到他也有这种肚子里犯嘀咕的时候
——他还要我怎么喜欢他才满意啊?
有点想揉他的脑袋。
但我不敢。
这个问题说起来好笑,就好像已经熟练掌握微积分的人其实还苦于十以内的加减法一样,可日常生活里,我都是趁着胖子拍他搂他的时候顺便蹭一把,而且随着越来越熟,胖子的肢体接触成直线下降,这导致我日常拍闷油瓶一把的次数也下降了。
胖子不理解,你俩晚上贴贴,白天不碰不行吗,你是碰碰车转世吗?瓶仔细皮嫩肉地你老过去蹭把他擦破皮了怎么办,
我没办法给他解释,蛇毒的梦太过于真实,我有一段时间过得恍惚到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区分现实和幻境,后来就养成了习惯。有时候看他离我太远,或者安静得像一幅画的时候,我就想过去摸摸他。
我不知道闷油瓶清不清楚我碰他背后的目的,我不知道黑眼镜告诉他多少,但我碰他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会停下来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和幻境里看其他人和蛇的眼神都不一样。
我很清楚他看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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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吃饭时反刍胖子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我跟他坦白之前他已经把我俩的关系摸得门儿清了。
于是我饭后招呼胖子过来,俩人蹲在院子里,鸡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
我跟他说,我跟小哥的事定了。
我做梦梦到过一样的场景,梦里他说,你们定了我就安心回阿贵叔那边了。
现实里他一脸震惊:才定下来?
看我也一脸震惊,他就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松了口气,做好了听一个又烂又荤的故事的准备。
有些事,如果我不说大概就没人会告诉你了。
【长白山下,他从青铜门里出来,那个画面多牛逼你自己想象,所有人都呆了,站起来看他。
他谁都没理,径直走向火堆边的你,然后就在你旁边坐下来。
就一直坐着看你,等你醒。
几个小时,他没说话,没有一个人说话。】
胖子很少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跟我说话,他仿佛在讲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末了他跟我说,真怕小哥把你盯化了。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拍拍土站起来。
“他是趁我睡觉的时候走的,又趁我睡觉的时候回来,扯平了。”
135
临近年关,我和胖子为了迎接我爸妈视察,生怕他俩觉得我在这里过得条件艰苦,买了山一样多的年货。
毕竟很多精神上的满足没办法解释明白,老一辈还是更在乎孩子穿得暖不暖,被子够不够盖,每顿饭能不能吃到鱼。
可事实上我现在在闷油瓶的监督下在喝草药茶,喝惯了还挺好喝的,晚上我俩睡一起,他体温高不存在冷的问题,至于每天能不能吃到鱼取决于我们厨子今天想不想吃鱼,毕竟还有鸡鸭在排队。
至于酒就更不消说,从前的朋友们听说我开了农家乐,送来最多的就是酒。
有酒有肉有美色,我过的简直是纣王的日子。
可谁知道我爸妈突然说过年要回一趟老家,我和二叔确认过那边没什么事,只是老家有个老辈的身体不好,说要见见家里人,也就松了口气。
买回来的这堆东西却成了问题,喜来眠歇业到十五,这些东西放不下也放不了这么久,就算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秀秀过来我们几个人也吃不完,这时正好黑眼镜说我师弟也想过来,我答应了。
看到站在村口一排六个人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苏万说带着杨好和黎簇来蹭饭,他俩伙食费自己付。
136
除夕晚上,胖子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一群人就围成一圈吃饭。
闷油瓶的手机就没停地响,胖子给三小只解释了一下说是他业务忙,我拿过来他的手机看,果然清一水的拜年短信,用词一个比一个讲究,我挑出几个字来考几个小的,杨好黎簇全军覆没,有几个字连苏万也不认得。
我把所有拜年的小张拉了一个群,在里面发了一个大红包,然后让闷油瓶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迎春,我一样用茶水写了如意两个字在上面,再拍下来发在群里。
看着群里纷纷夸族长一手好字我就很高兴,张海客和小张哥一人私信了我一串省略号。
酒过三巡,苏万就讲起他当年被黑眼镜特训的日子。
说为了锻炼他肌肉的协调性就让他快速地爬树下树,然后他师父就站在树底下拿着树枝子戳他腿和屁股,告诉他哪块肌肉没用对力量。
秀秀笑他,这不算毁坏公物嘛。
“对啊,所以我俩都是半夜找个小公园……遇到过好几次钻小树林的,可尴尬了。而且回去之后洗澡,一身树皮虫子不说,屁股都被抽肿了。”
杨好就笑他,你偷着乐吧,有的人找人抽他屁股还花钱呐。
苏万立刻说我也花钱了。
眼看话题就要被带偏到少儿不宜的方向了,胖子马上要兴致勃勃地接茬,我连忙说,“爬树用的都是平时你锻炼不到的肌肉,有时候你根本就想不到应该用这块肌肉,动作就跟不上也用不上力气。”
“可是师父说在肌肉协调性方面我可比你有天赋多了,吴邪师兄,他说你那时候爬树都被抽到从树上掉下来。”
我感觉小花胖子闷油瓶全在看我,其实那天是个误会,我抓的树枝正好断了。
但黑瞎子说这也是训练的一环,我必须迅速判断出那个物品可以禁得住我身体的重量。
苏万又问,现在我还每个月去找师父练两趟,都没看见过你。
“他朽木难雕,现在换个人教他。”瞎子说着用筷子尖指着闷油瓶。
话题抛到闷油瓶身上,苏万和杨好就显得很兴奋,苏万给我剥了个橘子问我他俩哪个更厉害,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说肯定不够客观,就拿出本人的话回答他。
“你师傅说我的脖子他能一脚能直接踢断,要是你张老师踢能直接一脚踢飞。”
闷油瓶看了黑眼镜一眼,小花看了我脖子一眼,似乎在确认他能做到哪一步。
其实闷油瓶是有陪我练过两招的,他不仅没有像瞎子一样打击我的积极性,还肯定了我的进步,但实际上他几乎没怎么动就把我摁倒了。
这还是他在顾忌不能让我受伤的情况下,或者说得更精确一点,除了后背是我自己打的滚沾了土,我全身上下一点疼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要摔倒的时候用胳膊触地之前就被他捞起来了。
整体感觉像是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加一套交际舞。
不过好在我和他还有黑瞎子的段位差太多了,我其实get不到什么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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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又说,“那时候我要求他每天都跟我打,我会用同样的力气,他来自己体验一下自己力量变化的感觉。”
这是真事,不过不是变强,而是变弱——那时我刚成为omega,好不容易练起来一点的肌肉几乎随着我暴瘦缩水到解放前,让我十分痛心。而且这直接影响到我战斗时的判断,有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挡住的攻击其实我手臂撑不住,极速跑和闪避的时间也比从前慢了很多。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恍如隔世,五年前醒来就压在我头顶上的问题现在根本不是问题,胖子和闷油瓶对我的要求只有身体健康而已。
苏万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说师父你知道虐待omega要入刑的吗?
一听入刑两个字,在坐的就都默契地笑了。
“而且我这是正经的训练,你师兄那时面临的世界不是那种好看的花拳绣腿,是一两招内就必须分出胜负的死斗,经常是一招防御一招攻击,捅不死他就要被后面的人捅死,所以他必须知道什么力气是他现在的极限,一旦超过这个力,全身都会僵硬,本来能躲开的攻击也躲不开。”
“来,给你示范一下。”黑瞎子冲我招呼了一下。
酒劲上来,我也确实好奇最近自己到底退化到什么地步,就撑着苏万的肩膀站起来,苏万大叫师兄我这是新衣服!
早跟你说去吴邪家吃饭不能穿太好的衣服。杨好说。
苏万不服气,解老板也穿着五位数的衬衫呢。
小花非常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地给师弟解释说,“我欠他钱。”
我俩在大堂里站定,黑眼镜给我个手势让我打过来,我上去就打,被一把捏住胳膊,我这个手腕之前摔断过一次,本能地想要护着就往后跳,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大堂里打后面就是个桌子。
然后我就被人从背后稳稳地接住了。
我没想让闷油瓶看我这么丢人的样子,但他直接把我往后一放就打了上去。
黑瞎子就乐了,两个人就在大堂里你一拳我一腿的打,这俩人腿长,攻击路数又都是那种力量型的大开大合,所以打起来非常好看。
而且最厉害的是他们踩桌子跳椅子,桌子基本上动都不动,上面的木牌就是轻轻地震了一下。
我看着他们就像是两只在打闹的大猫一样。
不过胜负很快就分出来了,闷油瓶飞起一脚直接架在黑眼镜的肩上向下骤然发力,黑眼镜左腿一弯差点跪下去,就听见地上的砖都发出了一声响,这要是横着扫过去大概威力更大,黑眼镜的脖子就要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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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2点,外面开始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胖子北方人好这个,觉得过年不用炮仗把地炸到翻一翻就难受,于是就也搞了一些,我们在院子里放。
我趁着二踢脚升空的时候问瞎子,“师父,活一个很久的一生是什么感觉?”
