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科洛桑的天空,永远被一层永不消散的、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人造日光艰难地穿透这厚重的阴霾,投下冰冷而缺乏生气的光线,将这座钢铁丛林般的星球首都染成一片压抑的灰蓝。悬浮车流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间无声穿梭,像无数条冰冷的金属河流,反射着阴郁天光,更添几分疏离与寒意。莱娅.奥加纳议员(或者说,莱娅.天行者,尽管为了避免贾巴的爪牙认出她来,她很少在公务场合使用这个姓氏)刚从一场冗长而充满政治硝烟的参议院听证会脱身。她靠在自己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公务悬浮车后座,昂贵的定制套装下,属于Alpha的信息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制的疲惫和烦躁。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令人窒息的灰色风景,心头仿佛也压着一块同样沉重的铅云。
车门无声滑开,兰多.卡瑞辛已经坐在驾驶位。他昂贵的丝绒西装依旧笔挺,但眉宇间笼罩的沉重和一种近乎刻骨的负疚感,却像蛛网般缠绕着他,连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样?”莱娅的声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
兰多启动引擎,悬浮车平稳地汇入那冰冷的金属洪流。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不太好。诊所那边说,身体恢复得…勉强算行,但精神…”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某种苦涩的东西,“自从汉…之后,他就把自己锁在那间鸽子笼里,几乎成了幽灵。楚巴卡和孩子们都在,但气氛像凝固的冰窖,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水打湿、反射着扭曲光影的飞行道,不敢看后视镜里莱娅的眼睛,“莱娅,这一切都怪我!如果当时我能再快一秒,如果我能替汉挡下那一枪…”
“兰多,”莱娅打断他,语气带着属于议员的、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却也透着一丝被阴霾浸染的疲惫,“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卢克和孩子们需要的是支撑,不是更多的伤口。”她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被巨大广告牌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内心却是一片被战火焚烧过的荒原。她理解兰多背负的十字架有多沉重,这份自责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对卢克一家的责任感变得近乎偏执而疯狂,但这并不能让时间倒流,抹去那刻骨的伤痛。
悬浮车最终降落在城市边缘一片与莱娅身份格格不入的、被遗忘的角落。低矮的住宅楼群像褪了色的积木,杂乱地堆叠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空气里不可避免地弥漫着廉价合成食物、陈年机油和下层区特有的、潮湿的霉味,与上层区的无菌洁净形成刺目的对比。然而,当莱娅的目光落在那扇熟悉的金属门上时,她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门是旧的,油漆有些斑驳,边缘甚至有几道不易察觉的划痕——但它是干净的,门把手被擦得锃亮,门口一小块地垫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与莱娅记忆中那些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汉和卢克那乱糟糟、只求实用的临时栖身之所截然不同。她记得那些堆满零件和速食包装的角落,记得汉随手乱扔的夹克,记得卢克疲惫得顾不上整理的床铺。而眼前这扇门,以及透过旁边那扇被精心擦拭过的小窗看到的整洁窗台,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他们在这里,是真的在努力地、认真地搭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温暖的家。 这份努力过的痕迹,在此刻的阴霾下,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令人心碎。
莱娅的指尖微微发凉。她几乎能想象出卢克认真擦拭门把手的样子,汉笨拙地试图修理某个小物件的样子,孩子们的笑声曾经在这里回荡……然而,这一切都被无情地碾碎了。贾巴,那个贪婪的、睚眦必报的渣滓,他派来的爪牙像肮脏的鬣狗,用暴力践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将这里变成了悲剧的现场。她按响了门铃,那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像一声突兀的叹息。
门开了。
卢克.天行者站在门口。仅仅几天不见,莱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他瘦得脱了形,曾经充满阳光般活力的身躯如今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随时会被这阴冷的风吹散。那双曾经映照着塔图因双日光辉的湛蓝眼眸,此刻深陷在浓重得化不开的黑眼圈里,眼神空洞、涣散,像蒙着一层死寂的灰烬。曾经耀眼的金发失去了所有光泽,枯草般随意地搭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头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磨损的旧T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薄衫,那深邃的黑色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更加惨白,毫无生气。
“莱娅......”卢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干涩和虚弱的沙哑,像枯叶在风中摩擦。
莱娅一步上前,双手不由分说地捧住哥哥冰凉的脸颊。她的指腹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的紧绷、骨骼的嶙峋,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天哪,卢克,”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痛,像被针扎了一下,“你有多少天没合眼了?”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信息素里那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枯竭感,如同深秋荒野上最后一点将熄的余烬。
卢克微微别过脸,避开了妹妹过于锐利、仿佛能看穿灵魂的审视,目光茫然地投向屋内某个昏暗的角落。“安纳金刚出生不久,”他低声说,像是在背诵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理由,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他晚上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醒来,哭闹…我需要时刻守着他。”这个理由如此正当,却又如此脆弱,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绝望深渊之上。
莱娅知道这是个借口,一个卢克用来麻痹自己、也用来隔绝他人关怀的脆弱屏障。她没有戳破这层薄冰,只是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拥抱住哥哥那单薄得令人心碎的身体。她能感觉到卢克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深入骨髓的颤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这个拥抱传递着无声的、磐石般的支撑。过了几秒,她松开他,转而紧紧牵起他冰凉得没有一丝暖意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它,试图传递一点微薄的热量。
兰多局促地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更深的自责,像一头闯了祸的困兽。“卢克…”他低声打招呼,声音干涩。
卢克的目光扫过兰多,那双蓝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苍白。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沉默地转身,引他们进屋。兰多像是被那空洞的眼神灼伤了,半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跟了进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屋内的空气更加沉闷,混杂着婴儿的奶腥味、消毒水残留的气息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然而,与门外整洁的印象一致,屋内虽然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楚巴卡巨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旧沙发里,像一座沉默的山丘,怀里抱着熟睡的杰娜和杰森,看到他们进来,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饱含忧虑的咕噜。本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额角那道粉色的新疤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他看向莱娅和兰多的眼神复杂,交织着少年人的倔强、未散的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莱娅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死气沉沉的简陋小屋,最终停留在门框内侧几处被暴力撬开后又用金属片和胶带勉强修补的狰狞痕迹上。这刺眼的破坏,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在这个曾经努力维持整洁和温馨的空间里。贾巴的爪牙…那些贪婪的鬣狗就是从这里闯进来,像噩梦一样掳走了杰森和杰娜,也最终夺走了汉的生命…莱娅的心再次狠狠沉入冰冷的谷底,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对贾巴的憎恨在她胸腔里翻涌。这里,这个他们用心经营的小窝,已经被彻底玷污和摧毁了。 它不再安全,更不再是一个家。
“卢克,”莱娅的声音恢复了议员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果断,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凝滞的空气,“收拾一下你和孩子们必要的随身物品。楚巴卡也一起。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我在西区顶层的那套公寓,安保级别是议会级的,没人知道那处产业和我有关。”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卢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仿佛被“离开”这个词刺痛。但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询问,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去哪里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承载同样的痛苦。
莱娅随同卢克走上狭窄、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二楼他和汉的主卧室。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朴素,却处处残留着汉浓烈的存在感——床头柜上随意扔着的半盒廉价烟盒,墙上挂着的千年隼号在星云中穿梭的泛黄照片,还有空气里那若有若无、几乎快要消散殆尽的、属于汉的、带着机油和自由气息的Alpha信息素,像一缕抓不住的游魂。
然而,在这份属于汉的粗犷印记之上,更鲜明地覆盖着一层崭新的、柔软的、充满希望的痕迹——那是属于安纳金的印记,也是这个小家庭曾经满怀期待迎接新生命的证明。
房间一角,紧挨着那张略显凌乱的双人床,摆放着一张簇新的婴儿床。床体是温暖的浅木色,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为了防止磕碰。床栏上还挂着一个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的布艺床铃,上面悬着几个小小的飞船和星星玩偶——这大概是汉能找到的最接近太空主题的婴儿玩具了。婴儿床里铺着蓬松柔软的浅蓝色云朵图案床垫,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同样崭新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婴儿襁褓和小毯子,散发着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婴儿床旁边,铺着一块厚实的、毛茸茸的米白色地毯,上面随意散落着几个柔软的布艺玩具:一个圆滚滚的小熊抱枕,一个看起来有点笨拙的手工缝制的伍基人小玩偶,还有一个会发出柔和夜光的、做成小月亮形状的安抚玩具。地毯中央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哺乳躺椅,椅背上搭着一条卢克常用的、洗得发白的薄毯。躺椅扶手上,还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新生儿护理指南》,书页里夹着一支笔,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继续阅读。
莱娅的目光在那本摊开的育儿书上停留了片刻。她知道这书肯定是汉特意买来的。她记得汉曾不止一次带着懊悔提起过,在本和双胞胎刚出生、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正和楚巴卡在银河系里忙着他们的走私勾当,几乎完全错过了孩子们最初的、最珍贵的婴儿时光。
这本被认真翻阅过的指南,正是那个曾经错过太多的男人,笨拙却无比认真地想要弥补、想要参与安纳金生命每一个细节的无声证明。
这些崭新的、充满童趣和呵护意味的物品,与汉留下的那些带着机油味和星际尘埃气息的旧物形成了奇特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共存。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房间曾经的模样:一个粗线条的走私犯笨拙又热切地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着一切,一个温柔坚韧的Omega父亲在哺乳躺椅上抱着新生儿轻声哼唱,空气中或许还混合着奶香、汉的Alpha信息素以及新家具的木头味道——那是一种混杂着紧张、疲惫,却无比充盈着希望和幸福的气息。
只是这些玩具和物品,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布景,静静地停留在它们最后被使用过的状态,无声地映衬着此刻房间的冷清和空气中那缕即将消散的、属于汉的存在印记。
卢克径直走向靠窗的婴儿床。小安纳金正醒着,睁着那双遗传自卢克的、清澈如科洛桑蓝宝石般的眼睛,咿咿呀呀地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对周遭的悲伤浑然不觉。卢克俯身,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了起来,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又像是抱着沉甸甸的整个世界。
“看看他,莱娅。”卢克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将襁褓递向妹妹。
莱娅接过那柔软温暖、散发着新生命气息的小小身躯,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暂时驱散了眉间的阴霾。她轻轻摇晃着,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柔嫩的脸颊,逗弄着他。
“嘿,小星星…”安纳金似乎被这温柔的声音吸引,停止了咿呀,睁着那双纯净的蓝眼睛好奇地看着她。那纯粹的金色胎发,那与卢克如出一辙的湛蓝眼眸…莱娅内心瞬间翻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随即又被一股尖锐的刺痛狠狠刺穿。
“卢克,”她看着怀中的婴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哽咽,“这个孩子…真像你,像极了。如果汉在的话…”她的话像被无形的刀切断,戛然而止。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刺,瞬间刺穿了卢克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他浑身剧烈地一抖,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死死抓住了婴儿床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莱娅的心猛地沉入冰窟,懊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对不起,哥哥!”她急忙说道,声音带着真切的慌乱和锥心的自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不该在这种时候…”
卢克低着头,长长的金发垂落,像帘幕一样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令人窒息的几秒钟,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蓝眼睛里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碎的悲伤,如同暴风雨过后死寂的海面。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没关系,莱娅。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下一个名字,“我知道你也很想念他…”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莱娅的心坎上。
莱娅的双眼骤然被汹涌的泪水模糊,酸涩感直冲鼻尖。她强忍着,将安纳金小心地放回婴儿床,然后上前一步,再次紧紧握住卢克那只依旧冰凉的手。“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深切的理解,失去伴侣…失去标记…那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痛苦…“那种无边无际的空洞…卢克,你承受的,比任何人都要深重…”
卢克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挣脱了莱娅温暖的手。他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那个油漆斑驳的老旧衣柜。打开柜门,里面稀疏地挂着几件衣服。他的目光在其中一件深褐色的、磨损严重、袖口甚至有些开线的飞行员夹克背心上凝固了。那是汉生前几乎焊在身上的标志,上面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机油、廉价香烟和他那独一无二的、带着痞气和自由的气息。
卢克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过那粗糙的布料,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双臂环抱着它,仿佛那是他沉没前唯一的浮木。他把脸深深埋进那件残留着最后一丝熟悉气息的衣服里,肩膀几不可察地、剧烈地耸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啜泣,又像是在贪婪地汲取那早已消散的、虚幻的温暖。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像暴风雨后凝固的冰面。他抱着那件夹克背心,转过身,看向莱娅,声音平静得可怕,空洞的眼神穿透她,望向某个不存在的远方:
“我很好,莱娅。”他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他会一直在我们身边的。”
莱娅听着他那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宣言,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悲伤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卢克没有走出来。他只是把自己的一部分,连同对汉所有的爱恋、记忆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一起埋葬在了那片冰冷的黑暗里。而那片黑暗,正无声地、贪婪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他们走出卧室,准备下楼。卢克提着一个装着他和孩子们少量必需品的旧行李箱,脚步有些虚浮。莱娅则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婴儿用品背包,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被柔软襁褓包裹着的小安纳金,婴儿似乎被移动惊扰,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刚走到楼梯口,楼下客厅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就传了上来。是本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切和压抑不住的激动,正在和兰多说着什么。
“兰多叔叔,我明年就十六了!联邦不是有预备役吗?让我加入你们吧!我受够了躲躲藏藏,我要替父亲报仇!贾巴那群渣滓……”本.索罗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
这个汉和卢克的长子,此刻站在客厅中央,身形似乎比几天前拔高了一些,也单薄了一些。他那头遗传自父亲的深棕色头发有些凌乱,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酷似汉的深色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里混杂着痛苦、愤怒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凶狠的决绝。父亲汉·索罗的死亡,像一把淬火的刀,瞬间斩断了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将一种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成长强行塞给了他。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有少年的懵懂,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焦躁。
他的双胞胎弟妹——杰森和杰娜,已经各自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怯生生地站在楚巴卡巨大的身影旁。伍基人低垂着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分别牵着两个孩子,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忧虑的咕噜声,像是在安抚他们,也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悲伤。显然,本已经指挥弟妹准备好了。
卢克显然听见了儿子的话。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像被冰水浇透。他几乎是踉跄着加快脚步冲下楼梯,行李箱在台阶上磕碰出沉闷的响声。他一把攥住本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少年吃痛地皱了下眉。
“本!”卢克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是属于父亲和保护者的本能,“你这是在干什么?”
本猛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父亲的目光,那双酷似汉的眼睛里充满了倔强:“爸爸!父亲死了!是贾巴那群渣滓害的!他们还绑架过杰娜和杰森!”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控诉,“兰多叔叔和莱娅姑姑代表的新共和力量不是一直在对抗贾巴的黑势力吗?我长大了!我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家人!父亲生前为新共和服务,我有必要继承他的意志,把那群人斩草除根!”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复仇的渴望。
“别说这种傻话了!”卢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愤怒和恐惧,“你的父亲,他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平安地长大!我们从没把我们的观念强加于你,要求你走你父亲的老路,那不是他想要的!”卢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攥着本手臂的手指关节泛白。他无法忍受再失去一个亲人,尤其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可能重蹈覆辙的孩子。
“你们确实没有要求我这么做,”本梗着脖子反驳,眼神执拗,“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够了!”卢克厉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松开本的手臂,但那目光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儿子。“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绝,“你现在要做的是,和楚巴卡一起,看好弟弟妹妹,确保他们的安全。来吧,”他指了指门口,“帮忙把行李放到后车厢去。”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命令的意味没有丝毫减弱。
本显然不服气,胸膛还在起伏。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兰多,眼神里带着求助和一丝不甘,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兰多迎上本的目光,眼神复杂。他理解少年心中的怒火和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那和他自己背负的自责如出一辙。但他更清楚卢克此刻的痛苦和恐惧。他走上前,沉重地拍了拍本的肩膀,那力道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听你爸爸的话,本,”兰多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去吧。”
本看着兰多眼中那份沉重的理解和不容置疑的拒绝,又看了看父亲苍白而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那股冲天的怒火和急于证明自己的冲动,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他紧抿着嘴唇,倔强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情绪。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弯下腰,一把拎起地上那个最大的行李箱,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用力。他示意楚巴卡和双胞胎跟上他的脚步,率先向门外停着的的悬浮车走去。楚巴卡低吼一声,牵着杰森和杰娜,默默地跟在本身后。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卢克、莱娅、兰多和莱娅怀中安静下来的小安纳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婴儿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吸声。
兰多看着卢克那依旧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背影,看着他沉默地提起自己那个不大的行李箱,心头那沉重的负疚感像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痛苦:
“卢克…”兰多开口,声音艰涩,“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必须说…对不起。汉的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如果我能更警惕一点,如果…”
他的声音哽住了,那双惯常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深不见底的悔恨,“他也许就不会…卢克,我发誓,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弥补,保护你和孩子们,直到…”
然而,卢克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兰多的话。他没有回头,没有停顿,甚至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他只是提着箱子,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迈着虚浮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径直向门外走去。仿佛兰多那饱含血泪的道歉,只是吹过他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兰多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他看着卢克消失在门口那被精心擦拭过的门框旁,看着他融入门外那片铅灰色的、压抑的天光下,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肩膀垮塌下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自责和悲伤将他淹没。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莱娅抱着安纳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看着兰多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背影,看着他脸上那深刻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走上前,空出一只手,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兰多那紧绷的、穿着昂贵丝绒西装的肩膀。
“兰多,”莱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力量,“别这样。卢克他不是在怪你。”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门外卢克那几乎要融入灰色背景的、孤寂的背影,“他只是…他现在承受的东西太重了,重到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这个…这个巨大的空洞。”
莱娅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悲伤,“适应没有汉的世界,适应这个被彻底改变的家…适应这一切。给他一点空间,好吗?”
兰多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他看向莱娅,这位坚强得如同贝斯平钢岩的银河议会成员,此刻眼中也盛满了对兄长的担忧和痛惜。莱娅的话像一剂微凉的药膏,暂时缓解了他心中那灼烧般的痛苦,却无法驱散那沉重的阴影。他明白莱娅的意思。卢克的沉默不是指责,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崩溃和自我保护。他只是太痛了,痛到无法再承受任何额外的情绪,哪怕是道歉。
“我知道…”兰多哑声回应,“我只是…”他最终没能说下去,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背脊,但那沉重的负疚感依旧如影随形。
“走吧,”他声音低沉,“孩子们在等。”
莱娅点了点头,抱着安纳金,和兰多一起走出了这间曾经充满希望、如今却只剩下悲伤和破碎痕迹的小屋。门外,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低垂,仿佛凝固的哀悼。卢克已经站在悬浮车旁,背对着他们,身影在阴霾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本和楚巴卡正将最后一点行李塞进后车厢,动作间带着少年人压抑的愤怒和伍基人无声的悲伤。杰森和杰娜依偎在楚巴卡腿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就在莱娅和兰多走近时,卢克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莱娅,那双空洞的蓝眼睛直接望向兰多,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风吹散:“兰多?”
兰多的脚步顿住了。他迎上卢克的目光,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小心翼翼的期盼。兰多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深刻的痛苦和为难。他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歉意。
卢克眼中的那点微弱的光,像被掐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灰烬。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然后,他沉默地、几乎是机械地拉开了悬浮车的后座车门,动作僵硬地坐了进去,将自己重新封闭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莱娅的心猛地一揪。她太清楚那无声的交流意味着什么。卢克在问汉的骨灰。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连身后事都如此不堪的走私犯丈夫。汉.索罗的死亡,在科洛桑亦或是其他星球的官方记录里,被草率地定性为“帮派火并中的意外身亡”。更讽刺的是,他作为银河系臭名昭著的通缉犯的身份,让官方处理他的遗体时充满了轻蔑和效率——没有调查,没有仪式,只有冰冷的程序:尸体被迅速火化,骨灰被当作无主之物,与其他无数在街头暴力或阴影中消逝的、无人认领的亡魂一起,被倾倒进城市边缘某个巨大的、编号的公共骨灰安置区——一个冰冷的、毫无尊严的乱葬堆。
莱娅知道兰多一直在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试图从那片象征着官方冷漠和遗忘的乱葬堆里找回属于汉.索罗的那一小捧灰烬。但显然,阻力重重,希望渺茫。卢克那瞬间黯淡的眼神,是又一次希望的破灭,是连让挚爱入土为安都做不到的锥心之痛。
莱娅的目光扫过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卢克那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背影,孩子们眼中未散的惊惶与悲伤,楚巴卡沉重的沉默,以及本那被仇恨点燃的、酷似汉的倔强眼神——这一切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记忆深处那扇最不愿触碰的门。
那是在她开始分化为Alpha的时期。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占有欲如同无声滋长的菌丝般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缠绕的对象,正是那个从小在贾巴的巢穴里与她相依为命、用单薄身躯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的孪生哥哥。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他是她唯一的光,是她全部的安全感来源。她习惯了卢克全部的注意力,习惯了他是她世界的中心。这种情感,在分化带来的荷尔蒙风暴冲击下,变得模糊而汹涌,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界定那是什么,只知道她希望卢克永远只属于她,希望自己永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然后,汉.索罗出现了。那个玩世不恭、眼神却像星辰一样明亮的走私犯,以一种他们两人都无法抗拒的方式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莱娅亲眼看着卢克冰封的心湖被汉一点点融化,看着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地滋生出情愫,看着那些属于恋人间的亲昵——下意识的拥抱,落在额头的轻吻,眼神交汇时的微笑——逐渐成为他们相处的常态。每一次看到这些,莱娅心底那被毒液侵蚀的角落就会尖锐地刺痛一下。
汉,那个敏锐得可怕的Alpha,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莱娅身上散发出的、针对他的、混合着保护欲和某种更深层排斥的信息素。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在乎卢克的Alpha,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开始了没来由的争吵和针锋相对。那段时间,夹在中间的卢克总是显得疲惫而困惑,他努力想调和,却常常被两人之间无形的硝烟弄得左右为难,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蓝眼睛里,时常带着无奈的忧伤。
后来…是为了卢克。看着哥哥夹在中间日渐消瘦的忧虑,莱娅和汉都选择了退让。一场开诚布公的、艰难的谈话,让他们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卢克的幸福高于一切。自那以后,莱娅主动收敛了所有可能越界的亲昵,将她和卢克的关系严格界定在兄妹的范畴内。拥抱变得克制,亲吻只停留在脸颊或额头,那些曾经在贾巴巢穴里互相依偎取暖、分享一切秘密的亲密无间,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
莱娅不知道卢克是否曾因为失去了妹妹那种毫无保留的、全身心的依赖和亲昵而感到一丝失落。那时的卢克,沉浸在汉的爱里,被孩子们的笑声环绕,他看起来那么幸福,幸福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有了汉的信息素影响,他大概…根本无暇去思考那些细微的变化吧?
此刻,回忆与现实重叠。莱娅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怀中安纳金柔软温暖的小身体正沉沉睡着,那酷似卢克的眉眼轮廓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个突兀的、带着强烈渴望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脑海:如果这个孩子…是她和卢克的骨肉该多好。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诱人,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花,瞬间点燃了她心底最深处那个被压抑的、从未熄灭的隐秘角落——那个在贾巴巢穴里,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互相取暖的世界。
但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将那点火花彻底扑灭。她猛地清醒过来,心脏因后怕和羞耻而剧烈跳动。汉·索罗。那个名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横亘在她面前。汉已经标记了卢克。那个烙印,不仅仅是爱的证明,更是深入骨髓的生物学契约。卢克这辈子,从生理到灵魂,都只会有汉.索罗这一个Alpha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便汉不在了,即便她和卢克能恢复过去那些毫无保留的亲昵,他们之间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配偶。那份属于伴侣的、孕育生命的可能性,早已被汉的存在彻底封死。她和他,只能是兄妹。
莱娅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将那个荒谬又痛苦的念头死死按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她低头,更紧地、也更纯粹地抱住了怀里的安纳金——这是卢克的孩子,是她需要守护的亲人,仅此而已。她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越界的幻想。
然而,这份清醒带来的并非只有苦涩的余烬,还有一种更沉重、更不容置疑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金属铠甲般覆盖在她心头。她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她和卢克之间被标记划定的界限有多么分明,无论他们最终只能是兄妹,有一个事实都无可辩驳:她的哥哥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几乎夺走他生命的打击。他虚弱地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创伤。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无条件的支持来愈合。
而安纳金——这个在卢克最脆弱时刻降生的小生命,这个几乎让卢克付出生命代价才带来的孩子——更是卢克此刻最珍贵的、也是最需要守护的珍宝。卢克或许暂时无力独自承担这一切。
守护他。守护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瞬间驱散了所有残留的混乱和私欲。这不仅仅是出于血脉相连的亲情,更是她作为卢克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亲近之人,无法推卸的责任。她想起卢克苍白疲惫的脸,想起他抱着安纳金时那份小心翼翼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她必须成为他的支撑,成为孩子们的保护伞。
甚至,莱娅苦涩地想,这也是汉.索罗那个混蛋所期望看到的。
那个玩世不恭的走私犯,或许在战场上、在谈判桌上总是显得漫不经心,但他对卢克的在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汉标记了卢克,将卢克视为自己唯一的Omega,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卢克平安、幸福。在汉无法时刻守护在卢克身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任务,或许是因为卢克此刻更需要静养——他潜意识里,甚至是明明白白地,会将守护卢克和孩子们的重任,寄托在莱娅身上。因为汉知道,莱娅对卢克的爱,那份根植于贾巴巢穴黑暗岁月里的、超越一切的爱与忠诚,是绝对可靠的。
是的,莱娅在心中无声地立下誓言,目光落在安纳金酷似卢克的睡颜上,又仿佛穿透时空,落在那个需要她守护的哥哥身上。我会守护你们。用我的一切。
这份守护,无关标记,无关Alpha的本能争夺,只关乎卢克.天行者这个人,关乎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去,以及他们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未来。她会是卢克的堡垒,是孩子们的盾牌,直到卢克重新强大起来,直到汉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回到他们身边。这是她能为卢克做的,也是她唯一允许自己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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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洛桑永不熄灭的霓虹,在黎明的灰暗中挣扎,将冰冷变幻的光斑投进安全屋的客厅。空气凝滞,仿佛灌满了铅。卢克.天行者无法在沙发上安坐哪怕一秒。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父亲灵魂深处的风暴,焦躁地踢蹬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卢克紧绷的神经和下腹那令人心悸的坠胀感。他像一头困兽,在狭窄的空间里徒劳地踱步,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身上那件明显属于汉.索罗的宽大旧衬衫下摆。衬衫上残留的、属于汉的机油和Alpha信息素的气息,曾经是卢克最安心的慰藉,此刻却淡薄得几乎捕捉不到,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令人恐慌的熟悉感。
每一次踱步,每一次胎动带来的不适,都像针一样扎在卢克的心上。如果…如果我没有怀孕…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指尖传来的紧绷感却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无力。
他本该在汉的身边!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在经历了本和双胞胎的出生和抚养的艰辛后,他和汉都默契地认为,三个孩子已经足够了。他们需要安定,需要有限的精力用来保护现有的家庭。卢克甚至已经预约了医生,打算结束这个意外。他不想再给汉增加负担,不想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再添变数。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强忍着不舍,将这个决定告诉汉的。
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那个总是带着痞笑、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很久,那双棕色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然后,汉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覆在他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掌心温暖而坚定。“嘿,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做傻事。这小家伙既然来了,就是命中注定。养你们的办法,我有得是。”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卢克熟悉的、近乎狂妄的自信和对未来的笃定,“相信我,卢克。我们会保护好他们所有人,一个都不会少。”
汉的承诺和那份无条件的接纳,像一道暖流,融化了卢克心中的冰霜和不舍。他留下了这个孩子,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汉的绝对信任。可现在这份信任带来的,却是锥心刺骨的悔恨和无力。他本该在汉的身边!而不是被困在这里,被这沉重的身体拖累,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等待!
这份无力感是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愤怒。他从小在贾巴那个肮脏、残酷的巢穴里摸爬滚打。那个贪婪的赫特人并非出于善意,而是看中了他的战斗潜力,或者说,作为一件有价值的“财产”,很早就派人对他进行严苛的训练——格斗、射击、追踪、如何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卢克被迫学会了在最肮脏的角落里战斗,用最原始、最有效的方式保护自己,甚至杀戮。那些贾巴手下傲慢的Alpha打手,很多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身手或许不如汉那般花哨,带着点街头痞气和千年隼船长的独特风格,但绝对致命、高效,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
这份本能,曾数次在危急关头将汉从死神手中拽回——而那个被救下的混蛋,总是一边揉着撞疼的关节,一边咧嘴调笑:“可惜了,孩子,你要是个Alpha,这银河系都得是你的。”
而当他开始分化为Omega时,贾巴那个混账头一次体现了他的仁慈——或者说,是精明的实用主义。他定期给卢克送来足量的、强效的信息素抑制剂。这并非出于对卢克福祉的关心,而是为了避免一个发情的Omega在满是暴徒的巢穴里给自己带来不便和麻烦。贾巴需要的是一个有用的工具,一个能替他办事的武器,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会引发争端的Omega。这些抑制剂让卢克得以在贾巴的势力范围内保持清醒和战斗力,避免了沦为纯粹欲望对象的悲惨命运。
然而,这份仁慈背后,隐藏着更深的、令人作呕的觊觎。卢克并非没有察觉。贾巴那双浑浊的巨大眼睛,总是带着一种黏腻的、评估货物般的贪婪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尤其是在他逐渐褪去少年青涩,显露出Omega特有的柔韧与力量结合的魅力之后。贾巴训练他格斗,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用的打手,更深层的目的,是让卢克有能力在一群如狼似虎的Alpha暴徒中保护自己——保护贾巴视为己有的财产。给他抑制剂,也不是为了保护他免遭不幸,而是防止他被其他手下染指、强暴,确保他的纯洁和完整只属于贾巴自己。
这贪婪狡诈的赫特人Alpha,早已将卢克视为自己精心挑选、正在窖藏的珍品。他享受着这个过程:看着卢克在他的培养下变得强大、锋利,却又不得不依赖他提供的抑制剂来维持这份“安全”。贾巴不喜欢毫无招架之力的Omega,那只会让他感觉索然无味。他想要的,是一个有能力反抗、却又最终无法逃脱他掌控的猎物,一个被磨砺得闪闪发光、带着危险棱角的收藏品。他耐心地等待着卢克成年,等待着彻底将他纳为己有的那一刻。在他看来,这种培养的过程,如同酿造美酒,时间会让这份拥有的滋味更加醇厚、更加别有一番风味。他需要卢克保持一定的野性和力量,这样驯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更能彰显他的权势。
正是这种毛骨悚然的认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卢克的心头。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贾巴眼中一件等待成熟的玩物,一个被精心圈养、打磨的收藏品。贾巴的保护和培养,都只是为了满足其扭曲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这份认知,比任何皮鞭和威胁都更让卢克感到窒息和恐惧。它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灵魂深处。
更何况,在他和莱娅逃离塔图因后,在银河系颠沛流离、努力生存的艰难岁月里,他们从未放弃暗中调查养父母欧文和贝露当年惨死的真相。那些零散的线索、模糊的证词,如同冰冷的碎片,最终拼凑出一个指向贾巴的、令人心碎的冰冷真相——那对善良的夫妇,正是因为试图保护年幼的卢克和莱娅不被贾巴的爪牙发现并掳走,才惨遭灭口。贾巴手上,沾着他视为父母的亲人的血。
这份沉重的血债,连同贾巴对他本人那令人作呕的觊觎,共同成为了卢克最终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逃离那个肮脏巢穴、逃离贾巴掌控的最重要的催化剂。他宁愿在银河系中流浪,面对未知的危险,也不愿成为赫特人变态收藏室里一件被珍藏的战利品,更无法忍受自己留在仇人身边,让养父母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逃离,是求生,是反抗,更是复仇的开始——他发誓,终有一天要让贾巴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而此刻,这份多年的宿怨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反噬着他所珍爱的一切。 卢克的心被冰冷的恐惧和强烈的自责攫住。都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刺穿他的理智。贾巴对我们穷追不舍,绑架杰娜和杰森,甚至本和汉现在深陷险境…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当年逃离了他的掌控,毁掉了他精心的养成计划。
他成了点燃贾巴报复怒火的火星,却将整个家庭拖入了烈焰之中。更深的黑暗笼罩下来——贾巴不仅夺走了他的养父母,现在还要夺走他的孩子吗?
“卢克,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得坐下,或者躺下!”莱娅的声音带着Alpha特有的、试图掌控局面的沉稳,但仔细听,能分辨出底下压制的焦——这焦灼从她接到双胞胎和本出事的消息、立刻抛下新共和国参议院堆积如山的紧急议案、以最快速度赶到安全屋时就一直燃烧着,“汉会把他们带回来的。你知道他,命比千年隼的引擎还硬,而且这次有楚巴卡和兰多,还有几个帮手。”
卢克的手指紧紧攥住杯壁,指节泛白,水纹在杯中剧烈地漾开。“我知道…我知道他身手不凡,”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但这次是波巴.费特…贾巴手下最冷酷的猎手。他们人多势众…本那孩子…”
想到长子本.索罗发现双胞胎弟妹杰娜和杰森被绑架后,竟瞒着他们,带着一股少年Alpha的莽撞独自跑去营救,卢克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呼吸。汉和楚巴卡、兰多带着几个临时召集的帮手追去时,卢克看到了汉眼中罕见的凝重——那是对付贾巴势力时才会有的眼神,一种混合着愤怒、决心和忧虑的眼神。
汉临走前,用力握了握卢克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孩子,留在这儿,和莱娅一起。等我回来。”
然后,他高大的身躯俯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决,先是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卢克高耸、孕育着安纳金的腹部印下一个短暂却无比郑重的吻。接着,他抬起头,嘴唇擦过卢克的皮肤,一个更深的吻落在卢克的额头上。他的目光扫过卢克高耸的腹部,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力量:“小安纳金快出来了,别让我分心。””那个落在腹部的吻是对未出生孩子的承诺,落在额头的吻是对卢克的安抚,两者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他一定会把孩子们带回来,他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
“本很像他,一样的倔脾气。”莱娅试图宽慰,扶着卢克在沙发边缘艰难地坐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隆起的腹部。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卢克疲惫不堪的脸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卢克。为了小安纳金,想想他,想想你们还没出生的孩子。”
“安纳金…”卢克的手覆上肚皮,感受着里面有力的胎动。这个名字承载着太多。几个月前在诊所,当医生微笑着说是个强壮的男孩时,卢克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他看向紧握着他手的汉,眼神里是纯粹的喜悦和一种深沉的怀念。“欧比旺他告诉我,我们的生父,就叫安纳金。”汉愣了一下,粗糙的手指随即轻轻抚过卢克汗湿的额头,那双总是带着点痞气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理解和一种近乎温柔的纵容。“好吧,孩子,你拿主意。”他低头,在卢克额上印下一个吻,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宠溺,“安纳金.索罗…听起来不赖,像个男子汉的名字。”他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卢克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那一刻,卢克感到一种圆满,将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的圆满。
更让卢克安心的是,汉在得知他再次怀孕后,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孩子,这次不一样了,”汉当时说,眼神异常认真,“我们得安定下来,我老了,恐怕也该歇歇了。”他兑现了他的话。这十个月,汉.索罗,那个曾经以银河系为家的走私犯,真的放下了所有生意,寸步不离地守在卢克身边,笨拙地学习照顾他,规划着他们退休后的生活。直到这次双胞胎被绑架,本冲动行事,才逼得他不得不重拾旧业,召集人手踏上这趟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踏上的险途。
“他答应过我,”卢克的声音回到现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更深的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等这次回来,我们就好好谈谈…谈谈退休的事。双胞胎出生后我就提过,可他总是说以后再说,现在得养家…”
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成了呢喃。这让他想起怀本时的命名争执。得知是男孩时,汉兴致勃勃:“嘿,孩子,如果是小子,就叫杰森怎么样?响亮!”卢克靠在汉怀里,手指缠绕着汉的一缕头发,轻声却坚定:“汉…如果是儿子,我想叫他本。没有欧比旺,我们可能早就…”汉沉默了几秒,低头看着卢克认真的蓝眼睛,最终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捏了捏卢克的脸颊:“好吧,孩子,你赢了。本.索罗…听起来也挺酷。”直到双胞胎出生,汉才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他的杰森和杰娜。那时的争吵都带着甜蜜的负担。
“莱娅,我最近总有种感觉…很不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碎了。”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衬衫,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莱娅的心猛地一沉。Omega在孕期对伴侣的安危有近乎预感的直觉,这让她更加不安。她必须转移卢克的注意力,用更坚实的回忆筑起堤坝。
“看着我,卢克,”莱娅蹲下来,双手用力握住卢克冰冷的手,用自己温暖、坚定、带着安抚力量的Alpha信息素包裹住他,试图驱散那恐慌的气息。“还记得我们十二岁那年吗?比这绝望多了。贾巴的地牢,暗无天日,鞭子随时会落下来。”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将卢克拉入共同的黑暗记忆。
卢克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被拖回了那个充满铁锈味和恐惧的牢笼。“你分化得很晚,那时候那么瘦小…我只能挡在你前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久远的紧绷感,“拼命学打架,学怎么挨打才不会死,怎么在那些Alpha的拳头下护住你…”那段黑暗岁月留下的不仅是格斗技巧,还有刻骨的恐惧和对妹妹的保护本能。
“然后...”莱娅引导着,拇指坚定地摩挲卢克的手背,将他从黑暗的泥沼中拉出,“是谁像从垃圾堆里炸出来的天神一样,浑身是血,把我们从追兵手里硬抢出来的?”