他揉着左肩膀扭头看向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墨镜之后的目光,过了几秒钟他说:
“现有的文字没办法精确地描绘那种感受——毕竟制造和使用文字的人大多数都只能活百岁。”
“不过,‘一个人活’和‘陪着一个人一起活’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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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饺子大家似乎都困了,黎簇睡得口水都出来了,杨好和苏万非常鸡贼地用手机拍下来打算日后勒索他,小花看着很精神,我问他困不困,他想了想说不困——这是困得不行了。
我和闷油瓶合力把胖子弄到楼上客房去睡,其他人也都各自安排好,就回到别馆去睡。
半睡半醒中觉得他凑近我的头闻了两下,想起来睡前太困了随便用毛巾擦了一下就没洗头,难道是厨房的烟味还留在上面了吗?迷糊中想起刚来雨村那天被当成棒棒糖舔了一晚上的记忆,才意识到应该是我这一晚上沾上了一些其他alpha的气息,而闷油瓶对这个又特别敏感。
自打来了雨村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很规律,都不熬夜,今天他大概也困了,才会把鼻子贴在我的后脑勺上蹭。
于是我把后面的碎头发撩起来,主动把后颈送到他的嘴边——虽然那里现在应该没办法留下标记。
“就当祝我的腺体早日康复,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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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记大概是到了来雨村的第二年年末,因为事先已经有过无数次演练,我已经习惯顶着后脖子的牙印在喜来眠的打工小张们的眼前晃来晃去,但有一天他忽然说,可以闻到我的信息素的味道了。
我大吃一惊,自己抬起袖子来闻了又闻。
他说很淡,就像是他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闻到的那么淡。
我只在坠崖割开腺体的那一次闻到过自己的味道,似乎是甜甜的花香,但那时我意识已经模糊了,并没分辨出是什么花,后来也没问小张哥。
闷油瓶看着我闻自己,似乎没有阻止我犯蠢的意思,等我消停了才说,我的味道还是很淡。
毕竟是后天催生出来的性别,而且信息素往往是混了各种香味的,比香水还复杂,我问他,大概是什么味道的?
“桂花的味道,更甜一点。”他想了想,“像糖果。”
破案了,为什么他舔我脖子像是舔棒棒糖。
既然他想吃糖,以后我就给他买点。
“应该可以标记了。”不知道为什么后颈的腺体比生殖腔好得还要慢,肖大夫说有可能是我自己下手太狠,要不然就是有人在康复期的时候反复咬它的缘故。
不管怎样,生殖腔的标记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不过我稍微看了一下成结的科普,又比划了一下他的结可能的大小,隔着肚皮拍了拍。
——其实你只是我当时达到目的的一个副产品,但是现在起你可能要定期工作了兄弟。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举手,张教授示意我可以问。
“标记后的信息素会混合对吧。”“嗯”
“那如果张家族长的雪山信息素变成了桂花冰激凌的味道,小张们会不会打我?”我说到一半就靠在他肩膀上笑个没完。
“不会。”他很快速地说,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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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标记完之后虽然没有变成冰激凌,但他的味道里明显开始变甜了,从他身边路过的打工小张们会露出一种,被从柜子上跳下来的河马砸中胸口的表情。
黑瞎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专门跑过来闻,然后哈哈哈哈地跑了。
张海客也给我发微信委婉地提示我可以使用信息素遮盖喷雾,免得喜来眠的顾客都管他们族长叫甜甜的小哥哥。
我也很懒得跟他解释这已经是喷完的结果,一直以来小哥的信息素就像是一个隐形的巨人,现在上面上撒了一层桂花,就所有人都能很清楚地闻到了,就给他发了一张小哥叼着棒棒糖的照片,他正在低头修凳子腿儿,我喊他抬头,他就抬起头让我拍。
我现在态度十分嚣张,早不是两年前拉着他去雨村还要找一堆借口的我了。
眼见张海客哑火,我就继续翻喜来眠的客人评价,闷油瓶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Chapter Text
142
他拿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过来给我示意我喝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的紧张。
我把碗接过来,我闻不到药味,但这里面有他的血。
“有多大的可能成功?”我仰头把碗里的东西喝下,心跳得犹如擂鼓,比我第一次亲他时都要快。
他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告诉我这是一幅测试性的药,因为我已经过了能够使用张家外家人长生秘法的年纪,所以只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过三天就可以知道我能不能适用这个方法,成功率大概是五成。
如果可以,就用他的血,花一年或者几年的时间,慢慢将我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前提是我必须可以接受他的信息素,所以我必须要被他标记。
我忍不住想了一下,如果我俩只是兄弟,可我还是想要陪他,他要怎么标记我,这个画面太好笑了,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停下来看我,这么多年,我已经开始慢慢了解他了,他有时还是跟不上我的脑回路。
我意识到此刻我的心情很轻松,这两年来我在等着今天,他却在担忧着今天——这也算给他小小地上一课,我俩之间的事,以后有话早说。
我告诉他,很早以前我就隐隐猜到了。
“从来都是你把路铺好,让我来选。这次我先把我的决定告诉你。”
“不管成还是不成,我要陪你活到我死的那天。”
“有可能的话,我想陪你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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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胖子去阿贵叔家串门,带了许多我们的鸡鸭鱼和腊肠过去,鉴于我们这两年已经叨扰三次了,这次我和闷油瓶就没去。
没有胖子的一天,格外安静。
在刚遇到闷油瓶的时候,我曾经想,要是跟他单独相处一天怕是要闷死。
现在可能是境界上去了,我觉得有他在我就能活得挺好。
比方说此时他在庭院里忙活,我整理我的地方志。这份新得的地方志得来不易,是从海外一所大学地下书库的私人捐赠里偶然觅得。
他忙一阵就凑到窗口来看我一眼,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我脸上就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冲他笑一笑。
难得看到这么紧张的他,还是因为我,想不笑都很难。
人就是这样,好像对于一件事的担心是定量的。有人替你担心了,你自己就放心了。
中午吃饭是我俩一起弄,下斗时十二分的默契在菜锅面前时有时无,看来还有进步的空间。
饭后又是一碗药,我担心他这么放血会影响他身体,他跟我说只有先前几天需要集中放血,后来几年都是一个月一碗,不会影响。
我也明白了为何外族人很难炮制这个方法,首先麒麟血的张家单身汉就不好找,还要有标记,以年为单位的放血喂血。
然后我想到了胖子。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不去恐惧先于他的死亡的是胖子,我总想,我俩可以一起在奈何桥上打牌解闷,潘子也应该在那里。
等许多年,等到他来。
“他知道这件事——他说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大吃一惊。
“去长白山前,我去找他。”他说,“不过当时只是一种可能性。”
“可那时我还是个beta。”
他告诉我,很多族内通婚的大家族都有古法可以让beta变成omega,张家也有,“而且不会很疼。”
我想起我用药分化时熬过的日夜,确实痛不欲生,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他,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
不过我还是察觉到了他藏着话:“不对。你当时找胖子是去叮嘱你进青铜门的事,和这件事没关系,胖子不会主动提起来。”
“是他问我,出来后有什么想要的。”
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回答,可以想象,当时面对胖子的问题,他也是这样思考了很久。
我哑着声音慢慢问他。
“世界那么大,那么多好东西,你就想要我吗?”
他点点头。
144
我在一种期待且坦然的心境下度过了三天,到了晚上,闷油瓶拿起我的手,用针刺破了一点,放在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小碟子里。
我凑过去看,发现液体的颜色慢慢变浅了。
不用问我也知道结果,因为他笑了。
我哭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心里涌起一阵陌生的悲哀,对胖子的,对我的父母的,对那片竹林的。
明明我的身体还没有开始发生变化,可眼泪却已经开始为将来要面对的每一场离别悲恸。
就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呼一吸之间,我的世界换了一番天地。
我又离他近了一步,几乎要走到他的身边了,可此刻过多的感情挤压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抓住了我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
他对我说:
“别怕。”
fin
明天会有一个尾声~把标题的括号里的事情交代一下~☆(因为尾声会比较欢乐,所以和这章分开阅读体验会比较好)
回坑差不多两个多月,连载了一个多月,第一篇就要完结啦(姑且还差个尾声)
感谢大家的回帖和支持,因为我是个很懒很懒的人,没人夸就会进入躺平吃粮模式,所以能完结对我自己来说都是一个惊喜。
谢谢大家~☆番外会有的,因为正文要顺畅所以好多边边角角的东西都没写~慢慢更不急
尾声
转一年,我爸妈终于兑现了来视察的承诺,可他们来的时候是二九,比预定早来了一天,我早上刚起来上厕所就看着院子门口站了俩人,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看到小满哥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迎过去晃了一左一右两下尾巴才意识到是真的。
我知道这一定是二叔的主意,因为措手不及,我的床还和闷油瓶的放在一个屋子里,脖子的吻痕也都没遮,脚上还穿了一只闷油瓶的拖鞋。
总之想瞒的不想瞒的一概都露了馅,我爸神情有点复杂,我很怀疑他应该是小时候见过或者在照片上见过闷油瓶,杭州隔着马路见了一面之后又去找二叔查证过,知道他的来头和年纪都不是我编的这么简单。而我妈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用她的话说,这是少有的每个五官都比我长得好看一点的人,我看上一点也不奇怪。
闷油瓶也走出来,跟我一起把行李拿进来,然后示意我去洗漱。我对着镜子才意识到自己的伤疤还没来得及遮住,我颇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遮了。
饭桌上,我一边埋头苦吃三个人从三个方向给我夹来的菜,一边听爸跟我说家里最近的怪事。
有一次,他帮隔壁遛画眉,结果笼子被骑车的小孩子撞到地上,画眉扑棱到了公园一棵特别高的树上,他准备跟邻居道歉赔钱的时候,有个小伙子两步窜上去捉住还给了他。
我妈也说,她的钱包有一次不见了,找了好久,都以为没有了,结果有个人跟她擦肩而过说“看篮子”,她一低头,遍寻不到的钱包又出现在篮子里了,里面一分没少。
而且家里楼下开了个中医馆,那个老中医推拿针灸中药样样精通,但脾气很怪,给他介绍客人也不用,说好只有周末会出现,但我爸腿不舒服的几天却天天按时开门。
“而且这个大夫虽然看上去一把年纪,可其实听声音挺年轻的,你说怪不怪?”
我从碗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闷油瓶,小张们的演技都不如他们族长,有点想笑,就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以为我还饿,又给我剥了一块鱼夹到碗里,像是装饰圣诞树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在我已经冒尖的碗的最顶上。
————
他俩待到了初二,走的时候我二叔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摊开了挺好。”
二叔语气平顺,我乖乖点头,很有些感慨。
八年前,在一切计划开始之前,我去找过他。
我和他有三击掌的盟约,他会在可能的范围内支持我的计划,但也会在必须二选一的时候选择保护吴家。
我摆好了局,算好了每一个人的步数,他和吴家也是其中一环,如果二叔因为私情为了保护我擅自动了,反而是害了整一盘棋,二叔深知这一点,这些年来家里人平平安安,对我来说是太大的帮助。
而我父母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拼了命也要去做的事,他们没有阻止我。
当时我的压力已经大到快把自己压垮的边缘,那时若家里再有什么事,我不敢想象自己究竟能不能走完。
还好他们都帮我。
我拥抱了他们,然后退了一步站在闷油瓶身边,目送他们的车开走。
心里万千感慨,却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说。
胖子说过我这个毛病,一旦放松下来,就会犯蠢。
我想起雨村买房的事,无法辩驳。这事拖到大概一年之后,我打电话跟他们说孩子的事情的时候,二叔在电话那边直接摔碎了一个他最喜欢的白玉杯,我才想起来我忘记告诉他们我变成omega的事情了。
————
陈雪寒带着墨脱的风雪和一路的尘土把一幅画和老喇嘛过世的消息交给了我们。
我盯着那副画,画面上的光和影,还有颜色,以及墨脱的雪在我眼前慢慢混沌褪色,凝聚成一点藏红色的人影。
是他,也是我。
——那时的吴邪,仿佛是一颗无处安放相思的红豆。
我动了想要去一趟墨脱的心思,胖子揶揄我,还是心里惦记着那个石像。
我说对啊,多带些吃的,用咱们山水养出的鸡鸭换他们的石头。
嘴上这么说,却已经不心动了。
可我还是想去墨脱,于是我们定了行程,打算过一个月,忙完地里和店里的事情之后出发。
——————
出发当日的早晨,我早起的时候觉得胃不舒服,身上也没力气。
近来都是这样,最初是半个月前,那晚上闷油瓶去巡山了,自从标记后我不需要他每晚给我信息素SPA,他的巡山路径就可以走得大圈一点,一般会在山上住一天。
所以当晚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决定一边看书一边练练腹式呼吸。
——闷油瓶很喜欢捏我肚子上和手臂上的一点点软肉,偶尔也会枕一下,我也舍不得剥夺他这一点点小爱好,但这个肉最近有点越来越多的趋势。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在喜来眠随便上了一下秤,发现自己非但没重反而轻了两斤,我跟胖子喊说你称菜的秤坏了。正好此时闷油瓶路过,两手穿过我手臂下像是举辛巴一样把我举起来掂了掂,说秤没错,是轻了二斤一两。
丢人的是结果这段还被客人拍下来了,发在一个据说都是熟客的微信群里,说是吴老板缺斤短两了。
可练了没几分钟,我就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我以为是换气到头晕了,就停了锻炼专心躺平,结果一点好转没有,冲去厕所吐了个干净。
之后的几天,这种症候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下,不强烈。我觉得是和胖子研究新菜谱的时候吃坏了肚子,我改变了体质后,胖子曾经以为他可以飞檐走壁的超人朋友又多了一个,可事实证明,超人永远只有一个,我除了体能变好了一点,陪他巡山的路线比以前稍微长了一点,没有任何改变,还是抓不住院子里的乌鸦,喝冰啤酒晾着肚皮睡还是会肚子疼,空手入白刃也不行。
我打算在出门前吃两片胃药,去够药片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给自己号了一下脉。
我是能给自己把脉的,虽然对中医一窍不通,但我为了能够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跟着中医的同学囫囵学了几天,按理来说,我是号不出除了自己心跳以外的任何信息的,但这次我感觉出自己脉搏里不太一样的地方。
贴得很近的时候,我听到过闷油瓶的心跳,是一种非常沉稳且有力的声音,和普通人的心跳不太一样。
现在这种声响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混合在我的脉搏里,虽然很微小,但却切实存在着。
我又试着切了一次脉,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胖子已经在院子里唱着上花轿的歌大声编排还在屋子里的我。
我看着院子里停好的已经装满礼物的小金杯,想起一路上约好的朋友和美食,还有兴高采烈唱歌的胖子,打起了要瞒两个月的主意,这样我们还可以如期上路,如期见到朋友……
这次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种逃避心理,并且我也不太敢真的实行,闷油瓶现在治我的法子可太多了。
于是我把正在院子里忙活的闷油瓶喊过来,隔着窗户伸手给他把脉。
他擦了擦手,搭着我的手腕,停顿了两秒,又换了一只手。
然后他撤下手,似乎在思考什么,快步走进屋子里来,还又洗了洗手。
末了他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
我把胖子叫进来,跟他说可能要晚一年去了。
胖子大声嚷嚷他等得了小金杯等不了。
我说一年后是最快的了,不知道几个月的孩子去高海拔的地方行不行。
胖子张了张嘴,呆在原地。
闷油瓶说可以的,毕竟他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张家内家血脉的孩子适应能力都很强。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发抖,说要不要打电话给小花还有黑眼镜,他们估计已经出发了,要爽债主的约,总要说明一下理由。
胖子跳了起来,大声说孩子的小名他要来取。
我没点破他眼泪都喷出来这件事,闷油瓶就对他说,“要想两个。”
我愣住了,胖子鼻涕泡都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从虚假的平静里回过神来,开始激动得发抖,而闷油瓶看着稳,其实也慌得不行,卸车的时候东西掉了三四次。
到了晚上才慢慢恢复正常的我们把一路的已经订好的约推迟告罪了,唯有老喇嘛那边,他才是我们一行的契机和终点,却已经无从联络,只能遥遥举起一杯黄酒。
不过他一定不会介意吧。
"明年,一起去。"
(完)
终于发完了,其实昨天就想发的,让大家找了很久存文抱歉^^
Chapter Text
番外两篇均涉及生子,请注意回避0w0
瓶邪已经有崽(见番外标题),但除了喜来眠的三个老板,其他人尚且都不知情。
然后黎簇来了——以黎簇视角的一篇番外。
除了瓶邪以外全员【友情】。当然吴邪和小满哥之间是亲情。
番外《四个月》(上)
黎簇在半年前去喜来眠的时候加过一个女孩儿微信,其实本身事情很小,女孩子回程坐车但没带现金,黎簇正好顺走了吴邪一点装备,包鼓鼓囊囊有点显眼,有个女性omega一起结伴的话看着像是旅行的情侣被拦下查包的几率会小很多,于是黎簇掏钱买了车票,女孩子从微信给他转了钱,顺便加了个好友。
两个人一路上并排坐着,女孩子找话题,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黎簇心想自己不能说是来踩点顺装备顺便呛人的,只能说自己是个摄影爱好者,朋友打算来着附近拍照片,让他先去山上探探路。
口说无凭,他就发给了女孩子一张自己拍的喜来眠的庭院。
他随手拍的,但女孩子却赞不绝口,说他这个空镜非常好看,有那种静谧的美感,夸得黎簇有一种自己摄影天赋是不是真的被埋没的错觉。
于是他把照片发给苏万问他这张怎么样。
苏万说你是在偷拍张老师吗。
黎簇细看真的,张起灵正在庭院的角落里并不起眼,他似乎感应到了视线,正在往镜头这边看。
而且照片的光也不对啊,角度也怪怪的,夕阳下除了房子的轮廓别的也看不清楚。但是,苏万鼓励他,这个女孩子可能是单纯看上你了,所以和你没话找话聊,所以照片虽然拍得很烂,但是你人很好看呀!