“是汉。”卢克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温度,一个模糊却无比高大的身影在记忆中清晰起来——那个满身戾气、眼神凶狠却将他们死死护在身后的年轻走私犯,对着追兵咆哮:“滚开!他们归我了!”那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绝望的黑暗,带来了第一缕光。
卢克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怀念的笑意,“虽然那时候,你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莱娅。我记得你总说他鲁莽、自私、自大、满脑子只有钱,你们俩几乎一见面就要吵起来。”
莱娅闻言,也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对往事的宽容和一丝自嘲。“哦,得了吧,卢克,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摇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卢克脸上,又下意识地扫过他隆起的腹部,“那个自大狂确实让人火大,尤其是他那副自以为天下第一的臭屁样子。但后来…”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种深刻的认同感,“我们有了共同的守护对象。”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卢克的手背,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他的肚子,“这让我们暂时放下了那些幼稚的争执。”
莱娅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看到了那些被艰难岁月掩盖的牺牲,“再后来…当贾巴的阴影稍微退去一点,当我们终于能喘口气,开始考虑未来的时候…”
她握紧了卢克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你们,卢克,还有汉,是你们一起,用肩膀扛起了我的未来。你们供我读完了大学,让我有机会去追逐那个在别人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想——成为一名政治家,替社会上的弱者打抱不平。你们给了我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真正属于莱娅.奥加纳的未来。”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卢克,“而你,哥哥,你牺牲得最多。你明明有那么惊人的机械天赋,你从小攒下的每一分钱,每一个零件,都证明你完全有能力成为顶尖的工程师,进入那些响当当的大公司…可你为了我,为了让我能安心读书,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放弃了去进修的机会…”
卢克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不愿直视那份沉甸甸的感激。他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近乎麻木的自我贬低:“我没事,莱娅。当初为贾巴干活那会儿,为了生存,为了护着你,我摸爬滚打,手上早就沾了洗不掉的灰,留了不少案底。那些光鲜亮丽的学校,那些高高在上的企业,他们怎么可能看得起一个像我这样背景的人呢?”
他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而你不同,莱娅。你聪明,正直,你身上有光。你的前途无限光明…而且,你是我们的家人。为你铺路,是应该的。”
“哥哥!”莱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心疼和不容置疑的反驳,“别再说这种话!什么‘应该的’?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当年在贾巴的巢穴里,要不是你拼死护着我,要不是你跪下来求他,说服他把我留下来,让我当他那该死的私人乐队的琴手,而不是被卖进妓院,我早就…”
莱娅的声音哽住了,那段屈辱而恐惧的记忆让她浑身发冷,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更加用力地回握卢克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所以,这一切,我能有今天,都多亏了你,卢克!多亏了你的牺牲,你的保护!也多亏了汉,是他后来把我们彻底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你们给了我两次生命,一次是身体上的,一次是灵魂上的!”
卢克看着妹妹眼中汹涌的泪光和那份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爱与感激,他冰封般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莱娅的手,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回应。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再次无意识地覆了上去,仿佛在汲取某种微弱的力量。他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恐慌似乎被这汹涌的回忆和亲情冲淡了一些,虽然空洞依旧,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濒临破碎。
“别为我难过,莱娅,”卢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图安抚妹妹的温柔,尽管那温柔下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你看,我现在其实没什么不好的。我有汉,我们有本、杰娜和杰森,还有楚巴卡。虽然地方是小了点,六个人挤在一起,像环游世界一样到处走走停停,但很温馨,不是吗?那是我们的家。而且…我们很快又要添一个新成员了。”
他转回头,看向莱娅,努力让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一些,尽管那笑容脆弱得如同晨露,“我们是一家人,莱娅。”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直都是。”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莱娅心中强筑的堤坝。一股汹涌的酸涩和滚烫的暖意直冲她的眼眶和喉咙。她看着哥哥苍白脸上那努力维持的、脆弱得令人心碎的平静,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悲伤之海,听着他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坚定的承诺。这份在巨大创伤中依然固执守护着亲情纽带的姿态,让莱娅的心被巨大的感动和更深的痛楚狠狠攥紧,几乎让她窒息。
但下一秒,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过了翻涌的情绪:不,现在不是你崩溃的时候!你是来支撑他的,不是来增加他负担的!他需要你坚强,需要你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成为那个能逗他笑、给他力量的人!
莱娅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用力。她迅速眨掉眼中瞬间积聚的水汽,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更明亮、更坚定的笑容——尽管她知道,在卢克那双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面前,这伪装可能不堪一击,但她必须尝试。
“当然,永远都是!”莱娅的声音刻意拔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充满活力的肯定,“欧比旺也是。”
提及多年前去世的长者,她的声音里带着对那位温和长者的怀念,“你还记得吗?当年欧比旺把我们两个脏兮兮小鬼,郑重地交到那个老流氓手里。汉当时怎么说的?”莱娅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汉那玩世不恭却又带着奇异郑重的语气:“‘放心吧,老头,我会让这两个小麻烦精活蹦乱跳的。用我的性命发誓。’”
她模仿完,嘴角也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虽然他总是惹麻烦,但无论多糟的情况,他从未丢下过我们。他用行动兑现了。”
卢克的嘴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他做到了。带着我们东躲西藏,教会了我们许多东西…欧比旺走后,他就是我们的唯一…”那些颠沛流离却充满生机的日子在眼前闪过:汉笨拙地试图给他们做一顿能吃的饭,虽然通常以失败告终,气得莱娅追着他骂,以及楚巴卡低沉的、令人安心的吼声,他们后来结识的挚友兰多偶尔带来的奢华礼物和他们负担不起的餐厅体验…碎片般的温暖记忆暂时驱散了眼前的阴霾。
“所以,相信他,卢克。”莱娅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像相信当年那个把我们从地狱里拖出来的汉.索罗一样。他答应过欧比旺照顾我们,他答应过你这十个月都陪在你身边,他也做到了。”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卢克,强调着汉这十个月的坚守,“他更答应过孩子们会把他们平安带回家。汉.索罗或许是个满嘴跑火车的走私犯,但他对自己在乎的人,从不食言,这次也一样!”她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卢克濒临崩溃的精神。她甚至轻轻拍了拍卢克的手背,就像汉有时会做的那样。
腹中的安纳金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强力的安抚,踢蹬变得缓和了些。卢克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夜未眠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几乎将他淹没。莱娅的坚定和那些温暖的回忆碎片,暂时筑起了一道脆弱的堤坝,挡住了恐惧的洪流。
“你说得对…”卢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莱娅坚实的肩膀,“他一定会回来的。”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安纳金在腹中安静下来,仿佛也陷入了沉睡。汉这十个月的陪伴,那份实实在在的安定感,此刻成了卢克心中最有力的支撑。
“睡一会儿,”莱娅扶着他慢慢躺倒在沙发上,拿过一个软垫小心地垫在他腰下,“我守着,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叫醒你。我保证。”她的声音低沉而可靠。
卢克顺从地闭上眼睛,意识在温暖的Alpha信息素包裹下开始模糊。也许醒来就能看到汉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有点欠揍的痞笑说:“嘿,孩子,我说了没事吧?波巴.费特那点人还不够楚伊塞牙缝的。”本会臭着脸但眼神明亮,双胞胎会扑过来叽叽喳喳地讲述他们的大冒险…汉会走过来,粗糙的手掌覆上他的腹部,感受安纳金的动静,低声说:“这小子还挺沉得住气…”就像他临行前那样,带着坚决的吻和不变的承诺。然后,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这十个月来汉精心规划、远离纷争的平静生活。
就在这半梦半醒、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刻——
砰!砰!砰!
一阵急促、沉重、带着不祥预感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猛地炸响。
门外站着兰多.卡瑞辛。他惯有的优雅风度荡然无存,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淡和一种卢克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悲痛。他昂贵的丝绒外套上沾满了尘土和斑驳的、已经发黑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散发着硝烟和铁锈的刺鼻气味。
楚巴卡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低垂着头,浓密的毛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呜咽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沉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粗壮如树干的手臂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环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本.索罗。少年的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凝固的暗红色血迹糊住了他半边苍白的脸颊,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而在楚巴卡巨大的、毛茸茸的腿边,两个小小的身影像受惊的雏鸟般紧紧依偎着——杰娜和杰森。他们漂亮的小礼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污和不明污迹,原本红润的脸蛋此刻毫无血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和灰尘。那双遗传自卢克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尚未褪去的、深入骨髓的惊恐,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却茫然无措的空洞。
“本!杰娜!杰森!”卢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他踉跄着扑向门口,像一道绝望的闪电。他一把将双胞胎狠狠搂进怀里,双臂箍得那样紧,勒得两个孩子都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小小的身体在他怀中瑟缩颤抖。“天哪…你们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吧?”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滚烫的泪水失控地涌出,滴落在孩子们脏兮兮的头发上,他反复地、用力地亲吻着他们的头顶、脸颊,仿佛要用触觉确认他们真实的存在,驱散那可怕的噩梦。
指尖传来孩子们温热的体温和微弱但确实的心跳,卢克的心跳才稍稍落回胸腔一点。他立刻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投向楚巴卡怀中的长子。“本!他怎么了?他伤得重不重?!”卢克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想去触碰儿子额头的伤口,却又怕那轻微的触碰会带来更深的伤害,指尖在空中无助地痉挛。
“呜——”楚巴卡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低吼,巨大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抚过本冰冷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个易碎的珍宝。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对着卢克用力地、缓慢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再次滚出沉重的呜咽,但眼神明确地传递着信息:生命无碍,只是昏迷。
卢克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确认而松懈了一瞬,但随即,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不安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庆幸。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越过楚巴卡和兰多魁梧的身躯,急切地扫向他们身后空荡荡的走廊——那里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死寂的空气。
“汉呢?”卢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了压抑的空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尖锐,“汉在哪里,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猛地松开双胞胎,几乎是弹跳着站直了身体,胸膛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他的视线像淬了火的钉子,死死钉在兰多那张灰败的脸上,蓝眼睛里燃烧着恐惧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莱娅站在卢克身后一步之遥,她的脸色在看清门口景象的瞬间就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科洛桑的月光石般惨白。当卢克那声质问如同尖刀般刺出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看到了兰多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沉重的哀伤,看到了楚巴卡无法承受般猛地别过头去,那巨大的身躯因压抑的悲泣而剧烈颤抖。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冲破了莱娅的防线,她猛地抬起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阻止那即将冲破喉咙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兰多的沉默,楚巴卡那如同哀歌般的呜咽,莱娅指缝间溢出的、压抑不住的啜泣……这一切都像无数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卢克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恐慌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勒得他几乎窒息。
“汉在哪里?”卢克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变得粗暴、嘶哑,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甚至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杰森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完全不顾孩子惊恐的眼神,“告诉我!你们的父亲呢?他去哪了?!说话啊!”他的眼神狂乱,属于Omega的信息素彻底失控地爆发出来,不再是安抚的暖意,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和绝望,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杰森被父亲从未有过的粗暴吓坏了,手臂被捏得生疼,和同样被吓懵的杰娜一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小小的身体在卢克失控的力道下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卢克,住手!你吓到他们了!”莱娅强忍着几乎将她撕裂的悲痛,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哑,上前一步想要拉开他。
就在这时,兰多终于动了。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卢克,而是沉重地、带着一种近乎赎罪般的巨大歉意,扶住了卢克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的手臂。他的嘴唇翕动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
“卢克…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兰多的声音哽住了,眼中蓄积的泪水终于滚落,在他沾满污迹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血腥味,“波巴.费特…那个该死的杂种…他拔枪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快得…快得我和汉都只看到一道光…他就…”
兰多的话没有说完。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卢克的心脏,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转、搅动。
就在兰多开口的瞬间,卢克的身体深处,那根连接着他与汉的灵魂之弦——那个由标记、誓言和无数个日夜的陪伴编织成的、坚不可摧的联结——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猛地斩断。一股冰冷刺骨的、绝对的虚无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伴随着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抽离的剧痛。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致命,像心脏骤然停跳,像血液瞬间凝固。
不!不是真的!是错觉!是太累了!
卢克的大脑在感知到那断裂的瞬间,立刻爆发出最激烈的、最原始的否认。他拒绝解读这来自灵魂深处的警报。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抓住汉临行前那个温暖的拥抱,抓住那句带着痞笑却无比郑重的承诺“等我回来,孩子,我发誓会在我们的小崽子出生之前赶回来,更何况我还没过腻退休生活呢。”
“不可能......你骗人,你撒谎!”卢克猛地摇头,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空白,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恐惧和绝对否定填满的空壳。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自我欺骗而扭曲,“他答应过我!他亲口答应过我,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就陪着我和孩子们!他答应过要退休的!他答应过安纳金出生时他一定会在的!他答应过的——!”他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承诺,仿佛这样就能用语言的力量重新编织起那根断裂的弦,就能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虚无感。
他的声音从嘶吼变成绝望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哀嚎,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巨大的噩耗和那无法抗拒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断裂感彻底撕裂、粉碎。
去找他!找到他!证明这是谎言!
这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点燃了卢克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野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总是带着一丝疲惫的Omega父亲。童年时期在贾巴的巢穴里为了生存而被迫接受的残酷训练,那些刻入骨髓的格斗技巧和挣脱束缚的本能瞬间被激活。他的身体猛地一沉,手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向后撞击莱娅的肋下,同时脚下发力,身体像泥鳅一样扭动,试图从莱娅的钳制中滑脱。他的目标明确——冲出门去,他要自己去找汉!他要亲眼看到!他不信!他要去质问兰多,去摇晃楚巴卡,去撕碎这荒谬的谎言。
莱娅闷哼一声,肋下传来剧痛,卢克的力量和技巧远超她的预料。她虽然是Alpha,但她的格斗训练更偏向于保护和制伏,而非卢克这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充满野性和爆发力的街头打法。她几乎被卢克挣脱。情急之下,她只能不顾一切地收紧双臂,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拖住卢克,甚至不惜用膝盖顶住他的腿弯,试图让他失去平衡。
“卢克!停下!不要去,你不能去!”莱娅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此刻的卢克已经完全被绝望和愤怒吞噬。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嘶吼着,像一头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拖着莱娅踉跄地向门口撞去。莱娅被他带得脚步不稳,两人纠缠着撞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柜子上汉随手放下的飞行夹克滑落在地。
卢克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绷紧到极限,每一块肌肉都在贲张,青筋在苍白的额角暴起。他猛地向前一挣,莱娅被他带得向前扑倒,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莱娅在倒地的瞬间,凭借着Alpha的本能和保护欲,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体,让自己垫在下面,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同时双臂依旧死死锁住卢克的腰腹,将他牢牢按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阻止他冲向那扇象征着更残酷现实的门。
卢克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剧烈的喘息喷在尘埃里。他徒劳地蹬着腿,手指在地板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彻底的崩溃。他所有的力气仿佛在这一摔中耗尽,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莱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腹部的紧绷和那微小生命的悸动,这让她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汗湿的后颈,无声地流泪,用自己同样颤抖的身体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和哀恸。
兰多和楚巴卡僵立在原地,像两尊凝固的雕像。兰多脸上血色尽失,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楚巴卡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痛苦的呜咽,巨大的爪子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们看着地上那对纠缠在一起、被巨大悲伤彻底击垮的兄妹,只觉得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身体从内部彻底撕裂的剧痛,猛地从下腹炸开。那痛楚如此猛烈,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声音。卢克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喘息和嘶吼戛然而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脸色在刹那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昏迷的本还要惨白、灰败,如同死灰。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鬓角、脖颈疯狂涌出,浸透了他身上那件属于汉的旧衬衫,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卢克!”莱娅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她感觉到怀中身体的瞬间僵硬和脱力。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卢克浅色的家居裤裆部,一片刺目、粘稠、正迅速扩散开来的深红色污迹,如同地狱之花般狰狞地绽放。
“血!天哪!卢克!你流血了!”莱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彻底变调,尖锐得不成样子。
卢克茫然地低下头,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那片迅速扩大的、象征毁灭的深红上。失去Alpha伴侣的巨大空洞和生理上撕裂般的剧痛同时袭来,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识堤坝。他感觉不到具体的痛了,只觉得一种无边无际的、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将他彻底吞噬。兰多焦急呼喊的脸、楚巴卡惊恐的、如同闷雷般的吼声、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莱娅带着哭腔的、越来越远的呼喊…所有的声音都迅速扭曲、模糊、远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刺骨的深水。
“楚巴卡,带着孩子,把本抱回房间里去!别让他们看见这些!”兰多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嘶吼,在卢克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彻底软倒的前一秒,猛地伸出双臂,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卢克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失去所有生机的落叶,却又沉重得如同整个崩塌的银河系。
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卢克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天花板上那些冰冷变幻、毫无温度的科洛桑霓虹光影,以及鼻尖最后一丝残留的、属于汉.索罗的、混合着机油和温暖阳光气息的、遥远而虚幻的印记。
然后,意识彻底沉沦。
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那片刺目的、不断蔓延的深红,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诉说着毁灭,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楚巴卡巨大的呜咽声,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沉重的背景音。
*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和冰冷。卢克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在虚无的深渊里沉浮。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似乎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疲惫和一种空洞的解脱感。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拉着他向更深、更宁静的黑暗坠落。
黑暗并非全然的黑。 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在闪烁,像遥远的星辰,又像科洛桑永不熄灭的霓虹残影。但那光芒冰冷,毫无温度。他飘荡着,意识像散开的烟雾,无法凝聚。一个名字在混沌中沉浮:汉…汉…
突然,一股熟悉得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气息,霸道地穿透了冰冷的虚无,驱散了部分黑暗。那是机油、香烟、还有阳光晒过皮革的味道,混合着汉.索罗独一无二的、强大而温暖的Alpha信息素——那是家的味道,是安全的港湾。
“卢克?”
声音!是汉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还有那熟悉的、总带着点戏谑的尾音,此刻却异常清晰,异常真实。
卢克猛地睁眼——如果意识有眼睛的话。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朦胧的、仿佛由流动的灰雾构成的空间里。不远处,一个身影清晰地站在那里。
是汉.索罗。
他穿着那件卢克最熟悉的、洗得发白的飞行夹克,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脸上带着卢克日思夜想的、有点痞气又无比温柔的笑容。他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鲜活,仿佛从未离开过。
“汉!”卢克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委屈。他想要扑过去,想要紧紧抱住他,确认这不是又一个绝望的幻梦。他感觉自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他。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汉的瞬间,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卢克从未见过的、极其凝重的神情。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褐色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黑洞,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爱恋、不舍,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汉抬起一只手,并非拥抱,而是做了一个清晰有力的阻止手势。
卢克猛地刹住,巨大的困惑和失落瞬间淹没了他。“汉?为什么?带我走!求你了!没有你…我撑不下去…”意识中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孩子们…孩子们有莱娅,有兰多,有楚巴卡…他们…他们会照顾好他们的…让我跟你走…”
汉看着他,眼神里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他缓缓地、带着千钧重负般地将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他的肩膀微微垮塌了一瞬,那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卸下所有骄傲和玩世不恭的姿态,只剩下纯粹的、沉重的歉意。
“卢克…”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卢克从未听过的、近乎哽咽的沙哑,“我…对不起。我答应过你的…我发誓要永远陪在你身边,陪着孩子们长大…看着他们捣蛋,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看着他们找到自己的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也永远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黑暗,可是这次…我食言了。我不得不食言了。”
这份迟来的、深切的道歉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入卢克早已破碎的心脏。汉的承诺,那些在无数个夜晚给予他安全感的誓言,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和最沉重的枷锁。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意识在无声地尖叫。
汉看着卢克眼中瞬间涌上的、更深沉的绝望和痛苦,他的眼神更加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迫切:“但是,孩子,还不是时候!还不是你跟我走的时候!”
“为什么?!”卢克绝望地嘶喊,那份道歉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将他更深地推入失去汉的冰冷深渊。
“因为他们需要你,”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本需要你,杰娜和杰森需要你。他们刚刚经历了噩梦,他们需要你的拥抱,你的安慰,你的力量去抚平那些伤痕。”他的目光穿透卢克,仿佛看到了现实世界,“还有我们的小安纳金。”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卢克意识中的混沌迷雾。
“我们的小家伙,”汉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柔和期待,“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卢克。他那么小,那么脆弱,他需要他的父亲。他需要你看着他第一次笑,第一次爬,第一次叫‘爸爸’…他需要你教他认星图,教他修引擎,教他成为一个像他哥哥姐姐一样勇敢善良的人…”汉的嘴角努力想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却显得有些苦涩,“他需要你代替我给他双份的爱。”
“可是…没有你…我…”卢克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一边是汉的召唤,一边是孩子们的需要。
“你能做到,卢克.天行者,”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鼓励,如同当年在死星逃生时一样,“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坚强。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韧的人!为了他们,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
汉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灰雾剧烈地翻涌起来。
“不!汉!别走!”卢克惊恐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汉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无尽的爱、永恒的承诺、以及最深切的恳求。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迅速融入翻腾的灰雾中,只留下最后一句如同叹息般的话语,在卢克意识中回荡:
“替我好好爱他们…卢克…还有…对不起…”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卢克。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旋转、颠倒、重组。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洪流裹挟着,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抛向一个方向——一个充满了刺鼻消毒水气味、仪器单调的嘀嗒声、以及一个撕心裂肺、无比愤怒的婴儿啼哭声的方向。
哇啊——!哇啊——!
那哭声如此响亮,如此鲜活,充满了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控诉和强烈的求生欲,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卢克冰冷麻木的灵魂上,又像一把锋利的凿子,凿开了包裹着他的、厚重粘稠的黑暗与虚无。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重要。它穿透了意识的混沌,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召唤力。
医疗中心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重,但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带。仪器规律的嘀嗒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却像倒计时的秒针,敲打着绝望。
楚巴卡巨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他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安抚性的咕噜声,试图平息襁褓中那个小生命间歇性的、委屈的抽噎。杰娜和杰森依偎在楚巴卡毛茸茸的腿边,小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惶和疲惫,像两只受惊的小兽紧紧依偎着唯一的庇护。本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额角的伤口被仔细包扎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和担忧,紧紧盯着病床,仿佛要用目光将父亲从深渊中拉回。
兰多靠在窗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昂贵的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精气神,往日的神采被沉重的悲伤和疲惫取代。莱娅坐在病床边,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雕像。她紧紧握着卢克那只没有连接输液管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眶红肿,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巨大的悲伤和压力,用尽全身力气维系着最后一丝希望。
医生刚刚低声和莱娅、兰多交流完,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Omega失去标记Alpha后的联结断裂,是医学无法触及的灵魂创伤,如同被生生剜去了心脏。
病房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就在这时——
病床上,卢克那如同蝶翼般脆弱苍白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莱娅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握着他的手瞬间收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一下…又一下…
在所有人几乎凝固的目光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终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
起初,那双湛蓝的瞳孔是涣散的,充满了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无法聚焦。他茫然地扫过冰冷陌生的天花板,扫过刺眼却毫无温度的阳光,最后,视线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落在了床边紧紧握着他手的莱娅脸上。那张写满悲痛和坚韧的脸庞,是他与这个残酷现实世界的第一道连接。
莱娅的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卢克的手背上,温热而真实。这温度像电流,微弱地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她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自己的存在感,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兰多猛地站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颗微弱的星辰。楚巴卡发出一声短促而惊喜的低吼,怀里的安纳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抽噎声停顿了一下,小脑袋不安地扭动着。
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一步,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卢克的视线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感。扫过楚巴卡巨大而温柔的身影,扫过他怀里那个小小的、挥舞着拳头的襁褓——婴儿似乎终于捕捉到了父亲的注视,突然停止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如同雨后晴空般纯净的蓝眼睛,好奇地、懵懂地望过来——扫过依偎在楚巴卡腿边、怯生生看着他的双胞胎杰娜和杰森,最后,落在本那张写满担忧、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年轻脸庞上。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口型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虚弱:
“孩子们......”
一股巨大的、如释重负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冲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铅块。莱娅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卢克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地哭泣,长久压抑的悲痛和此刻汹涌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兰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疲惫地靠回墙上,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楚巴卡发出一连串低沉而欣慰的咕噜声,将怀里的安纳金抱得更紧了些,巨大的手掌轻轻拍抚着。
杰森和杰娜再也控制不住,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挣脱了楚巴卡的庇护,像两颗小炮弹一样冲到床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他们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卢克病号服的边缘,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将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和对父亲的思念,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薄薄的布料,那灼热的湿意透过布料,直直烫在卢克的心上。
卢克的心被这哭声狠狠揪住,几乎要碎裂开来。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动作缓慢而无力,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地、几乎是心不在焉地落在杰娜柔软的头发上,然后是杰森的小脑袋。指尖传来孩子们发丝的柔软触感,和他们身体因哭泣而带来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震动。这触感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温度和力量。
然而,这份真实的触感,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濒临崩溃的心切割成两半。一半被孩子们滚烫的眼泪和依赖紧紧攥住,那哭声像无数细小的钩子,勾住了他想要追随汉而去的脚步,让他无法动弹。看着他们哭得通红的小脸,感受着他们紧紧抓住自己衣角、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切的恐惧,一股尖锐的、名为“父亲”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钢索,瞬间勒紧了他沉沦的灵魂。他怎么能走?他怎么能抛下这三个小小的、刚刚失去另一个父亲的孩子?汉用生命换来的,不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吗?
另一半心,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片灰雾弥漫的空间,飘向了那个穿着旧飞行夹克的身影,飘向了那双充满爱恋、不舍、歉意和无比坚决的褐色眼睛。汉最后的话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沉甸甸的嘱托,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他的心上:替我好好爱他们…卢克…还有…对不起…
那不是梦。那份沉重,那份爱,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决,那份深切的歉意…都太过真实,太过刻骨铭心。那是汉…是汉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来见他最后一面,来给他指引,来向他告别。
而卢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作为失去Alpha的Omega,那种生理联结被硬生生扯断的痛苦,足以摧毁最坚强的意志。医疗记录里满是因此心碎而死的案例——他们并非死于外伤,而是死于再也感受不到伴侣存在的绝望深渊。那种空洞的冰冷,那种被世界彻底剥离的孤寂感,足以让心跳在巨大的悲伤中彻底停摆。卢克自己也曾在那个深渊的边缘徘徊,冰冷的绝望如同黑洞般吞噬着他,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最后的挣扎。正是那片灰雾中汉的出现,那双坚定的褐色眼睛,那句沉甸甸的嘱托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强光,像一只强有力的手,硬生生将他从那个冰冷的死亡漩涡边缘拽了回来。是汉给予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哪怕这勇气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一股巨大的、足以将他彻底撕裂的悲伤再次汹涌而来。汉…他真的走了。那个承诺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混蛋,这次真的食言了。卢克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挣脱这具沉重的躯壳,想要挣脱孩子们紧紧抓住的手,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进那片灰雾,去抓住汉的手,去质问,去怒吼,或者就那样跟他一起沉沦下去。那份失去灵魂伴侣的剧痛,几乎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对不起…汉…一个无声的、带着血泪的道歉,在卢克的心底最深处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痛苦。对不起…我不能…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他看着杰森和杰娜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小脸,看着楚巴卡怀里那个停止了哭泣、正睁着纯净蓝眼睛好奇地望着他的小安纳金。那是他和汉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最珍贵的联结,是他们爱的延续。最后,他的目光与本担忧而充满希冀的眼神相遇。孩子们需要他。安纳金需要他。他们刚刚失去了一个父亲,不能再失去另一个。汉用生命换来的,是他们活下去的机会,而守护这份机会,守护这四个孩子,是他卢克.天行者现在唯一能、也必须为汉做的事情。
这份认知,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却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艰难地刺破了绝望的黑暗。他不能倒下。他不能辜负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不能辜负汉跨越生死传递的嘱托。他必须代替汉,给予他们双份的爱,双份的守护。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孩子们,也为了汉。
他那只轻抚着孩子头发的手,终于不再是无力的颤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缓缓地、坚定地收拢,将杰娜和杰森小小的身体,更紧地、更真实地拢向自己。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也仿佛要从他们身上汲取那一点点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微弱的暖意。
Notes:
好吧,这是后记......唉我又开始了。
首先叠个甲,我无意干涉别人磕cp搞cp的自由,也无意针对哪些作者或者群体,更不想跟什么人ttk或者拉踩其他角色和cp。
不过,我还是希望在这客观原则上的“多样性”,也请允许我保留自己的喜恶和立场,何况这是我写文、产出、属于我的地盘。如果我的发言有什么令你不愉快的话,可以及时退出。
我搞同人已经二十年,以前会在贴吧发文,但是我的磕法搞法会和其他作者不一样。仅限星战圈而言,目前公开发布的有三篇,两篇三人组PWP,《渊凝》比较满意,但《永夜锚点》那篇凑数的R18我不敢回看(。)还有一篇卢克中心的无cp文,《莫斯埃斯帕之夜》以及一些星战脑洞也会慢慢发上ao3。现在是第四篇。
我平时很少看别的同人,是因为文手的身份导致我的个人观点特别强烈,包括cp喜好和人物理解都非常洁癖并且包容度不高。所以当然,我坦白,一些同人的理解可能与我的差别很大,甚至让我无意识地产生了几分.…..不快。
故此决定写出这篇文,称作报复性产出,但请放心,这篇并无掺杂个人情绪的发泄。
我想说的是,银河三人组的关系,哪怕不了解旧正史,也应该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决不会抛弃彼此。
想想雅汶战役前,汉嘴上说着不掺和,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驾着千年隼救下卢克;想想霍斯星球上,他不顾一切冲进暴风雪寻找卢克的身影。他们共同经历了最黑暗的时光,以及他和莱娅、卢克和莱娅之间的羁绊。他们三人彼此支撑,这段关系是深刻的。即使有矛盾甚至纠缠,那份不离不弃的底色始终存在。这是我心目中卢克、莱娅和汉的样子——他们不会变成始乱弃终、背弃承诺的人。汉不会,卢克不会,莱娅也不会。
诚然,同人创作中的OOC和个人性癖表达是不可避免的,包括我的作品也是。但对我自己而言,作为一个创作者,我会努力去贴近原作角色的核心精神——尤其是在AU设定下——去写出他们之间那种互相扶持、互为依靠的感觉。这是对我自己作为创作者的要求,没有对其他人的喜好指手画脚的意思。
关于角色关系的理解就聊到这里,如果这些背景没有影响阅读兴致,故事会继续,请慢用。
Chapter 3
Notes:
稍微整理了一下这篇同人的私设思路和人物性格跟原著的出入,如果有看客愿意耐着性子看这篇文的剧情部分,那么这是你滑到正文前必阅的部分:
1、莱娅的剧情主要是(一点也不专业的)政治斗争线,虽然已经尽量平实化描写,但还是觉得有必要稍微解释一下私设的地方,避免复杂难读:
1)这篇没有帝国和西斯的设定,只有新旧共和国,帕尔帕廷是旧共和国的议长,后来搞独裁被推翻,莱娅所代表的是推翻帕尔帕廷的新共和国力量,而新共和国分两个党派(对不起也是我私设)——莱娅所在的改革派和秩序党,两者是政敌关系,有少量原创人物请注意。
2)由于没有绝地武士和原力的设定,绝地武士改为服务于共和国的执法机构人员,安纳金.天行者、尤达和欧比旺等人的身份变为精英执法官,安纳金后来被帕尔帕廷蛊惑加入其独裁队伍,背叛了他的执法官同僚,从此改名达斯.维达;
2、卢克以旧正史性格为准,但因为这篇同人小说的故事背景跟原作不一样,所以与之相应,卢克的性格变化和原作的成长轨迹有所不同,而且卢克目前的状态是承受着丧夫之痛以及受到了妹妹的庇护,但是请放心,卢克并没有那么脆弱,他不会一直处于这种被保护的被动状态,前期会有一点性格缺陷,但是后续剧情里会有所成长。
3、我的文风属于心理描写居多,剧情节奏比较缓慢,本章有相当多的回忆杀穿插,篇幅较长,对于更喜欢快节奏作品的看官,只能说一句抱歉,可能我的文风不适合您。
4、说点私人的东西,我不介意诸位在别的地方磕不磕,搞不搞,只要不在我面前往我雷区蹦跶,基本上我都会比较平和。但是既然有人来评论区跳脸了,我有必要说几句实话:
1)本人主磕主搞银河大三角,兰多/比格斯/韦奇/玛拉杰德x卢克都无所谓,刷到也不会应激,但是唯独天雷丁卢丁,非常瞧不起丁贾林和他的绿皮丑娃,并且新正史卢克塑造全否定(尽管旧正史同样有不少炸裂的烂活,尽管旧正史卢克也有一些难评的地方)。我宁愿搞这篇的贾巴x卢克HE,半个标点符号也不会搞这对。
2)所以以后不要再有人在我面前明里暗里cue丁贾林和他的cp,我骂人比写文厉害,别自讨苦吃,否则我连夜买凶暗杀达斯米奇的同时顺便送ky全家一程。
3)如果我这段发言让一些看官感到不愉快的,那么我很抱歉,有问题请去责怪评论区那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匿名用户。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合成材料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影子,却驱不散办公室内凝重的空气。莱娅站在窗边,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川流不息的悬浮车流。这座象征着联邦权力核心的宏伟城市,此刻在她眼中却像一座冰冷的钢铁迷宫,处处布满无形的陷阱。她刚刚结束了一场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的议会质询会。
质询的主题是“边缘星系治安恶化与有组织犯罪渗透”。莱娅作为新共和改革派的一员——一个代表新兴政治力量、边缘星球利益和改革诉求的党派——在司法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提交了一份经过精心打磨、数据详实、逻辑严密的报告。报告的核心直指贾巴犯罪集团在多个星系的系统性扩张及其与部分地方官员的深度勾结,这正是他们长期致力于打击的毒瘤,也是他们主张加强法治、提高政府透明度、削弱地方豪强和犯罪集团对边缘星球控制理念的具体体现。
报告中那些精准指向贾巴核心网络、揭露其保护伞的关键匿名线报,主要来源正是已故的汉.索罗。这个曾经声名狼藉的走私犯——他甚至曾为贾巴本人效力,直到一次失败的任务让他欠下天文数字的债务,不得不像丧家之犬般逃离那个犯罪头子的魔掌,亡命天涯,最终在天行者兄妹那里找到了庇护与救赎——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利用他残存的地下网络和对犯罪世界尤其贾巴体系的深刻理解,冒着被旧主追杀和新敌迫害的双重风险,为新共和改革派、为莱娅、更是为了卢克和他所珍视的家人们能生活在一个更安全的环境里,默默地收集着贾巴的罪证。这份报告,某种意义上,是汉用生命书写的遗作,也是他对自己过往的一种迟来的、充满风险的清算。
报告甫一提交,来自银河秩序党——一个历史悠久、代表传统利益集团、强调稳定优先和务实治理的保守党派——的议员们发起了轮番攻击。银河秩序党的理念中,对大型商业活动(即使涉及灰色地带)的宽容以及对地方自治的强调,常常被贾巴这样的势力所利用。在他们看来,维持新共和国首都科洛桑的繁荣稳定和既有的商业网络秩序是首要任务,边缘星球的困境往往被视为发展过程中可接受的代价或地方自治下应自行解决的问题。
“奥加纳议员,”银河秩序党的资深成员,出身科洛桑显赫家族的索伦.塔斯克议员,用他那惯常的、带着一丝假惺惺关切语调发难,“您提供的这些证据,恕我直言,很多都是匿名线报和未经证实的指控。将边缘星球的混乱简单归咎于一个传说中的犯罪头目,是否过于草率?这会不会转移了我们对真正问题——比如资源分配不均、地方执法力量薄弱——的注意力?”
莱娅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Alpha女性特有的沉静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耐心地等塔斯克说完,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睛平静地扫过全场,仿佛在无声地掌控着节奏。
“塔斯克议员,”莱娅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抚平了会场因挑衅而起的细微骚动,“感谢您对资源分配和执法力量的关切,这确实是核心问题之一。然而,我的报告并非简单归咎,而是基于对过去五年间发生在科舍尔、塔图因、纳尔赫塔等多个星系、总计超过数百起恶性暴力事件和走私大案的交叉分析。这些案件在作案手法、资金流向、甚至缴获的武器批次上,都显示出高度的组织性和关联性,指向一个统一的、庞大的犯罪网络核心。匿名线报只是拼图中的一小块,我们更倚重的是行星安全局内部未被采纳的现场勘查报告、海关被拦截又神秘放行的货物流水,以及多个独立调查记者的追踪报道。忽视这些系统性证据,才是对边缘星球民众安全的真正草率,也是对我们核心原则的背离。”
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投向刚才发言的另一位银河秩序党的成员:“至于您提到的汉.索罗先生,报告只是客观引用了行星安全局内部一份存在争议的初步报告作为案例,用以说明在缺乏深入调查的情况下,官方结论可能存在的局限性。我无意利用个人悲剧,但作为议员,我有责任质疑任何可能掩盖真相、阻碍正义的程序瑕疵。如果这被视为‘煽动’,那么我认为,对不公保持沉默,才是对公众情绪最大的伤害,也违背了我们追求透明和公正的承诺。”
莱娅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有力驳斥了对方的问责,用详实的数据和逻辑链支撑论点,又巧妙地化解了对方试图将她个人与汉捆绑进行道德攻击的企图。她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报告的核心——系统性犯罪与可能的官方包庇,并旗帜鲜明地重申了联邦改革派的改革理念。她的姿态从容不迫,信息素稳定而强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Alpha领袖的掌控力,让不少中立议员微微颔首。会场内银河秩序党成员的窃窃私语明显减弱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占据上风的时刻,莱娅敏锐的Alpha直觉却捕捉到了更深的寒意。 塔斯克议员在她发言时,脸上那层虚伪的关切面具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笃定。其他几位银河秩序党成员交换的眼神,并非挫败,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优越感的漠然。他们没有被她的逻辑和气势压倒,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这种反应,比激烈的反驳更让莱娅心惊。无声宣告着:她的报告、质疑乃至议会上的胜利,都未能真正撼动他们与贾巴之间盘根错节的利益联盟。他们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因为他们有足够信心,在议会之外、在他们掌控的官僚机构深处,将一切不利声音消弭于无形。银河秩序党所代表的稳定和务实,其根基早已与贾巴提供的利益深深缠绕在一起。要彻底扳倒贾巴,揭露其保护伞,仅凭议会辩论和一份报告,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武器,需要付出远超想象的代价和努力。
办公室的门滑开,兰多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沮丧。作为Beta,他身上没有Alpha那种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波动,也没有Omega那种引人注目的敏感特质,此刻只有一种属于实干者的挫败感,像一层无形的灰尘覆盖在他考究但略显风尘的衣物上。莱娅挥了挥手,示意她的助手暂时离开。兰多虽然并非议员,但作为新共和改革派的重要支持者和战略家,他与莱娅的合作是党派对抗贾巴势力的关键一环。
莱娅从窗边转过身,议会质询中那游刃有余的从容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对亲密战友时才显露的凝重。“怎么样?”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兰多的表情已经提前宣告了答案。
兰多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莱娅巨大的办公桌前,Beta特有的、在信息素风暴中相对平稳的理性此刻也难掩他眼中的阴霾。他拿起一份冰冷的、印着联邦民政事务局徽章的文件副本——正是那份《高危罪犯遗体处理特别条例》的摘要。
“还是老样子。”兰多的声音低沉沙哑,“我找到了民政事务局负责特殊遗骸安置的部门主管。一个油滑得像鼻涕虫的家伙。”
他厌恶地撇撇嘴,“他非常礼貌地向我重申了条例精神——高效、节约、避免社会风险。他强调,汉的身份是高危通缉犯,死亡性质是暴力犯罪,完全符合快速火化和集中安置的条件。”
兰多指着文件上冰冷的条款:“他说,程序上没有任何瑕疵。家属和亲友如果对安置结果有异议,可以走漫长的申诉流程,但前提是能提供强有力的新证据推翻之前的死亡定性。”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而死亡定性,掌握在行星安全局那帮塔斯克的老朋友手里。新证据?除非我们能从贾巴的保险柜里偷出谋杀指令。”
“至于找回他的骨灰…”兰多摇摇头,眼神锐利起来,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暗示我,那片公共安置区编号复杂,记录因早期系统故障可能存在部分缺失,而且出于对所有逝者及其家属隐私的尊重,他们不能随意翻查。当我提出愿捐赠一笔可观的档案修复与管理系统升级费用时,他立刻变得极其警惕,甚至暗示我这种行为可能构成贿赂公职人员和干扰政府正常运作——好像他们平时有多干净似的!这程序正义的嘴脸,真是被他们玩得炉火纯青!”
莱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议会上的唇枪舌剑只是冰山一角,兰多带回的消息才是深埋水下的、冰冷坚硬的现实。银河秩序党和贾巴的势力早已渗透进联邦机器的齿轮里。他们将残酷的政治迫害包裹在合法合规、程序正义的外衣之下,利用繁琐的官僚程序和冰冷的法律条文作为铜墙铁壁。任何试图突破这层外壳的努力,都会被他们扭曲成对规则的破坏,成为反噬你的毒牙。塔斯克在议会上的从容,与眼前民政官员滴水不漏的推诺,完美印证了她刚才的直觉——对手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政治派别,而是一个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其力量远超新共和改革派目前在议会所能调动的资源。汉的骨灰,就是这种力量冷酷展示的牺牲品。
“他们知道我们在调查。”莱娅睁开眼,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在议会质询时被完美隐藏起来的锋芒,“塔斯克今天的反应就是信号。他在告诉我,我们的动作都在他们预料之中,甚至被他们视为疥癣之疾。汉的事情,他们铁了心要捂死。再深挖下去,代价会远超想象。”
兰多面色凝重地点头:“不止如此。我的人还发现,最近有人在暗中梳理我们接触过哪些民政和警局的中下层职员。动作很隐蔽,但尾巴没藏好,是贾巴手下惯用的手法。我们被盯得很紧。他们想掐断我们所有可能的突破口。”
莱娅走回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桌面上方悬浮着卢克和孩子们的全息照片,照片里卢克的笑容明亮温暖,那光芒甚至让兰多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停留了一瞬——这笑容与此刻他现实中那死寂的背影形成刺眼的对比。那份被民政官员奉为圭臬的特别条例摘要,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覆盖在照片上,也覆盖在汉那无法安息的灵魂之上。
“他们以为用这些冰冷的条文、虚伪的程序和暗中的盯梢就能让我们知难而退?”莱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劈开顽石的决绝。汉的骨灰,卢克破碎的心,还有那些被贾巴吞噬的、无声无息的生命……这些账,他们一笔也别想赖掉。
她拿起那份特别条例的副本,看也没看,手指骤然发力。坚韧的合成纸在她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揉捏成一团扭曲的废纸。然后,她手臂一挥,将它狠狠砸进了角落的分解回收口,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兰多,”莱娅的目光重新聚焦,锐利如淬火的刀锋,闪烁着冷静到极致的光芒,“明面上的路,被他们用所谓的规则焊死了。我们得钻到规则下面去。贾巴跟银河秩序党勾结得再深,也总有见不得光的缝隙。找到它,撬开它,把里面的脓血曝晒在科洛桑的太阳底下。”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就从塔斯克开始。查清楚他和他那些幕后朋友,到底从贾巴的赌场、奴隶船和走私货里吸了多少血,又替贾巴捂住了多少条人命。我们要用他们最害怕的真相,撕碎他们精心维护的稳定假象。”
兰多看着莱娅眼中熟悉的、属于战士的光芒重新燃起,那是在贾巴巢穴里挣扎求生时就刻在骨子里的、永不屈服的光芒。
办公室内短暂的沉默被莱娅打破,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兰多,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与汉的死亡直接相关的问题:“波巴.费特的下落......有任何线索吗?”那个冷酷的赏金猎人,是汉死亡的直接执行者,也是揭开贾巴阴谋的关键一环。
兰多脸上的狠厉瞬间被一层阴霾覆盖,他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挫败:“没有,莱娅。自从...自从汉出事之后,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像蒸发了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试图分析,“也许...就连贾巴也看不惯他最后搞砸了?毕竟孩子们和卢克都跑了。或者,贾巴只是想抓活口,结果波巴把人杀了,坏了规矩,所以贾巴把他处理掉了。”兰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猜测,甚至是一丝渺茫的希望——那个夺走他挚友生命的刽子手已经得到了报应。
莱娅的眼神却异常冰冷和笃定,她缓缓摇头,否定了兰多的猜测:“不,兰多。贾巴不会轻易放弃波巴.费特这样的武器。他身手不凡,冷酷高效,是贾巴手里最锋利、最听话的刀刃。贾巴很惜才,尤其是这种能替他干脏活、还能干成的人才。”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贾巴行事逻辑的深刻洞察和厌恶,“他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放弃他。我敢打赌,贾巴只是把他藏起来了,避避风头,等待下一个更肮脏、更重要的任务。波巴.费特还会出现的。”
兰多的眼神瞬间变得痛苦而遥远,仿佛被强行拉回了那个充满硝烟、绝望和血腥的地窖。
那是在营救本、杰娜和杰森的最后关头。他和汉刚刚经历了一场与波巴.费特的激烈缠斗,终于突破了防线,在昏暗潮湿的地窖角落里找到了被绑着的三个孩子。楚巴卡迅速解开束缚,低吼着示意孩子们紧跟着他撤离。汉留在最后断后,警惕地用爆能枪指着倒在不远处、看似已无威胁的波巴.费特,兰多则在另一侧警戒。就在楚巴卡带着孩子们冲向出口,汉准备最后撤离的瞬间,谁也没想到,那个被重创倒地的赏金猎人竟还有一丝残存的力量。波巴.费特如同一条濒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匍匐爬行,目标是他被打飞到几米外的爆能枪。兰多眼角瞥见那微小的移动,心脏几乎骤停。他嘶吼着警告:“汉!当心!”同时举枪。汉猛地回头——但一切都太晚了。刺目的能量束撕裂空气,精准、冷酷地贯穿了汉.索罗的头颅。汉眼中的惊愕和生机瞬间熄灭,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地窖的另一入口被炸开,贾巴的暴徒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密集的火力瞬间将兰多和掩护孩子们的楚巴卡压制得连连后退。兰多发出野兽般的悲鸣,疯狂射击。他离汉的遗体只有几步之遥,汉那失去生机的脸正对着他,额头上暗红弹孔清晰可见,鲜血正汩汩流出,空洞的双眼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死死烙印在他的视线里。然而凶猛的火力将他逼退,兰多被迫留下他的挚友独自面对那片黑暗和随后必然的亵渎。
跑在前头的楚巴卡和惊恐万分的孩子们,只听到了身后那声致命的枪响、兰多的嘶吼以及随后爆发的激烈交火,他们根本来不及看清、也无从知晓汉倒下后地窖里那几秒钟内发生的具体细节。
而这段记忆的每一个残酷细节——波巴.费特那致命的一枪、汉倒下的瞬间、那双在死亡瞬间凝固、直直望向他的空洞眼睛,以及自己被迫舍弃挚友遗体的撕心裂肺——兰多一直没有机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向卢克好好坦白。在汉出事后的混乱日子里,卢克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悲痛和随之而来的麻木吞噬了,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在兰多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叙述片段里,卢克痛苦地自行拼凑出一个让他心碎的结论:是兰多在最后关头,为了自己逃命,将断后的汉独自丢在了绝境之中,致使汉独自面对波巴.费特而遭致命一击。莱娅看到了哥哥的悲痛欲绝,也看到了兰多的愧疚难安,但她将这解读为卢克沉浸在自身痛苦中无暇他顾,以及兰多因未能救下挚友而产生的巨大负罪感——这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然而,兰多却捕捉到了更多。他敏锐地,甚至可以说是过分敏感地,从卢克那空洞眼神偶尔掠过他时不易察觉的停顿、从卢克在他靠近时身体几不可察的僵硬中,读出了那份指向自己的、冰冷的失望和指责。这份被精准捕捉到的怨念,比任何直接的指责怒骂都更让兰多心如刀绞。
兰多几次试图开口,想解释当时地窖里那电光火石间的绝望和无奈,想分担那份沉重的负疚感,但看到卢克那双空洞、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黑暗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每一次,当他鼓起勇气想要诉说,那双来自地窖的、凝固的、质问般的空洞眼睛就会在他脑海中浮现,扼住他的喉咙,让他窒息。卢克沉浸在失去伴侣的巨大空洞中,任何关于汉最后时刻的细节,对他而言都如同在尚未结痂的伤口上反复撕扯,他本能地封闭了自己,自然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听兰多讲述。这份未能传达的真相和未能分担的愧疚,如同另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兰多的心头。
莱娅敏锐地捕捉到了兰多眼中那份沉重的、未能向卢克坦白的遗憾。她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动作里带着无声的安慰和深切的同情。“好了,兰多,”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别让过去压垮现在。今天下午我要和蒙.莫思马议长跟贾尔.阿克巴将军见面,在这之前,一起吃个午饭如何?我们都需要喘口气。”
蒙.莫思马,新共和国现任国会议长,新共和改革派的创始人和精神领袖,一位睿智而坚韧的Alpha女性。她与莱娅惺惺相惜,不仅因为相似的性别和立场,更因为她看到了莱娅身上那份不屈的领袖潜质,对她寄予厚望。而本已过了退休年龄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贾尔.阿克巴将军,则是改革派在军方最强大、最可靠的后盾。正是这两位大人物的坚定支持,才使得莱娅在议会中虽然屡遭政敌暗地里的刁难和阻挠,却无人敢在明面上与她正面对抗——她的背后,站着足以撼动联邦根基的力量。
兰多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痛苦的回忆暂时压下,点了点头:“好主意,我确实需要点东西填肚子了。”
两人并肩走出压抑的办公室,刻意将话题转向了相对轻松的方向。走廊的光线似乎都明亮了些。莱娅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笑意问道:“对了,你儿子快满周岁了吧?我想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小家伙喜欢什么?”兰多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真心的笑容,开始描述起儿子可爱的模样和日常趣事。谈话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或许等时机成熟,可以让兰多活泼好动的儿子“机会”和小安纳金多作伴,孩子们天真无邪的互动,或许能像一缕阳光,稍稍驱散笼罩在卢克和他们自己心头的悲伤阴云。
简单的午餐过后,他们走向联邦大楼的专用停车场。莱娅的专属司机已经将她的豪华悬浮车开到了出口处等候。就在他们即将走到车边时,莱娅停下脚步,再次看向兰多,眼神认真:“兰多,我的朋友,听我说,找个时间,和我一起去看卢克。不是为了揭开旧伤疤,而是去和他谈谈,谈谈你心里积压的那些感受——你的愧疚,你的痛苦,还有你对他的关心。那些话,你一直没能说出口的,需要让他知道。”
她看到兰多眼中闪过的犹豫和痛苦,语气更加柔和但坚定:“我知道这很难,会勾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但相信我,把这些沉重的感受说出来,不是为了求得他的原谅——虽然那或许会发生——而是为了你们彼此。为了让你能卸下一些心头的重担,也为了让卢克明白,在那场悲剧里,你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并且一直关心着他。真正的友情,有时需要共同面对最深的伤口,哪怕过程会很痛。”
兰多眼神复杂,苦涩地摇摇头:“我会的,莱娅。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但不是时候。卢克他…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汉的名字。”
“那就什么都先别说,”莱娅坚定地看着他,“有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去看他,陪着他,让他知道我们都在,这就够了。有时候,沉默的陪伴比言语更有力量。”
兰多看着莱娅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决心,犹豫了片刻,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一旦有时间的话。”
就在这时,莱娅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悬浮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几米处停下。司机在驾驶座上微微颔首。莱娅对兰多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准备上前一步拉开车门。
就在她脚尖刚离地的瞬间,兰多全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疯狂报警。那辆车的引擎盖下似乎有极其微弱、不自然的红光一闪而过,车身姿态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小心!”兰多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一声低吼炸响在停车场。他反应快如闪电,猛地伸出右手,用尽全力狠狠拽住莱娅的左臂,将她整个人向后猛拉。
莱娅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后踉跄,几乎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炽热的火球伴随着狂暴的冲击波和无数锋利的金属碎片,以那辆悬浮车为中心猛然炸开。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刚刚扑倒在地的两人身上。
兰多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莱娅完全护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和飞溅的灼热碎片。巨大的声响让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浓烟和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停车场内警报声凄厉地响起,远处传来联邦警车尖锐急促的笛声,由远及近。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劫后余生的两人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灰尘,头发凌乱,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
在他们眼前,莱娅那辆价值不菲的专属座驾已经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扭曲金属残骸,烈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滚滚黑烟直冲云霄,映照着兰多和莱娅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与冰冷的怒火。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目标明确的谋杀。
*
莱娅和兰多很快被高度戒备的联邦安全部队转移到了戒备森严的联邦医院。虽然两人都因爆炸冲击和扑倒时的擦碰而有些轻微脑震荡和皮外伤,但得益于兰多那千钧一发的反应和舍身保护,他们都奇迹般地避开了致命伤害。
安全部门迅速行动,在议会大厦周围拉起警戒线,并对外发布了极其简短的官方声明,称“议会大厦入口区域发生一起技术故障引发的意外爆燃事故,造成轻微破坏,无重大人员伤亡”。他们试图将事件定性为意外,并严格控制关于莱娅和兰多具体伤情及行踪的信息泄露。
蒙.莫思马议长和贾尔.阿克巴将军,以及几位核心的改革派代表在严格保密措施下,第一时间来到了莱娅的病房探望。空气中弥漫着凝重和愤怒。
“莱娅,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蒙.莫思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贾尔.阿克巴将军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坚毅和肃杀。
“我们保证,”蒙.莫思马的声音斩钉截铁,“会把策划这次卑鄙暗杀的真凶揪出来,绳之以法。”贾尔.阿克巴重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着同样的决心。
然而,病房内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保证更像是一种政治姿态。真凶是谁?大家的目光无声地交汇,答案呼之欲出——贾巴。莱娅最近在科洛桑对贾巴势力的打击力度空前猛烈,查封据点、冻结资金、抓捕中层头目,动作快准狠,显然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那条盘踞在新共和阴影中的巨蟒。这次爆炸,就是那条毒蛇被踩痛尾巴后的疯狂反噬。
探望接近尾声时,蒙.莫思马走到莱娅床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其严肃地低语:“莱娅,这次袭击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他们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你必须更加谨慎,加倍小心隐藏你的真实身份。‘奥加纳’这个姓氏和身份,是我们最重要的保护色,绝不能暴露。”
莱娅迎上蒙.莫思马担忧而锐利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议长。我会小心的。”她的声音平静,但内心波澜起伏。
奥加纳的姓氏,是蒙.莫思马和她的挚友、已故的贝尔.奥加纳议员共同编织的保护网。在公众和绝大多数政客眼中,莱娅是贝尔.奥加纳——那位备受尊敬的、在贾巴势力猖獗时期病逝的改革派议员——失散多年后寻回的女儿。贝尔.奥加纳确实待莱娅如亲生女儿般体贴,这份情谊真挚而深厚,也为这个身份提供了完美的情感基础。然而,这个身份的真相,只有蒙.莫思马、已故的贝尔.奥加纳、贾尔.阿克巴将军等极少数改革派核心成员知晓。
莱娅.奥加纳,她的真实血脉,是那个在新共和国政坛堪称禁忌和诅咒的姓氏——天行者。
蒙.莫思马等人早已将真相告知莱娅:她跟卢克的生父,名叫安纳金.天行者,曾是旧共和国司法部下属的机构中最年轻、最有天赋的精英执法官之一。这个机构类似于精锐的特种调查与行动部门,直接对共和国最高议长负责,拥有极大的独立调查权和行动权限,旨在打击最危险的犯罪组织和内部腐败。安纳金因其非凡的身手、敏锐的洞察力和对正义近乎偏执的追求而迅速崛起,被视为未来的领袖。
而欧比旺.肯诺比,则是安纳金的前辈和导师,同样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资深执法官。
然而,安纳金最终被当时权势熏天、野心勃勃的前共和国最高议长帕尔帕廷所蛊惑和腐化。帕尔帕廷利用安纳金对共和国官僚体系效率低下、腐败滋生的失望,以及对改革受阻的愤怒,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渴望,还巧妙地利用了执法官体系高层——尤其是以最高执法官尤达、梅斯.温杜等人——对安纳金日益加深的疑虑与戒备。尤达以其深邃的洞察力,早已察觉到安纳金执法手段的激进和内心的不稳定,对他保持着审慎的疏离,而梅斯.温杜则更为直接,他多次在内部评估中直言安纳金过于年轻冲动,甚至利用其影响力阻止安纳金晋升至核心决策层,将他排除在涉及最高机密和敏感人物的案件之外。这种来自体系顶端的、近乎公开的不信任,像冰冷的铁栅,将安纳金隔绝在他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核心圈层之外,不断加剧着他的挫败感和对现有执法体制的怨恨。帕尔帕廷正是看准了安纳金这种被边缘化的孤立感,以导师和唯一倾听者的姿态,将他一步步拉入了黑暗的深渊。安纳金背叛了共和国,背叛了他的誓言和同僚,成为了帕尔帕廷最锋利、最令人恐惧的爪牙。他抛弃了安纳金.天行者的名字,以达斯.维达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为帕尔帕廷清除政治异己、镇压反抗力量,犯下累累血债,手上沾满了包括许多正直执法官和普通民众在内的无辜者的鲜血。他最终成为了帕尔帕廷高压独裁统治阴影下最令人恐惧的象征。
而这一切的悲剧,在家庭层面达到了最令人心碎的顶点。当安纳金的Omega妻子、怀着双胞胎的前纳布星球的女王、曾经的共和国银河议会成员帕德梅.阿米达拉——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共和国的理想——得知她深爱的Alpha竟背叛了他们共同守护的一切时,毕生信仰的崩塌与被至爱背叛的双重痛苦瞬间将她击垮。 她不顾临产的危险,苦苦哀求安纳金回头。然而,被执念蒙蔽心智的安纳金却认定帕德梅与他的导师兼挚友欧比旺·克诺比等人勾结,意图背叛他。他冷酷地拒绝了妻子的哀求,决绝地抛弃了她。被Alpha彻底遗弃的帕德梅,这位曾经充满活力的前纳布女王、共和国坚定的捍卫者,在政治理想于帕尔帕廷独裁与安纳金背叛下彻底粉碎的绝望,以及被丈夫抛弃的锥心之痛的双重折磨下,艰难诞下了卢克和莱娅,却在孩子们出生后不久,便心力交瘁,心碎而逝。
为了保护这对无辜的双胞胎免受帕尔帕廷的追杀,尤达和欧比旺等人当机立断,封锁了帕德梅成功诞下双胞胎的真相。他们对外只宣称阿米达拉议员因难产失去了胎儿,并在巨大的悲痛中心碎而亡。随后,欧比旺.肯诺比奉命将两个婴儿带到安纳金.天行者的出生地——塔图因,交由农场主欧文.拉尔斯及其妻子贝露这对善良、本分的夫妇秘密抚养。
正是这段刻骨铭心的伤痛——母亲因父亲的背叛与抛弃而早逝,让莱娅得知真相起,就对她和卢克的父亲怀有深切的、难以化解的恨意。
然而,如同所有看似不可一世的暴君,帕尔帕廷的独裁统治也未能逃脱盛极而衰的命运。在蒙.莫思马议员、贾尔.阿克巴将军、索伦.塔斯克(这位昔日的盟友如今却站在了莱娅等人的对立面)以及几个根基深厚的政坛大家族的联合策划与推动下,一场针对帕尔帕廷及其核心圈子的政治风暴终于爆发。这场精心策划的政变,结合了联邦政府持续多年的内部调查、舆论压力以及关键盟友的倒戈,最终成功将帕尔帕廷拉下了权力宝座。其势力在近十几年间土崩瓦解,残余力量也几乎销声匿迹。
时光荏苒,帕尔帕廷的帝国及其暴政终被推翻,尤达领导的执法官组织也在与帝国的最终决战中付出了惨烈代价,元气大伤。面对新的共和国政局,心力交瘁的尤达大师最终解散了执法官组织,选择前往偏远的达戈巴星球安度晚年。与此同时,垂垂老矣的欧比旺,化名为本.肯诺比,踏上了塔图因的路途,希望能找到天行者兄妹。然而,当他抵达目的地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焦土:多年前,贾巴的手下早已袭击并焚毁了拉尔斯的农场,残忍杀害了欧文和贝露,并将年幼的卢克和莱娅掳走,让其沦为赫特人贾巴的奴隶。与此同时,在塔图因的莫斯艾斯利太空港,那位以胆大妄为著称的星际走私犯汉.索罗正因为拖欠贾巴一笔巨额债务而焦头烂额。面对卢克和莱娅身陷囹圄、危在旦夕的绝境,欧比旺找到了同样走投无路的汉,向他提出了一笔孤注一掷的交易:只要汉驾驶飞船协助他救出这对兄妹,他便支付足以清偿索罗欠贾巴债务的丰厚报酬。
他们成功地从贾巴戒备森严的巢穴中救出了卢克和莱娅。重获自由的兄妹俩,在塔图因之外已无依无靠,而汉的千年隼恰好需要人手。起初卢克和莱娅对汉.索罗那赤裸裸的利己主义和金钱主义深感不齿——卢克甚至在第一眼看到千年隼时,就毫不掩饰地嫌弃它是一堆废品缝补出来的垃圾,远不如他替贾巴维护的那些构造精致昂贵的飞船,而汉那身挥之不去的刺鼻烟酒气味,再加上他油腔滑调、说话时总带着刻意为之的浮夸腔调与轻佻玩笑更是被他们视为粗鄙不堪的恶习——即便在贾巴的巢穴摸爬滚打多年,早已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粗俗之徒,但汉这种仿佛精心设计、刻意为之的做派,反而更令卢克和莱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反感。
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也为了寻找新的生存之道,卢克和莱娅隐姓埋名加入了汉和楚巴卡的走私行列,成为了这艘传奇货船上的新船员。卢克展现出了对机械的天赋,很快成为了楚巴卡维护飞船的得力助手。莱娅则凭借在贾巴身边多年磨砺出的机敏和语言能力,在谈判和情报收集上帮了大忙。年迈的欧比旺在亲眼看到天行者兄妹脱离苦海、踏上新的旅程后,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力。长途跋涉的艰辛、营救行动的紧张以及心愿达成后的释然——尤其在得到汉.索罗会照顾兄妹俩的无声承诺后——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再也支撑不住。就在千年隼驶离塔图因轨道不久,在卢克和莱娅的陪伴下,欧比旺.肯诺比在货舱的一个简陋铺位上安详地停止了呼吸。他的离去平静而自然,没有痛苦,只有完成使命后的宁静。
悲痛之余,索罗、楚巴卡、卢克和莱娅决定尊重这位老人的遗愿——将他带回他提及过一次的出生地安葬。他们改变了航线,飞往遥远的斯图乔恩星。在汉的掌舵和楚巴卡的导航下,千年隼穿越星海,最终抵达了这颗气候温和、遍布丘陵的星球。他们在星球上一处荒凉但宁静的丘陵地带,为欧比旺挖掘了最后的安息之所。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四个沉默的身影,怀着深深的敬意与哀思,将这位改变了他们命运的老人轻轻安葬。一捧来自斯图乔恩的泥土覆盖了他,让他终于回到了生命的起点。卢克和莱娅手牵着手,久久伫立在墓前,目光低垂,沉浸在哀伤中,似乎不愿就此离去。汉.索罗最先从沉重的氛围中振作起来。他走上前,伸出结实的手臂,分别用力地搂住了兄妹俩的肩膀——这个动作带着他惯有的粗粝,却也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量。他低沉但坚定地说道:“好了,孩子们。该走了,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旅程没走完呢。”
至于帕尔帕廷和达斯.维达的结局,坊间流传着各种说法——有说他们死于政变后的清算或逃亡途中的意外,有说他们隐姓埋名远遁他乡,最普遍的说法则是两人都已不在人世。无论真相如何,他们的时代确凿无疑地已经落幕。而正是在这权力真空期,以贾巴为首的、更为粗野但也更适应新环境下生存法则的犯罪集团迅速崛起,填补了空白,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其前任的规模,成为了如今盘踞在新共和国的阴影中最具威胁的毒瘤。
知晓这一切的莱娅,内心承受着巨大的负担。她从未将这个关于他们的生父是达斯.维达的恐怖真相告诉卢克。在卢克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名叫安纳金.天行者。而不忍心揭穿这残酷事实的欧比旺,只告诉这对兄妹他们的父亲安纳金是个善良的好人——尽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为卢克保留了一个关于父亲的美好幻影,一个英雄的剪影,而非为独裁者效力的恶魔的真实面目。所以当卢克怀着身孕,满心欢喜地告诉她,他和汉决定给孩子取名安纳金时,莱娅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看着哥哥眼中纯粹的憧憬,听着汉也同意的消息,只能勉强挤出祝福的笑容,心中翻涌着光与暗交织的酸楚。
*
兰多为了保护莱娅,承受了爆炸冲击的主要力道,伤势相对较重,医生要求他必须留院观察几天。莱娅心中充满感激和愧疚,在病床边紧握了一下兰多的手,郑重道谢后才离开。
她等不及拆下头上那圈碍事的绷带,心中的焦虑驱使着她。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便装后,莱娅立刻吩咐保镖准备一辆最普通的民用型号悬浮车。当那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旧款悬浮车停在医院后门时,她已经戴上了一顶宽檐帽和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面对等候在旁的保镖队长和司机,莱娅明确表示自己将独自驾驶这辆车前往西区卢克的公寓,并会在晚些时候直接返回官邸,无需他们护送或跟随。她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和刻意维持的平静,成功压制了保镖队长脸上瞬间掠过的担忧。不等对方再有任何表示,莱娅迅速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平民悬浮车悄无声息地汇入科洛桑永不停歇的车流,径直驶向目的地。
虽然官方将议会门口的爆炸定性为技术故障,但莱娅深知其中的凶险。她更担心的是,卢克如果看到关于议会大厦发生意外的新闻,联想到她最近频繁出入那里,必然会忧心忡忡。更何况,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望哥哥了,这种疏离感在危险的阴影下更让她自责。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卢克此刻一定也在为她感到不安。她必须尽快出现在哥哥面前,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同时平息那份必然萦绕在哥哥心头的忧虑,也驱散自己心中那份因疏忽和危险而加重的愧疚。
电梯平稳地升上顶楼。门一开,莱娅就看到卢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上面正滚动播放着关于议会大厦的新闻简报。他的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显然这则语焉不详的报道让他感到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但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那双忧郁的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而,这光芒只持续了一刹那——他的视线立刻聚焦在莱娅额头上那圈刺眼的白色绷带上。
“莱娅!”卢克几乎是弹跳起来,像一阵风般冲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就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而,在双臂即将合拢的瞬间,动作骤然一滞。最终,那个拥抱变成了一个极其克制却又饱含担忧的环抱——他小心地避开她额头的绷带和可能受伤的部位,手臂虚拢着她,仿佛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力道既传递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又带着生怕弄疼她的谨慎。
“天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对劲!”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新闻里只说是意外,可我这些天……你没来看我的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新闻说议会大厦出事,就在你工作的地方,我快疯了!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卢克,真的没事。”莱娅回抱着他,感受着哥哥怀抱的温暖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舒缓。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只是区区一点擦伤,兰多伤得比我重些,他保护了我。不过他也已经没事了,医生说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别担心。”
莱娅感觉到环抱着她的手臂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僵硬,但转瞬即逝。她抬起头,正好捕捉到卢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莱娅立刻明白了——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其实卢克依然在乎兰多这个朋友。那瞬间的反应骗不了她。但她也清楚,现在绝不是劝他放下心结的时机。大家都惊魂未定,疲惫不堪,强行提起汉.索罗那出悲剧只会让卢克更加痛苦和抗拒。
兄妹俩分开后,莱娅立刻切入正题,眼神变得锐利:“卢克,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晃荡?或者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的声音压低了。
卢克摇摇头,神情也严肃起来:“没有,我特别注意过。孩子们放学回来也说一切正常。3PO和R2也一直在监控。”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两个机器人从里间走出来。
“啊,议员!见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C-3PO用他那标志性的、略带夸张的忧虑腔调说道,“根据我的持续监测,公寓及周边区域的警报系统运行状态一切正常,未检测到任何可疑入侵信号。安全等级维持在最高级别。”
旁边的R2-D2发出一连串短促而肯定的哔哔声,圆顶上的指示灯闪烁着,表示完全赞同C-3PO的评估。
这两个机器人是他们的生父安纳金.天行者早年还在旧共和国执法机构效力时,利用其卓越的工程天赋亲手设计和制造的原型机。在安纳金化身达斯.维达后,是贝尔.奥加纳保护并收留了它们,后来又将它们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了莱娅。为谨慎起见,贝尔.奥加纳在将它们交给莱娅之前,下令将它们核心记忆库中关于前主人安纳金.天行者的所有数据彻底清除,并进行了格式化重置。因此,当它们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被送到莱娅手中时,C-3PO和R2-D2的记忆库已经恢复到全新的初始状态 。
如今,莱娅赋予了它们新的主要职责,让它们负责照顾卢克一家的日常起居和安全监控,它们既是忠仆,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家庭纽带——尽管这条纽带中,关于最初创造者的那部分关键记忆,早已被抹去,不包含任何关于前主人的数据。
这份额外的安全保障,在楚巴卡突然宣布必须离开后,显得尤为重要。
卢克原本认为,有他和楚巴卡在,足以应对任何对孩子安全的威胁。楚巴卡那庞大的身躯、惊人的力量和忠诚,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然而,就在几天前,楚巴卡收到了来自母星卡希克的加密通讯。联系他的是他信任的同胞塔弗尔。楚巴卡向莱娅解释,汉生前极其谨慎,在本刚出生不久,就将他冒险生涯积累的部分财富——一笔只要不胡乱挥霍,就足够他和卢克的子孙衣食无忧的巨额财产——分散藏匿在几个遥远星系的不同金库里。这些金库的位置和开启密码,只有汉和楚巴卡两人知晓,账户也是两人共同持有。
他知道,将如此敏感的信息告诉一位新共和国议员是冒险的,但他更清楚,莱娅.奥加纳首先是卢克的妹妹,是孩子们血脉相连的姑姑,是汉.索罗生死与共的挚友,更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共同经历了从贾巴的奴役下惊险逃脱,以及在欧比旺去世后于各个星系间挣扎求生的艰难岁月。这份在逃亡路上、在生存压力下淬炼出的信任与依赖坚不可摧。莱娅或许会为汉的某些手段皱眉,但她绝不会背弃这个曾与他们共患难的救命恩人与伙伴,更不会让卢克和孩子们陷入困境。
楚巴卡跟她回忆起那些年,他和汉见过太多在刀口舔血的同行。有些走私犯赚了钱就只顾自己花天酒地,对在家乡苦苦等待的伴侣和嗷嗷待哺的幼崽不闻不问,甚至始乱终弃。汉每次听闻或目睹这种事,都会愤怒地咒骂,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他曾在楚巴卡面前发誓,绝不会让卢克和孩子们经历那种被抛弃、在贫困中挣扎的痛苦。正是这份沉重的责任感和对卢克深沉的爱,驱使着汉。无论走私航路多么危险,生意多么艰难,他和楚巴卡都互相扶持,咬紧牙关挺过去。他们省吃俭用,在确保卢克一家生活优渥、从无匮乏的前提下, 在一次次险象环生的任务间隙,硬是从牙缝里、从每一次冒险的盈余中, 一点点地积攒、转移、藏匿,最终秘密筹备了这笔额外的、作为长远保障的财富。楚巴卡有力的臂膀和忠诚的陪伴,是汉在那些艰难岁月里最重要的支撑。
然而这些金库的设置是汉在动荡年代留下的后手,资金性质复杂,来源可能经不起共和国金融监管的严格审查。汉活着的时候,凭借他无与伦比的走私网络、对地下金融渠道的精通,他完全有能力在不踏足这些金库的情况下,将这些资金通过一系列复杂的、难以追踪的星际转账,安全地洗白并转移到卢克和孩子们名下的合法账户里。这就像他过去无数次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违禁品一样,是他的专长。
但现在,汉不在了。楚巴卡虽然知道金库的位置和密码,也拥有共同持有权,但他无法复制汉那套精妙的操作。伍基人的耿直和力量在这种需要金融诡计和网络渗透的任务中毫无用武之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前往这些散布在银河系各处的金库,以最原始的方式——物理提取——将那些属于汉、最终属于卢克和孩子们的信用点或贵重物品取出来,随后,他还必须设法将这些实物资产安全地运送到银河系中特定的、不受新共和国监管的金融节点——通常是由独立掮客控制的匿名地下银行,通过匿名兑换的方式转移到卢克和孩子们名下的安全账户。这无疑是一项耗时漫长、需要穿越多个星域、并可能因携带巨额现金而面临劫掠者或地方势力觊觎的高风险任务。他需要塔弗尔这样同样值得信赖且强壮的伍基同胞协助,才能确保任务成功。
在确保卢克一家暂时安全无虞后,楚巴卡才带着对任务的决心和对卢克一家的不舍,与塔弗尔结伴踏上了旅程。
得知楚巴卡离开的真正原因,莱娅心中五味杂陈。她猛然想起一年前,当卢克刚怀上安纳金不久,汉突然将他私下收集的所有关于贾巴的犯罪证据一股脑儿交给了她和蒙.莫思马,并正式宣布不再为他们服务。
当时她只当是汉厌倦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更早之前,当她半开玩笑半是埋怨地责怪汉是个不靠谱的丈夫和父亲,明知家里经济不算富裕,还让卢克接连生育时,汉曾狡黠地对她眨眼,一脸胸有成竹地保证:“嘿,妹子,我那些年跑走私、干买卖攒下的信用点,养他们绰绰有余,甚至多养你一个也无妨——只要你别再惦记那些顶层观景台或者突发奇想买一堆亮闪闪的烧钱玩意儿就行!”那时她只当是汉惯常的吹嘘和嘴硬,或许还带着点对她消费习惯的揶揄。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汉那份自信的底气从何而来——他早已为家人铺好了退路,那些秘密金库就是他留给卢克和孩子们未来的保障。他交出贾巴的罪证、决心金盆洗手,正是为了能安心地与家人共享他用智慧和冒险换来的财富,度过余生。这份深藏不露的周全与担当,最终却被贾巴的疯狂报复彻底摧毁。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R2-D2发出轻微的电机运转声。莱娅看着哥哥,虽然表面平静,但她能感觉到卢克内心翻涌的情绪——既有对她遭遇袭击的后怕,似乎还压着另一层更深的忧虑。
卢克的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莱娅,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莱娅,”卢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深吸了一口气,“楚巴卡走了,现在你又遇到这种事……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那份沉甸甸的担忧,“我忍不住担心你和孩子们。尤其是……尤其是本。”
莱娅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卢克语气中对长子的特别关注。“本?他怎么了?他在学校还好吗?”她立刻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卢克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骄傲、忧虑和深深无力的神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太好了。”卢克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进了军事学校,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我知道。他训练得很刻苦,每次通话都充满干劲……”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作为父亲的骄傲,但很快被更强烈的阴霾覆盖。
“可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告诉我,他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能尽快加入联邦军队。他说……他梦想着有一天晋升为将军,亲手镇压贾巴的恶势力,要让那些伤害无辜的人付出代价。”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我看着他那股劲儿,看着他眼中燃烧着对贾巴的纯粹怒火和复仇的决心,我就感到一阵心慌。这血腥的仇恨循环,本来不该落到他肩上。这是我们——你、汉、还有我——与贾巴之间那场该死的、永无止境的战争留下的阴影。我逃避了,躲在这里寻求平静,可这代价难道要由我的儿子来偿还吗?”