黎簇心里丝毫不为所动,他对这种日系甜美风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偶尔一次回想起来,心血来潮打开两人的聊天对话看看,除了转账记录,就是自己发的那张照片。
之后两个人一直没有什么联络。
————
但是半年后,这个女孩突然把他拉进了一个群里,这个群叫暹罗猫,取的是喜来眠的首字母拼成的另一个词,里面都是喜来眠的客人。
因为喜来眠在福建山里,交通不方便,所以不像是普通农家乐可以一个月来一次,很多去完喜来眠后对它念念不忘的人,就会自发在微博或者朋友圈里发一些当时拍的照片,有几个小姑娘就把这些人都搜罗起来,加在一个群里,大家分享一下照片,八卦一下,有最近去的人报告一下喜来眠的近况。
黎簇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是在惦记喜来眠的菜,毕竟有几道菜确实味道还可以,又说者是看中了它的装修风格——黎簇曾经装着不经意把照片发给一个搞建筑的人看,结果那个人还颇为夸赞了一番,甚至动了要实地考察的念头。
还问他设计师的名字。
黎簇说是个神经病,末期的。一个会往自己腺体上直接用刀割出一个十字的omega,见过吗?
但当他打开了群相册,看着三个文件夹就明白了。
【张老板 191张】【吴老板 88张】 【打工小哥们&胖老板 75张】
这是花痴群吗?黎簇的手放在退群键上了。
但群里的人都冒出来艾特他。
【新来的快点放一点照片出来,谁的都行!】
【不会只拍了这张张老板吧。】
【这个是夏天拍的吧,你有拍过秋天的吗?】
【夏天特热的时候张老板有时候从山上回来会穿工字背心你照到过吗!!】
【同上!!!!!!!!】
【我差点就拍到了胖老板不让拍啊!吴老板把自己的衬衫给张老板披上了】
【镇店之宝张老板wwww】
黎簇不想理这些人,正打算扔掉手机的时候加他的女孩子私信了他。
【这个群都是喜来眠的客人,大家就私下交流一下彼此拍到的照片】
【抱歉啊群里太吵了,】女孩子又道了一次歉,【你要是没拍其他的就不用理他们。】
但群里还在催,哀嚎说说最近那边连着下雨,山路不好走,咱们这里有一个多月没有喜来眠的新照片了。
还有人喊我想胖老板的石锅鸡。
但很快被淹没在更多喊张老板和吴老板的声浪里。
黎簇觉得无聊就关上了群,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眼下他必须专心处理工作。
打完了电话他再看群发现群里有两个小号连着爆了吴邪的照片。
一个叫“吾徒叛逆伤透我的心”的id发了一张吴邪摔进砂子里照片,脸着地,看装束,就是绑架黎簇进古潼京的那段时间。
所有人都在嘲笑吴老板平地摔跤是地先动的手,还有人质疑这个人看着不像吴老板,而且吴老板也不喜欢穿太紧身的衣服。但其他更细心的人从发旋儿等一些角度论证得出这个人就是吴邪的结论。
一个叫“还钱”的id发了一张吴邪从泡面里抬起头的照片。
这张照片显然是个很会用手机的人照的,在那个年代来说算是像素很高的照片了。夕阳下吴邪的睫毛打出来的阴影特别显眼,眼睛又大还带着点忽然被叫到名字的迷茫,吃面吃得嘴巴都是鼓起来的。
群里对这张一致好评,夸到了天上去,说吴老板年轻的时候太可爱了,一双眼睛特别激起别人的保护欲,怎么连吃个方便面都这么可爱。
黎簇皱着眉头看着这张照片好几遍,越看越别扭。
他觉得很陌生。
吴邪很少用这种目光看人——目光里有一种准备行骗并且笃定对方一定会被骗的自信。
在黎簇的印象里,吴邪想要骗人时,他的眼睛会真诚得连他自己都会上当。
拍照片的有病,照片上的人是个傻逼。
而且这俩id也太容易认了吧,黑眼镜和解老板是根本不懂得小号的精髓是一定不能起和自己有关的ID吗?他们是很闲吗,怎么找到这种农家乐粉丝群潜水的?
但这两个人似乎被人无论怎么提问怎么艾特,都跟说好了一样一言不发。
大家对着照片讨论又花痴了一阵,有人试图从照片里找到一些关于吴邪当时所在地的蛛丝马迹,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两张照片的背景都很模糊,基本无迹可寻。
黎簇看着满屏可爱,逗比,典型omega,一类的词,忽然满心烦躁。
你们懂个p的吴邪,他是个疯子。
于是黎簇在群里发了一句,【我也有吴老板的照片。】又加上一句,【最近的没有,以前的行吗?】
群里的夜猫子纷纷冒头。
【以前?多以前?襁褓时期吗?】
【救命想看,顺便张老板的有吗?】
【开业三周年了吧,咱们群里应该从最开始的都有。】
【比喜来眠墙上贴的都全。】
【因为好多偷拍的wwww】
【都说男人保持期短,可三个老板三年了基本都没变化】
【我上次给我朋友看偷拍的张老板,她以为是我在偷拍大学的学长】
【吴老板有一张跟狗一起玩的照片,看着也就是个大学毕业刚工作的】
【那条狗看得都比他稳重一点】
黎簇从手机里翻了一张刚进沙漠时,吴邪坐在沙丘上抽烟的照片,点击了发送。
群里安静了。
群里炸开了锅。
刚才的两张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张的反响热烈。
当时凌晨两点,熬夜的人全都被炸了出来,疯狂艾特群里可能已经睡觉的亲友起来看照片。
聊天记录飞速地刷出了好几百条,很多一些似乎刚睡着的也被叫起来了,开始第二波第三波的尖叫。
即使是不熟悉吴邪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张照片里的人的孤独。
夕阳描摹出他的轮廓,像是一本刻满传说的经卷,和雨村那个和庭院苔藓还有鸡打成一片的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张照片黎簇换过几个手机也没有删除。
这是他对于那片沙漠,和那片沙漠里的故事最原始直观的记忆。
可笑的是拍摄这张照片时自己还对之后会发生的事还有吴邪这个人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因为手里正好有个相机,而又觉得吴邪抽烟的样子很帅。
有了这张照片,之前吴邪在沙漠里摔跤的照片也得到了证实,虽然装备和砂子的颜色不太一样,但他真的去过沙漠。
所有人的胃口都被钓到了极限,似乎隐藏在所有人基因里的武侠情结都被带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畅想吴邪他们三个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一场大战名垂千古之后看破红尘归隐山林。
黎簇有些后悔把这张照片发出来。
但群刷得太快,他找到照片的时候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限了。
他好像一下子成了群里的焦点,一时间好几十个好友申请。
群里也有无数的人艾特他问这是哪里的照片,是旅游吗。
有人说【吴老板这张看着比现在还沧桑啊,这是多大时候照的。】
【这人怎么还往回生长的。】
又说【吴老板平时在喜来眠都穿宽松的裤子,这皮裤也太显身材啊,腿真长啧啧。】
【他原来会抽烟吗,我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客人也不让抽啊,应该是因为是木质建筑,防火角度需要。】
看到这里黎簇忍不住腹诽,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怕把吴邪的烟瘾勾起来,以前没看出来,这家伙自制力奇差。
上次他们三个过去,打个招呼的功夫杨好揣屁股口袋的烟就没了。
后来胖子拎着叼着烟的西藏獚回来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指使狗偷烟。
吴邪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非常特别地想抽一根。
真应该给他送个【吸烟早死】的牌匾。
————
正琢磨着,苏万忽然给他发了一个私聊过来,【你怎么把吴老板的旧照给爆出来啦。】
哦豁,感情这小子也在群里。
就像是知道黎簇的吐槽,苏万写道,【不仅是我,师父和解老板也在,不过我们都是用小号。你这么用大号直接加群还发出来,被吴老板知道了要削你的。】
他还加了一个刀片的表情。
黎簇心说你们不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吧,不过他确实没在群里找到苏万的小号,因为他没发过图。
【有本事就让他来找我,】黎簇冷笑。【以前我挨揍是因为我没系统学过打架,现在你让他软胳膊软腿的跟我打个试试?给他摁泥里。】
【殴打omega是触犯保护法的。】苏万发了一个监狱兔的表情。
【omega绑架未成年不犯法是吧。】
————