卢克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的无奈,他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力又徒劳的手势:“但是他已经长大了,莱娅。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小男孩了。他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选择……我再也管不了他了。”
“我不希望本被卷入我们这代人的仇恨漩涡里,我不希望他的人生被复仇的火焰点燃,最终也被它吞噬。这太沉重了,莱娅,这不该是他的负担。我害怕……害怕他会被这股复仇的渴望扭曲……”他猛地停住,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和痛苦,最终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莱娅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卢克有些冰凉和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坚定。
“卢克,”莱娅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本有权利选择他的道路,就像你有权利选择平静的生活一样。阻止他参军,可能反而会让他更加执着,甚至产生误解和隔阂,觉得我们不相信他,或者不理解他的愤怒。”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我们能做的,不是阻止他追求力量,而是引导他理解力量的本质。引导他明白,拿起武器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让像贾巴这样的人无法再伤害无辜者,是为了建立秩序,而不是仅仅为了复仇。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毁灭。力量本身不是目的,如何使用它才是关键。别担心,卢克,我会让詹.都东那将军好好看着他的。”
这位经验丰富的将军不仅是新共和舰队的重要支柱,更是新共和改革派的资深成员之一,是莱娅在政坛上坚定的支持者和值得信赖的长辈。
卢克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理解与无奈交织的复杂情绪。“我明白他的心情,莱娅。真的明白。”
他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本和汉...他们以前相处得并不容易。本一直为汉过去的营生感到困扰,但更深的、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汉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没能陪在我身边。”
卢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杰娜和杰森出生时,汉不在。那是我一生中最脆弱也最需要支持的瞬间,他却远在星系另一端。最初那几个月,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应付两个哭闹不休的婴儿,身体还在恢复,睡眠支离破碎,精神几乎被压垮的时候,他也不在。”
“其实,在汉受了重伤、被送进医疗舱之后,楚巴卡就立刻想办法联系上我。”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感,有后怕,也有理解,“他告诉我他们当时的情况有多糟——他们陷在一桩麻烦的走私交易里脱不开身,结果倒霉地撞上了贾巴的手下......那次冲突差点要了汉的命。他在医疗舱里躺了好几个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楚巴卡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一直断断续续地给我传递消息,让我知道汉还活着。所以,当我知道真相后,我理解了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回忆的迷雾,“等他终于挣扎着回来时,杰娜和杰森都已经会满地爬了……可这些,本当时不理解。我后来跟他解释过很多次,告诉他汉当时身不由己,受了重伤差点没命,所以才没能赶回来。但本固执地认为,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汉——要不是他坚持干他那些危险的走私活儿,就不会总是惹上贾巴的人,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也就不会错过妹妹和弟弟的出生。他只看到我独自支撑的疲惫,只记得父亲在他最需要依靠、在我们这个家最需要支柱的时候,踪影全无。这些,本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他那时虽然还小,但已经懂得心疼我,也深深地怨恨他父亲为什么让我独自承受这一切。
“而且他从小就向往星空,梦想着驾驶飞船,像那些传奇飞行员一样自由翱翔。但走私犯汉.索罗的儿子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墙,让他觉得通往飞行学院的路被堵死了。父亲的缺席更是让他觉得这个家、这份责任,像沉重的枷锁,他只能待在普通中学,看着别人追逐梦想,自己却把那份渴望藏得很深......那种感觉,我理解。”
卢克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共鸣的暖意,“就像当年在塔图因,和欧文叔叔、贝露婶婶一起时,我心底也总有个声音在呼唤,渴望离开那片沙海,去探索未知的宇宙。”
他收回目光,看向莱娅,眼中充满了对亡夫的复杂情感:“但尽管他们磕磕绊绊,我知道,他们心底都深爱着对方。汉愿意为这个儿子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卢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曾经跟我聊过,他说他对政治、对银河议会那些事提不起兴趣,那不是他的世界。但他后来为什么选择加入你的阵营,努力去适应他曾嗤之以鼻的规章制度?
“是为了本。他希望能为儿子铺一条路,希望联邦能看在他改过自新的份上,给本一个机会,一个能摆脱他父亲过去的影子、堂堂正正追求梦想的机会。他甚至放下了他的骄傲,请求你安排他见蒙.莫思马议长。他做到了,莱娅。他用他特有的方式,用他在灰色地带积累的经验和那份说服力,向议长推荐了本,希望本能得到一个公平的起点。”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而为此,他必须继续扮演那个角色,深入贾巴的势力范围,去搜集那些危险的情报。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安全,为儿子争取未来。
“直到汉......本才真正明白了这一切。他才理解了汉那份藏在玩世不恭外表下的、深沉而笨拙的爱。他看到了汉为他所做的牺牲。可是太迟了,莱娅。汉再也听不到儿子的理解了。所以本现在才如此执着。他拼命训练,想要加入军队对抗贾巴,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他想用这种方式,去回应那份迟来的理解,去证明自己值得汉为他付出的一切。他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去弥补那份无法再表达的爱和愧疚。”
客厅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R2-D2低低的嗡鸣。莱娅握着卢克的手更紧了,她能感受到哥哥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悲伤和对侄子深切的心疼。本的拼命,不仅仅是被仇恨驱动,更是被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近乎自我惩罚的补偿心理所驱使。
卢克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让她对汉.索罗的牺牲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她一直知道汉爱他们。她知道汉为了家庭改变了很多,收敛了浪子的习性。但直到此刻,听着卢克平静却饱含情感的叙述,她才如此清晰地看到汉为了他的儿子,究竟默默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大的代价。
一股强烈的感激和深深的钦佩在莱娅心中翻涌。她感激汉为卢克和孩子们所做的一切,钦佩他为了家庭所展现出的、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坚韧和无私。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卢克——这个她最了解、内心纯净如水晶的哥哥——会选择与汉.索罗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卢克看到的,从来不只是那个玩世不恭、满嘴俏皮话的浪子。他看到的,是汉那颗被层层伪装包裹下的、金子般的心,那颗为了所爱之人可以燃烧自己、付出一切的心。卢克爱上的,正是这份在关键时刻永不退缩、为了家人可以颠覆自我的赤诚。这份理解,让莱娅对卢克的选择,对汉的牺牲,都充满了更深沉的敬意和心痛。
这时,婴儿的啼哭从卧室传来,瞬间打破了客厅里沉重的氛围。卢克条件反射般站起身,脸上那份深沉的悲伤迅速被一种本能的关切取代。“他醒了。”他轻声说着,快步走向卧室。
莱娅的目光追随着哥哥的背影。她走到卧室门边,看着卢克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红着脸、挥舞着手脚哭闹的孩子从婴儿床里抱起来。卢克的动作带着一种经过练习的、略显僵硬却又无比温柔的熟练。他轻轻拍着婴儿的背,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旋律,那声音低沉而充满抚慰的力量。一束午后的阳光恰好透过窗户,洒落在卢克苍白的脸颊和他怀中那个扭动的小生命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充满生机的画面。
“哦,天哪!”C-3PO 在一旁发出他特有的、带着点焦虑的惊呼,“安纳金小主人一定是饿了。R2,我亲爱的伙伴,请快去厨房把温好的奶瓶取来,要快!小主人的进食时间表是精确的。”
R2-D2 发出一连串不满的、音调高低起伏的哔哔声和哨音,显然是在抱怨C-3PO的颐指气使,但它圆滚滚的身体还是迅速转向,发出轻微的驱动声,灵活地滑行着朝厨房方向去了。
卢克抱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安纳金回到客厅沙发坐下。这时,R2-D2 已经滑了回来,机械臂稳稳地递上温热的奶瓶。卢克接过,小心地将奶嘴凑到婴儿嘴边。小安纳金立刻急切地吮吸起来,客厅里只剩下他满足的吞咽声。喂完奶,卢克熟练地将婴儿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纳金舒服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儿,眼皮开始沉重地耷拉下来,小脑袋靠在卢克的肩膀上,很快就在父亲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中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少年人特有的、充满活力的交谈声。门开了,杰娜和杰森放学回来了。
“莱娅姑姑!”杰森眼尖,第一个看到莱娅,立刻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给了莱娅一个大大的、充满热情的拥抱,几乎要把她撞个趔趄。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褐色的短发因为奔跑显得有些凌乱,深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杰娜紧随其后,她的步伐明显沉稳许多。她也走过来拥抱了莱娅,但动作更加克制和内敛。她有着一头柔顺的及肩深褐色长发, 继承了汉的发色和深邃的深色眼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她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莱娅姑姑”,脸上带着淡淡的、符合礼仪的微笑,眼神沉静,仿佛在快速观察和思考着周围的一切——然而,那沉静之下,偶尔掠过的狡黠神情,却依稀带着汉的影子。 一段时间不见,莱娅敏锐地察觉到这对双胞胎身上发生的变化——他们似乎褪去了一些孩童的稚气,增添了几分初露锋芒的成熟感。而在杰娜身上,这种变化尤为深刻,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疼的沉重。
莱娅回抱着杰娜,感受着少女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楚。杰娜,作为双胞胎中的姐姐,是汉.索罗唯一的女儿,也是汉生前最疼爱的孩子。莱娅清晰地记得,汉还在世时,杰娜是三个孩子中最懂得如何向父亲撒娇的那个。每当汉结束一趟走私任务,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那个小小的、像蝴蝶一样的身影总会第一个扑上去,然后踮起脚尖,在汉的脸上响亮地亲一口。汉则会哈哈大笑,一把将心爱的女儿高高抱起,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属于父亲的骄傲和满足。所以当汉半开玩笑地说两个儿子像他一样的不靠谱、喜欢毛手毛脚,担心他们会弄坏设备惹怒楚巴卡,并以此为由禁止年幼的本和杰森靠近精密操控台时,唯独杰娜会被他抱上副驾驶座,耐心地听父亲讲解那些繁复的仪表和按钮。本和杰森则要等到长大了一些,才被准许在父亲的监督下参观千年隼。那时的杰娜,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眼睛里盛满了无忧无虑的星光。
然而,汉的骤然离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瞬间冻结了杰娜世界里最温暖的那片阳光。莱娅亲眼目睹了那巨大的变故是如何将这个曾经最依赖父亲的小女孩,一点点塑造成如今的模样。她仿佛一夜之间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感,那些曾经轻易流露的撒娇、欢笑和依赖,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内在力量所取代。她变得异常安静,异常专注,异常稳重。这种转变并非仅仅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更是一种心智的加速成熟。尽管她比本更低调内敛,不似他那般引人注目,但莱娅清晰地感受到,杰娜的思维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善于沉思。她开始用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目光观察世界,思考问题的方式带着一种同龄人少有的周全和审慎。她身上那种属于汉的、曾经鲜活跳动的生命力,并未消失,而是转化成了如今这份沉静的力量和内在的坚韧。
而杰森,这个和姐姐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精致五官的弟弟,却像是被注入了双倍的活力。他精力充沛,热情开朗,像个小太阳,但莱娅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与他的哥哥本如出一辙的冲动和易怒的火苗。看着这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莱娅心中不禁莞尔。杰森那藏不住的火爆脾气,还有本那熟悉的倔强和冲动,都让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汉.索罗——那个曾经满嘴俏皮话、天不怕地不怕、暴脾气一点就着的走私犯。尽管汉后来总爱调侃自己“人到中年,激情不如当年”,但莱娅知道,那份骨子里的桀骜和热血从未真正熄灭过,如今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两个儿子身上。
卢克看着莱娅与孩子们亲昵互动,尤其是杰森那毫不掩饰的兴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抱着已经睡熟的小安纳金,轻声问道:“看来他们都很希望你留下来,莱娅。你会留下来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确认一个珍贵的可能。
莱娅抬起头,目光从杰森灿烂的笑脸转向卢克。她看到哥哥眼中那份深切的关怀,也感受到怀中杰娜安静却同样渴望的依偎。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释然和暖意,在她脸上舒展开来。
“当然了,卢克。”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带着一种终于卸下重担的轻松,“议长认为我需要放几天假缓一缓。”她微微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点对高层那套说辞的无奈,但随即化作一个真诚的微笑,“所以,我就姑且放松一天吧。”
说完,她轻轻松开杰娜,走到沙发边,在卢克身边坐了下来。她微微侧身,将头轻轻靠在了哥哥的肩膀上。卢克的身体温暖而坚实,是她在经历了无数风雨后最可靠的港湾之一。她的目光落在卢克怀中熟睡的安纳金粉嫩的脸颊上。莱娅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爱地戳了戳婴儿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安纳金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嘴无意识地吧唧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引得莱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真像你小时候,”莱娅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回忆的温柔,“安静的时候像个天使。”
“只有安静的时候?”卢克微微挑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问道。
莱娅抬起头,离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回敬道:“只有安静的时候! 你以为你小时候有多省心?”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那段遥远时光的怀念和调侃,“总是闹着要去别的星球冒险,总爱离家出走——塔图因的沙海都装不下你那颗想飞的心。欧文叔叔和贝露婶婶可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卢克闻言,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没有反驳。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眼神温柔得像塔图因的双子落日。“是啊,”他轻声承认,带着一丝对养父母的深深怀念和愧疚,“他们确实付出了很多。”那段在农场看似平凡却充满无形束缚的岁月,那份渴望冲破天际的躁动,如今都化作了遥远而温暖的回忆。
他看着莱娅逗弄婴儿的手指,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嘲和预言般的调侃:“看来,令人操心是索罗和天行者家孩子的传统了。”
莱娅也笑了,目光扫过正安静观察小弟弟的杰娜和跃跃欲试想摸摸婴儿又怕吵醒他的杰森,意味深长地点头:“看来是的。而且,这传统怕是要代代相传了。”
*
入夜,科洛桑这颗银河心脏依旧在窗外脉动不息。无数飞行艇的流光如同倒悬的星河,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将冰冷的蓝白色光芒投射进卢克卧室的地板。小安纳金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卢克轻轻关上门,又确认了杰娜和杰森房间的灯已熄灭,才拖着疲惫却毫无睡意的身体再度回到自己的卧室。
客厅里,莱娅还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洁白的丝质睡袍衬得她肤色如玉,披散的褐色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光。上午的袭击似乎被她强大的意志力隔绝在外,她正专注地审视着手中圆形电脑投射出的全息新闻影像,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散发着微苦的香气,显然,她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处理着比个人安危更复杂的星系事务。卢克看着她沉静的侧影,一股深重的内疚感涌上心头。妹妹为他、为孩子们构筑了这个临时的避风港,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
他曾提过支付费用,但莱娅断然拒绝,坚持汉的钱应用于他和孩子们的生活。这份拒绝反而加深了卢克的不安——他不能永远欠着这份人情。
他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只能尽量不成为她的负担。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等楚巴卡拿到汉的那笔钱回来,他一定要把这段时间住在这里的花费,一分不少地还给莱娅。 到那时,莱娅就不用再担心他和孩子们的生活了。这至少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里隔绝了科洛桑的喧嚣,只剩下小儿子安稳的呼吸。卢克躺回冰冷得如同金属板的床铺,身下昂贵的丝绒床单细腻却毫无暖意,与汉那件旧夹克粗糙却熟悉的触感形成刺目的对比。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枕边那件折叠整齐的飞行夹克攫住——那是汉的遗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主人最后的气息,混合着机油、汗水和一种独属于汉的、难以言喻的野性味道。白天,他是孩子们眼中可靠的父亲,是妹妹面前努力坚强的兄长。他谈论儿女,安排生活,用平静的面具掩盖着内心的千疮百孔。然而,当科洛桑夜晚的霓虹灯光被挡在窗外,当寂静真正降临,那层伪装便脆弱得如同泡沫。汉.索罗死亡的阴影,如同窗外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投下的巨大黑暗,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冰冷而窒息。
即便为了躲避贾巴残余势力的疯狂报复,他们不得不仓促离开那个曾经充满汉的气息、每一寸角落都留有他们共同生活痕迹的小屋,转移到科洛桑这个安保森严但陌生得令人心悸的高层住所,卢克依然无法适应。内心深处,他其实渴望留在那个小屋,虽然那里每一处都刺痛着他,但至少与汉一起生活过的回忆如同无形的支撑,让他还能在痛苦中汲取一丝活下去的力量。然而,他不忍心拒绝莱娅倾尽全力提供的保护与关怀,也隐隐害怕自己会彻底沉溺在那片浸满悲伤的回忆之海里无法自拔,于是才选择了离开。
这间公寓宽敞、明亮、一尘不染,配备了最先进的恒温系统和隔音材料,是莱娅能提供的最安全的庇护所。可这份冰冷的奢华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巨大的空洞。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反射着他孤独的身影,昂贵的合成材料家具散发着毫无生气的、消毒过的气味,取代了记忆中那间小屋混杂着机油、孩子们偷吃零食留下的甜香和汉信息素的、属于家的独特气息。这里的一切都完美无缺,却唯独没有汉。
汉过去也常有数月不归的差事,但那时不同——卢克知道他会回来。他会在深夜辗转难眠时,最终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靠近,被轻轻搂入怀中,听到那声低沉的“我回来了”,而卢克总会喜出望外地转过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献上思念的吻。有时则是白天,当千年隼的引擎声在屋外响起,卢克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冲出屋子,在阳光下与刚跳下舷梯的汉紧紧拥吻。
可如今,那曾经支撑他熬过漫长等待的锚点消失了。最刺骨的,莫过于身边床榻的空荡。他总习惯性地翻身,手臂探向身侧,渴望触碰到那具温暖、坚实、带着点玩世不恭痞气的身体,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和身下昂贵织物那令人窒息的细腻。那份失落,尖锐得能刺穿灵魂。
而汉留给他的标记,那深植于他体内、如同烙印般宣告着归属的Alpha印记,此刻正隐隐发烫,像一颗埋藏的火种。昏迷苏醒后的第二天,医生出于对他未来生活的考虑,曾委婉地建议他通过手术清除这个标记。卢克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汉为了他和孩子牺牲了一切,甚至生命。这个标记,是汉存在过的证明,是他们曾经紧密相连、彼此拥有的最私密、最深刻的证据。他怎么可能亲手抹去?这是他仅存的、最珍贵的念想。
他伸出手,将枕边的夹克紧紧搂入怀中,把脸深深埋进那粗糙的布料里,贪婪地呼吸着。汉残留的信息素已经极其微弱,几乎被清洗剂的味道覆盖,但即便如此,当布料摩擦过他的脸颊和颈侧,当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包裹着他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还是从体内深处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身体,远比他的理智更诚实,也更残酷地记得那些销魂蚀骨的时刻。
那些记忆汹涌而至,带着令人窒息的细节和热度:汉霸道而充满占有欲的吻,带着烟草和烈酒的味道,总能轻易点燃他,那滚烫的唇舌不仅掠夺着他的口腔,更会沿着他敏感的耳廓一路向下,湿热的吻痕如同烙印般烙在他颤抖的耳垂、纤薄的脖颈,直至啃噬到他圆润的肩头,留下阵阵细密的刺痒;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惊人的热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游走、揉捏、探索,轻易就能撩拨起他全身的火焰;而最让他灵魂战栗的,是汉将他牢牢禁锢在身下,滚烫而蓄势待发的性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缓缓拓开、顶入他湿滑柔软的入口,带来灭顶的饱胀感和被完全填满的归属感。汉低沉沙哑、充满情欲的喘息在他耳边响起,每一次有力的顶弄都仿佛要将他钉穿,深入到他身体最核心的地方,让他失控地尖叫、沉沦在那片令人晕眩的欲海之中。
他们的身体早已在无数个赤诚相对、水乳交融的夜晚里,熟悉了彼此最细微的反应和渴求。那些数不清的交合,无论是在千年隼那局促的空间里,还是在后来那个暖黄色灯光下、堆满零件却无比温馨的小窝里,每一回都激烈且酣畅淋漓,每一回都将他推向感官的巅峰,刻骨铭心。
他还记得他们多年前共享的那个初夜,就在千年隼狭窄的铺位上。楚巴卡在舱外修理飞船的噪音成了背景音。当汉的手指解开他的上衣时,卢克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脸颊和脖颈瞬间烧得滚烫——在此之前,除了妹妹莱娅,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过身体。汉的耐心与温柔,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小心翼翼地抚平了他的紧张,纾解了他的无措,让他最终鼓起勇气将自己全然交付。他们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楚巴卡不耐烦地推开舱门要求帮手,撞见慌忙抓起衣物遮掩的卢克和一脸坦然的汉。伍基人暴躁地跺了跺脚,低吼一声,毛发几乎倒竖起来。
而今,这些蚀骨销魂,令人血脉贲张的汹涌记忆本身就成了一种甜蜜又绝望的酷刑。一股熟悉的、隐秘的欲望在下腹悄然苏醒、汇聚,像一团闷烧的炭火,缓慢而执着地释放着热量。卢克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经历完整的发情期了,但他年轻的身体依然保留着对欢愉的本能渴望。
他咬着下唇,竭力压抑着即将溢出的呻吟,齿尖几乎陷进柔软的唇肉里。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双腿下意识地夹紧,大腿内侧的肌肉绷得发酸。睡袍下摆被无意识蹭开,一只滚烫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滑过平坦的小腹,探向腿间那已然湿润的入口。指尖触碰到一片惊人的柔软和滑腻,那里早已濡湿一片,温热的湿意甚至浸透了薄薄的底裤边缘。仅仅是这轻微的触碰,就带来一阵细微而强烈的战栗,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皮。
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汉粗糙的手指在那里恶意地打圈、按压,激起他体内一阵阵痉挛般的渴求,或是那更粗粝、更滚烫的硬物,带着惊人的尺寸和热度,一次次缓慢而坚定地拓开他紧致的甬道,深入浅出地摩擦着他最敏感、最脆弱的内壁褶皱,每一次抽离都带出黏腻的水声,每一次顶入都撞得他魂飞魄散。
他急促地喘息着,呼吸间带着细微的颤抖,脸颊灼烧般滚烫。手指不再满足于表面的触碰,它急切地拨开湿透的布料,带着一丝羞耻和更强烈的渴望,直接探入了那湿滑温热的入口。内壁柔软而富有弹性,紧紧包裹着他的指尖,分泌出的爱液异常丰沛,让抽送变得异常顺滑。
他模仿着记忆中汉给予的节奏和力度,先是试探性地深入,指节弯曲,寻找着那个能让他瞬间失神的敏感点。当指腹终于按压到那处熟悉的、微微凸起的软肉时,一股强烈的电流般的快感猛地炸开,让他腰肢一软,差点呜咽出声。他死死咬住下唇,将呻吟堵在喉咙深处,手指开始在那一点上用力地揉按、旋转,同时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和深度。甬道内壁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手指,发出细微而淫靡的声响。
一只原本紧搂着夹克的手,仿佛被无形的记忆牵引着,悄然松开了布料,摸索着探向自己睡袍的领口。指尖颤抖着拨开衣襟,直接抚上了胸前那早已挺立、敏感得近乎疼痛的乳尖。当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灼热的乳首时,他浑身剧烈地一颤,一声压抑的呻吟终于从紧咬的唇缝中泄露出来。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是汉的唇舌——那湿热而灵活的舌头,正顽劣地卷住他敏感的乳尖,时而用力吸吮,时而用齿尖不轻不重地碾磨,带来一阵阵混合着轻微刺痛和极致酥麻的快感。或者,那是汉带着枪茧的、粗糙而滚烫的手指,正带着掌控欲地捻弄、拉扯着那小小的凸起,每一次揉捏都精准地撩拨着他体内更深处的火焰。这想象如此真实,仿佛汉的气息就喷吐在他的胸口,那熟悉的、带着戏谑和情欲的低沉笑声就在耳边。他不由自主地用指尖模仿着记忆中汉的力道和方式,用力地揉搓、按压着自己脆弱的乳首,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直冲下腹的电流,与他腿间手指的抽插动作形成了令人晕眩的共振。
快感如同荆棘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理智。
那只在胸前肆虐的手,仿佛被更深处汹涌的欲望驱使着,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被揉捏得红肿滚烫的乳尖。它沿着汗湿的肌肤一路向下滑去,指尖划过肋骨、腰侧,留下湿漉漉的、仿佛被舔舐过的冰凉轨迹。在卢克紧闭双眼的黑暗视野里,那滑动的触感不再是手指,而是幻化成了汉那灵活而炽热的舌尖——它正带着熟悉的、令人战栗的贪婪,沿着他身体的曲线蜿蜒而下,如同品尝珍馐般,细细描摹着他肌肤的纹理,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触碰都激起更深的渴望。
它目标明确地覆上双腿之间那根早已硬挺、渗出湿滑粘液的男根。当同样灼热的掌心包裹住自己灼烧的欲望时,卢克浑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栗,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抽气。他想象着那是汉的手——那双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大手,是如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圈住他的根部,指腹粗糙的纹理摩擦着敏感的柱身,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或是汉滚烫的嘴唇和牙齿曾在他大腿内侧那片敏感的嫩肉上留下过一串串湿热的吮痕与咬痕,那刺痛混合着麻痒的感觉瞬间在记忆中复苏;或是汉那总是带着坏笑的、同样炽热的嘴唇,是如何贪婪地含住他的顶端,用灵活的舌尖舔舐、嘬入,甚至用牙齿轻轻刮过铃口,每一次吞吐都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这双重叠加的想象和触感,如同在燃烧的火焰上浇油。他再也无法压抑,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终于冲破了紧咬的唇齿,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
“汉……”
他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夹克,仿佛那是汉宽阔的胸膛,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同样滚烫的肌肤。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在他体内疯狂地奔涌、累积,越来越强烈,最终汇聚成一股无法阻挡、即将决堤的洪流。他弓起背脊,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脚趾在冰凉的床单上蜷缩,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上,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就在这濒临极限的瞬间,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天花板,而是汉汗湿的、充满侵略性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睛燃烧着情欲的火焰,紧紧锁住他。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汉滚烫、坚硬、搏动着的性器,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力量,深深楔入他身体最柔软、最脆弱的深处,每一次凶狠的顶撞都准确地碾过他体内那个早已被揉弄得敏感不堪的凸点,带来灭顶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快感。他仿佛能听到汉那低沉沙哑的喘息就在耳边炸响,感受到那具强壮身躯覆盖下来的重量和灼热体温,以及那滚烫的硬物在他紧致湿滑的甬道内壁疯狂摩擦、冲撞时带来的、几乎要将他撕裂又填满的极致饱胀感。
“汉……汉......”他破碎地呜咽着,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咒语,点燃了引信。
“求你……汉……射在里面……”这无声的、绝望的祈求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
仿佛回应着他灵魂深处的呼唤,那幻想中的、属于汉的滚烫硬物在他体内猛地膨胀、搏动,紧接着,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洪流,带着汉独有的、霸道而浓烈的气息,如同熔岩般凶猛地、不容抗拒地喷射、浇灌进他身体最核心的生殖腔口。
这想象中的、被彻底占有和标记的极致快感,与现实身体积累到顶点的汹涌浪潮瞬间叠加、引爆。
无声地,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深处激射而出,溅射在他紧绷的小腹和仍在抽动的手指上,带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让他眼前发白的痉挛。这痉挛是如此强烈,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他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挣扎、抽搐。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般的呜咽,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涌出,模糊了视线。甬道内壁剧烈地、贪婪地收缩、吮吸着深入其中的手指,仿佛在绝望地挽留那根本不存在的、属于汉的填充物和灼热精液。那幻想中汉射精时的冲刷感,与他现实中潮吹时温热的液体喷涌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虚幻又真实的双重高潮,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抛向虚无。
高潮的余韵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席卷而过,留下的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失落。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手指依旧埋在湿滑的入口,感受着内壁痉挛般的余颤,但那幻想中的滚烫、饱胀和被彻底填满的归属感,却如同指间沙,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冰冷的现实,和一片黏腻的狼藉,残酷地提醒着他,刚才那灭顶的欢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影。
卢克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几缕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他睁开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窗外投射进来的、冰冷而毫无温度的科洛桑光影,又低头看了看小腹上那片黏腻的狼藉。他默默地伸手从床头柜抽出纸巾,动作机械而麻木,一下下擦拭着皮肤上的湿滑和指尖的黏腻。
就在擦拭小腹下方那片湿漉时,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按压了一下平坦的小腹深处。一股尖锐的、混合着空虚和钝痛的失落感猛地攫住了他。他想起了汉。汉的手指,那双骨节分明、带着枪茧的大手,总是比他自己的更有力、更深入。汉不会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探索,他会用指节强硬地拓开紧致的甬道,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直捣黄龙般深入到他身体最隐秘、最脆弱的深处——那个孕育生命的温床,他的生殖腔口。而每当这时,汉总会用另一只大手牢牢扣住他的后脑,带着霸道的气息封住他的嘴唇,将他的呜咽和喘息尽数吞没。那种被强行撑开、被指腹或更粗粝的硬物抵住甚至试图顶入生殖腔口的饱胀感和压迫感,混合着唇舌被彻底侵占的窒息感与掠夺般的激情,是汉独有的烙印,是任何自我抚慰都无法复制的极致体验。
而现在,无论他自己的手指如何努力模仿、如何深入探索,都永远无法触及那个被汉彻底占有过的、身体最核心的隐秘角落。他的嘴唇也再不会被那样充满力量与欲望地覆盖、吮吸、啃咬。指尖下的空虚感从未如此清晰、如此令人绝望。唇齿间残留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无声的孤寂。
这股巨大的落差感,比高潮后的空虚更甚,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心脏。一阵剧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直刺眼眶。他试图咬紧牙关,将那股汹涌的悲鸣堵在喉咙深处,但破碎的呜咽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紧抿的唇缝间溢了出来,带着颤抖的尾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窗外遥远而陌生的城市光影,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留下灼烧般的湿痕。每一次短促的吸气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抽噎,肩膀随之剧烈地耸动,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痛苦都挤压出来,而呼出的气息则化作断断续续、破碎不堪的啜泣。
他再次将脸深深埋进那件夹克,用尽力气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息刻进肺里,融入骨血。疲惫和巨大的悲伤终于压倒了翻腾的思绪和身体的余韵,他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般,脸颊紧贴着粗糙的布料,感受着泪水被布料吸收的湿冷触感,紧紧搂着那件残留着爱人最后气息的衣物,蜷缩在冰冷而空荡的床铺上,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不安的、被泪水浸湿的、带着咸涩与绝望气息的睡眠。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沉沉睡去前不久,卧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细缝。客厅微弱的光线勾勒出莱娅沉默的身影。她站在那里,看着哥哥蜷缩在床上的背影,看着他紧紧搂着那件属于汉的旧夹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对哥哥此刻脆弱与孤独的深深理解。她静静地看了片刻,目光扫过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汗湿的额角,最终,无声地、缓缓地将门重新合拢,将那沉重的悲伤、隐秘的欲望、无声的泪水和那份永远无法填补的生理落差所带来的巨大失落,都关在了门内。
Notes:
好,Skysolo部分我写得很满足,下一章银河双子也要开始发力喽(你)
Chapter 4
Notes:
突然更新,文前预警:
1、本章篇幅依旧很长,莱娅政治线依旧没啥可读性,但我搞星战同人重点在于自我满足,并非意在取悦手机屏幕前的所有看官,不喜可以右上或者快速跳过;
2、本章有双子女A男O四爱描写,虽说skysolo的戏份挺足,本章是银河双子发力,但是有精神3P倾向请注意;
3、本章旧正史卢克之原配妻玛拉.杰德上线,可能会为了尽量贴合玛拉的原著性格,给她安排少量言语调戏,但在这篇同人里他俩并不会是一对,所以阅读时请尊重这一点,尽管我接受lukemara官配,但也不希望有看官拿我这篇文去代餐cp向互动,谢谢配合。
Chapter Text
安保等级提升的效果立竿见影,渗透进生活的每个角落。公寓周围的监控探头被悄然更换或加密,孩子们的上下学路线和时间被严格规划,座驾也换成了防弹型号。卢克能清晰地感受到平静表象下紧绷的神经——窗外任何不寻常的声响,通讯器不合时宜的震动,都会让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孩子们虽然懵懂,却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凝重,玩耍时少了往日的肆无忌惮。莱娅本人更是被迫大幅缩减公开行程:议会发言、公开慰问、慈善活动……许多需要她亲临的场合,如今只能通过全息投影或由别的同僚代劳。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进华丽笼子的鸟儿,每一次振翅都撞在无形的壁垒上。自由被严密的安全措施取代,带来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被束缚的烦躁。
然而,有一件事,莱娅坚持必须亲自前往——慰问那位在爆炸中无辜丧生的司机家属。
在一个阴沉的下午,莱娅在重重安保的护送下,低调地来到司机位于科洛桑下层区域的家。狭小的公寓里弥漫着悲伤与绝望。司机的Beta妻子,面容憔悴、双眼红肿,见到莱娅时泪水再次决堤。她紧紧抱着丈夫的遗照,身体因剧烈的抽泣而颤抖,反复呢喃着丈夫的名字和对未来的茫然恐惧。两个年幼的孩子依偎在她身边,眼神里充满惊恐和不解。
看着悲痛欲绝的遗孀,莱娅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那失去伴侣的巨大空洞,那被骤然抛入黑暗深渊的绝望,是如此熟悉。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卢克。她的哥哥,承受着比眼前这位遗孀更深沉、更复杂的痛苦——失去挚爱的Omega、失去未来的依靠,甚至连凭吊的遗骸、举行告别仪式的机会都被剥夺,还要面对无休止的威胁和内心的创伤。
可除了得知汉死讯时的短暂崩溃,在外人面前,卢克总是保持着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沉默地处理琐事,沉默地安抚孩子,沉默地接受一切安排。莱娅知道,这不是坚强,是压抑。他把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都强行锁进心底,像一座沉默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熔岩翻滚。这种压抑,无异于侵蚀卢克身心的慢性毒药。看着遗孀毫无保留的痛哭,莱娅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健康的宣泄。有时,她希望卢克能像这位遗孀一样放声痛哭,而不是将一切都深埋在那双日益黯淡的蓝眼睛里。
莱娅将一笔足够保障这家人未来基本生活的信用点芯片轻轻放在桌上,承诺会持续关注孩子们的教育和成长。“请节哀,”她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这笔钱无法弥补你们的损失,但希望能让你们的生活少些后顾之忧。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联系我。”话语带着力量,却也透着深深的无力感。金钱能解决物质问题,却填不满失去至亲的心灵黑洞,正如她无法替卢克分担噬骨的痛苦,也无法为他找回一个可以告别的凭依。
几天后,同样阴郁的下午。在蒙.莫思马位于议会大厦深处、安保级别最高的私人安全屋里,莱娅与兰多秘密会面。厚重的防爆门外守卫森严,室内只有他们两人。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天,光线透过防弹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兰多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被沉重的忧虑取代。他递给莱娅一份加密数据板:“安全部门那边的调查结束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关键证据链被精准销毁,几个被收买的小喽啰顶了罪,声称是出于对改革派政策不满的报复。所有线索都是死胡同,查到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弃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毫发无损。”
莱娅接过数据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上面是那些顶罪者的苍白资料。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兰多脸上。窗外模拟的雨声沙沙作响,更衬得室内气氛凝重。
“官方渠道被堵死了,”莱娅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那就绕开它。兰多,用你的方式,你的渠道去查。我需要你从两个方向切入:第一,银河秩序党内部,塔斯克身边最核心的圈子。有没有人——未必是塔斯克本人,但一定是他极其信任或依赖的盟友——私下与贾巴的残余势力深度勾结?这个人可能提供了庇护、资金、情报,甚至直接参与了袭击策划。第二,查地下世界,尤其是那些专门接脏活的爆破专家团伙。贾巴要报复、制造恐慌,一定会找最专业、最冷血、最不留痕迹的刀。重点排查有受雇于贾巴前科,或近期有大笔不明资金流入的团伙。”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雨景。城市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如同他们面对的敌人。
“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莱娅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峻,“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兰多,这不仅仅是为了血债血偿。如果我们能揪出藏在联盟高层的毒瘤,或者一个与贾巴深度绑定的犯罪集团,这就是撕开塔斯克伪装的利刃,是扭转议会颓势、将他们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关键突破口。”
兰多看着莱娅眼中燃烧的、近乎冷酷的火焰,又想起卢克家中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眼中也燃起同样的火焰。“明白,莱娅。我会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知道什么叫寝食难安。”
然而,安保的铜墙铁壁能隔绝物理的爆能束,却无法抵御来自参议院穹顶之下、包裹在华服与冠冕堂皇辞藻中的恶意。
重返议会后,莱娅立刻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比赫特人贾巴的暴力更为阴险、更令人窒息的战场。她的敌人不再是面目可憎的暴徒,而是那些端坐在象征性的星球席位后、身着考究长袍、言必称程序正义、星系稳定与参议院尊严的银河秩序党成员,尤其是以塔斯克议长为核心的那个盘根错节的权力集团。
莱娅提出的每一项旨在加强安全监管、追查贾巴残余犯罪网络、或是对可疑星际资金流向进行深度调查的议案,在提交之初就遭遇了精密阻击。程序规则成了对手最得心应手的武器。她的提案常以条款措辞模糊,可能引发司法争议、侵犯法定隐私权、易诱发不必要恐慌等看似无可辩驳的理由被打回修改,陷入由塔斯克盟友把持的委员会所设置的冗长审议泥沼,意图将其阉割成一份充满空洞承诺却毫无执行力的文书。当莱娅在议会发言席上,试图直接呼吁关注贾巴残余对联邦安全的深度渗透时,塔斯克或其代言人总能适时地、礼貌地打断,将议题巧妙地引向“维护参议院团结与战后重建凝聚力”或“不应让个别悲剧干扰联邦宏伟议程”,用宏大而模糊的叙事消解她具体尖锐的指控。
获取内部信息的渠道也被系统地堵塞和污染。安全理事会、星际情报局等核心部门,对莱娅及其团队的质询响应变得迟缓和充满戒备。文件调阅申请常以涉及最高级别星际安全机密为由拒绝;可能提供证词的底层官员或分析员被突然调离核心岗位或安排长期休假;关键的跨部门联席会议记录变得语焉不详,关键段落被大面积加密涂黑。莱娅清晰地感觉到一堵无形的墙,由官僚惰性、部门壁垒和政治站队共同浇筑而成,将她隔绝在真相之外。她甚至怀疑,自己办公室的内部加密通讯是否已被渗透,任何深挖的举动都可能被暗处的对手无声化解。
最令莱娅愤怒与无力的,是信息与舆论的操控。塔斯克派系通过其影响力,深度渗透并引导着星系主流全息新闻网络和公共通讯频道。她被描绘成情绪不稳定、缺乏领导者应有的冷静自持,暗示其不再适合担任高级公职;她对安全议题的坚持被解读为滥用紧急状态权力、制造星系紧张与分裂;她对贾巴余孽的追查则被影射为借机清算政治对手、转移公众对政府重建效率不足的注意力。
然而,最卑劣、最刺痛莱娅的,是针对她个人私生活和性别身份的系统性污蔑。塔斯克的爪牙显然深挖了她过往的经历,尤其是奥德朗皇家学院和早期银河议会实习时期相对自由开放的社交生活。在科洛桑及其他星系的公共通讯板、匿名信息节点和立场暧昧的全息小报上,涌现出大量来源不明却极具煽动性的匿名信息。这些信息恶毒地指向莱娅的个人品行、Alpha身份,以及最核心的——她的女性特质。
帖文绘声绘色地描述莱娅学生时代如何利用其Alpha女性的魅力勾引和玩弄追求者,声称她的追求者横跨多个性别,暗示她行为放荡、不负责任。更令人作呕的是,一些帖子甚至自称是莱娅的前任,用露骨虚假的细节,将她刻画成一个冷酷、滥交、只追求刺激和权力、毫无忠诚可言的Alpha形象,编造她如何轻易许诺又抛弃,将感情视为政治筹码和消遣工具。这些捏造的“真相”,旨在彻底摧毁莱娅作为领导者的道德基础和个人信誉。
这种攻击极其阴险。它利用人们对政治人物私生活的好奇与道德评判,将莱娅塑造成私德败坏、不值得信任的形象。它暗示她现在的政治诉求——为汉复仇、保护家人、追查真凶——都不过是Alpha控制欲和权力欲的延伸,而非出于公义或责任。它试图从根本上瓦解公众对她的同情和信任,让她的任何严肃呼吁都蒙上虚伪的色彩。当公众开始讨论这个玩弄感情的女议员时,她关于安全、正义和追责的声音,其分量和可信度便被无形削弱。这种信息层面的围剿,如同弥漫在参议院穹顶下的神经毒气,无形却致命,持续侵蚀着她的政治资本,试图将她彻底孤立,让她的声音在公民耳中变成可疑、偏激、甚至道德污点的代名词。每一次看到那些捏造的污言秽语,莱娅都感到冰冷的恶心和难以抑制的怒火——这不仅是对她个人的侮辱,更是对她所珍视一切的亵渎。然而在公开场合,她必须死死压下翻腾的情绪,任何激烈的反驳都可能被解读为心虚,落入对手的陷阱。
但即便如此,莱娅没有气馁。愤怒的火焰在她胸中燃烧,却淬炼出更加冰冷的决心。她深知,塔斯克派系精心编织的污蔑之网,目的就是让她在屈辱和愤怒中失去方寸,要么冲动犯错,要么黯然退缩。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科洛桑的夜幕深沉,如同浸透了墨汁。在议会大厦深处,一间由多重加密力场和物理隔音屏障保护的密室里,莱娅凝视着全息星图上闪烁的警报点。这些红点大多集中在偏远的贸易航线和矿业殖民地,无声控诉着塔斯克政府对边缘星系安全的漠视。
她的反击已经开始奏效。就在昨天,一份由她匿名资助的独立安全评估报告,通过兰多·卡瑞辛控制的几条地下数据管道,像病毒一样在银河秩序党以外的通讯节点传播开来。报告用冰冷的数据对比,赤裸裸地展示了塔斯克安全理事会将过半预算用于科洛桑及邻近星系的形象工程安保,而分配给高危边缘哨站的资源却捉襟见肘,甚至不及某些富豪区的私人安保开支。
这份报告在塔斯克控制的官方媒体中激不起一丝涟漪,但在边缘星系的酒吧、矿工工会集会和自由飞行员频道里,却引发了愤怒的共鸣。莱娅知道,动摇塔斯克统治根基的裂缝,正从这些被遗忘的角落悄然蔓延。
桌上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兰多。
“莱娅,”兰多的全息影像浮现,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想和你谈谈。他通过一条非常规、但绝对安全的旧频道联系到我,指名要见你。”
莱娅挑眉:“意想不到?兰多,现在不是玩神秘游戏的时候。”
“相信我,这值得你一听。”兰多侧身,让另一个全息影像接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穿着剪裁考究但款式略显陈旧的深灰色制服,没有明显的派系标识。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线条如刀削斧凿,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全息影像的阻隔,直视莱娅的灵魂。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气质。
“初次见面,奥加纳议员,”男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叫威尔赫夫.塔金,前共和国内政部高级监察长。”
莱娅的心脏猛地一跳。塔金!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一个在旧共和国时代就以铁腕、高效和近乎无情的理性著称的官僚。传闻他因过于执着于某些不合时宜的调查,在前议长帕尔帕廷势力崛起前就被迫提前退休,销声匿迹。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塔金先生,”莱娅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声音平稳无波,“久仰。但我不明白,一个退休的前监察长,为何要通过如此隐秘的渠道找我?”