黎簇跟苏万没说几句就睡觉了,群里讨论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逐渐散去,黎簇的手机嗡嗡作响,但他没有关。
转天黎簇醒来发现群里又有差不多999的记录,黎簇心想还能有谁上来又爆了一波照片吗。
黑眼镜的就算了,解雨臣的那张吴邪年轻时的照片让他有点不舒服,他不喜欢那个时候的吴邪,和不喜欢现在吴邪的原因一样,这两个吴邪都让他觉得陌生。
黎簇的手忽然停住了,他找到了大家讨论的源头。
这是一张早上六点发出来的照片,发照片的人说就是她同摄影社的朋友今天早上在喜来眠拍的,拍的是微雨中的庭院。
照片里有个人披着一件衬衫站在廊下抽着烟,隔着一层细雨织成的雨幕,在晨曦的微光里烟头的红光格外显眼。
照片里的吴邪瘦了好多,即使是穿着宽大松垮的衣服也能一眼看出来的程度。
大家都很担心,忙问发照片的人喜来眠的近况。
发照片的人说毕竟没有亲自去,只能转述朋友的话,因为最近一直阴雨没什么生意,所以这两天吴老板有时候坐在大堂里看书,一会儿就睡着了,有时候还很不舒服地抱着热茶在角落里喝。
【我朋友想上山去拍摄,就问张老板能不能做个向导,只负责去时引路就行。】
【但他拒绝了,胖老板解释说这几天吴老板不舒服,身边离不开人。】
【是不是生病了?】有人担心。
黎簇心里一震。
他知道吴邪熬到透支是什么样子,和照片的样子很接近。就算是最近阴雨他身体不舒服,也不应该明显到这个程度。
他过得不好。
为什么?
远离俗世,好友相伴,闲散度日,还有什么比他现在的生活更惬意的?
这不是你拼死拼活求来的人生吗?
黎簇冷笑,三只小猪的故事停留在他们赶走了野狼住在了石头房子里,以后呢?野狼走了就不会有狮子吗,鬣狗呢?盖了石头房子的猪甘心把他的劳动成果就这么分给他的兄弟吗?
他从小听故事就奇怪,故事没进棺材算什么结局,认识吴邪之后意识到就算进了棺材也要当心被人挖出来继续故事。
正在犹豫的时候他手机一震。
原来是苏万,他发过来一张去福建的火车票。
【师父和解老板一致决定派出你作为代表看望一下吴老板】
你那个师父天天闲的只剩下抠脚了,他怎么不自己去?你怎么不去?
【我最近打算静下心再考俩证。】
【来回路费报销,拍回来的照片带人物的一张十块钱收,上不封顶,干不干。我可没在中间提成。】
黎簇盯着上不封顶四个字看了一会儿冷冷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三四张相机存储卡。
行啊。
到时候他去喜来眠拍个胖子和他的小鸡的纪录片,挨帧截图,打包几万张,不提供预览不拆包。
下一趟“郊游”来回的路费就出来了。
(中)
黎簇背了个包,上了车才跟吴邪发了个短信,我过去一趟。
【?知道我们生意冷淡来照顾生意了吗?我师弟一起吗?】
【就我一个,嫌少我可以走。】
吴邪好久没回复,黎簇心里打鼓,心想他要真要自己滚回去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下车买回程票。
十分钟后他手机上弹出一条回复。
【小哥去接你】
吴邪没用这个称呼在他面前称呼过张起灵,黎簇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本来说不用接,一下车发现车站都是人,打听才知道山上的公路因为砂石冲垮了一段,所有车都过不去,要进山需要专门的向导带入走一段山路才行,没人接黎簇只能在镇上等到公路修通为止。
臭着脸走出车站,看见张起灵就在对面的馄饨摊等着他。
灰蒙蒙的天,泥泞的地,熙熙攘攘的人里,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黎簇走过去,却发现他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在等着什么。
黎簇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要请我吃馄饨?
又等了一会儿,老板走出来,拿了一大包包好的肉馅和馄饨皮给他,他打开背包放进去才看了一眼黎簇。
可以走了,他的眼神说。
然后一路无话。
9月山里空气已经冷下来了,黎簇的额头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头上冒着热气,他憋着劲儿不让自己落下太远,但被雨水跑烂的树叶湿滑又软烂,脚下非常不好用力。
很快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快走,张起灵都在他前面几米。
——他在等着自己。
这个认知让黎簇感觉到窝火,不过他察觉到,张起灵似乎有些着急。
黎簇互相想起那句【这几天吴老板不舒服,身边离不开人】,难道吴邪真的生病了,还是重病?
他立刻想象了一个死在深山绝谷的绝世高手的形象,然后大声唾弃自己,吴邪算哪门子的高手,不是黑瞎子发的照片他居然都不知道三十多岁的人还能平地摔跤,丢死人了。
而且这样的黑历史被黑瞎子拍到了居然还不杀人灭口。
————
到了村口,张起灵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这里你总该认路了,我先回去了。
他用背影讲述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很快消失在黎簇眼前。
黎簇骂骂咧咧走到喜来眠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张起灵从屋里出来,已经把刚才被小雨打湿的连帽衫换了下来,换上了一件差不多款式的连帽衫,而胖子从背包里拿出肉馅和馄饨皮正打算包馄饨起火做饭。
“来啦。”
吴邪穿着还是松松垮垮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长袖外套,斜靠在门口跟自己打招呼。
他戴着一副眼镜,这让黎簇很陌生,虽然他知道吴邪原本的营生是拓本古籍,名校毕业,可是书卷气的他和黎簇记忆里那片沙漠格格不入。
“先说好,咱们淡季不打折,也没有亲友价哈。”
————
看到真人黎簇才切实地觉得,他真的瘦了好多。
他想问吴邪到底怎么了,但吴邪已经往厨房去了,“胖子,往馅儿里拌点葱,起锅汤里不要香菜。”
胖子伸出拇指比了个妥了的手势。
黎簇脑子里飘过了一个跟着一群人篝火边吃罐头,啃压缩饼干还扬言要把自己吃了的吴邪,果然人越老越穷讲究。
“你不吃香菜别人就不吃了,这么霸道。”
于是黎簇也学着吴邪扯脖子往厨房喊,“我那碗要香菜!”
胖子抬起手竖了个不适合服务行业的指头。
半个小时后,黎簇看着四碗一点绿色都没有的馄饨沉默了。
黎簇注意到吴邪吃得很慢,和细嚼慢咽不一样,他似乎是在竭力忍耐什么,强迫自己往下吞咽。
仿佛是吃糠咽菜一样。
可问题是这馄饨挺好吃啊。
虽然没有香菜美中不足,而且后期拌进去的葱味有点画蛇添足,但整体来说挺好吃的,放在北京一碗三十都有人抢着吃。
张起灵吃完了自己那碗就不动了,在旁边入定,他的眼睛里似乎映不进任何人。
胖子干完了四碗,抹了抹嘴劝到,“吃不下就别吃了,我早说葱味这么窜你肯定吃不下。”
吴邪一脸不服,“不应该,我今天早上就很想吃这个的。不然我不能让小哥去买。”
“啊,”吴邪说完才意识到说漏了,但他向来脸皮很厚,笑着对黎簇说,“顺便接你,不冲突。”
“反正我觉得馅儿能拿黄酒拌一下,上次我调的那个馅儿就很好吃。”
“得了吧,整个馅儿都是鸡屎味儿的,给小满哥都不吃。”
听到鸡屎这个词吴邪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刚要说什么就变了脸色捂住嘴,张起灵比他反应还快一下子就把他抱起来几步就冲进了旁边的厕所。
然后就听见干呕的声音和冲水的声音。
再出来的吴邪脚步虚浮,脸色非常难看,张起灵看了一眼胖子。
胖子比划了一个对不住。
——
下午的时候,店里陆续来了四五个人,说是在网上看到招聘来打工的。黎簇并不明白这种淡季还要招人的心态,毕竟奸商本质能省则省,他甚至想让自己帮忙把回廊上的落叶弄干净,当然黎簇没理他——他还要拍照片呢。
他坐在回廊上,在一旁清澈的积水坑里把沾满烂泥的靴子鞋底漱干净,一边听着吴邪面试员工。
因为喜来眠已经算是个网红打卡地,所以来打工的人目的都未必单纯,有的想蹭点热度,有的想挖点新闻,还有的单纯就是想认识店里的客人们——这个店很受女性的欢迎,甚至连还有omega女性组团来这里玩。
但不用黎簇提醒,吴邪有一双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虽然这双眼睛如今半睡半醒得不太有精神。
他每个人问了几个简短的问题,然后就把几个人打发走了。
有两个并不是很想走,拉着吴邪的胳膊求他说和家里吵架了不想走求收留,我们可以白干不要钱。
吴邪面露难色,可是这话刚才外面的小朋友也说过了,我们只能收留一个,不然你们三个商量一下?
黎簇瞪了吴邪一眼,咬着牙站起来说对是有这么回事。
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直接在回廊的木头地板上砸出一个窟窿。
吴邪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在黎簇肩膀上笑着砸了一下,力气够大啊,记得赔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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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个客人去山里拍鸟了,应该今天下午回来,你吃完饭去山上迎一下他。”
黎簇不愿意,“你真把我当免费伙计用吗?怎么不让他去?”
吴邪往沙发上一仰,侧着头看他,“你说呢。”
他看到吴邪的薄毛衣下若隐若现的那道狰狞的疤的时候,又不由得想象当时他差点死在雪山的样子。
“而且我们招的不是伙计,而是看店的,我们大概要把店关几个月,回去城里一趟。”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邪随手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黎簇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的疤痕很红。
他知道吴邪后颈腺体还有一个伤疤。
于是他建议吴邪,“你要不然给你脖子弄个纹身吧,来个一圈锁链或者一圈经文的,免得暴露你黑社会本质。”
说完他就想到这个建议有多不靠谱,让omega在腺体上纹身差不多就是在眼球上纹身一样。
不过吴邪直接在上面捅刀子,差不多是一个等级的事情吧。
但吴邪似乎被黎簇的话唤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来之前你见过谁吗?”
“谁?”黎簇不知道吴邪在问什么,后者看了黎簇几秒就松懈下来。
“一个麻烦的代名词。”
“那不是你吗。”黎簇小声bb,吴邪眉毛一挑弯腰捡起了茶几上的桃核。
听苏万说最近他在雨村没事,张起灵就教他怎么用石子打人,据说学得比黑瞎子当老师时快多了。搞得黑瞎子觉得很不平衡,也要让苏万学。
黎簇不知道苏万学没学好,但吴邪的桃核打在他膝窝上差点没让他给刚进门的胖子拜个早年。
(下)
晚上的时候那个摄影师扛着他的相机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后面跟着小满哥。
因为山里一直在下雨,小满哥浑身的毛都湿了,黎簇起来拿了一件吴邪刚找出来的毛衣去擦狗,一边听那个摄影师不住地夸他。
“一开始吴老板说把狗借给我当向导我还不信以为他在敷衍我,结果谁想到这狗太神了,不仅认识路而且那些蛇,它轻轻一巴掌就摁晕了。”
“那你这个腿是怎么瘸了”
“我回来的时候光看鸟了结果一滑,还是它咬住我我才没滚下山坳。吴老板你这狗怎么养的啊?”
黎簇回头看了一眼,吴邪和张起灵一起走出来,吴邪看着他手里擦狗的毛衣微微一笑,黎簇就本能地全身肌肉紧绷。
小满哥看到张起灵就站了起来,走到角落叼出一条毛巾,示意让张起灵帮忙继续擦。
张起灵拿着毛巾给小满哥一通搓几乎都出来残影,吴邪就笑说也怪,我养的动物,就跟我不亲。
“啊对了,这是您让我采的草药。我对药理也不精通,所以需要您过一下目再择一遍。”摄影师把包里一塑料袋的草药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张起灵点点头,放下已经半干的小满哥从走到桌子边就着灯火挑拣起来。
黎簇暗道,原来说他一刻不能走开竟然是真的,连上山采药的时间都没有,难道吴邪病真的那么重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他应该告诉解雨臣和黑眼镜,他们肯定认识很多医生。
肯定比这些随手从后山挖的药管用。
于是他等摄影师回房后,表情认真地走到吴邪面前说,“你不应该瞒着黑眼镜他们。”
吴邪丝毫不为所动。
黎簇想撂狠话,可是他看着吴邪惨白的脸色说不出口,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有你的黑历史照片,不想我现在拿出来的话就去打电话。”
果然这种威胁对吴邪来说不痛不痒,他甚至反手一击,“我手里有你多少黑历史你知道吗?”
“至少我不会平地摔跤。”
听到平地摔跤,胖子和张起灵都回头看吴邪,吴邪眯起眼睛缓缓把身体往前探,“有证据摆证据,信口胡说你知道诽谤我的后果吗。”
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要促膝谈心,但他下一秒钟就就直接用装着热茶的茶杯招呼对方鼻子。
这种脏招都是黑瞎子教的,黎簇看见就鼻子一酸,他捂着鼻子把手机里那张图片放在桌子上给所有人围观。
是那张黑眼镜用小号发在群里的吴邪脸朝下趴在砂子里的照片。
胖子啧啧称奇,天真你这一跤摔得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张起灵非常给吴邪面子,只扫了一眼连笑都没笑。
吴邪瞄了一眼就伸手把手机扣下去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翻开细看。
“当时你不在——你从哪里搞到这张照片的?”
“你师父发的。”
“不可能,”吴邪说,“那时候他根本不在队伍里。”
————
黎簇冷汗下来了,他迅速过了一遍可能会拍这张照片并且传给黑眼镜的人选,但这些人据他所知都不在沙漠。
“还有别的照片吗?”张起灵忽然问。
黎簇忙从群里找到那张吴邪吃面的照片,张起灵只看了一眼就说,不是他。
“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被骗了,傻狍子。”胖子一把把黎簇脑袋摁桌子上,“咱们天真的可爱是由内而外的,怎么能是一个一百多岁的人靠装嫩扮出来的?”
黎簇看了一眼盯着自己一边假笑一边磨牙的吴邪,和完全不觉得吴邪可爱这句话有问题的张起灵。
他想起苏万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总想让吴邪讲理呢?
卧槽苏万!
他的脑子开始运作起来,如果这两个人是假的那么——
坏了,苏万是这一次唯一一个用他平时的微信号和自己联络的人。
“让你来的人还让你干什么了?你没去给我们家小满哥投毒吧,还是拔我们的苔藓了,告诉你这个苔藓是我们小哥一点点整的,天真宝贝得不行你动了就拿你铺院子。”
黎簇没空理他,忙打电话给苏万一边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那边苏万一秒就接起来了。
“鸭梨你没事吧?诶你给我打电话……我去不是吧我也找你借钱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泡图书馆都没注意到,等好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我wx被人盗号了!到处找人借钱,但好在我朋友都知道我的经济情况都没上当,鸭梨你不会真的借了吧虽然我好感动但是你是不是不太理智啊多少钱我陪你去报案吧…”
“……等我回去neng死你。”
放了电话黎簇咬牙切齿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之后思考一下就知道所谓的黑瞎子和解雨臣的小号是假的。
目的难道是为了要那些照片?
他忙打开电脑check他发给那个人的照片,胖子在他背后嚷嚷,行啊吃里扒外,我去还拍了2个G,天真你是不是被人听床底了!
“没有吧?”吴邪犹豫地说。
“没有。”张起灵很确定地说。
“没有!”黎簇崩溃大叫,事到如今他只能自证清白了,他把2G的压缩包重新解压,点击打开。
吴邪摁住他的手,“如果是我和小哥的avi就不用放了。”
黎簇狠狠甩开他的手,把压缩包打开,里面是用软件逐帧截取的图片。
除了一点风景,基本都是胖子和西藏獚一人一狗戏水的画面。
胖子一张圆脸越看越白,不敢置信,瑟瑟发抖地躲在吴邪身后。
“胖爷我被偷拍了。”
“黎簇。”吴邪把胖子推开一点挡在身后,假装沉下语气,其实嘴角压都压不住。
“你在打胖子的主意吗?”