塔金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全息影像的阻隔,仿佛能洞悉莱娅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因为,奥加纳议员,你正在追查的贾巴余孽,以及他们背后更深层的阴影,与我当年被迫中断的调查目标,高度重合。”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我掌握着一些被刻意掩埋的碎片。关于贾巴死后,其犯罪帝国核心资产如何被转移、洗白,以及某些银河秩序党高层人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关于那个操纵这一切、隐藏在层层幕布之后的庞大势力。”
莱娅的心猛地一沉。汉的死,那些针对她的污蔑,塔斯克的崛起……难道都只是某个庞然大物棋局中的一步?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庞大的势力?塔金先生,请说得更具体些。”
塔金没有直接回答,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莱娅,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精准:“具体性需要建立在足够的信任基础上,议员。而信任,往往始于坦诚。比如,我知道你不仅仅是贝尔.奥加纳的养女。我知道你的真实血脉。我也知道你还有一个兄弟,卢克.天行者,在远离科洛桑政治漩涡的地方。”
莱娅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个信息是她和卢克守护最深的秘密!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察觉到致命威胁的母狮,眼神锐利如刀:“你调查我?这是威胁吗,塔金先生?”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尽管那里并没有武器。
塔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理性面具,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威胁?不,议员。恰恰相反,这是坦诚。我认识你们的生父。很多年前,他曾是我的下属。”
他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掠过一丝涟漪,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遗憾的意味,“他是一个拥有非凡潜力的人。可惜,他后来的选择,令我深感失望。他背离了我们共同追求过的某种秩序与力量的理想。”
他停顿片刻,目光重新聚焦在莱娅身上,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然而,看到你,莱娅,在政坛上展现出的智慧、勇气和韧性,这令我感到欣慰。你继承了他的力量,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或许能真正改变些什么的道路。”
塔金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说到你的兄弟......”说到这,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确的词汇,“根据我掌握的信息碎片,他似乎选择了更一种低调的生活方式,远离科洛桑的喧嚣。这很明智,尤其是在贾巴的残余势力尚未完全肃清的情况下。”塔金的目光看似关切地落在莱娅脸上,实则像无形的探针,试图捕捉她最细微的反应。
“不过,议员,请允许我基于过往经验提醒一句:贾巴势力的报复模式具有显著的延展性和不可预测性。他们对关联目标的追踪,往往不受常规地理或时间限制。任何与核心目标存在显著关联的个体,其安全态势都需要极其审慎的评估。”
莱娅的大脑飞速运转,警惕的弦绷到了极致。塔金的话像一把双刃剑,既透露了惊人的秘密,又充满了危险的试探。他对卢克的存在只是泛泛提及,并未掌握具体位置?这似乎是一个试探的缺口。
“卢克的安全是我最优先的考量,”莱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巧妙地回避了具体信息,“他的位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我们初次接触、信任基础尚未建立的此刻。”她直视塔金,眼神锐利,传递出明确的信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塔金冰蓝色的眼眸凝视了莱娅片刻,那目光仿佛在评估一块坚硬的矿石。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或不满,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莱娅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谨慎是美德,议员,尤其是在保护至亲时。”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理解并尊重你的决定。请放心,我提供帮助的意愿,不会因你此刻的保留而有丝毫减损。我的人脉和资源网络,将全力协助你对抗塔斯克和其背后的阴影。”
他迅速将话题拉回合作轨道,仿佛刚才对卢克的试探只是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插曲。
*
阳光透过公园巨大的透明穹顶洒下,温暖却不灼热。卢克.天行者走在精心修剪的草坪小径上,步伐沉稳。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浅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下身是一条深色的卡其裤和一双舒适的软底便鞋。这身打扮低调而实用,属于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市民风格,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注意。他胸前用柔软的婴儿肩带稳稳地固定着安纳金.索洛。小家伙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小手在空气中挥舞着,试图抓住那些由全息投影仪生成的、飘浮的彩色光点,不时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卢克没有刻意遮挡面容,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双锐利的蓝眼睛自然地暴露在光线下。然而,他的步伐虽然平稳,目光却像经验丰富的安保人员一样,习惯性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晨练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妇女、坐在长椅上对着数据板工作的年轻人。公园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一切都显得平静祥和,充满了都市生活的日常气息。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卢克.天行者的名字或许在某个特定圈子里有些分量,但对于公园里绝大多数擦肩而过的普通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带着可爱婴儿的年轻父亲。更何况,在这座以千万计人口的巨型都市里,人们早已习惯了擦肩而过,各自奔忙,没有人会特意停下脚步,去询问他这个陌生人的名字。
“卢克主人,”C-3PO亦步亦趋地跟在父子稍后侧,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紧张腔调,“我必须再次表达我的忧虑。在目前这种微妙的情况下,出现在如此开放的公共场所,其风险系数显著高于莱娅主人公寓的安全阈值。根据安全协议的核心精神……”
“3PO,”卢克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打断他,目光依然警惕地扫过不远处一群正在交谈的年轻人,“安纳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他需要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本明天就回来了,我想给他买点他喜欢的熏肉和蓝莓酱,家里的日用品也该补充了。”想到即将回家休假的长子,卢克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和期待。
“哔——嘟——”圆柱形的宇航技工机器人R2-D2发出一串短促而略带嘲讽的哨音,圆顶上的传感器灯闪烁着,似乎在嘲笑C-3PO的杞人忧天,又像是在报告周围环境一切正常。
他们的组合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目光。一个年轻男人胸前抱着婴儿,身边还跟着两个如此高级、功能各异的机器人,这景象在公园里并不常见。几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忍不住交头接耳,目光在卢克身上和他身边的机器人之间来回打量。
“看那两个机器人,保养得真好……”
“是啊,那个抱着婴儿的,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还有这种配置的机器人随行……”
“说不定是哪个议员的配偶?或者哪个大公司高层的家属?看着很低调呢。”
“孩子真可爱……”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隐约飘进卢克的耳朵。他不动声色,只是将护在安纳金背后的手收得更紧了些,让小家伙更贴近自己胸膛。让她们误会也好,总比猜到真相强。这个依偎在他胸口、散发着奶香和生命热度的小小身体,是在他另一个父亲死后的第二天才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每一次低头凝视安纳金纯净无邪的脸庞,卢克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个孩子,是汉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也是最尖锐的提醒,提醒着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会用蛮横的吻和滚烫的怀抱将他淹没的男人。
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靠近一丛茂密灌木的地方停下脚步,并没有坐下,只是微微侧身,让安纳金能更好地看到周围。微风送来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安纳金睁着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逐着穹顶模拟出的、缓缓飘过的云朵光影。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肉乎乎的小脚在包裹着他的柔软布料里欢快地扑腾,像两条刚离水的小鱼,时不时还发出几声短促而满足的“咯咯”声。卢克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儿子,那张纯净快乐的小脸近在咫尺,紧绷的神经有片刻的放松,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小的、充满生命力的心跳和体温。这份纯粹的快乐,让卢克的心在刺痛之余又涌起无尽的怜惜。这个孩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他的另一个父亲,就永远失去了拥有他的机会。安纳金一出生就背负着这份缺失,这让卢克心疼得无以复加。为了守护这样的笑容,为了弥补安纳金永远无法拥有的那份父爱, 暂时的躲藏和谨慎都是值得的。
“卢克主人,”C-3PO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虽然R2认为环境风险可控,但我必须提醒您,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还包括采购。考虑到人流高峰时段即将到来,以及需要采购物品的种类和数量,我认为我们应该合理规划时间,避免在公园逗留过久,以确保能在相对安全的时间内完成采购并返回住所。”
卢克抬起头,目光越过安纳金的头顶,再次快速扫视了一圈公园。阳光正好,但确实该走了。
“你说得对,3PO。”卢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调整了一下肩带,确保安纳金稳稳地贴着自己。“安纳金,我们该去给哥哥买好吃的了。”他对着胸前的小家伙轻声说。
卢克迈开步子,没有选择来时的路,而是转向一条通往公园侧门、人稍少的小径。他拉低了帽檐,步伐比来时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尽量减少胸前的颠簸。C-3PO立刻跟上,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采购清单和最优路线。R2-D2滚动着轮子,圆顶上的扫描灯持续工作,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公园的宁静被超市入口自动门的嗡鸣声取代。卢克胸前绑着安纳金,在R2-D2投射出的微缩路线图指引下,走进了一家规模适中、商品齐全的社区便利商超。明亮的灯光、整齐的货架和略显嘈杂的背景音构成了一种热闹的氛围。安纳金似乎被琳琅满目的色彩和声音吸引,小脑袋像个不安分的拨浪鼓,在卢克胸前急切地左右转动,试图将每一处新鲜景象都收入眼底。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短促的“啊啊”声伴随着咂嘴的轻响,仿佛在努力表达对这奇妙世界的惊叹和渴望。
C-3PO立刻进入了状态,他的光学传感器快速扫描着货架:“卢克主人,根据最优采购路径规划,我们应首先前往生鲜冷藏区获取本主人指定的熏肉,随后前往调味品区寻找蓝莓酱,接着是主食材区采购晚餐所需,最后是日用品区……”
“哔——嘟!”R2-D2发出符合的声音。
“知道了,3PO,R2,”卢克简短地回应,推着车径直走向生鲜区。冷藏柜里陈列着各种肉类。他熟练地找到了一种用特殊香料腌制、烟熏风味浓郁的熏肉排——这是本的最爱。卢克仔细挑选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放入购物车。
接着是调味品区。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卢克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锁定在一款深紫色、标签上画着饱满蓝莓的果酱上。他拿起一瓶,确认了产地和成分——正是本喜欢的那个略带酸味的牌子,又拿了一瓶放进车里。
卢克抱着婴儿,和R2、推着购物车的C-3PO转向了更广阔的生鲜蔬果和主食材区。超市里明亮的灯光照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空气中混合着新鲜蔬果和冷藏肉类的气息。他微微蹙起眉头,推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采购清单的核心部分开始了——为今晚的家庭晚餐挑选食材。
他的目光首先扫过冷藏肉柜。杰娜的口味像极了她的另一个父亲汉,偏爱浓郁、甜咸交织的冲击感。卢克的手指在一排排肉品上掠过,最终停在一盒纹理漂亮、脂肪分布均匀的肋排肉上。指尖触碰到冰凉包装盒的瞬间,一种熟悉的、带着遥远暖意的感觉攫住了他。
这感觉将他猛地拉回过去——那时,汉和楚巴卡常常在外奔波,穿梭于星系之间,有时一去就是数周。卢克便独自在那些低调、规模更小的市集或补给站穿梭,为孩子们购买食物和日用品。他记得自己如何在有限的预算下挑选最新鲜的食材。而当汉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带着一身尘埃和爽朗的笑声时,卢克总会第一时间冲进厨房,兴高采烈地为爱人准备他最喜欢的食物——烤肋排。汉对烤肋排的热爱简直刻进了骨子里,尤其是配上蓝莓酱的版本。卢克清晰地记得,餐桌上,汉和他们的大儿子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总会为最后一块沾满浓郁蓝莓酱汁的肋排大打出手,像两个争抢糖果的孩子般叽叽喳喳,把餐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总是以卢克出面调和收场。那些为家人忙碌采购、精心准备食物的喧闹时光,曾是平凡日子里最踏实的幸福。
如今,推着购物车的手依旧稳定,挑选食材的目光依旧专注,但那个会冲过来给他一个大大拥抱、大声夸赞他厨艺、然后和本抢食到最后一刻的人,已经不在了。肋排肉的冰冷触感透过包装传来,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回忆的泡沫。卢克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生活还在继续,孩子们还需要他。
今晚,他会用本带回来的蓝莓酱(当然,得确保给本留足解馋的份量),加上一些秘制的香料,给杰娜做一道她每次都会舔手指的蓝莓酱烤肋排——这道菜,也承载着太多关于汉的记忆。无论他们闹得多欢,卢克注意到,汉总会眼疾手快地、或者本会默契地,在盘子的一角特意拨开几块烤得焦香、酱汁最饱满的肋排专门留给同样热爱这道菜的杰娜的。这是喧闹中带着的无声约定,是父子俩心照不宣的共识。
推车继续前行,来到摆放着各种鱼类的冷柜前。杰森的口味则更像卢克自己,更欣赏食材的本真,对过于甜腻或酱汁厚重的食物总是敬而远之。卢克的目光在几块洁白的鱼排上逡巡,挑选了几块肉质紧实、看起来非常新鲜的白鱼排。他打算简单地煎香,搭配一些清炒的时令蔬菜,撒上海盐和新鲜的香草碎,这会是杰森喜欢的清爽滋味。
接着,卢克想到了妹妹莱娅。作为新共和国的核心人物,她的压力可想而知。卢克太了解她了,当她被繁重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时,辛辣食物就是她的精神燃料。卢克毫不犹豫地走向速食区,精准地拿了几包包装上印着醒目字样的辣酱拌面——这是莱娅深夜伏案时的必备夜宵。不过,他也顺手拿了些更温和的食材,准备正经做点她能坐下来好好吃的饭菜,不能总靠速食面顶着。
最后是主食。本的熏肉和蓝莓酱已经买好,卢克想着本大口吃饭的样子,嘴角微扬。他记得本也很喜欢他做的奶油土豆泥,那绵密香浓的口感是绝佳的搭配。于是,他又拿起一袋沉甸甸的土豆和一盒冷藏的鲜奶油。
接着是配菜。卢克挑选了一袋新鲜的混合沙拉菜、本地产的多汁水果、还有一捆嫩绿的芦笋。就在他弯腰将一盒鲜奶油放入购物车时,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哦,天哪,这位先生,你的宝宝真可爱!瞧这双大眼睛,多机灵啊!”
卢克直起身,看到一个约莫四五十岁、面容和善却布满岁月刻痕的妇人。她推着自己的购物车,笑眯眯地看着他怀里的安纳金。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被整洁的白色头巾包裹起来的、隐约可见的浓密红发。安纳金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吸引了,那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妇人。他下意识地张开小嘴,粉嫩的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上唇,仿佛在品尝这份新奇。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原本抓着卢克的衣领,此刻也松开了,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握了两下,像是在试图触碰这位陌生又和善的面孔,最终却只是将小拳头塞进了嘴里,轻轻啃咬着,发出细微的“吧唧”声。
妇人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但最让卢克心头微微一紧的,是她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清澈、充满活力的蓝绿色眼眸,像阳光下变幻的海水,焕发着一种与脸上皱纹和佯装出的年龄感截然不符的活泼光彩。这奇异的不协调感让卢克本能地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卢克心头微微一紧,但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礼貌而克制的微笑,微微颔首:“谢谢。”他的声音温和,却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与此同时,他抱着安纳金的那只手臂下意识地收拢了些,手掌自然地抬起,轻轻覆盖在安纳金柔软的发顶上,仿佛一个无声的庇护。他的目光也刻意避开了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迅速从妇人脸上移开,重新投向货架上的蔬菜,仿佛在仔细挑选。
妇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也许是问宝宝多大了或者叫什么名字。她嘴唇微张,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依然带着好奇和未尽的热情。但卢克已经不动声色地转身,自然地绕到了旁边一排摆满谷物和意面的货架后面,巧妙地利用货架隔开了视线。他听到妇人似乎轻轻“噢”了一声,脚步声也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卢克暗自松了口气。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在这种时候,任何不必要的交谈都可能带来风险。他不能冒险。
结账通道的扫描光束最后一次扫过购物车里的物品,发出清脆的“嘀”声。卢克一手护着胸前安纳金的小脑袋,一手利落地将装满食材的环保袋递给C-3PO。金色机器人有些笨拙但努力地拎稳了所有袋子。R2-D2滚动着跟在旁边,圆顶上的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
“卢克主人,采购清单已完成,总支出符合预算。现在建议直接返回住所。”C-3PO一边努力平衡着袋子一边汇报。
“嗯。”卢克简短应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超市出口外的人行道。午后的科洛桑街道,行人匆匆,悬浮车流无声穿梭。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他们融入人流不过十几步远时,卢克全身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在他的后颈。这感觉源于无数次在危险边缘磨砺出的、对恶意目光的本能警觉。
他没有立刻回头,脚步未停,抱着安纳金的手臂收得更紧,让小家伙更贴近自己。他自然地低下头,仿佛在查看安纳金,同时借着这个动作,眼角的余光迅速扫向身后——利用街边一家咖啡馆光洁的落地窗作为镜子。
橱窗的倒影有些变形,但足够清晰。在街道斜对面,一个连接着立体停车场的拐角阴影处,一个异常高大、穿着深灰色高领长外套、戴着宽檐帽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塑,静静地伫立着。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在卢克目光扫过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街道,稍稍掀起了那宽檐帽的一角。惊鸿一瞥间,卢克看到帽檐阴影下,那暴露出的下颌和靠近耳根的一小片侧脸皮肤——那绝非正常的肤色或纹理。那是一片狰狞的、仿佛被烈火舔舐过的疤痕组织,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凹凸不平的蜡质光泽,与周围相对完好的冷硬下颌线条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更让卢克心头一凛的是,在那疤痕之下,似乎还覆盖着一层哑光的黑色材质,像是一个面罩。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抬手压低了帽檐,重新将自己裹进阴影里。但卢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帽檐下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沉重感。
卢克的心猛地一沉。这绝非普通的跟踪者。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冰冷、专注、充满压迫感,尤其是那惊鸿一瞥的严重烧伤痕迹,更添了几分诡异和危险。卢克快速在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任何能与之匹配的面孔。如此显著的特征,如果见过,他绝不会忘记。那么,是贾巴的人?
若是换作平日,孤身一人的卢克.天行者,绝不会选择逃避。他会在下一个拐角或者某个僻静的角落骤然停下,转身直面这个鬼祟的跟踪者,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逼视对方,冷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如果对方胆敢反抗或攻击,卢克有绝对的自信,能在几个干净利落的动作间将其制服,让对方明白招惹他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但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怀里抱着的是安纳金,是一个柔软、脆弱、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儿。任何一点冲突的余波——一次推搡、一次跌倒、甚至仅仅是对方狗急跳墙时射出的流弹——都可能对这个小小的生命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瞬间压制了他骨子里的战士本能。他不能冒险,一丝一毫都不能。为了安纳金,他必须将所有的锋芒收敛,所有的冲动压下,选择最谨慎、最稳妥的方式躲开。
“3PO,R2,”卢克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平稳,“我们被盯上了。斜对面拐角, 有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别回头看他。”
“噢,天哪!”C-3PO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拎着袋子的手臂更僵硬了。
“嘟——”R2-D2的哨音低沉。
“听着,”卢克脚步未停,目光快速扫视前方,“前面五十米,右转有条小巷,里面第二个岔路口分开。3PO你带着R2走左边那条,我走右边。分开后,你们直接去公寓楼地下车库的电梯厅等我,保持安静,别停留。明白吗?”
卢克抱着安纳金,脚步没有丝毫变化,维持着之前的节奏和方向,径直走向前方五十米处的小巷入口。C-3PO和R2-D2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进入光线稍暗的小巷,卢克立刻加快了步伐,但依旧保持着镇定。他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身后巷口的动静。果然,那个高大的灰色身影也迅速跟了进来,帽檐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在他背上。同时,一个独特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嘶——咔嗒……”的呼吸声,在小巷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变得清晰了一些,如同一个无形的、步步紧逼的节拍器,敲打在卢克的神经上。
小巷狭窄,两侧是住宅楼的后墙。卢克抱着安纳金,快步走到第二个岔路口。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机器人的位置,直接右转,拐进了右边那条更窄、堆放着一些废弃建材箱的通道。他能听到身后C-3PO和R2-D2按照指令,立刻转向了左边那条路。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和机械呼吸声,果然毫不犹豫地跟进了他选择的这条岔路,距离似乎更近了。
卢克没有停顿,抱着安纳金在狭窄的通道里快速穿行。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那个烧伤脸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跟进了他选择的这条岔路。
卢克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条岔路他熟悉,前面不远有一个几乎被废弃的小型维修铺的后门,旁边堆着几个巨大的、盖着防水布的金属空箱。他抱着安纳金,猛地加速冲刺了几步,在接近维修铺后门时,身体灵活地向左一闪,利用一个堆叠的金属箱作为掩护,迅速矮身钻进了金属箱和墙壁之间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里。这个位置非常隐蔽,从通道方向看过来,完全被金属箱和防水布遮挡。
他屏住呼吸,将安纳金紧紧护在怀里,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安静地贴着他。那沉重的脚步声和标志性的呼吸声迅速接近,在维修铺后门附近停顿了一下。卢克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通道和紧闭的维修铺后门,带着一丝困惑。那机械的呼吸声似乎也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的信息。 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次响起,继续向前追去,很快就消失在通道前方。
卢克没有立刻出来。他耐心地等了几秒钟,确认脚步声没有返回,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安纳金从藏身处钻出来。他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迅速推开维修铺那扇不太牢固的后门,闪身进去,然后从维修铺光线昏暗、堆满零件的正门快速走出,重新回到了另一条平行的、相对热闹些的街道上。
他立刻汇入人流,抱着安纳金快步向公寓楼地下车库的电梯厅方向走去。几分钟后,他抵达了约定地点。C-3PO和R2-D2已经等在那里,金色机器人焦虑地来回踱步,看到卢克出现才明显松了口气。
“卢克主人!您和安纳金小主人没事吧?那个可怕的人……”
“没事了,3PO。”卢克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他暂时被甩掉了。R2,立刻呼叫电梯,我们回家。”
“哔——!”R2-D2立刻执行指令。
电梯平稳上升,轻微的嗡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卢克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低头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安纳金,小家伙似乎终于放松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C-3PO紧张地搓着金属手指,光学传感器警惕地扫视着紧闭的电梯门。R2-D2的圆顶灯也保持着低亮度的警戒模式。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公寓楼下方,街道对面一棵经过基因改造、枝叶稀疏却异常高大的观赏性树木的阴影里,那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般伫立着。宽檐帽的帽檐压得极低,将他那张令人心悸的、布满狰狞烧伤疤痕的脸庞完全隐藏在深沉的阴影之中,只有下颌冷硬的线条在偶尔掠过的悬浮车灯光下若隐若现。而在他帽檐的阴影深处,一个低调的、覆盖着口鼻部位的黑色面罩轮廓依稀可见。面罩内部,那标志性的、沉重而规律的机械呼吸声,在寂静的阴影中低沉地回响着,如同黑暗本身的心跳。
他的目光穿透了遥远的距离和楼宇的阻隔,精准地锁定在公寓楼顶层的某个位置——那正是卢克公寓所在的楼层。冰冷的视线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目标再次从眼前消失的冰冷愠怒,有对卢克敏锐反应和脱身技巧的审视与评估,但更深沉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冲破冰冷外壳的沉重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那触动,源于电梯门关闭前,他惊鸿一瞥看到的、被卢克紧紧护在怀里的那个小小身影。面罩下的呼吸节奏,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周围街道的喧嚣、悬浮车的流光溢彩,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栋高耸入云的公寓楼顶层。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宽大手掌在身侧缓缓握紧,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帽檐下的阴影中,那片烧伤的疤痕似乎随着他压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面罩内,那机械的呼吸声重新恢复了它那冰冷、恒定、不带一丝情感的节奏。
电梯到达顶层的提示音在卢克公寓的玄关处轻轻响起。卢克抱着熟睡的安纳金走出电梯,C-3PO和R2-D2紧随其后。公寓门在身后无声地滑上、锁死。卢克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下意识地望向下方灯火辉煌的城市。街道上行人如织,车流如梭,一片繁华景象,没有任何异常。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些,但心底那份被窥视的寒意和那诡异的机械呼吸声的回响并未完全散去。他轻轻抚摸着安纳金柔软的头发,低语道:“我们到家了,小家伙。”
而在楼下,那棵孤寂的树木阴影里,灰色的身影终于动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顶层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面罩内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彻底融入了科洛桑永不停歇的人潮与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宁静,只有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卢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微凉的茶,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下午那场无声的追逐和那冰冷的机械呼吸声,依旧在他心头萦绕。
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莱娅拖着疲倦的脚步走了进来。她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疲惫,昂贵的套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看到卢克还没睡,她有些意外。
“还没休息?”她的声音带着沙哑。
“等你。”卢克站起身,走向厨房,“喝点热的吧。”他为她冲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莱娅接过杯子,暖意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低声道:“谢谢。”她坐到卢克对面的沙发上,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长长地吁了口气。“议会那帮老狐狸,今天又在预算案上给我使绊子,贾巴那个老混蛋的同伙肯定也在暗中煽风点火……”
她揉着太阳穴,抱怨着政敌的刁难,语气里充满了烦躁和压力。“卢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加强公寓附近的安保措施了……”
卢克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犹豫了片刻,下午的经历在舌尖打转。看着莱娅担忧的神情,他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
“莱娅,”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今天下午我带安纳金去超市,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莱娅的抱怨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奇怪的人?”