黎簇很想死。
【尾声】
吴邪拿过黎簇的手机,打开那个假的小花的账号,试图给他发信息,发现对方已经把黎簇拉黑了。
“可能是看到了那2g的照片的内容了吧。”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
“我大概知道了,”吴邪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这个人死要面子,应该不会赖账。”
“坏的呢?”“他可能会找你要三倍于佣金的封口费,否则就把你偷拍了2个G的胖子洗澡照片这件事传扬得到处都是。”
黎簇绝望了,已经顾不上纠正【胖子给狗洗澡】不能这么缩略了。
“这是个误会我必须找他解释清楚,我可以把钱退给他。”
“他大概会亲自过来的。”
“可是现在不是还在下雨吗,他要怎么过来,你们这里山路不是没人带就过不来吗。”
正在说着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人数不少,而且一听就是练家子。
吴邪继续坐着喝茶,张起灵站了起来。
————
黎簇以为要开打了,他顺手就抄起了扔在角落的钓竿,那根竿子非常重,打在人身上一定是肿一片的。
但下一秒那根钓竿就到了来的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里,咔吧一声折了。
黎簇脸色一白,这个手劲想要徒手拆了喜来眠都不是问题。
“那是你们族长最近常用的钓竿。”吴邪随口说。
拿着钓竿的小年轻的手立刻抖如筛糠,脸色变得比黎簇还白。
黎簇这才意识到,这些人是张家人。
怪不得能直接从山下走到这里。
“怎么着要动手啊?”胖子往前了一步,但黎簇敏锐地察觉到,无论是张家还是他都没有真的要在这里动手的打算。
其实他还挺好奇的,一群张家人打起来是什么样子。
人群分开,黎簇顿时知道那个给他钱的幕后之人是谁了——他就是那张抬头吃面的照片上的人。
他似乎在拼命压抑一种感情,嘴角要翘不翘看着非常奇怪,“吴邪,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你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
听到这句话,吴邪显得心情不是很好,黎簇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去命令自己做什么。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也许是头晕,他身体非常明显地晃了一下,向前伸出了手。
一瞬间,黎簇觉得有点恍惚,像是看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吴邪。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吴邪说他们很像,但他们有一点本质的不同,黎簇很早就学会了只靠自己,而吴邪是被人保护着长大的。
沙漠里吴邪在极度疲惫的时候,踉跄着伸出的手不是为了寻求平衡的,而是在下意识寻找一个可以搀扶他一下的东西。
——他的手臂经常是向前的。
也许他想要依靠的,是一个经常会走在他前面的人。
可黎簇认识的吴邪,经常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
很多人昏睡的时候,是向后仰靠,但吴邪睡熟到迷糊的时候,是向侧面。
黎簇把这些小习惯一一看在眼里,他想起苏万说的话。
太阳系有一颗行星,那时候望远镜还看不到它,但是人们通过其他行星的运行轨迹,计算出它的存在。
他推测吴邪身边曾经有一个人,但他现在不在吴邪的身边。
——
张起灵稳稳地扶住了吴邪,然后用眼神示意那个张家人去外面说。
胖子连动都没动,似乎早就习惯了。
吴邪靠着柱子站得稳稳的,“难得来一趟也别急着走。几个小张哥们帮你们族长把院子整理一下,哦回廊那里漏了个洞也帮忙补一下吧。”
黎簇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避开吴邪说,显然他们是在商量一些在场的人不能听到的问题。
不过吴邪似乎一点不在意,已经开始指示着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黎簇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在吴邪手底下,所以他从苏万嘴里听过黑眼镜对吴邪的评价,说他会用人。
他能同时安排几个人做几件事,每个人掌握的信息不同,包括出现问题是互相之间的接应,最后汇聚在一起是完成了一个差事,举个形象一点的例子就是左右手一起画画,最后画完拼起来是一张图。
即使到现在,他作为吴邪曾经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仍然没有看清吴邪当年棋盘的全貌。
几个小张哥都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开始训练有素的动了起来。
“要不要我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黎簇问他。
吴邪笑了,“偷听?你可太自信了。”
“可是他们在聊的是你的事吧。”黎簇看了一眼院子,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凝重,但仍然担心,“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用发表意见吗?”
“小哥说的就是我的意见。”吴邪说,:但同样的话他说出来是命令,我的话就是谈判,谈判可以打折扣,我现在没这个力气去和他们周旋。也不想被惹生气。”
吴老板轻声细语地磨着牙齿,“我已经被你今天给气够呛了。”
黎簇有点心虚,但又拉不下脸跟吴邪道歉,就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不过你到底怎么了?是什么重病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黎簇没忍住问,刚指挥着小张把厨房来个大扫除踌躇满志的胖子哽了一下看着吴邪。
吴邪看着他,你喝口水我慢慢告诉你。
黎簇一点也不虚端起来茶杯一口闷在嘴里瞪着眼睛看着吴邪,嘴里含含糊糊地哼哼——你有本事就叫我七窍喷水。
吴邪忍着笑走过去,在黎簇耳边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黎簇嘴里的茶水就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
<附>
黎簇拨通了那个拉他入群的女孩子的电话,三秒后电话接了起来,非常甜美又可爱的声音顺着手机传了过来。
【喂黎簇?怎么啦突然打电话给我?抱歉哦我现在在学生会开会……】
【是双胞胎。】
【卧槽一次中俩!?族长太牛逼了……啊。】
【别装了,张阿姨。】
电话对面笑起来,【小朋友,你愿意的话叫奶奶我也受得起。】
黎簇呸了一声,你怎么没过来?
电话那边笑了一下,即使是通过音波,黎簇也很清晰地感觉出对面的声线变了,音色没有改,但是声音一下成熟了起来,词尾那种属于少女的跃动感也没有了。
【其实我们每个月都会派人去福建那边看看,毕竟族长在那里,有时是客人,有时是去帮忙打个短工,基本上族长也算是默许了,但最近这俩月人忽然进不去了。这件事很反常,我们猜测是族长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你才找到我?特意建了群。】
【方便搜集信息嘛,不过这个群建得很早,群里大部分还是真的普通客人,我们的人只不过是混在里面几个。平时负责整理一下相册。如果有人聊得太过分了就提醒一下。】
【然后你大概也猜到了,我们的人进不去,所以就想到让你替我们去看看,借了一下你发小的手机。】
【其实真的目的不是为了那些照片吧。】
【真要照片的话那个鸟类摄影师的就已经拍到了发在群里了啊,我们本来也想跟他联系获得更多信息,结果他当天就上山了。所以我们想要进去看看。不过你发的照片我们都看了,张海客气得那个脸色……不行说起来我就想笑。】
黎簇一点也不想提胖子的照片,【你们真正的目的是用我引开你们族长。】
【族长不在喜来眠对我们来说就是来去自如了。我们拿到了一点水杯上的唾液样本,知道结果之后族里都炸开锅了。其实这是要摆席面庆祝的大喜事啊,为什么要瞒着呢?】
黎簇忽然觉得很累,发自内心的疲惫。
【可能就是为了防你们这种人吧。】
原创角色x2预警注意!! ←
双胞胎都是张家本家血统,目前2+,小名大崽小崽。胖子起的。本来还有一个备案叫盆仔锅仔,被否决了。
虽然是带娃,但主要还是瓶邪感情线,小朋友出场不多。
《照片》
两只崽一开始看不出来,长大到两岁之后,小的那个更像小时候的我(有照片为证)另一个任谁来看都是缩小版的闷油瓶。
一众贺寿来的小小张们围着小小瓶看,眼睛都看直了。
张家很少添新生儿,可能对他们来说基因传承的震撼就来得更猛烈,更何况是真的很像,我一个不注意都会被萌到的程度。
一圈张家人围着大的不住口地夸,小的在人群外面绕了两圈,扁了扁嘴刚要哭的时候就被他爹单手捞了起来抱得高高的还蹭着他爹的脸亲了一下,顿时就又高兴了。
我本来迈出去的腿又缩了回去,压了压嘴角继续在边上看。
————
快到11月的时候胖子问我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我摇头,胖子马上谴责我说不能有两个小瓶子你就不要你的大瓶仔了。
我懒得理他,肯定是去了一趟阿贵叔那里搞到什么有意思的食材,想好了生日宴菜单之后心情骤然轻松来我这里挑衅了。
我往年送他礼物都是慢慢想定的,就像是站在屋檐下摊开手掌等一滴落在手心的雨,送的东西里最后也包括整个摊开手掌等雨的过程,有时候想到就已经是十月末了,又准备了一个月,错过了十一月才送出去,他也不会介意。
这事急不得,我也不着急。
可问题是今年两个孩子都大了些,上上下下地跑,他少了专心发呆的时间,我也少了悄悄观察他的时间,仿佛摊开手掌时看到雨已经停了一样,有些窘迫。
我不想敷衍了心意,想不出就宁可不送。
可心里有个声音说,万一他想要呢?
思维枯竭,于是就打算先理一理之前扫描进电脑里的文献,也许能找到一点灵感。
打开电脑后,我意外发现电脑有人动过。
家里这台电脑虽然说是我们仨共用,但一般就我一个人用,主要是把收集来的张家的文献扫描进电脑保存,还有算算农家乐的帐什么的,偶尔偶尔,帮帮朋友的忙,拿几张以前的照片对付一些杂志的投稿。
胖子一般就手机短视频,闷油瓶更是连手机都很少用。
而且应该不是胖子,他今天刚从阿贵叔那边回来,那就只有闷油瓶了。
我有点好奇他特意用电脑做了什么,结果意外地也好找,在桌面上就看到了一个照片的文件夹,点开之后发现是我传给他的照片,基本都是两个孩子的,我平时用手机拍下来的,在爸妈那边住的时候他俩拍了发我的,我就传给他。
原本只是觉得好玩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现在知道他不仅会看还会好好存在手机里,甚至还拷贝在了电脑上一份。
我看了一眼文件夹建立的时间,是前天。忽然想起前天好像大崽把他的手机拿到了洗澡的盆里,胖子给他洗完澡换水的时候才从盆里摸出了一个手机。
虽然他的手机因为要跟着他巡山早就换成防水的,但防不防溺水谁也没把握,我们把它吹干晾好打算过半天再开机试试。
我迟了一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半天感觉他心不在焉,原来是惦记手机里的相片。
滴答。
挂在屋檐上的水珠迟了许久终于落下。
福至心灵,我知道应该给他什么了。
一周后,我把一本厚厚的相册放在他手上。
里面都是我挑出来的两个孩子从出生到最近的照片,除了他存的手机上的,还有我用相机照的,包括我爸用他老人手机拍糊的,重量不重质,所有一并冲印了出来,挑了好看的放进了相册,剩下的还有一大袋子,回头也都可以压膜装好。
他看了我一眼,就低头认真翻起来。
我知道我送对了。
最近所有人都习惯依赖数码电子,连圈里走货都是这样,更别说普通人了。他虽然已经习惯了二维码收账,但比起轻飘飘全选就能全部删除,手机损毁就能全都消失的数码照片,他更喜欢能捏在手里的实物。
他翻着翻着,时不时就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和另一页的换了个个。
“这张在前。”
胖子啧啧称奇,不知道他怎么分出来的,他难得耐心地给胖子解释了一下,说是看出来的。
怨不得胖子惊讶,这前后就差了几天,虽然说小孩子长得快,可按天来分辨也很夸张。
可能是他平时用来看天花板的时间拿来观察人类幼崽了。
我有点好奇,于是挑了自己几张照片给他去排序,其实我不太给自己拍照,都是别人拍的时候顺带上我的,有些有点模糊实话说我自己都排不出来。
他搭了一眼就排好了顺序。
一点不差。
————
小花差不多每年都会找时间过来看我。
两个孩子都挺喜欢小花,这挺神奇的,小花不太喜欢小孩,大多数小孩也怕他,只有过年围着他要钱的时候笑得甜,偏偏我家这俩喜欢往他身边凑。
我曾经一度以为是为了礼物,后来我意识到,对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个金弹珠和一个玻璃弹珠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一样都是成堆的送玩具,他们比起张海客来就更喜欢小花一点。
他们也不是很黏着黑瞎子,不过这是他咎由自取——他把当年把我扔鳄鱼池的事情当成睡前故事讲了。
小花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还挺得意的。
快到睡觉点了,胖子在屋子里一边听歌一边打网络麻将,我在屋子里整理账目,闷油瓶去洗漱,最能熬夜的小花就陪着两个孩子睡前最后消耗一波他们的精力。
结果听到一声响接着就是哭声,我冲到门口一看,大崽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已经跳到桌子上的小花终究手慢了半拍没拽住,僵在半空。
闷油瓶也跑了进来,用手指轻轻确认了一遍骨头没事,很明显松了口气,把孩子抱给我。
我安慰了一下愧疚的小花,真不怪他,这年纪的小孩子到处乱爬乱跑速度飞快角度清奇,而且这还是两个张家本家血统的孩子,体力和精力都是加了buff的。基本上房间里有危险的东西我们都收起来了,他们平时也爱这么爬上爬下,从来没摔下来过。
我看着眼睛红红的大崽,他少有失败,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满的依赖。
我一个恍神,忍不住想起闷油瓶的童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摔倒过,然后抬头四下寻找可以抱他起来的人。
想着我抱着大崽的手就紧了些,忍不住用眼神去看旁边的闷油瓶,他确认过孩子膝盖没事之后就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淡定得不行。
张家,尤其是张家本家育儿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的,张海客委婉地告诉过我这一点,言下之意是不能太宠。可说完没两分钟,小崽追蝴蝶摔了一跤,负责看孩子的小满哥还没动呢,这厮就翻窗出去把孩子抱起来,一把抓住那倒霉的蝴蝶塞在他手里给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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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着孩子睡着了,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闷油瓶已经睡了,习惯性地留了半边床给我。他现在睡觉不像从前那么警醒,我如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是不会吵醒他的。
我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亲了亲他的眉骨。
他几乎立刻就醒了,但没有反抗,任由着我亲。
他最初以为我被吓到了,还伸手来拍拍我的背,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看我。
——这是不许我随便说几句敷衍过去的意思。
在一起久了,心里想的很难瞒住对方。
我想了想怎么表达心里这种复杂的感情。
“我梦到过我们在小的时候相遇,一起长大。”我想了想,加了半句,“我不会和你抢糖,会分给你吃。”
他愣了一下,才慢慢明白过来我的意思,随即扣住我的后颈用力亲我——他最近很喜欢这个姿势。既可以用指腹摩擦腺体,又可以把我发颤的声音全都吃进嘴里。
“我小时候应该不太会摔倒。”
我被亲得发懵,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才缓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眼睛一阵酸,就忍不住去揉他的脑袋。
——他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还要想着怎么安慰我。
就算再怎么强,也有软软的需要人抱着走,乳牙摇摇晃晃的年纪啊。
等等……张家人换牙的吧?
因为我盯着他的嘴看,这次他大概成功追上了我的脑回路,再亲过来的时候有点无奈地轻轻咬了一口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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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家,这次是拖家带口,带着他和胖子一起。
老人家喜欢孩子,天天带着出去玩。我家周围固定会有一两个小张在值班,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我正好就处理了一下杭州余下的买卖,去了趟吴山居看了看王盟。
晚上回来我妈跟我聊天说,她牵着两个小朋友去买东西,迎面走过来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几秒眼泪哗一下就掉下来了,给老太太吓一跳。
我听得直乐,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发现他居然在认真听我爸说话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我觉得不对,侧耳一听,发现我爹居然正在讲我当年的糗事——看他俩的凛然正色的表情我居然还以为他俩在说什么诗词古籍。
我爸说我小时候陪小狗玩结果磕掉了牙,还好是正好要换的乳牙不然我以后说话就漏风了。这件事我根本不记得,很怀疑他是把我三叔的糗事栽到了我的头上。
我渐渐发现这似乎是闷油瓶的计策,他总看着小的那个,小崽虽然很像我,但毕竟是张家血统,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比我小时候要靠谱得多。爹妈就会忍不住拿我和小崽比较,就说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
我向来是不太愿意听这些的,他们一直以来倾诉无门,看他听得认真,于是忍不住就会说更多。
于是几天住下来,他一个问题不用问,就搞清楚了我几岁换牙几岁尿床还拿到了不少我的黑历史照片,走的时候他亲自包好揣在他的口袋里,我伸手去偷,遭到单手顽强抵抗,未果。
我转念一想其实我也会去打听关于他从前的事,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又一想,我听到的事大多都是他大显神威的英勇事迹,他听的都是我几岁爬树下不来,在动物园迷路一边哭一边喂猴吃爆米花,被狗追着舔被鸡追着啄一类的惨事,完全不可比。
但看着他转天特意去镇里买了一个新的相册,坐在桌子前像是捧着帛书竹简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那些老照片一张张放进去时,我又只想笑了。
我翻出拍雪山的相机,换了一个室内摄像头,把他放照片的样子照了下来。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就又继续他的工作,斜射进来的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刚好是我最喜欢拍的雪山的光照。
其实我也有一个相册,里面都是他的照片,时间在他身上走得慢,却也不是停滞的,我一年年记录下去,总能一点点找到他变老的痕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