卢克点点头,“一个非常高大的人,穿着深灰色长外套,戴着宽檐帽,看不清脸……但最奇怪的是,他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我听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呼吸声,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尽量描述得客观,“他从超市出来,就一路跟着我们。”
“什么?!”莱娅猛地坐直身体,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她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攥住卢克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卢克微微蹙眉。“你看清他的脸了吗?是不是贾巴的人?他有没有靠近你们?!”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一股强烈而充满占有欲的Alph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浪潮,带着焦灼和保护的意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这股信息素对于卢克这个身上还残留着亡夫标记的Omega来说,无异于一种强烈的冒犯和冲击。卢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眼中充满了本能的恐慌和抗拒,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几乎无法呼吸。
莱娅立刻察觉到了卢克的剧烈反应,看到他眼中那熟悉的、因Alpha信息素压迫而产生的恐惧,她的心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汉的标记还在,这个失去了伴侣的Omega,根本无法承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哪怕是她这个亲妹妹。她立刻强行收敛起所有外泄的信息素,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脸上充满了懊悔和歉意。
“对不起,卢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莱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松开了紧握的手,身体也向后挪开了一些距离。
客厅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卢克低着头,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和残留的不适感,脸颊因为刚才的冲击和此刻的窘迫而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嗫嚅着,声音轻得像蚊子:“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心意……”
莱娅听见卢克这么说,反而没有觉得有什么羞耻或需要掩饰的。她看着哥哥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没错,卢克,我爱你。这份感情,我从未想过要隐藏。即使汉还活着,我也依然爱你,谁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她的眼神坦荡而炽热,带着Alpha特有的直接和执着。
这份坦荡并非一时冲动。卢克是她的孪生哥哥,他们共享着超越寻常兄妹的深刻联结。她太了解卢克了,了解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了解他善良柔软的心肠。就在她刚分化为Alpha没多久,和汉.索洛那家伙争吵最激烈的那段时间,尽管她和汉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卢克面前彻底撕破脸,没有明说他们之间那几乎要爆炸的冲突核心正是对卢克情感归宿的争夺,但莱娅知道,卢克并不是傻瓜。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痛苦,感受到了夹在两个最重要的人之间的撕裂感。
莱娅清晰地记得那段日子卢克眼中的挣扎和隐忍。更令莱娅揪心的是,她和汉之间剑拔弩张的冲突,让两人无意识散发出的、充满对抗意味的Alpha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碰撞。这股无形的压力如同针扎般刺痛着卢克敏感的神经,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和窒息。他爱着汉,那份热恋的甜蜜几乎要从他每一个眼神里溢出来,但他也同样深爱着她这个妹妹,无法忍受看到她痛苦。莱娅明白,那时的卢克,根本不想在他们之间做选择,他害怕伤害他们任何一个。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独自承受那份煎熬,那双总是明亮的蓝眼睛时常蒙上一层忧郁的阴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却不愿伤害任何人的小兽。
这种痛苦的僵局持续着,直到莱娅敏锐地捕捉到卢克日渐加深的疲惫和强颜欢笑下的憔悴。她看着他在她和汉之间小心翼翼地周旋,那份属于Omega的敏感和脆弱被拉扯到了极限。就在那一刻,莱娅率先领悟到——卢克不是一件可以被争夺的物件或战利品,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独立的情感和选择。这份清醒的认知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压过了她Alpha天性中的占有欲和与汉较劲的好胜心。几乎同时,汉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道理。两人之间那场无声的卢克争夺战戛然而止。最终,是莱娅选择了放手。她主动申请调往遥远的奥德朗皇家学院深造,将这个家、这个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一个学期结束,当她风尘仆仆地返回时,迎接她的景象让她心情复杂。卢克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她,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暖笑容,但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却微微低垂,有些闪烁地避开了莱娅探究的目光。莱娅敏锐地注意到,哥哥宽松的衣物下,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容错辨的隆起弧度。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卢克周身萦绕着一股强烈而稳定的气息——那是属于汉.索罗的Alpha信息素。卢克已经被汉彻底标记了,并且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然而,当汉.索罗带着笑容从卢克身后出现,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卢克的肩膀时,莱娅清晰地看到哥哥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卢克几乎是本能地侧头靠向汉,脸上那点面对妹妹时的局促不安迅速被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光彩所取代。这对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爱情鸟正兴奋地商量着孩子出生后补办婚礼,甚至计划着去风景如画的恩多星球,和他们在一次惊险逃亡中结识的、毛茸茸的伊沃克人朋友们一起,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结婚派对。他们还打算邀请汉的旧友——那位据汉所述平时不大靠谱但在关键时刻会帮大忙的商人兼赌徒兰多.卡瑞辛——来当证婚人。这位Beta是汉的老相识,卢克和莱娅是在认识汉之后,经由汉引荐才结识兰多的。
莱娅心中翻涌着怒火——这个登徒浪子,竟然就这样彻底占有了她珍视的哥哥,甚至卢克也没有给她这个妹妹一个提前知晓或商量的机会。这份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和被轻视的愤怒灼烧着她的心。然而,当她目光再次触及卢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和他眼中那份对未来的期冀时,所有涌到嘴边的质问和抱怨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她终究不忍心,也不愿在这时给哥哥泼上一盆冷水。
于是,她私下里把汉拽到一边,狠狠地痛骂了他一顿,质问他是否真的能承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且汉在她进门时脸上那副洋洋得意、仿佛打了胜仗般的表情,也让她气得牙痒痒。
莱娅生怕这个骨子里热爱自由、浪荡不羁的家伙会辜负她哥哥的一片真心。更何况,这家伙在他跟卢克兄妹认识没多久,莱娅还没分化成Alpha时,就曾嬉皮笑脸地说出“小美人胚子,假如你是个Omega,我可以考虑娶你”这种轻佻的玩笑话,在莱娅听来无异于宣告汉是个容易三心两意、对感情毫无敬畏的混账。她当时就用拳脚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汉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龇牙咧嘴地道歉,一边还不忘嘴硬:“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该开这种玩笑!不过看你这么凶残,肯定是Alpha没跑了!谢天谢地,就算你是Omega我也不会娶你!”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后来竟时不时在莱娅面前,故意摆出一副苦恼相,夸张地宣称他们两个是欢喜冤家、天生一对,挤眉弄眼只为看她暴跳如雷。直到卢克罕见地冷下脸,无声的威压才让汉瞬间收敛了所有嬉笑,悻悻地闭了嘴,此后再不敢拿这事撩拨她。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莱娅彻底放下了心结。汉用行动履行了他的承诺。那场在恩多森林里、在伊沃克人村落篝火旁举行的婚礼,虽然低调朴素,没有奢华的排场,却充满了真挚的欢笑和祝福。证婚人兰多.卡瑞辛穿着他那标志性的华丽外套,努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宣读着誓词,还不时朝汉挤眉弄眼。而站在他对面的汉.索罗,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此刻却成了全场最严肃紧张的人。他紧抿着嘴唇,身体站得笔直,兰多每一个夸张表情都让他忍不住翻个白眼,心里开始后悔邀请这个活宝来当证婚人。高大的楚巴卡站在兰多身边,发出低沉而温暖的咕噜声作为应和,毛茸茸的大手笨拙地帮兰多扶正了有点歪的领结。卢克则紧紧挽着汉的手臂,感受到伴侣的僵硬,他侧头看着汉那副如临大敌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再瞥见兰多又一次搞怪的鬼脸,终于忍不住咧起嘴角,发出了一声轻柔的轻笑,这笑声像一阵微风,稍稍吹散了汉紧绷的神经。
当仪式结束,那份庄重的紧张感终于卸下,汉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喝了不少酒,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纯粹的幸福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他轮流拉着她和卢克跳舞,步伐乱七八糟,却充满了感染力。转到莱娅面前时,带着酒意的汉咧嘴一笑,压低声音故作正经:“听着,妹子,千万别对我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啊,过了今晚我就是名草有主的已婚男人了!”莱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厚颜无耻的玩笑气得瞬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汉.索罗,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些错觉,你这个愚蠢、肮脏的混蛋!”说着,她的靴子精准地踩上了汉的鞋尖。汉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却只是呵呵笑着,毫不在意地转身,从一个胖乎乎的伊沃克人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刚满一岁、正牙牙学语的本.索洛,将他高高举起,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看着卢克站在篝火旁,脸上洋溢着宁静而满足的笑容,看着汉笨拙却无比珍视地抱着他们的孩子,看着周围那些真诚祝福的伊沃克人朋友,莱娅的心被一种奇特的温暖和释然填满了。那天,她其实也很快乐。她看到了卢克得到了他真正的归属,看到了汉这个浪子终于找到了他的港湾,并愿意为之停泊。她正式认可了汉对卢克的感情。派对渐渐散去,篝火的余烬在夜风中明灭。莱娅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卢克温柔地抱着已经熟睡的本,汉的一只手自然地放在卢克的后背上,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一前一后,走进了他们在村落边缘、用于度蜜月的那间温馨的小屋。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紧靠在一起的影子,最终消失在门后。
多一个人如此深爱着她的哥哥,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他,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汉的存在,填补了她无法以伴侣身份给予卢克的那部分空缺。既然卢克一直明白她的心意,既然这份爱意早已是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部分,那么莱娅自然认为,此刻将它宣之于口,没有任何羞耻或需要掩饰的必要。这份爱,是她生命底色的一部分,如同她对卢克的保护欲一样,纯粹而坦荡。
然而卢克的脸更红了,他有些慌乱地避开莱娅的视线,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可是……莱娅,我……”
莱娅看着卢克这副拘谨又为难的样子,内心掠过一丝失落。她想起在汉出现之前,她和卢克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那时她拥抱他,亲吻他的脸颊、额头甚至嘴唇,卢克总是欣然接受,甚至回以温暖的笑容,从未有过这样的闪躲和抗拒。但随即,汉的身影、卢克失去伴侣的痛苦、以及他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深深的歉意和真诚:“卢克,我向你道歉。我刚才太冲动了。我无意想取代汉的位置,真的。我最大的愿望,是你能幸福,你能平安快乐。我只是想保护你,保护孩子们。至于占有你?不,那不是我的本意。”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卢克处境的体谅和对汉的尊重。
卢克抬起头,蓝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感动,有挣扎,最终化为一丝暖意。他红着脸,低声说道:“我知道,莱娅。我知道的。”
莱娅看着哥哥,内心感慨万千,尤其在她得知汉为了卢克和孩子付出了多少,甚至付出了生命之后,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汉.索洛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完美和无可替代。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由衷的敬佩:“尤其在我知道汉为你和孩子们所做的一切之后,我更加明白,他真是一个完美的伴侣。如果他还是我的情敌……”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恐怕望尘莫及。”
然而,出乎莱娅意料的是,卢克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莱娅,不要这样说!”
他看着妹妹的眼睛,蓝眸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可如果你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孩子们,你根本不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贾巴的手下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还有你为我们做的一切,照顾孩子们,帮我处理那些麻烦事……我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你千万不能这样贬低自己!你为我做的,同样重要,同样珍贵。”
卢克话语中的肯定和维护,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涌遍了莱娅的全身。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那份超越兄妹界限的深沉爱意,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看着卢克因为激动而更加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内心的冲动再也无法抑制。她倾身向前,双手捧起卢克的脸颊,带着Alpha特有的强势,却又饱含着最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情欲的爱意,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太直接。卢克的身体瞬间僵硬,蓝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莱娅的吻是炽热的,带着Alpha信息素收敛后残留的、属于她本人的独特气息,还有那份浓烈到化不开的、混杂着亲情与爱恋的情感。它确实不带情欲,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和确认,如同他们幼时在贾巴的巢穴相依为命时,她给予他的那些充满安慰和力量的亲吻。
然而,仅仅几秒钟后,卢克猛地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抗拒,双手用力但又不失温柔地推开了莱娅的肩膀,将自己的脸从她的掌心挣脱出来。他迅速别过头,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胸膛微微起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不。”
客厅里的空气再次凝固了。莱娅的手还僵在半空,刚才那汹涌的情感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只剩下难堪和失落。她看着卢克侧过身去、拒绝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被拒绝的羞耻、对卢克反应的困惑、对自己冲动的懊悔、以及对汉那份无法逾越的存在的无力感。
更深层的,是一丝尖锐的刺痛。她想起了最初。当汉.索洛那个狂妄自大的走私犯闯入他们的生活时,她和卢克曾多么一致地鄙夷他。那是属于双子的默契。然而,是卢克先变了。她眼睁睁看着哥哥眼中的戒备化为好奇,再变为欣赏,最终燃起她从未见过的、独属于汉的光芒。卢克率先放下了所有防备,甚至没过多久就爱上了他。那份情愫滋生得如此明显。作为妹妹,她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地捕捉到了卢克心灵的转向。那一刻,莱娅感到了背叛——卢克单方面撕毁了那份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形的契约。
这份怨念荒谬却真实,一直深埋心底,源于千年隼号上那个狭窄的小铺。以往,那是她和卢克在星海间唯一的慰藉,如同在贾巴巢穴的牢笼里,只能依靠彼此体温捱过寒夜般自然。但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那晚,当她和卢克在疲惫中相拥沉眠,共享着薄毯下稀薄的暖意时,汉.索罗的身影却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舱门口。 当莱娅被某种直觉惊醒,睁开眼时,正撞上那个走私犯倚在门框的身影。汉的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促狭的笑意,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他们紧贴的身体。莱娅感到了被审视的刺痛,可她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习惯性地挺直脊背,准备靠向卢克,像过去无数次共同面对挑衅时那样,用眼神或言语据理力争——然而,就在她动作的瞬间,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卢克身体的僵硬。卢克没有看她,只是慌乱地将共享的薄毯拉向自己一侧,笨拙地在狭窄空间里挪开身体,耳根泛红,目光低垂。那份因汉的存在而生的、前所未有的局促和羞赧,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在她面前骤然落下。
这深埋心底的旧怨,此刻正与卢克为汉所承受的巨大痛苦重叠,混合着她被拒绝的难堪,在她心头翻搅起一阵尖锐而酸涩的浪潮。
但这酸涩只持续了一瞬。一个更清晰、更严厉的念头立刻压倒了它:她怎能怨恨和嫉妒一个已逝之人?更何况,汉是卢克深爱的丈夫。
卢克爱他,所以,她也爱他,爱他无数次不顾自身安危,驾驶着千年隼号,像一道坚固的盾牌挡在她和卢克身前,爱他带着他们穿梭于浩瀚星海,在无数个星系间留下惊险刺激又充满欢笑的足迹,更爱他望向卢克时,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里所流露出的、毫无保留的、足以融化一切坚冰的深情与温柔。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是卢克先打破了它。他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带着浓重的鼻音:“莱娅,我很抱歉。”
莱娅的心猛地一揪,她强迫自己看向他:“为什么道歉?卢克,你做错什么了吗?”
卢克几乎要把脸埋进自己的胸前,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更低,也更破碎:“我知道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我理解你当初有多愤怒,因为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跟汉……”
他没能把那个词说出口,“我的确辜负了你的心意。”
莱娅瞬间明白了。卢克不仅为刚才拒绝她的吻而道歉,他更是在为多年前那个选择——那个没有与她商量就选择了汉,并因此导致她离开的选择——而道歉。他爱汉,爱得义无反顾,但他同样深爱着她这个妹妹,无法忍受失去她,更无法忍受让她痛苦。他始终背负着这份撕裂的愧疚。
卢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低语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你念完大学就马上离开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的选择,但是莱娅,我想让你知道……”
他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湿的蓝眼睛直视着莱娅,里面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思念,“当你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就在你和我们分开生活的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就连汉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有时会心不在焉,因为我希望能和以前一样,你能留在我身边。但是……”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环顾了一下这间精致却陌生的客厅,“你和我们的生活已经不一样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丧偶的Omega,接受你的庇护,却欠了你许多人情……”
莱娅的心被卢克话语中的痛苦和自贬狠狠刺痛。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急切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心疼:“卢克,听着!”
她伸出手,这次没有触碰他的脸,而是轻轻覆在他紧握成拳,放在膝盖的手背上。“这段时间你经历了许多,你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好吗?”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恳求,“你痛苦的话,我只会更加痛苦。你真心为我好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会心疼的。”
卢克怔怔地看着她,泪水无声地滑落。他读懂了莱娅眼中那份超越了一切怨念和隔阂的、纯粹的疼惜。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未尽的千言万语咽了回去,识趣地陷入了沉默。
莱娅的内心百感交集,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波涛汹涌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卢克的剖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尘封已久的某个角落,那些积压的怨怼、不甘和失落,在看到他如此深重的痛苦和愧疚后,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尖锐和重要。她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却依然在她生命中占据最重要地位的哥哥,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纠缠过去毫无意义。
最终,是莱娅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作为在政坛上叱咤风云的议员,她早已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放下手,坐直身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跟踪你的人……”她重新看向卢克,目光锐利而专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你确定没看清他的脸?一点特征都没有吗?比如伤疤之类的?”
卢克似乎也需要从刚才那让他不知所措的局面中回过神来。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转过头,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还有些闪烁。他摇摇头,努力回忆着:“那个人的帽檐压得很低,光线又暗,看不清。至于伤疤……好像下颌那里有点不自然,但不确定是不是光线问题。呼吸声很特别,像是机器在运作。”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他不像是贾巴的人。贾巴那么谨慎,不会派一个这么显眼、这么容易被注意到的人来跟踪我们。而且,我在半路已经成功甩掉他了,应该没事的。”
莱娅紧锁着眉头,卢克的描述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像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在她心头。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但愿如此……”莱娅低声说,但她的眼神却表明,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排查所有可能的威胁,远超贾巴的范畴。
*
谈话结束后,客厅里残留的微妙气氛和莱娅最后那忧虑的眼神,让卢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心乱。他沉默地起身,走向孩子们的房间,确认双胞胎都已在各自的小床里睡熟,呼吸均匀。他轻轻带上门,回到了自己那间安静、略显空旷的卧室。房间里唯一持续的声音,是来自离他睡的那张床不远处的婴儿床里,小安纳金发出的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婴儿此刻正沉浸在安稳的睡梦中,小小的身体在柔和的夜灯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房间里还残留着汉的气息——那件他常穿的旧夹克,此刻正搭在床边的椅子上。卢克像被磁石吸引般走过去,拿起那件夹克。熟悉的、属于汉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即使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依旧像一剂强效的安慰剂,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强烈的思念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莱娅那个充满担忧和安抚意味的吻,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远比他预想的要汹涌。它唤醒了他身体深处沉寂已久的、对亲密抚慰的渴望。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攥住妹妹的手,像他们幼时在贾巴的巢穴、在失去欧文叔叔和贝露婶婶后那些绝望的夜晚一样,从彼此身上汲取那点可怜的温暖和慰藉。那份源自血脉的、近乎本能的依赖感是如此强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熟悉感,几乎要冲破他此刻筑起的脆弱堤防。他怀念那种纯粹的、不带情欲的依偎,怀念莱娅身上那份能让他暂时忘却恐惧的气息。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狠狠压了下去——无形的道德感,沉重得如同枷锁。他已经和汉结合了。汉是他的Alpha,他的丈夫,他孩子的父亲。即使汉已经不在了,那份结合带来的烙印,那份忠诚的誓言,依然深深镌刻在他的灵魂和身体里。他体内的标记仿佛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的归属。他怎能向其他人,即使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寻求抚慰?这念头本身,就让他感到一种近乎背叛的羞耻。莱娅的吻是出于关心,但他身体的反应,那份被勾起的、对肌肤接触的深切渴望,却指向了更复杂、更不该存在的方向。
孤独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抱着夹克躺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那柔软的布料里,贪婪地、绝望地汲取着那几乎快要消散的气息。身体深处,一种混合着悲伤、孤独和被标记Omega对已逝伴侣本能的、生理性的渴望开始躁动,如同干涸河床下涌动的暗流,越来越难以抑制。那不仅仅是思念,更是标记带来的、对特定Alpha信息素的生理依赖在作祟。汉不在了,这具身体却还在徒劳地渴望着那个能填满它、安抚它的唯一存在。
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夹克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汉的触感联想。另一只手,则带着无法抗拒的冲动和深深的羞耻感,滑向了自己的身下。指尖的冰凉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是对那个永远无法再拥抱他的人的苍白模仿。但此刻,那汹涌的、无处安放的渴望和痛苦,需要一个出口,哪怕只是片刻的、虚幻的慰藉。他需要感受一点什么,哪怕只是自己制造的、转瞬即逝的暖意,来驱散这蚀骨的寒冷和空洞。
他想象着汉还在身边,想象着那双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他,想象着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如何抚慰他……就在他沉浸在由思念和生理需求编织的幻境中,身体紧绷,即将抵达那个熟悉的、短暂逃离现实的顶点时——
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莱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廊的光线在她身后勾勒出轮廓。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将光线隔绝在外。她走到床边,在卢克惊愕、慌乱到几乎停止呼吸的注视下,掀开被子的一角,躺在了他的身边。
卢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坐起身,夹克从他怀里滑落,掉在床单上。他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被撞破私密时刻的极度尴尬和羞耻,声音都变了调:“莱娅!你……!”
然而,莱娅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Alpha的力道,却异常轻柔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了柔软的床垫上,让他平躺下来。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深邃,没有情欲,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和一种卢克无法理解的决心。
她没有看那件掉落的夹克,也没有看卢克身下那片狼藉的湿痕。她只是俯下身,在卢克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这个吻,温软、干燥,带着莱娅身上特有的、清冽而坚定的气息,瞬间将卢克拉回了遥远的过去——贾巴冰冷的巢穴里,年幼的妹妹也是这样,在他做噩梦惊醒时,爬上他的床,用这样充满保护欲的吻安抚他。
卢克紧绷的身体因为这个熟悉的、充满安全感的吻而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他想开口拒绝,想让她离开,想解释这混乱的一切。
“嘘...”莱娅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压在了他颤抖的唇上,阻止了所有话语。紧接着,她的唇取代了指尖,覆盖上来。这个吻同样不深入,不缠绵,只是唇瓣紧密的贴合,传递着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安抚力量,像一道闸门关闭了卢克所有的抗拒,将他拉入一种被动的、近乎催眠的顺从。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诚实地放松,甚至微微仰头回应。
就在这恍惚的顺从里,莱娅的手动了。那只按着他肩膀的手,沿着他身体的侧线缓缓下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探向他身下那片依旧湿润泥泞的隐秘区域。
“卢克,”莱娅的唇短暂地离开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在极近的距离里直接撞入他的耳膜,“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推开我。我不会勉强你。”
莱娅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抗拒的涟漪,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渴望。推开她?这个念头在卢克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汹涌的脆弱感狠狠碾碎。他太累了,从灵魂到身体都像被碾碎的玻璃,每一片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空虚。
莱娅的吻落了下来——这个吻同样充满爱意,却与汉那充满情欲的深吻截然不同 它是熟悉的、纯粹的抚慰,带着阳光般的暖意和深切的怀念,如同他们童年时在塔图因的避难所里,互相给予的那种笨拙而坚定的安慰。她的气息、她此刻带来的那种久违的、绝对的安全感,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他冰冷的碎片。他疯狂地渴望被抚慰,渴望这双熟悉的手能暂时缝合他破碎的灵魂,哪怕只是片刻的麻痹。这份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回归生命源头的暖意和怀念,压倒了残存的羞耻和那无形的道德枷锁。他无法推开她。不是不能,而是内心深处,那受伤的部分在无声地尖叫着渴求这份独属于妹妹的、不带任何杂质、只关乎纯粹抚慰的暖意。
然而,当莱娅的身体带着不容置疑的Alpha力道,巧妙地压制着他,膝盖甚至微微顶开他本能试图合拢、像蚌壳保护最柔软内里的腿弯时,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在莱娅的嘴唇下发出含糊的闷哼:“唔......!”
他们从未做到这一步。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最不堪、最私密的欲望被最亲近的人赤裸裸地审视和操控。恐慌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如石。
就在这紧绷的、被强行敞开的瞬间,莱娅的指尖带着探索般的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滑入了那湿热的入口。瞬间的侵入感让卢克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腰肢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回床垫,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预想中的粗暴没有到来。那根纤长的手指在里面缓慢抽插,指腹以一种极其精准的力度,温柔却带着掌控感,开始研磨他内壁那个熟悉的、极度敏感的凸起。
“唔……”一声破碎的呜咽带着哭腔的尾音从卢克喉咙深处溢出。那感觉太奇怪了,熟悉的是那被精准刺激带来的、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天灵盖的酥麻快感,陌生的是这快感的来源——不是汉,是莱娅。强烈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应该推开她,应该愤怒……但身体却彻底背叛了他的意志。那被温柔技巧研磨的敏感点,如同点燃的引线,引爆了比刚才独自一人时更汹涌、更猛烈的快感狂潮。
莱娅的动作并未停止。她的手指在他体内保持着那缓慢而磨人的节奏,同时,她的唇离开了他的唇瓣,开始在他滚烫的皮肤上落下细密而干燥的吻。这些吻像羽毛,又像烙印,带着她清冽的气息,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怜惜,短暂地停留在他敏感的耳垂,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又沿着他绷紧的颈侧线条滑下,落在汗湿的锁骨窝,最后,印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每一次唇瓣的触碰,都像在点燃一小簇新的火焰,与身下那根作恶的手指遥相呼应,编织成一张更细密、更无法挣脱的快感之网。
汉的身影在脑海中模糊、摇晃,而莱娅的形象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她专注的眼神、她落在自己脸颊、耳垂、脖颈和肩膀上的吻、她此刻近在咫尺的呼吸……这些触感与画面不受控制地侵入了他被情欲烧灼的脑海,与汉残存的影像交织、重叠、甚至互相覆盖,形成一种混乱而禁忌的刺激。 想象与现实、羞耻与快感、思念与混乱的情感交织成摧毁理智的洪流。他分不清是汉的烙印在灼烧他,还是莱娅的抚慰在引诱他,抑或是两者合力,将他推向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大腿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初是细微的、神经质的震颤,如同被拨动的琴弦,随着那想象中的、来自汉的霸道索取和莱娅的温柔挑逗的双重刺激,那颤抖变得越来越剧烈,肌肉绷紧又放松,带动整个下半身在床单上小幅度地痉挛、抽搐。
他徒劳地试图并拢双腿,却只让大腿内侧的肌肉更加紧绷,摩擦间带来更强烈的刺激。他的腰肢完全失控,每一次想象中汉的深入撞击,每一次幻想里莱娅指尖的精准研磨,都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腰腹,让他猛地向上弓起,脱离床垫,形成一个紧绷优美的弧线,随即又因为快感余波和羞耻拉扯而剧烈颤抖着落下,如同濒死的鱼在岸上挣扎。汗水浸透了他腰间的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入口处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湿漉漉的搅动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每一次抽插都带出更多温热的体液,将床单洇湿得更深。这羞耻的声音和他自己压抑不住的、带着泣音的呻吟交织,刺激着他的耳膜。
快感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感觉灵魂被抽离又被强行按回。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上,被无限放大。他的双手死死攥紧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在脑海中汉的低吼和莱娅的轻喘交织成的幻听里呜咽着,破碎的呻吟和短促抽泣被堵在他自己紧咬的唇瓣间。身体不受控制地迎合那来自想象中两人的、共同施加的快感,腰臀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微弱地向上顶弄,追逐着那致命的刺激点。羞耻感依然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但汹涌的快感更加强烈,如同熔岩冲刷四肢百骸,焚烧一切理智和道德。脑海中,汉的身影与莱娅专注的姿态彻底融合、扭曲,形成一种无法分辨、却又无比强大的合力,将他推向毁灭的边缘。
终于,那根紧绷的弦到达极限。他猛地绷紧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全身肌肉瞬间僵硬到极致。就在那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绝望哭腔的长吟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脑海中那扭曲融合的幻影仿佛具象化——汉的臂膀紧紧箍住他,而莱娅的唇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压了下来。
“呜——!”尖锐的哭喊被这双重幻象的压迫强行封锁在喉咙深处,变成了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呜咽,在房间里震荡,却无法真正释放。高潮如同雪崩般席卷了他,带着禁忌的烙印和撕裂灵魂的痛楚,将他彻底淹没。
莱娅感受着指尖下那滚烫内壁的剧烈痉挛和绞紧,感受着他身体因她而濒临崩溃的极致反应。一个冰冷而灼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刺穿了她表面的平静——假如我能像汉占有他一样进入他体内该多好。
她仔细研磨着那个能让他疯狂的点,指腹感受着每一次收缩带来的挤压。我给予他的感觉,会比汉给予的更充实,更圆满。
她能想象那种更深层次的占有,那种将彼此完全填满、不留一丝缝隙的结合。如果我能进入他,我早就这么做了,汉的存在将变得毫无意义,他绝对毫无插足之地。
不止是身体,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偏执在她脑中燃烧,假如我能进入他,我们的灵魂会变得更完整。 那是一种超越肉体快感的、近乎本源的渴望。她想象着那种最深度的交融,仿佛两个残缺的碎片终于找到了完美契合的另一半,在结合中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圆满。汉的存在,汉的标记,汉的一切,都将被这种纯粹而强大的联结彻底抹去,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卢克的大腿剧烈地、痉挛般地抽搐,腰腹疯狂地向上绷紧弓弦般挺动、痉挛,仿佛要将自己撕裂。入口处剧烈地收缩、绞紧,死死裹缠住莱娅的手指,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
但她不能。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欲望的火焰上,只留下刺骨的清醒和一丝不甘的余烬。虽然她是Alpha,但她同时也是一个女性。 生理的构造是横亘在她与真正占有之间的、无法逾越的鸿沟——这具身体无法让卢克孕育属于他们后代。即便她能进入他的体内,她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的Alpha本能会驱使她在高潮成结,将彼此牢牢锁死,那会彻底摧毁、撕裂这个已经被另一个Alpha标记的Omega。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残酷的、保护性的理智。她不能,也不会那样伤害他——即使此刻,她正用另一种方式将他推向高潮的深渊。
就在她这个带着保护性残酷的念头落下的瞬间,她指下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毁灭性的痉挛。她清晰地感受到那滚烫的甬道是如何死死绞紧、榨取着她的手指,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冲刷着她的指根。卢克的身体在她身下绷紧到极限,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喉咙深处被她的唇死死封锁,只能发出沉闷到令人心碎的呜咽,那声音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震荡,充满了濒死的绝望。他的大腿在她身侧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腰腹疯狂地向上挺动、弹跳,仿佛要挣脱地心引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毁灭性的力量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传递到她紧贴着他的身体上。
然后,那股绷紧到极致的力量骤然溃散。她感到指下的绞缠瞬间松弛,那疯狂挺动的腰腹颓然砸回床垫,只剩下细微的、无法停止的颤抖。他沉重的喘息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每一次抽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震颤,灼热地喷在她的脸颊和颈侧,带着泪水和汗水的咸腥气息。他的眼神涣散失焦,瞳孔在炫目的余韵中放大,嘴唇微张,无意识地溢出细弱的、破碎的呜咽。那禁忌的、混杂着汉与莱娅的想象碎片,如同烙印般留在了这具瘫软身体的余烬里。
在她不容抗拒的注视下,他的意识显然被那过于强烈的白光彻底吞噬了。
高潮的余韵如同退潮般缓慢而沉重地席卷过他瘫软的身体。莱娅的唇终于离开了他的,结束了这个漫长而窒息般的封锁之吻。卢克像被抽掉所有骨头,重重砸回床垫,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还在持续,尤其是大腿内侧和酸软的腰腹。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失焦,脸上布满泪水和汗水,嘴唇微张,还在无意识地发出细弱的呜咽。那禁忌的、混杂着汉与莱娅的想象碎片,如同烙印般留在了激情的余烬里。
她的目光短暂地扫过卢克汗湿的、微微起伏的小腹,那里沾染着几缕属于他自己的、半透明的体液。几乎没有犹豫,她利落地坐起身,伸手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她的动作快速而有效,带着一种处理事务般的冷静,用纸巾在卢克平坦的腹部快速擦拭了几下,抹去了那些湿黏的痕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停留或抚摸,却无视了夹克和卢克身下那片被彻底浸湿的狼藉。
“晚安。”她低声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提醒他该休息了。然后,她掀开被子,脚步无声地走向门口,开门,离开,脊背挺直,没有回头。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房间里只剩下卢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空虚和酸痛。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下来,混合着未散的羞耻、混乱的思绪和对逝去丈夫刻骨的思念。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渗入鬓角。他蜷缩起身体,像受伤的动物寻求一丝庇护,将脸埋进残留着莱娅气息和自身体液味道的枕头里。身体的极度疲惫最终战胜了翻腾的心绪,意识在泪水的咸涩和情欲的余味中,沉入了黑暗。
在黑暗的深处,光晕渐渐亮起。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熟悉的、温暖的、带着些许金属反光的暖光。他听到了引擎低沉的嗡鸣,那是千年隼号的声音,如同宇宙中最令人安心的摇篮曲。
然后,他看到了汉.索罗。
他的Alpha穿着那件米色衬衫和深色夹克,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却又充满魅力的笑容,眼神明亮,神采奕奕,仿佛从未被任何阴霾沾染。是卢克记忆深处最鲜活、最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正从千年隼敞开的舱门走下来,步履轻快,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洒脱。
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悲伤同时攫住了卢克的心。他看着汉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卢克渴望的弦上。
汉走到他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一把搂住了卢克的腰,将他拉进怀里。那怀抱坚实、温暖,带着汉特有的、混合着机油、皮革和阳光的味道,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眷恋。卢克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几乎要融化在这久违的拥抱里,所有的疲惫和痛苦仿佛都被这坚实的臂膀隔绝在外。
汉低下头,温热的唇先是落在卢克的眼角,吻去了那里残留的、梦中的泪水,带着无限的亲昵和宠溺。接着,轻柔的吻印在卢克的脸颊上,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安抚和爱意。卢克能感受到汉胸膛的震动,仿佛他正沉浸在某种愉快的情绪中,神采飞扬。
汉的嘴唇贴近卢克的耳畔,虽然没有发出具体的话语,但卢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熟悉的、带着兴奋和活力的气息拂过耳廓。仿佛汉正在他耳边分享着一段精彩的冒险经历,眉飞色舞,无忧无虑。那份纯粹的快乐和自由,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卢克。
就在这时,梦境的光晕边缘,另一个身影悄然走近。是莱娅。她穿着简洁的白色长裙,脸上带着卢克熟悉的、温柔而坚定的微笑,眼神明亮而关切。她走到相拥的两人身边,没有丝毫犹豫或局促。
令卢克惊讶的是,汉非但没有松开他,反而将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他的存在和占有。同时,汉的另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抬起,绕过莱娅的肩膀,轻轻一揽,将她拉近,让她也靠在了汉宽阔的胸膛上。莱娅顺从地依偎过来,她的身体紧贴着汉的手臂,另一侧则轻轻挨着卢克。
莱娅抬起头,目光落在卢克脸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卢克渴望已久的、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疼惜和理解。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梦境的微凉和熟悉的温柔,轻轻抚上卢克的脸庞,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她微微仰起头,在卢克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角,印下了一个轻柔、温暖和亲昵的吻。
这个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莱娅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汉的怀抱坚实而温暖,莱娅的触碰轻柔而抚慰。卢克被夹在两人之间,被两份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沉的爱意包裹着。汉的气息,莱娅的气息,千年隼的微光,引擎的低鸣……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卢克在现实中从未体验过、也绝不敢奢望的、近乎完美的圆满与安宁。
卢克紧紧依偎在汉的怀里,感受着莱娅轻抚脸庞的触感,贪婪地汲取着这虚幻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汉的笑容,他怀抱的温度,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拘无束的生命力,莱娅的温柔和那份血脉相连的默契,都像甘泉一样滋润着卢克干涸痛苦的心田。在这个梦里,汉是快乐的,是自由的,是属于他的。莱娅是亲近的,是包容的,是毫无隔阂的。没有恐惧,没有死亡,也没有贾巴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只有他们三人,在千年隼的微光下,分享着一种超越言语、无比珍贵且和谐的亲密。
这梦境带来的纯粹慰藉是如此强烈,如此真实,以至于在意识最深沉的角落,暂时屏蔽了所有现实的痛苦。在沉睡中,他紧绷的神经无意识地放松了一瞬,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如同溺水者在窒息前本能地抓住了一根虚幻的稻草。然而,这抹微弱的弧度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更深沉的睡眠所吞没。
Chapter 5
Notes:
坦白一下个人虽主磕银河大三角但是有情感倾向:Skysolo≈银河双子>Hanleia。卢克cp相关我最喜欢Skysolo,我的所有星战产出基本都会按照这个偏好来搞。
作者跟读者是双向选择的平等关系,所以假如看官们的偏好并非跟我一致,请自行斟酌要不要继续看我的产出。
本章似乎没什么好预警的,那就这样吧。
Chapter Text
晨光透过巨大的观景窗,将餐厅照得明亮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煎蛋和新鲜水果的香气。莱娅坐在餐桌主位,姿态放松而优雅,仿佛昨夜那个带着决绝和隐秘力量闯入卢克卧室的人只是幻影。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双胞胎。杰森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小趣事,手舞足蹈,盘子里的煎蛋被他的叉子戳得有点散乱。而杰娜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动作斯文。她那双沉静的眼睛偶尔抬起,目光会温柔地落在摇篮里咿呀作声的小安纳金身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恬静和关切。
莱娅的动作流畅自然,她一边听着杰森说话,偶尔被他逗笑,一边也留意着安静的杰娜和摇篮里的安纳金。她拿起一片面包,目光很自然地扫过坐在她斜对面的卢克,谈论着议会事务或新闻,仿佛只是在进行最寻常的晨间交流。她的举止无可挑剔,完美地融入了这顿充满家庭气息的早餐。
卢克坐在那里,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他低着头,专注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麦片粥,阳光清晰地映照出他耳根和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的红晕。每一次莱娅的声音响起,那红晕似乎就加深一分。当莱娅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能感觉到那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平静的、洞悉一切的力量,让他如坐针毡。他努力想表现得自然,回应莱娅的闲聊,但声音总是不自觉地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拿起一片面包,手指却微微有些发颤。
莱娅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今早。当她从自己卧室出来,恰好看见卢克也正推开房门,大概是准备去叫醒双胞胎。四目相对的瞬间,卢克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莱娅不希望昨夜的事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墙,她立刻扬起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微笑,声音清晰而平稳:“早上好,卢克。”
然而,卢克的反应却像被烫到一样。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神仓促地避开她的注视,只含糊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侧身挤进了双胞胎的卧室门,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窒息。
莱娅将卢克细微的窘迫尽收眼底。他泛红的耳尖,躲闪的眼神,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源自昨夜混乱的微妙状态——这些都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但在杰森清脆的声音、杰娜安静的注视和安纳金偶尔的咯咯笑声中,在早餐桌这温馨日常的表象下,莱娅选择了维持这份平静。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在卢克泛红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又被她面对家人时的温和所取代。她没有点破,没有追问,只是继续扮演着那个关心时事、疼爱侄儿侄女的姑姑,将话题自然地引向其他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然而,看着卢克刻意回避的身影,一丝不易察觉的思虑悄然爬上莱娅的心头。她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汉的身影——那个已逝的、却永远铭刻在卢克灵魂深处的Alpha丈夫。正是这份沉甸甸的、尚未消散的悲伤与忠诚,让卢克本能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紧紧框定在兄妹的安全界限之内。昨夜她的冲动,对此刻的卢克而言,或许并非厌恶,而是过于汹涌、过于陌生,是他那颗仍在为汉哀悼的心暂时无法承载和处理的复杂情感。
莱娅敏锐地捕捉到,卢克虽然窘迫、回避,却并未流露出真正的抗拒或厌恶,更没有明确说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下一次。这给了她一丝微妙的解读空间。她明白,卢克需要时间去消化汉离去的巨大空洞,去平复昨夜带来的混乱心绪。时间,或许才能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
因此,莱娅决定将那份想要靠近、想要确认的冲动暂时压下。她不会逼迫,不会追问。她会给予卢克他所需要的空间和时间,让他在这份由回忆和忠诚筑成的、暂时还无法逾越的围墙之后,慢慢喘息,慢慢整理。她有的是耐心。她会像此刻维持早餐的平静一样,维持住他们之间这份脆弱的平衡,等待卢克自己找到方向。
用过早餐后,杰娜安静地站起身,开始帮卢克收拾桌上的餐具。她动作轻柔而有序,将杯碟小心地叠放在一起,那双沉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懂事。卢克似乎刚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他略显仓促地放下手中无意识搅动麦片粥的勺子,对女儿露出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笑容,轻声说了句“谢谢,甜心”。杰娜则回以一个恬静的浅浅微笑。
莱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卢克身上。整个早餐过程中,她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他低垂的眼睫下,眼神时而失焦地落在面前的碗里,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漩涡;时而又因内心的挣扎而微微蹙起眉头。杰森好几次兴高采烈地跟他说话,他都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或是慢了半拍才给出一个简短的反应,显然心思并不完全在餐桌上。那份显而易见的窘迫之下,是更深沉的、翻涌不息的矛盾。莱娅几乎能触摸到那份无声的混乱——关于昨夜,关于她,关于汉,关于他们之间那根被骤然拨动发出刺耳颤音的弦。
直到杰娜主动起身帮忙,才将他从那份沉重的思绪中短暂地拽了出来。
另一边,杰森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摇篮边,兴奋地对着里面的小安纳金做鬼脸,试图逗弟弟开心。R2-D2在一旁发出欢快的哔哔声,圆顶转动着,似乎在给杰森加油助威。C-3PO则有些紧张地跟在旁边,挥舞着金色的手臂:“小心点,杰森主人!安纳金主人还太小,不能太激动!哦,天哪,R2,别发出那么大的噪音!”
莱娅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忙碌而温馨的画面。晨光柔和地洒在餐厅里,空气中还残留着早餐的香气和孩子们身上干净的气息。杰娜安静地帮卢克端着盘子走向厨房,杰森和两个机器人围着摇篮,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气的、属于家庭的画卷。摇篮里,小安纳金被哥哥和机器人逗得挥舞着小拳头,发出模糊不清的快乐声音。
这一幕,正是她内心深处曾无数次描摹过的景象——一个温暖、喧闹、充满爱的家。
莱娅的思绪有一瞬间飘远。大学时代,凭借出众的美貌、过人的才智和强大的Alpha气场,她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她遇到过势均力敌、让她感到挑战和兴奋的Alpha,也遇到过温和包容、给予她最大自由和尊重的Beta,还有那些眼神充满敬仰、渴望被她标记和征服的Omega。其中不乏金发碧眼,气质出众的美人儿。她也曾短暂地幻想过,或许可以和其中某一位组建这样一个家庭,领养几个可爱的孩子,过上平静温馨的生活。毕竟,作为女性Alpha,她的生理构造决定了无法像男性Alpha那样拥有自己的后代。这个现实,曾是她关于家庭梦想中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那些人都不是卢克。
这个念头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瞬间划开了所有模糊的想象。卢克是独一无二的。他的存在本身,就定义了她心中关于家庭和归属的全部意义。那些过往的倾慕者,无论多么优秀、多么契合,最终都只是过客。因为他们无法替代卢克在她生命中的位置,无法给予她此刻心中涌动的这种奇异的圆满感。
正因如此,她早已将组建传统家庭的念头深埋心底。她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与卢克紧密相连、充满挑战但也充满力量的道路。
然而此刻,看着卢克和孩子们共同营造出的这片温暖天地,一种深沉的、近乎酸楚的满足感悄然填满了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这并非她最初梦想的完整形态,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抚平了她内心深处那份长久以来的遗憾。阳光,孩子的笑声,卢克温和的侧影……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安宁。
此时,墙上的时钟提醒着她职责所在。她轻叹一声,直起身,走向旁边椅子拿起自己的外套,利落地穿上。
她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步履从容地走向餐厅通往电梯厅的门口。 就在她即将伸手按下电梯呼叫按钮时——
“叮”地一声轻响,电梯门在她面前滑开了。
一个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留着一头利落的褐色短发,身穿笔挺的军校制服,肩章在晨光下微微发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朝气和英气——正是汉和卢克的长子,本.索罗。
本显然也没料到电梯门一开就迎面撞上莱娅,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莱娅姑姑!”
“本!”莱娅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张开双臂。
本立刻上前,给了莱娅一个结实的拥抱。莱娅用力回抱了他一下,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这个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天哪,本,你又长高了!上次见你感觉还是个小男孩,现在完全是个男子汉了!”
看着眼前这张朝气蓬勃,轮廓越来越清晰的脸庞,莱娅心头猛地涌上一股暖流,夹杂着淡淡的、时光流逝的酸涩。她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呱呱坠地的小生命——脸蛋通红,皮肤娇嫩得近乎透明,像个易碎的珍宝,挥舞着莲藕般的小胳膊小腿,发出响亮的啼哭。
卢克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小婴儿时,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和近乎惶恐的紧张,仿佛拥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希望。本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或者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唧,都能让卢克立刻屏住呼吸,手足无措地检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一幕,在莱娅心中留下了永恒的烙印——那是她见过的最美,最动人的光景之一,哥哥从未如此刻般,全身心散发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柔软光辉。
几天后,汉终于和楚巴卡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他那抱孩子的姿势简直成了全家的笑柄。高大魁梧的汉子,抱着自家儿子却像捧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质子炸弹,手臂僵直,眼神专注又带着点滑稽的紧张。莱娅站在一旁,看着汉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而本似乎也完全不给他亲爱的父亲面子,在汉那过于谨慎的怀抱里,眉头一皱,小嘴一瘪,就开始委屈地扭动身躯,发出嘤嘤的抗议哭声,吓得汉更是全身僵硬,表情愈发窘迫可笑。
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笨拙地尝试着轻拍安抚,可小家伙的哭声反而更加响亮,小脸憋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最终,汉只得一脸挫败地将这枚小炸弹小心翼翼、几乎是如释重负地交还到了卢克手中。奇妙的是,几乎就在卢克温热的臂弯重新包裹住本小小的身躯那一刻,那嘹亮的哭声就像被按下了停止键,瞬间化作了几声委屈巴巴的呜咽。小家伙在父亲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小拳头也松开了,只剩下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抗议从未发生过。莱娅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这小家伙,似乎生来就带着点跟他Alpha父亲怄气的天赋,汉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可现在……莱娅的目光温柔地描摹着本的五官轮廓,心底深处泛起一丝绵长的思念。汉已经不在了。而这个小婴儿,已经长成了面前这个肩膀宽阔,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尤其那眉宇间的神采,那咧嘴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汉年轻时的翻版。
本骄傲地挺起胸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目光真诚地看着莱娅:“莱娅姑姑,你也变漂亮了不少!真的!”他的语气坦率而直接。
莱娅被他逗笑了,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回忆带来的柔和暖意,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哦?谁教你学会这些甜言蜜语的本领的?还挺有天赋呢。”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笑容里带上一丝歉意,“抱歉,本,我得走了,议会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今晚回来,你得好好跟我聊聊你在军校的经历,一个字都不许漏!晚点见,亲爱的。”
她匆匆又给了本一个快速的拥抱,便侧身走进了敞开的电梯。
“晚点见,姑姑!”本目送着电梯门闭合,这才转身走进餐厅。
“哥哥!”第一个发现他的是杰森。小家伙眼睛一亮,像颗小炮弹一样从摇篮边冲了过来,兴奋地大喊着,一头扑进本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C-3PO 立刻站直了身体,金色的手臂激动地挥舞着,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夸张的惊喜语调:“哦!天哪!是本主人!欢迎回家,本主人!这真是太好了!您看起来气色极佳,这身制服真是太精神了!卢克主人看到您这样一定会非常骄傲的!”R2-D2 的反应则更加直接和热烈。圆顶飞快地旋转,发出一连串高亢、欢快的哔哔声和口哨声,蓝色的指示灯兴奋地闪烁。它驱动着小轮子,灵活地绕过摇篮和家具,几乎是滑到了本的脚边,用圆顶亲昵地蹭着本的腿,发出一连串表示极度开心和欢迎的电子音。
听到动静,卢克和杰娜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杰娜看到本,那双沉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星光,虽然她没有像杰森那样大喊大叫,但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卢克看到儿子,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温暖和喜悦的笑容。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本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仿佛要确认儿子的存在。然后他稍微放开本,双手捧住儿子的脸庞,仔细端详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慈爱和骄傲:“亲爱的,你又长高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本的脸颊轮廓,那熟悉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笑起来带着点痞气的嘴角弧度。卢克的心猛地一揪,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而且长得越来越像汉……”
一股强烈的思念和酸楚瞬间涌上心头,卢克喉头微动,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只是更深地凝视着本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到更多属于儿子的独特印记。
本似乎感受到了父亲那一瞬间的复杂情绪,他用力点了点头,回给父亲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弯下腰,目光温柔地落在妹妹杰娜身上。杰娜也走上前一步,仰着小脸看着他。本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杰娜柔软的头发,然后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接着也给了妹妹一个温暖的拥抱。杰娜安静地依偎在哥哥怀里,脸上是全然信赖和喜悦的神情。
卢克看着儿子点头,稍微松了口气,但那份担忧并未完全消除。他用力握了握本的肩膀,将那份沉甸甸的父爱传递过去:“好孩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家永远在这里。”
客厅里的温馨依旧。卢克的目光仔细扫过本的脸庞和身形,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比起上次休假,本似乎清瘦了不少,军校制服的肩线显得更硬朗,甚至带点嶙峋感,脸颊也微微凹陷下去,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
“本,”卢克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你看起来瘦了很多。吃过早餐了吗?”
本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不想被过分呵护的倔强:“吃过了,爸爸,别担心。军校伙食不错,训练量大点而已。”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安纳金的小手,没想到小家伙立刻用柔软的小手圈住了哥哥的一根手指,紧紧攥着,仿佛找到了心爱的玩具。 本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他顺势做出更夸张的鬼脸,逗得安纳金咯咯直笑,小腿也跟着乱蹬。
“嘿,小家伙!”本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而充满活力,他熟练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安纳金的小手。安纳金似乎被哥哥的动作吸引,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然后,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竟意外地、紧紧地圈住了本伸出的那根手指。那小小的,温暖的包裹感让本微微一愣,随即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柔软。他顺势弯下腰,另一只手做出夸张的鬼脸,逗得小婴儿咯咯直笑,双手在空中兴奋地乱抓乱舞。
卢克看着这一幕,心头微暖,暂时压下了担忧。他转身走到旁边的餐边柜,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草茶——这是本从小就喜欢的味道。“来,喝点热的。”卢克把茶杯递给本。
本小心地、带着点不舍地轻轻抽回被安纳金圈住的手指,然后才把咂着嘴的安纳金轻轻放回摇篮里,确保他躺舒服了。 他接过父亲递来的茶杯,在卢克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温热的茶杯驱散了清晨的一丝凉意,也让他紧绷的肩颈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杰娜和杰森拿着各自的电子成绩板,像两只兴奋的小鸟一样冲了过来。
“哥哥,哥哥!你看我的数学成绩!”杰森抢先一步,把成绩板几乎怼到本的脸上,小脸上满是得意,“我是全班最高分!”
杰娜不甘示弱,声音虽然比弟弟平静,但眼神亮得惊人,她把自己的成绩板也递过来:“哥哥,我的综合科学也是最高分,而且我的历史论文被老师当作范文了。”
“那又怎样?我的数学更难!”杰森立刻反驳,小脸涨红,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争胜心。
“但我的论文展示了更全面的思考能力。”杰娜据理力争,虽然语调平稳,但眼神锐利,毫不退让。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空气中仿佛能闻到信息素碰撞的火花——尽管他们还未分化,但那争强好胜的劲头,让卢克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暗忖:这两个小家伙,恐怕分化时真会是一对Alpha,这家里以后可热闹了。
“好了!”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瞬间压过了弟妹的争执。他放下茶杯,目光在杰娜和杰森脸上扫过,那眼神里有兄长的威严,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模仿着记忆中父亲汉.索罗处理家庭小纠纷时的影子。
“不要吵架。”他的语气很庄重,“我都为你们感到骄傲,但是,”
他话锋一转,“现在,我和爸爸需要一点时间聊聊。你们先回房间,把假期作业做完。待会儿,”本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张小脸,“我会去你们房间检查,如何?”
这命令清晰、合理,带着一种兄长式的安排口吻。杰娜和杰森对视了一眼,刚才的争执瞬间被哥哥的权威取代。他们点了点头,杰森还有点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的数学就是比较难嘛”,但被杰娜拉了一下胳膊。两人乖乖地手牵着手,一起走向他们共享的小房间。
看着双胞胎关上的房门,客厅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卢克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落在本身上,带着深深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酸。自从汉走后,这个长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不仅在努力承担起长兄的责任,更是在下意识地、笨拙地试图填补那个巨大的空缺,努力扮演着那个守护者的角色。这份过早的成熟和担当,让卢克既欣慰又心酸。
这份心酸里,还掺杂着他极力压抑的恐惧——他早前强烈反对本加入军队,那份反对近乎偏执,根源正是这份恐惧。他害怕本年轻气盛,会跟他父亲一样冲动,会不顾一切扎进危险里,然后像汉一样,再也回不来。他无法承受再失去一个至亲,尤其是一个如此努力想要成为汉.索罗的儿子。
他拍了拍本的肩膀:“军校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导师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很有潜力。”卢克的语气充满鼓励,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他最近从一些模糊的渠道隐约听到风声,说军校里有些思想比较极端的团体在吸引年轻学员,这让他有些不安。
本直起身,面对父亲,脸上还带着见到家人的兴奋,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卢克不太熟悉的、更锐利的光芒。“军校很好,爸爸。训练很严格,但很充实。”
他的声音很坚定,“只是有时候觉得进度太慢了。看着外面世界发生的那些事——议会的扯皮,边缘星系的混乱,资源分配的不公……”
本的语速微微加快,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懑,“感觉我们学的这些标准流程,根本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那些官僚们只会开会、妥协,让问题越来越糟!”
卢克微微蹙眉。本对现状的不满他理解,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但这股愤懑似乎过于强烈,指向性也有些模糊的极端。他温和地打断:“本,改变需要时间和耐心,也需要遵循规则。愤怒是动力,但需要正确的引导。”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而不是像汉那样——倘若汉还在生,此刻恐怕已经拍案而起,用他那不容置疑的严厉斥责将本那些激进的想法直接摁灭在萌芽状态了。而本有时在汉那种强大的、带着爱意的威严面前,往往会不自觉地收敛几分。在所有孩子中,本和汉的冲突向来是最多的——本骨子里那份倔强和挑战权威的劲头,简直和汉年轻时如出一辙,两人常常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规则?”本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叛逆和不屑,“爸爸,有些规则本身就是枷锁,是保护那些制造问题的人的!我在军校认识了一些人,他们看得很清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需要的——是决心,是彻底清除混乱根源的魄力!”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稍微收敛了一下语气,补充道,“当然,导师也教我们要有纪律。”
卢克的心微微一沉。本的措辞让他感到一阵紧张。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军校学员该有的、经过深思熟虑的成熟观点,倒像是被某种激进思想简单粗暴地灌输了。他不动声色地问:“哦?是哪些同学,思想这么活跃?”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像汉那样直接爆发,但他也深知,自己无法像汉那样用强硬手段迫使孩子服从。汉以前就经常调侃他,说他对孩子们过于温柔和宠溺,总是狠不下心来严厉管教。此刻,卢克无比痛恨自己这个弱点,却又无法改变——他无法忍心用强硬的手段去伤害本那颗正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心。
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父亲探究的目光,含糊地说:“哦,就是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很有想法。”
他迅速转移话题,看向摇篮,“嘿,小家伙看起来精神不错!”
卢克没有追问下去,但心中的担忧更甚。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本的本性善良,但性格里有汉的冲动和倔强,也继承了他自己年轻时的理想主义。这种特质在正确的引导下是力量,一旦被错误的思想裹挟,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提醒,但又不能过度反应吓到孩子。
尽管卢克对政治博弈和军事战略的具体门道并不精通,但他懂得最朴素的真理——暴力、极端的手段,往往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和仇恨,就像在伤口上撒盐,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看着儿子年轻而充满理想主义光芒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本,听着。你有理想,有冲劲,这很好。但世界很复杂,解决问题没有简单的答案,更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你的话听起来很痛快,但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代价和无法挽回的错误。”
卢克直视着儿子的眼睛,目光深邃,“你的导师,是莱娅姑姑非常信任的人。他经验丰富,看人看事都很透彻。答应我,在军校里,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多思考,多学习,切勿行差踏错。这比什么都重要。你能答应我吗?”
本看着父亲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郑重,那股刚才还燃烧着的激进情绪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感受到了父亲话语的分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爸。我会听导师的话的。”但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完全说服的倔强,只是暂时被父亲的叮嘱压了下去。
卢克看着儿子点头,稍微松了口气,但那份担忧并未完全消除。他用力握了握本的肩膀,将那份沉甸甸的父爱和警示传递过去:“好孩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家永远在这里。”
掌心下是儿子年轻而结实的肩膀,卢克却仿佛触摸到了汉年轻时的影子。这份传承让他骄傲,更让他恐惧。他只能在心中无声地祈祷,祈祷本能平安走过这段充满诱惑和危险的成长之路,祈祷自己这不够强硬的臂膀,能护住这个像极了他父亲的孩子。
*
科洛桑下城区的俱乐部,此刻正沉浸在其特有的、纸醉金迷的脉搏之中。空气里混杂着昂贵雪茄的辛辣、合成香水的甜腻、酒精蒸腾的微醺,还有无数种货币和欲望无声碰撞的气息。水晶吊灯将璀璨的光斑投射在抛光的黑曜石地板和镀金的装饰上。背景里,轻柔的爵士乐与轮盘赌的“咔哒”声,扑克牌滑过绿呢桌面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着兴奋或沮丧的低语交织在一起。
兰多.卡瑞辛刚刚在一张高额德纳牌桌上小赢了一局,面前堆砌的信用点筹码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虹彩。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慵懒而自信的笑容,向同桌的几位常客举杯致意。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早已锁定了俱乐部最深处、灯光最为幽暗的那个角落卡座。
那里坐着威尔赫夫.塔金。
即使是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塔金的存在也像一块投入温水的寒冰。他穿着剪裁无可挑剔但色调极其保守的深灰色西装,背脊挺得笔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沟壑,但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却丝毫未显浑浊。他坐在那里,与周围纵情声色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兰多的方向,只能看到一个宽阔、线条硬朗的后背轮廓,深色的便装面料质地精良却毫无标识,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背头在幽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
一种本能的警觉在兰多心中升起。塔金,这位前共和国内政部的高级监察长,以铁腕、冷酷和深不可测的情报网络著称。他的退休更像是一次战略性的蛰伏。他出现在这里,与人密谈,本身就意味着不寻常。
兰多放下酒杯,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意踱步,朝着那个角落走去。他调整着步伐和角度。
“塔金先生!”兰多的声音洪亮而热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打破了角落的沉寂,“真是稀罕啊!什么风把您这位大人物吹到这小小的地方来了?是来试试手气,还是欣赏什么新的艺术品?”
塔金缓缓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精准地落在兰多身上。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卡瑞辛。”仅仅是名字,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拒斥力。“私人谈话。”他身体微微向内侧倾斜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角度,用肢体语言清晰地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就在塔金侧身、兰多角度稍变的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兰多那经过无数赌局和阴谋淬炼出的、堪比顶级猎手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足以让他心脏骤停的细节。那个背对男人的左手正从桌下收回,似乎刚刚递出了什么东西。
他的左手小指上,赫然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金属指套,覆盖了指节,哑光的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微、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细密的直线、锐角、微小的圆形节点相互连接,构成一幅仿佛微缩电路板或生物神经图谱般的诡异图案。
这图案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入兰多的记忆深处。他绝不会忘记,在一次清理共和国末期混乱档案库时,那份被匆忙销毁的绝密备忘录附件图片里,就有几乎一模一样的标记。那份备忘录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慌和警告,暗示某个代号模糊的项目因涉及非人道的实验和可怕的失控后果,被当时的监察部门紧急叫停并彻底抹除所有痕迹。塔金,作为当时的高级监察长,正是负责此类敏感事务的核心人物。
几乎在同一瞬间,兰多的目光被塔金伸出的右手牢牢吸住。塔金正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非常小巧的银灰色金属盒,造型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在塔金的手指接触到盒盖的瞬间,他的食指看似极其自然、如同习惯性地在盒盖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的凹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凹痕的形状——一个被一道清晰斜线贯穿的圆圈——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兰多的视网膜上。
这个标记他同样刻骨铭心。它属于共和国战略科学署——一个名义上隶属于旧共和国科学院、实则直接对最高议长办公室负责的高度机密机构。传闻中,这个标记专门用于标识该机构那些因伦理越界、极度危险或彻底失控而被最高层下令永久封存的绝密项目。 而主导那次雷霆查封行动的,正是当时负责监察的塔金。
在旧共和国末期,表面上的和平与繁荣之下,前议长帕尔帕廷的触角早已深入银河系最黑暗的角落。共和国战略科学署正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工具之一,其最核心的项目直指对生命本质的禁忌探索和对终极力量的贪婪追求,远超为绝地武士团提供技术支持或普通医疗研究的范畴。
这两个细节如同两道惊雷,在兰多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炸开。这绝非普通的古董买卖或情报交换,这牵扯到的,是共和国末期被官方彻底抹除的、最黑暗、最致命的秘密。那个背对他的男人,戴着象征禁忌项目的指套,交易着带有共和国战略科学署永久封存标记的盒子……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兰多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非人的、被精密改造过的冰冷感,像一台被完美调试过的杀戮机器处于待机状态。
兰多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甚至更加热情了几分:“当然,当然!私人谈话,理解理解!二位慢慢聊,聊得尽兴!”他识趣地举起双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身体已经流畅地转向,步伐轻快地穿过人群。
然而,当他脱离塔金视线范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快步走向俱乐部后方那扇伪装成酒柜的、需要几重生物识别的私人休息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兰多立刻扑向加密通讯台,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接通了他最信任的助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惯常的轻松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近乎冷酷的专注。
“嘿,伙计,”兰多的声音响起,虽然压低了,但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却又奇妙地混合着他特有的、仿佛在谈论下一场牌局般的腔调,“VIP-7卡座,塔金对面那个家伙。深色便装,料子不错但没牌子,背头梳得能当镜子照,块头不小。重点来了:那家伙左手小指上套着个怪玩意儿——黑黢黢的金属指套,上面刻满了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电路图还是神经线?对,就是那份不存在的档案里提过的鬼东西!塔金从他手里接了个小银盒子,老古董样式,盒盖上有个小坑,仔细看——一个被划掉的圈儿。共和国战略科学署的永久封存标记,错不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听着,这事儿比输光筹码还快。我要知道那戴指套的家伙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跟谁混。那个指套,给我挖!谁做的?跟那个禁忌项目还有没有活着的知情人?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点线索来,特别是那个小银盒子,它去哪儿了?里面装的什么惊喜?塔金那边也给我盯紧了。”
兰多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时的决绝:“最高优先级,最高机密。 这不是开玩笑,那家伙给我的感觉不对劲,冷冰冰的,不像活人。尾巴给我夹紧点,宁可跟丢了,也别让他嗅到味儿!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马上,直接用在这个频道呼我,明白了吗?”
*
镀金笼俱乐部的喧嚣早已被科洛桑冰冷的夜雨冲刷干净。塔金乘坐的悬浮车无声地滑入他位于上层行政区的高耸公寓塔楼专属停机坪。雨滴在防弹车窗上蜿蜒流淌,映照着下方城市迷离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液态金属。他步入顶层公寓,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湿冷的空气和城市的窥探彻底隔绝。室内是极简主义的冷色调,每一件物品都精确地摆放在它应在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菌的、近乎真空的寂静。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书房深处。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在他靠近时无声滑开,露出内嵌的精密通讯终端。他坐下,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输入一串冗长且不断变化的加密密钥。片刻后,一道柔和的蓝光在空气中亮起,迅速凝聚成莱娅.奥加纳的全息影像。她似乎刚结束工作,背景是她的私人书房,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塔金先生,”莱娅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动用这个级别的加密频道,最好有充分的理由。”
“奥加纳议员,”塔金微微颔首,声音平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感,“深夜打扰,实非得已。我刚刚获得了一份来源高度敏感但可信度经过多重验证的情报,其内容具有潜在的灾难性,必须直接向您汇报。”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姿态显得坦诚而凝重。“情报的核心指向帕尔帕廷余孽最隐秘、最顽固的余孽网络。他们并未消亡,而是在阴影中编织着新的阴谋。”
莱娅眼神锐利:“帕尔帕廷余孽?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链指向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塔金的声音压得更低,“蒙.莫思马议长近期的异常行为——穆斯塔法矿物资源案的突然妥协、与吉拉德.佩雷恩将军那次气氛融洽却无实质成果的私下会面、推迟清理旧共和国档案库的预算案——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情报拼图中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她可能正受到帕尔帕廷余党的隐秘影响,甚至被渗透了。他们利用她的地位作为掩护,试图从共和国最高层进行腐蚀。”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指控的重量沉淀。“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的目标不仅限于政治层面。情报显示,他们正在编织一张针对新共和国核心人物及其软肋的大网。莫思马议长作为最高领袖,掌握着太多敏感信息,包括……”塔金意味深长地看了莱娅一眼,“一些重要人物的行踪细节。”
莱娅的心脏猛地一沉。 莫思马知道卢克和孩子们在科洛桑的临时住址。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同时,卢克几天前随口提起的那个远远跟着他、戴着奇怪黑色面罩、有着奇怪呼吸声的神秘人形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保护家人!这个压倒一切的念头瞬间盖过了所有疑虑。
莱娅深吸一口气,脸上刻意露出一丝被触动的忧虑:“说到行踪和安全……这提醒了我一件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就在前天晚上,我离开议会大厦时,感觉有人跟踪。一个男人,戴着全覆盖式的黑色呼吸面罩,看不清脸。体型魁梧,走路时……我隐约听到一种不自然的的呼吸声。他保持距离,但我很确定他的目标是我。我绕了几个街区才甩掉他。”她一边描述着这个结合了卢克所见和她自己临时虚构的细节,一边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塔金全息影像的脸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塔金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惊讶、愤怒或了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白。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长达数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嘶嘶声。这异常的沉默比任何表情都更让莱娅心头发紧。
终于,塔金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仿佛被迫揭开残酷真相的沉重感:“奥加纳议员……既然您已经亲身遭遇了,并且描述得如此具体。看来,我不得不向您透露一个我们情报部门一直试图封锁、以免引起大规模恐慌的最高机密了。”
他身体前倾,全息影像的脸在莱娅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达斯.维达……他还活着。”
莱娅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塔金的声音如同丧钟:“你描述的特征——黑色呼吸面罩、奇怪呼吸声、魁梧身形——完全吻合我们掌握的、维达秘密接受某种强化后的状态碎片信息。他不再是公开的象征,而是帕尔帕廷余党手中最致命的幽灵刺客。”
他死死盯着莱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他注意到了你的存在,奥加纳议员,这就意味着帕尔帕廷本人,或者他残余的意志核心,已经将你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目标。您,以及您所关心的一切,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维达的名字像一颗在莱娅脑中引爆的震荡手雷,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她的理智。这远超任何关于莫思马的指控。无论这是塔金精心设计的谎言还是残酷的真相,“维达”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毁灭的代名词这意味着卢克以及他四个孩子——本、杰娜、杰森、安纳金——全部被置于了最致命的靶心之下。对家人的保护本能瞬间化为冰冷的钢流,在她血管中奔涌。
然而,在这纯粹的恐惧和愤怒之下,一股更深沉、更撕裂的暗流猛地翻涌上来——达斯.维达,那个象征杀戮和恐怖的人形兵器,那个双手沾满无数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是她的生父,也是卢克的生父!这个被刻意深埋、几乎从不触碰的残酷事实,此刻被塔金的话语狠狠撕开。维达注意到了卢克的存在?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刺穿了她的心脏。
恐惧、愤怒、比钛合金更坚硬的守护决心、以及一种源自血脉、令人作呕的复杂惊悸 在她心中激烈碰撞。塔金的动机依旧可疑,维达活着的消息更是匪夷所思,但塔金那异常的沉默和他抛出的“维达”之名,其潜在的致命性让她必须以最高级别的战争状态来应对。
一个冰冷而尖锐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盘旋:维达跟踪卢克,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帕尔帕廷余孽的刺杀指令?还是那个名为安纳金.天行者的男人,那个早已被黑暗吞噬的父亲,在寻找他的孩子,仅仅只是去看看? 这个可能性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比死亡更深的寒意。如果维达还残存一丝身为父亲的意识,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扭曲和危险。她绝不允许那个黑暗的幽灵以任何形式接近卢克,更不允许他玷污卢克对生父的美好记忆。
她强压下几乎令她窒息的冲击和翻腾的复杂心绪,脸上覆盖了一层比极地冰盖更寒冷的坚冰。声音透过全息通讯传来,稳定得可怕,却蕴含着能撕裂星辰的力量:“维达……”莱娅的声音像两块超导合金在绝对零度下摩擦,“这消息,我会用我能调动的一切资源去验证,塔金先生。”
“至于莫思马议长的问题和你提供的情报网……继续挖掘。我要看到更实质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中的幽灵。”话音未落,她已果断、决绝地切断了通讯,将塔金那张深不可测的脸隔绝在蓝光之外。
全息影像消失的瞬间,莱娅的思维已经如同精密的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她迅速调出另一个独立于官方情报体系之外的加密界面,向自己最核心、只对她个人负责的情报网络下达了双重指令:一方面,全力追查蒙.莫思马议长近三个月所有行程、决策细节,特别是各类预算案推迟的深层原因,寻找任何被胁迫、操控或决策逻辑断裂的蛛丝马迹,分析其是否与帕尔帕廷余党活动存在时空或逻辑关联;另一方面,动用所有深埋于旧帝国废墟、黑市科技集团、地下医疗网络中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关于达斯·维达存活可能性的证据——任何匹配黑色呼吸面罩、显著机械关节声、魁梧体型的目击报告,任何与帕尔帕廷秘密研究所有关的遗物线索,权限启用最高机密的掘墓人协议。她特别加注了一条:任何关于达斯.维达在旧共和国覆灭后表现出非敌对、非任务导向行为的蛛丝马迹,必须单独、加密、最高优先级上报。
完成这一切指令后,莱娅才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科洛桑的亿万灯火在夜雨中朦胧闪烁,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陷阱的棋盘。蒙.莫思马的问题依然重要,但现在,生存和守护是压倒一切的核心。她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象征权力与欲望的璀璨星河,开始以战时状态冷静评估参议院的权力格局:谁是能在这种极端威胁下生死相托的盟友?谁可能被余党渗透或成为弱点?如果局势恶化到需要她掌握绝对权力来调动资源对抗维达级别的威胁……她必须确保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和位置。
一个名字在她脑中闪过——塔金刚刚提及的吉拉德.佩雷恩将军。
这位高级将领曾与塔金同属旧共和国时代的权力核心,后来效忠帕尔帕廷麾下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元帅——索龙。这位以Beta之身却令无数Alpha精英都为之胆寒的战略天才,是帕尔帕廷旧共和国势力中最为锋利的刀刃之一。在索龙被蒙.莫思马、索伦.塔斯克、莱娅以及众多盟友联合推翻,并最终死于其下属之手后,佩雷恩选择了向新共和国效忠。他提供了大量关于帕尔帕廷残余势力、索龙战术思维以及旧共和国末期秘密档案的关键情报,为新共和国的巩固立下了汗马功劳。尤为关键的是,他提供的情报曾多次精准定位并协助新共和国安全部队重挫了与索龙勾结、试图死灰复燃的帕尔帕廷秘密结社的残余势力,其行动价值甚至超过了许多出身义军的新共和国将领。佩雷恩了解那个时代,了解帕尔帕廷,更了解帝国最黑暗角落里的秘密。如果有人在玩什么把戏,或者维达存活的线索涉及旧共和国时期的某些被遗忘的协议或项目,佩雷恩可能是少数几个能提供关键拼图的人。
*
科洛桑的夜幕低垂,冰冷的雨幕笼罩着这座钢铁丛林般的城市。千万点雨滴敲打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汇聚成蜿蜒的水痕,将下方璀璨却疏离的万家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而迷离的光海。然而,在这座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弥漫着一种难得的、与外界隔绝的温暖宁静。
安纳金终于在轻柔的摇篮曲中沉沉睡去,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婴儿床。卢克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的门,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满足的微笑。客厅里,C-3PO和R2-D2正为一块损坏的电路板争论不休,金属摩擦声和C-3PO焦虑的喋喋不休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R2,我亲爱的朋友,我必须再次强调,这种粗暴的焊接方式会直接导致次级能量回路过载!噢,天哪,看看这可怜的焊点……”C-3PO挥舞着金色的手臂。
R2发出一串尖锐的哔哔声,圆顶旋转着,显然在激烈反驳。
卢克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走进被临时改造成机械房的小隔间,拿起多功能工具。“好了,两位,把板子给我看看。也许我能……”
就在这时,公寓入口处传来电梯抵达的轻微“叮”声和液压门开启的熟悉声响。
卢克的动作瞬间凝固。这个时间点……难道是莱娅回来了?昨晚那暧昧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一股热意悄然爬上他的脸颊。尽管心中泛起一丝尴尬的涟漪,但更多的是对莱娅的关切。他放下工具,决定出去迎接,顺便问问她这么晚回来是否一切顺利。
然而,当电梯门完全滑开,出现在门廊光线下的,并非莱娅纤细而挺拔的身影,而是一个异常高大、几乎堵住整个门框的男人轮廓。
卢克脑内的警铃如同被重锤敲响,瞬间炸开。所有温馨的宁静感荡然无存,原力感知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带来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敌意和危险气息。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一个尖锐的疑问同时刺穿他的思绪:这道电梯是私人通道,直通顶层公寓,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个陌生人是怎么直接找到这里的?难道和之前那个在暗处跟踪他的神秘身影有关?他们是同伙?
那个男人从容地走出电梯,仿佛踏入自家客厅。他穿着深色的、便于行动的便装,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金属指套,覆盖了整个指节,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不祥的光泽。
“天行者先生,”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请您跟我走一趟。”
卢克的心沉了下去,但眼神锐利如鹰。“要是我拒绝呢?”他反问,身体微微下沉,做好了随时应对攻击的准备。
男人似乎轻轻耸了下肩,动作幅度极小。“那我别无选择了。”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躯已如炮弹般射出,一记迅猛的直拳带着破风声直捣卢克面门。
卢克反应快如闪电,他侧身滑步,同时顺手抄起玄关旁装饰台上一个沉重的陶瓷花瓶,狠狠砸向对方冲来的身体。花瓶在男人肩头碎裂,瓷片飞溅,但对方只是闷哼一声,动作毫不停滞,紧跟着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扫向卢克下盘。
打斗的巨响瞬间撕裂了公寓的宁静,本、杰娜和杰森惊恐的声音从他们的房间传来,房门被猛地拉开,三个孩子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骇。
“回去!锁上门!”卢克一边厉声喝止,一边利用狭窄的空间和家具作为掩护,灵活地闪避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全是贾巴宫殿角斗场里练就的、最直接有效的闪避、格挡和反击技巧——锁关节、踢胫骨、攻击要害。他像一条滑溜的鱼,在拳脚间穿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C-3PO发出惊恐的喊叫:“噢!R2,快做点什么!”R2-D2急促地鸣叫着,圆顶上的传感器疯狂闪烁。
“3PO!R2!”卢克在闪避的间隙大吼,“带孩子们回主卧室!锁上门!照顾好安纳金!”婴儿房内,安纳金被巨大的声响惊醒,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本怒吼一声,少年人的血性压倒了恐惧。他看到父亲被逼得连连后退,热血上头,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试图用他在军校习得的近战本领打败对方。
“本,别过来!”卢克惊骇地大喊。
但太迟了。那男人对付卢克或许需要费些功夫,但对一个冲动的少年却易如反掌。他看也不看,反手一记精准的擒拿,抓住本的手臂,像甩一个破布娃娃般将他狠狠抡起,砸向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丧钟。厚重的玻璃茶几瞬间被本的身躯砸得粉碎。玻璃渣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本痛苦地蜷缩在玻璃碎片中,手臂和脸颊被划出数道血痕,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本!”看到儿子受伤,一股混合着恐惧和狂暴的父爱之怒瞬间点燃了卢克的血液。那些为了生存而爆发的、最原始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凶狠。
他的动作骤然变得更快、更狠。不再仅仅是闪避,而是主动进攻。他利用对方因甩飞本而产生的微小破绽,如同猎豹般扑上。一记精准的手刀狠狠砍在对方臂弯的麻筋处,紧接着一记凶狠的膝撞猛顶对方柔软的腹部。每一击都带着要将对方骨头砸碎的狠劲。
男人显然没料到卢克被激怒后爆发的近身格斗能力如此凶悍,猝不及防下连中两下重击,痛哼着踉跄后退。卢克抓住机会,一套融合了关节技、摔跤和街头斗殴精髓的凶狠连招施展开来!锁喉、绊摔、肘击太阳穴……无数场生死搏斗磨砺出的本能在此刻完美展现。男人魁梧的力量在卢克此刻爆发出的、精准打击要害的技巧和野兽般的速度面前,竟显得有些笨拙。
几个呼吸间,卢克已成功将对方压制在地,膝盖死死顶住其后心,一只手反拧其被制服的手臂,另一只手扼住其后颈。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粗重,眼神如同要噬人般盯着对方。
卢克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带着冰冷的杀意,“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男人左手小指上那诡异的黑色金属指套。
被压制的男人喘着粗气,脸上却没有多少恐惧,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天行者,你的身手,不愧是赫特人贾巴那家伙训练出来的……”
他艰难地侧过头,眼神透过凌乱的发丝,带着一种诡异的嘲弄看向卢克,“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在哪里吗?”
卢克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亲生父亲?那个早已死去的安纳金.天行者?这荒谬绝伦的话语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大脑,扼住对方后颈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丝力道。
“你说什么?”卢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动摇。
男人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破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在帮你们父子团聚呢……想知道他在哪里吗?你就应该跟我走……”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就在这时,公寓内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穿透每一个角落——莱娅部署的紧急安保系统被触发了。保镖将在几分钟内抵达。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就在卢克因警报声和那石破天惊的话语而心神剧震的刹那,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挣脱了卢克的钳制。他没有冲向大门,而是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朝着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全力撞去。
卢克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却只扯下对方一片衣角。
震耳欲聋的玻璃爆裂声再次响起,高强度合成玻璃被男人魁梧的身躯硬生生撞出一个大洞。夜风裹挟着科洛桑冰冷的雨雾瞬间灌入。
卢克冲到破碎的窗前,只见那男人如同一个黑色的剪影,精准地落在下方一艘早已悬停等候的小型、流线型飞艇敞开的舱门内。飞艇引擎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加速,消失在下方迷离的灯火和雨幕之中。
卢克站在破洞边缘,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他看着飞艇消失的方向,又猛地回头看向一片狼藉的客——碎裂的玻璃茶几、散落的瓷片、蜷缩在玻璃渣中痛苦呻吟、血流不止的儿子本,以及互相搀扶着、吓得脸色惨白的杰娜和杰森,还有惊慌失措的C-3PO和R2,以及主卧室内安纳金持续不断的啼哭……
男人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他脑中回荡,与眼前孩子们受伤受惊的惨状交织在一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混合着愤怒、后怕,以及可能代表的未知危险的、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卢克的心脏。他扶着冰冷的窗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警报声仍在尖锐地嘶鸣。他冲回客厅,跪在玻璃碎片中,颤抖着手检查本的伤势,声音嘶哑:“本,你怎么样了?”
*
袭击者跌跌撞撞地冲进那栋隐藏在奢华外表下的秘密堡垒。豪华的私人住宅内部,气氛却冰冷而压抑。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恐惧的是即将面对的审视。
客厅里,三个人影如同雕塑般矗立,等待着他的归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矗立在阴影边缘的高大身影。他全身覆盖着漆黑如夜的盔甲,标志性的头盔面罩下发出沉重、机械的“嘶——咔——”呼吸声。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在他旁边,一位有着火焰般耀眼红色长发的女子慵懒地斜倚在昂贵的沙发扶手上。她容貌极美,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算计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在房间中央,一张悬浮的、科技感十足的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皮肤如同干枯树皮的老者。他看起来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狡黠、洞悉一切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的毒蛇。
袭击者刚站稳,戴着黑面罩的男子那经过呼吸器变调的、冰冷刺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
“你的计划失败了。”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不容置疑的宣判,“卢克.天行者没有跟你一起离开。”
袭击者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但红发女子抢先一步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话语却如同淬毒的尖刺:“我早就说过,”她轻蔑地瞥了一眼袭击者,然后转向她的同伴,“你们应该派波巴.费特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卢克.天行者对费特恨之入骨——费特亲手杀了他的丈夫。这份血仇,天行者绝不会忘记。只要给费特一个机会,让他出现在天行者面前,以对方那执拗的性格和对索罗的感情,他一定会对波巴.费特穷追不舍,不死不休。到那时,费特只需要把这只愤怒的鸟儿引回我们的地盘,岂不是易如反掌?”她优雅地耸了耸肩,仿佛在谈论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男人那沉重的头盔转向玛拉,呼吸声似乎加重了一瞬:“我知道你有在暗中跟踪卢克.天行者,玛拉.杰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
玛拉毫不畏惧地迎上那无形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跟踪他当然是因为你,维达大人。”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我知道你对他还存有感情。万一你一时心软,向他透露了义父伟大的复国计划,”
她说着,恭敬地朝轮椅上的老者微微颔首,“然后我还得替你收拾残局。毕竟,你的亲女儿莱娅.奥加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维达沉默了片刻,呼吸器发出持续的嘶鸣,然后他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灭他的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玛拉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维达的面罩,仿佛要穿透那层黑暗看到他的灵魂:
“话别说得太绝对,维达大人。”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我会否灭口,完全取决于你的行为。如果你能管好你那颗不合时宜的慈父之心,确保卢克.天行者不会成为义父计划的阻碍,他当然可以活得好好的。”她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但如果你流露出任何可能危及计划的软弱,或者试图向她传递任何不该知道的信息……那么,为了义父的大业,我会毫不犹豫地清除这个隐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维达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沉重而急促,那“嘶——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头盔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玛拉身上。玛拉的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维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玛拉.杰德,你轻易妄为的作风才是帕尔帕廷老师伟大计划最大的威胁。卢克和莱娅本可以加入我们,成为银河新秩序的一部分。而你,却用你那狭隘的猜忌和愚蠢的行动,扼杀了这个他们的机会。”
袭击者站在一旁,听着这惊心动魄的争吵,头垂得更低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喉咙发干,想开口解释自己失败的原因,但维达和玛拉针锋相对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墙壁,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碾碎。
就在这剑拔弩张、黑暗原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涌动的时刻,轮椅上那个一直沉默的老者,帕尔帕廷,终于开口了。他那如同毒蛇嘶鸣般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冻结一切躁动的魔力:“啊,我亲爱的朋友们……”
帕尔帕廷缓缓抬起枯槁的手,做了一个微弱但极具象征意义的平息手势,“事实告诉我们,在通往绝对力量的伟大航程中,小小的分歧不过是水面泛起的涟漪。 ”他那双凹陷的,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缓缓扫过维达和玛拉,“你们的目光,都被眼前的个人情感所蒙蔽了。”
“至于卢克.天行者和莱娅.奥加纳......”帕尔帕廷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轻蔑,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他们是命运为我们准备的棋子,是未来宏大图景中不可或缺的一抹色彩。他们的存在与否,忠诚与否,最终的决定权只属于我。
“因此,将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争论上,争执谁的爪子更适合去触碰这些棋子……”帕尔帕廷的声音陡然转冷,“不仅幼稚,更是对我们共同目标的亵渎。你们的力量,维达,玛拉,应该专注于更宏大的布局。”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光芒,“不要让这些小小的纷扰,分散了你们对大局的思考。”
维达那急促的,充满怒意的呼吸声,在帕尔帕廷的话语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渐渐恢复了那种沉重而规律的“嘶——咔”。玛拉脸上那咄咄逼人的锋芒也收敛了不少,虽然眼神依旧冰冷,但那份对维达的直接挑衅明显弱化了。
他们都明白,在这里,唯一拥有最终话语权和掌控棋局能力的人,是这位坐在轮椅上、看似奄奄一息,实则如同深渊本身的老者。帕尔帕廷的话没有直接指责谁,言语间却用巧妙地敲打在两人最敏感的权力神经上,迫使他们服从。
帕尔帕廷满意地看着两人瞬间收敛的气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愉悦:“好了……争吵结束了。因为,”他那双狡黠的眼睛最后落在噤若寒蝉的袭击者身上,随即转向客厅一侧的阴影,“我另有计划。”
话音刚落,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客厅另一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灰色制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威尔赫夫.塔金。
Chapter 6
Notes:
先更了第六章,以及所有已完结的硬盘文都存档了ao3,这些年因为主要把精力放在隔壁魔兽圈跟对家粮性竞争,所以断断续续存了一些已完结的中长篇硬盘文,现在我把它们都发上来,然后什么也不管,暂时告别星战同人圈。
这篇文的剧情其实已经进展到第八章,但不打算发上来,也给自己这几天搬文喘口气。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一直坚持更新Skysolo,频率甚至比我深耕的魔兽世界北极圈还要高。但说实话,看着产出hits一篇篇下滑,心里确实有些失落。我本以为Skysolo之间那份深刻的情谊——汉不顾危险仗义相助,卢克拼死相救——会激起一部分或者少数个别的共鸣,结果没想到hits会如此惨淡。换句话说——这对不该比我的极圈本命cp还要冷。
我一直认为,创作是分享,而不是要求。大家喜欢或不喜欢、有无反馈,都是非常自然的事。
我不会绑架大家必须喜欢我的作品必须点赞留评,只是目前这种无人在意Skysolo的状态,让我感觉实在有些提不起劲继续,毕竟公开发布了但基本没什么人看的话,这跟我之前囤硬盘文又有什么区别?哪怕你只是点进来,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喜欢或者无感,默默退出,这个举动也算是对Skysolo或者大三角本身感兴趣,对吧?我难受的点从来不是大家喜不喜欢我的文,而是Skysolo和大三角还有没有人关注和在意。
所以很抱歉,我需要调整一下心情,找回创作的动力。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来有机会再见。
现在姑且更了第六章,暂时就这样吧。
Chapter Text
冰冷的联邦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此刻,单人监护病房内却笼罩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压抑的宁静。柔和的壁灯取代了走廊刺目的惨白,光线落在病床上沉睡的少年身上。
本.索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与雪白的枕头形成刺眼的对比。他的左臂被一个轻便但坚固的外固定支架包裹着,从手肘延伸到手腕。左脸颊靠近下颌处,一道被精密缝合但仍显狰狞的伤口被无菌敷料覆盖着,边缘还透着淡淡的血色。麻药的效力尚未完全褪去,他呼吸平稳却略显沉重,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仍在对抗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卢克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安纳金。婴儿在父亲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沉沉睡去,脸蛋紧贴着卢克的胸膛,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卢克的下巴抵着安纳金柔软的头发,眼神却专注而复杂地凝视着病床上的长子。他的外套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灰尘,脸颊上那道细小的血痕在柔光下依然刺眼。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在贾巴巢穴里摸爬滚打的斗士,只是一个疲惫、恐惧、失去伴侣后独自支撑着家庭,并刚刚经历了一场守护战的男人。他微微倾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在本那没有受伤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饱含心痛、自责与无尽爱怜的吻。
在病房另一侧靠墙的长沙发上,杰娜和杰森依偎在一起。杰娜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头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显然刚刚从不安的浅眠中被惊醒或强撑着。杰森则歪倒在姐姐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显然已经抵挡不住困倦的侵袭,昏昏欲睡。
C-3PO安静地——或者说,尽可能安静地——站在病房角落,金色的外壳在壁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圆形的光学传感器担忧地聚焦在病床上的本身上,偶尔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齿轮转动声,似乎在默默祈祷。R2-D2停在他旁边,圆顶上的传感器灯以非常缓慢的频率闪烁着柔和的红光,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低沉嗡鸣,像一首无声的安眠曲。
詹.都东那将军,本.索罗在联邦军校时期的战术与格斗导师,此刻正站在病房的窗边,背对着室内。他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笔挺但低调的便装,宽阔的肩膀不再紧绷,却透着一股沉重的疲惫。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投向窗外科洛桑依旧迷离的夜色,但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愤怒、痛惜和深深的自责——他教导过本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如何利用环境,如何评估风险……而现在,他引以为傲的学生,那个带着点桀骜不驯却天赋极高的年轻人,却在他本该最安全的家里,为了保护家人而重伤躺在这里。这对他而言,是身为导师最残酷的挫败。
病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埃里奥斯.瓦伦,莱娅最信任的安保负责人,侧身闪了进来。他同样穿着深色便装,气质冷硬内敛,眼神如同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扫过室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沉睡的本和窗边的詹将军身上。确认一切安全无虞后,他像一道影子般无声地移动到门内一侧,背靠着墙壁,保持着既能观察室内又能警戒门外的姿态。正是他,在接到公寓警报并与詹将军紧急沟通后,亲自指挥手下,以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将受伤的本迅速转移到了这里。此刻,他如同病房内一道沉默的壁垒。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疲惫和压抑的悲伤。只有孩子们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吸声或翻身声,以及R2-D2那几乎融入背景的低鸣。
就在这时,病房外走廊传来一阵急促但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门被轻轻推开。
莱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显然是直接从某个重要场合赶来的,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职业套装,但外套的扣子解开着,领口有些凌乱,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散落了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的脸上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与优雅,只剩下一种近乎苍白的焦急和恐惧。
“卢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抱着安纳金坐在床边的哥哥,然后急切地扫向病床上的本。当她看到本苍白沉睡的脸庞、手臂的支架和脸上的敷料时,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但她强忍着没有落下。她的目光又迅速扫过沙发上依偎着打瞌睡的杰娜和杰森,确认他们只是受惊疲惫没有明显外伤后,才稍微缓了一口气,但那巨大的心痛和担忧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胸口。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放轻脚步,快步走到卢克身边。她的目光在卢克憔悴的脸、衣服上的血迹和本沉睡的面容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定格在卢克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风暴过后的余烬和亟待喷发的怒火:“卢克……他怎么样了?”她甚至不敢大声问出声来,怕惊扰了这病房里脆弱的宁静。
卢克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本,对莱娅的到来和询问毫无反应。
詹.都东那将军缓缓转过身,代替卢克回答了莱娅的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奥加纳议员,本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很成功。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本的手臂和脸颊,“左臂尺骨骨折比较严重,需要外固定支架固定至少六周。左脸颊的伤口很深,医生尽了最大努力,但未来很可能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他需要很长时间休养,身体和心理上都是。”
莱娅听着都东那将军的话,看着病床上侄子苍白的脸,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稍微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疼惜。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安保负责人埃里奥斯.瓦伦,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瓦伦,知道是谁干的吗?”
瓦伦立刻站直身体,声音平稳但带着一丝挫败:“女士,非常抱歉。我们的人接到警报赶到公寓时,袭击者已经撞破客厅的强化玻璃窗逃逸了。现场非常混乱,对方很专业,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他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卢克,“天行者先生……他一路非常沉默,没有向我们透露任何关于袭击者的信息。”
莱娅微微一怔,目光复杂地看向卢克。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对瓦伦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安抚:“辛苦了,瓦伦。看来,我们需要尽快考虑把他们一家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她随即环视了一下病房内的众人,声音清晰地下令:“将军,瓦伦,请你们和C-3PO一起,先护送杰娜和杰森回我的公寓休息。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这里暂时交给我和卢克。”
瓦伦和都东那将军对视一眼,同时颔首:“是,女士。”都东那将军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本,眼神中的痛惜与决心交织,然后才转身,动作轻柔地唤醒沙发上的双胞胎。
杰娜和杰森被唤醒,揉着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恐和浓重的睡意。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卢克。
“爸爸……”杰娜小声地叫着,声音里带着依赖。
卢克仿佛被这声呼唤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心疼,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希望他们能待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仿佛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过来。”卢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用一只手还稳稳地抱着熟睡的安纳金,腾出另一只手伸向他们。
杰娜立刻跑了过去,扑进卢克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沾着血迹的外套上。杰森也慢了一步,但同样依偎过来, 挤进卢克伸出的臂弯里,小脑袋紧贴着父亲的胸膛,寻求着同样的庇护。 卢克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地回抱着他们,将两个孩子都紧紧拢在身侧,下巴抵着杰娜的头顶,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个拥抱持续了好几秒,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父亲深沉的爱与保护欲。
“跟3PO去姑姑家,好好睡一觉,好吗?”卢克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个孩子虽然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杰娜在卢克脸颊上亲了一下,杰森也在卢克怀里蹭了蹭,发出依恋的哼唧声。
C-3PO立刻上前,用他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安抚道:“来吧,亲爱的小主人,请跟我来。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两个孩子。都东那将军也伸出手,温和但坚定地护着他们。瓦伦则无声地打开了门,确保通道安全。
R2-D2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圆顶灯闪烁着,安静地留在原地。
卢克依依不舍地看着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C-3PO、都东那将军和瓦伦离开病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带走了他一半的心。病房里只剩下沉睡的本、抱着安纳金的卢克、静静停在角落的R2-D2,以及站在他身边的莱娅。
莱娅走到卢克身边,缓缓坐下。她心疼地看着哥哥脸上那道血痕和衣服上的污迹,抬起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撩开卢克额前被汗水和血迹黏住的几缕碎发。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卢克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会没事的,卢克,”莱娅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目光温柔地看着沉睡的本,“他很坚强,像你一样。”
卢克的目光终于从本身上移开,落在妹妹脸上,那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负。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抱着安纳金站起身,示意莱娅跟他出去。莱娅会意,跟着他轻步走出了病房,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R2-D2也无声地滑行着,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走廊的灯光比病房里明亮一些,照在卢克疲惫而紧绷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安纳金,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在莱娅耳边炸响:
“莱娅,袭击我的那个人……他说他认识我们的父亲。”
莱娅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说了什么?有什么证据吗?”
卢克摇摇头,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看向妹妹:“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捕捉莱娅的反应,“你知道些什么,对吗?关于我们的父亲?”
莱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卢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内心剧烈地挣扎着。塔金的情报,那个跟踪卢克的身影……隐瞒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尤其是在卢克已经直面了这样的威胁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干涩而艰难:
莱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看着卢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双此刻充满了痛苦、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眼睛,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情报部门提供的线索,那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跟踪者身影……像冰冷的铁幕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她一直试图保护卢克,保护他远离那个黑暗的真相,远离达斯.维达的恐怖阴影。她以为隐瞒是最好的盔甲,能保护他免受过去的侵蚀。
可现在,看着卢克憔悴的脸颊上那道刺眼的血痕,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自责,再想到病床上本苍白的面容和手臂上冰冷的支架,莱娅的心像被撕裂了。
隐瞒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当袭击者已经找上门,当卢克和本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继续欺骗,只会让卢克在黑暗中独自摸索,面对未知的威胁时更加脆弱。
可是……说出那个名字,那个身份,无异于亲手撕开卢克心中最深的伤疤,将那个他可能已经努力埋葬的噩梦重新唤醒。他会怎么看她?这个一直隐瞒着如此可怕真相的妹妹?
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地交锋,让她几乎窒息。卢克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照着她,让她无处遁形。她感到喉咙发紧,手心冰凉。
最终,保护卢克安全的迫切压倒了维持谎言的沉重。她不能让他在对敌人身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再次陷入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干涩而艰难,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卢克…… 我们收到了一些情报,跟踪你的人......是我们的父亲。”
卢克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抱着安纳金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勒得熟睡的婴儿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小眉头皱了起来。
卢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放松了手臂的力度,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儿子,眼神瞬间从震惊切换成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和安抚。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安纳金柔嫩的脸颊,轻声哄着,直到婴儿的咕哝声平息,重新沉入梦乡。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抬起头,重新看向莱娅。他脸上的震惊并未褪去,反而因为刚才那短暂的父爱流露而显得更加苍白和脆弱。他死死地盯着妹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困惑和受伤:
“我们的父亲?”他重复着,仿佛要确认自己没听错,“他为什么要跟踪我,还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他可以直接来找我们啊。”
卢克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被抛弃般的委屈,“既然他是我们的父亲,就不应该派人袭击我们,甚至伤到了本。”
他无法理解,那个在欧比旺口中为反抗帕尔帕廷暴政而牺牲的、正直勇敢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样鬼祟而残忍的事情?这与他心中那个模糊却光辉的形象截然相反。
莱娅看着哥哥眼中那份纯粹的困惑和委屈,心如刀绞。她知道,最残酷的部分必须说出来了。
她避开卢克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卢克,那是因为......我们的父亲,就是达斯.维达。”
“达斯.维达......”卢克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寻。随即,欧比旺.肯诺比曾经的话语碎片般涌入脑海——前共和国议长帕尔帕廷身边最冷酷无情的执法官,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欧比旺曾告诉他,他的父亲安纳金.天行者是一位正直的旧共和国执法官,而达斯.维达,正是他父亲当年的同僚。就是这个维达.维达,后来成为了帕尔帕廷实施暴政的左右手,并在旧共和国崩溃的混乱中,残忍地杀害了他的父亲。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怀里的安纳金再次被震动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但卢克这次紧紧护住了他,没有让他惊醒。卢克只是死死地盯着莱娅,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变为一种被欺骗的、冰冷的愤怒。
“你……”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颤抖,带着一种被背叛的嘶哑,“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他是达斯.维达?你一直都知道?”
欧比旺的谎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残忍——那个他从小憎恨的、杀害父亲的凶手维达,竟然就是父亲本人。
这个真相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胸口,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恶心。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婴儿——那个他和汉满怀爱意与对父亲模糊的敬意,为之取名“安纳金”的小儿子。这个名字,此刻像滚烫的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手臂。他曾经以为这是对一位伟大英雄的纪念,是对血脉的延续,是对某种模糊不清但值得骄傲的过去的致敬。可现在,这个名字代表的,竟然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背叛了所有正直信念、甚至可能对自己亲生骨肉都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百感交集——荒谬、愤怒、被愚弄的羞耻、以及对怀中无辜孩子未来的担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无法相信,他最信任的妹妹,竟然将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对他隐瞒至今。
莱娅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是的,卢克……我很抱歉,我也是不久前才从可靠情报中确认的,我不知道他还活着——”
“你不知道他还活着。”卢克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怒火而显得更加低沉危险,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但我气的不是你不知道他还活着,莱娅,我气的是你!你明明知道他是谁,你明明知道那个帕尔帕廷的刽子手、那个欧比旺口中杀害我们父亲的凶手竟然就是我们的父亲本人?你却一直瞒着我,直到本躺在里面,手臂断了,脸上可能永远留下伤疤,直到那个袭击者亲口告诉我他认识我们的父亲,你才不得不说出来!”
他低头瞥了一眼怀中的小安纳金,那个名字带来的刺痛感尖锐无比,“甚至我还……”
他哽住了,无法再说下去。这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讽刺和痛苦。他抱着安纳金,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心碎,“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让我永远活在你和欧比旺为我编织的那个父亲是反独裁英雄,被维达杀害的谎言里,让我继续用那个刽子手的名字来称呼我的儿子?”
“卢克,不是这样的!”莱娅急切地想要解释,声音带着哭腔,“我是想保护你!维达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旧共和国那些最黑暗的势力可能从未真正消失,意味着巨大的政治漩涡和危险,我不想让你再背负......”
“不要再说了!”卢克厉声打断她,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保护我?用谎言保护我?莱娅,你是我妹妹!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以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那眼神里的失望浓得化不开,“你不该欺骗我的,莱娅。”他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至亲背叛的痛楚,“永远不该。”
说完,他不再看莱娅,仿佛再多看一眼都会让心口的裂痕更深。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中安纳金的姿势,确保孩子睡得安稳,然后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愤怒,每一步都踏碎了莱娅的心。R2-D2发出一声急促而担忧的嗡鸣,圆顶灯急促闪烁,立刻转动履带,默默地跟上了主人踉跄却坚定的步伐。
莱娅僵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冰原之上。卢克那句冰冷的质问和更冰冷的失望眼神,像无数把利刃反复刺穿她的心脏。她看着哥哥抱着孩子消失在走廊拐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绝望和无尽的懊悔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落,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终于从指缝中泄露出来。
*
疲惫像铅块一样坠着她的四肢百骸。莱娅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医院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市中心、安保严密的公寓。公寓很大,此刻却显得异常空旷冰冷。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整个人也陷了进去,头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预演着接下来的场景:卢克肯定已经回到了公寓。瓦伦会在那里,试图劝阻他留下,接受保护。但莱娅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当他认定了一件事,尤其是当他被愤怒和受伤的情绪主导时,那份固执无人能挡。瓦伦拦不住他。卢克会收拾简单的行李,带上安纳金,然后不顾一切地返回他和汉在郊外湖畔的那间小屋。
一股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的心脏。自从把卢克和孩子们从那个地狱般的贾巴巢穴接出来,安置在自己羽翼之下,她就暗暗发誓:她和卢克再也不要分开了。汉的离去已经撕裂了他们一次,她绝不允许任何力量再将他们拆散。她要保护他们所有人,用尽一切力量,让他们在安全的堡垒里舔舐伤口,重建生活。卢克是她仅存的、血脉相连的至亲,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更是她灵魂深处唯一能完全理解、也完全理解她的存在。他们共享着无法言说的创伤、无需言语的默契,以及一种超越血缘、近乎灵魂共鸣的深刻联结。 她以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他们终于可以互相依靠,共同面对未来,成为彼此在废墟中重建世界的唯一支柱。
可现在,是卢克自己选择了离开,决绝地带着愤怒和受伤,推开了她伸出的手,走出了她精心构筑的安全网。这感觉像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坠入冰冷的深渊。一种被抛弃的、尖锐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她。这不仅仅是兄妹的分离,更像是灵魂被生生撕裂了一部分。她为他倾尽所有,甚至不惜背负隐瞒父亲真相的沉重枷锁,只为了守护他,守护这个好不容易重新拼凑起来的家。而他却用离开作为回应,仿佛她的保护是束缚,她的关心是负担。这比任何敌人的攻击都更让她感到挫败和心碎。
愚蠢的决定……莱娅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贾巴的手下一直在搜寻卢克的下落,一旦卢克脱离严密的保护网,回到那个熟悉的地点,无异于将自己和幼子暴露在猎枪的瞄准镜下。她毫不怀疑卢克的身手和决心——他绝对有信心靠自己的力量击退任何找上门的麻烦。但信心不等于安全,尤其是在带着一个婴儿的情况下。一次疏忽,一个意外……莱娅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另一个念头同样坚定地在她心中扎根:她绝不会在本和双胞胎的学业和前途上让步。孩子们的生活必须尽可能正常,远离这些血腥的漩涡。卢克可以固执地离开,但孩子们的安全和未来,她必须守护。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了柔和的嗡鸣。是瓦伦的加密频道。莱娅深吸一口气,接通了全息通讯。
瓦伦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挫败和担忧。“女士,”他的声音低沉,“天行者先生带着他的小儿子离开了,态度非常坚决,拒绝了我们所有的保护安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而且,他留下了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用。”
“他回小屋了?”莱娅的声音有些发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的,女士。我们无法强行阻止他。他坚持要回到那里。”瓦伦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不过,我们让R2-D2跟着他了。至少能有个照应,也能随时知道他的位置。”
莱娅疲惫地点点头,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安排了。R2的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它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卢克的眼睛和耳朵。“我知道了,瓦伦。你辛苦了。”她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倦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
“女士,如果您还需要我……”
“暂时不用,”莱娅打断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密切监控小屋周围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她停顿了一下,内心涌起一阵苦涩的预感——以卢克的敏锐感知和对她行事方式的了解,他肯定会发现这些暗中部署的保护力量。这很可能会被他视为又一次的干涉和不信任。但莱娅强迫自己压下这份担忧,眼神变得坚定。
“另外,加强本和双胞胎身边的安保,尤其是上下学的路线。”即使哥哥会愤怒,即使他会把这当作又一次的冒犯,她也必须尝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安纳金暴露在危险之中而什么都不做。这份暗中保护,是她此刻唯一能伸出的、可能被他折断的手。
“明白,女士。”瓦伦的全息影像微微颔首,随即消失。
通讯结束,公寓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莱娅靠在沙发上,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额角。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莱娅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杰娜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正站在楼梯口。她身上还穿着洁白的睡裙,柔顺的褐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也映照着她脸上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杰娜?”莱娅惊讶地坐直身体,“你怎么不睡?已经很晚了。”
杰娜平静地走过来,声音没有一丝睡意:“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姑姑。”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我不是杰森。”
莱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杰森经历了一场惊吓,此刻恐怕正睡得昏天黑地。但杰娜显然目睹或感知到了更多。
于是她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的弟弟只是经历了一场惊吓,太累了。你也需要休息,亲爱的。”
杰娜没有回应姑姑的安抚,而是径直走到沙发边,挨着莱娅坐了下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依偎进姑姑怀里,而是坐得笔直,那双湛蓝色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里面蕴含的成熟让莱娅心头一跳。
“莱娅姑姑,”杰娜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跟爸爸吵架了吗?”
莱娅的心猛地一沉。她没想到杰娜会问得如此直接。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用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但看着杰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莱娅意识到,谎言在这个早慧的侄女面前恐怕不堪一击。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你爸爸……他只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才决定暂时离开的。”
杰娜微微歪了歪头,那神情像极了卢克思考时的样子。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远超十岁孩子的通透和无奈:“我又不是哥哥或杰森,姑姑。而且我知道,爸爸生气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就像那次父亲不小心把他珍藏的那枚旧勋章弄丢了——就是爸爸房间里那个银色小圆牌,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
女孩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遥远感,显然她并不知道那枚勋章的真正意义,只知道它对卢克而言无比重要。“父亲那次真的快急疯了,爸爸整整两天,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那段时间父亲总是唉声叹气的,连饭都吃不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还得安慰父亲,帮他出主意呢。父亲每次和爸爸闹矛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我商量。他总是这样,特别愿意听我的想法,好像我的小脑瓜里装着什么特别的锦囊妙计似的。我告诉他可以试试烤爸爸最喜欢的松饼,或者让我画张道歉卡片。父亲对我的建议总是格外重视,几乎是立刻采纳了。但都没用。爸爸就是不理他。后来,是父亲在杰森的玩具箱最底下发现了那枚勋章——原来是杰森那个小笨蛋觉得它亮晶晶的,很好看,就偷偷拿去玩了。勋章一找到,爸爸立刻愿意和父亲说话了。我知道,那枚勋章一定对爸爸来说特别、特别重要,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生父亲的气的,所以我私底下训了杰森一顿......姑姑,那是外祖父的遗物吗?他一定很想念他。”
莱娅当然知道那枚银色小圆牌是什么——那是欧比旺.肯诺比,卢克的精神导师和如同父亲般的存在,在旧共和国时代担任执法官时获得的勋章,是卢克最珍视的遗物之一。汉那次弄丢它,对卢克而言无异于一次情感上的重击。她完全能想象当时家里的低气压,以及汉的焦头烂额。但更让她震惊的是,杰娜不仅清晰地记得这件事,还记得自己当时如何夹在两个大人之间,甚至试图充当调解者。这份记忆和描述,带着一种孩子不该有的、对成人情绪和家庭动态的深刻洞察。
她看着眼前的侄女,表情和几个小时前在医院里那个扑进卢克怀里寻求安慰、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截然不同。
杰娜似乎看穿了莱娅眼中的难以置信和疑惑。她深深地、又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沉重得不像一个孩子能发出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姑姑,”杰娜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莱娅心上,“你觉得我变了,不像个小孩子了,对吗?”
没等莱娅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接受的事实:“父亲的去世对爸爸打击很大,非常大。我能感觉到,他的一部分好像也跟着父亲一起走了。”杰娜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小屋里的卢克,“爸爸很关心我们,非常非常关心。因为我们几乎就是父亲留给他的一切了。”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莱娅,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光芒:“其实爸爸很害怕这场变故会彻底改变我们,就像哥哥那样。哥哥现在满脑子都是愤怒和复仇,爸爸看着他那样,心都要碎了。爸爸希望我还是原来的我。他希望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会缠着父亲撒娇、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他觉得那样才证明我们没有被黑暗吞噬,证明他还能保护我们,就像父亲还在的时候那样保护他一样。”
杰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只有这样,爸爸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他还能为我们撑起一片天,没有辜负父亲最后的托付。如果让他看到我一夜之间变得太懂事了,他一定会很难过。”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更复杂的思绪,然后继续用那超乎年龄的冷静口吻说道:“而且哥哥现在很不理智,他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觉得靠他自己就能保护所有人,觉得爸爸的担心是多余的。但他根本不明白贾巴那群人有多可怕,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坏蛋,他们是真的会杀人放火的。他们有很多枪,很多人,根本不在乎伤害谁。哥哥一个人,就算再勇敢,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杰森却把哥哥视作偶像。男生们都爱干傻事。安纳金还太小,所以我必须保持冷静。至少成为这个家庭里最理智的那个,这样才不会给爸爸添麻烦。”
她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岁、却仿佛背负着整个家庭重担的侄女,看着她眼中那份刻意隐藏的成熟、深沉的疲惫以及对哥哥行为的精准判断和深深忧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月光下,杰娜小小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巨大,又无比脆弱。
莱娅的心被巨大的怜惜和心痛淹没。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温柔地抚过杰娜额前柔软的发丝,将那缕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傻孩子,”莱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你怎么会给他添麻烦呢?亲爱的,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她捧起杰娜的小脸,迫使那双盈满复杂情绪、此刻却因她的话而微微睁大的褐色眼睛看向自己。
“恰恰相反,”莱娅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杰娜心里,“你才是你爸爸和父亲最大的骄傲。 一直都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杰娜苦苦维持的堤坝。
那刻意维持的冷静、那超乎年龄的担当、那为了安抚父亲而精心扮演的天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杰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莱娅的手背上,滚烫。
“莱娅姑姑……”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便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将头深深扎进莱娅温暖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动着,压抑了太久的悲伤、恐惧和对父亲的深切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我很想念父亲,好想好想……”她的声音闷在莱娅的衣服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是十岁孩子失去至亲最本真的痛楚。
莱娅的心被这哭声狠狠揪紧,眼眶也瞬间湿润。她用力抱紧怀里颤抖的小小身躯,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安慰都传递给她。她低下头,脸颊轻轻贴着杰娜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衣襟,声音同样哽咽: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莱娅的手一遍遍温柔地、安抚地抚摸着杰娜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也想念他。 每一天,每一刻。”
*
车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莱娅派来的悬浮车扬起一阵尘土,缓缓驶离,留下卢克独自抱着安纳金站在小屋的门廊前。
午后明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小屋的木墙晒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松林特有的清新气息。微风拂过,吹动他额前散落的金发。卢克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襁褓抱得更稳了些,婴儿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是此刻唯一真实的暖意。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所及之处——那扇熟悉的门廊,门边挂着汉那件略显破旧的浅色衬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透过敞开的门缝,阳光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带,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勾勒出客厅里那张宽大沙发的轮廓,上面随意搭着一件杰娜的小外套——这一切熟悉的景象瞬间涌入眼帘,瞬间击溃了他强撑了一路的堤防。
他推开了门,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屋内被阳光分割成明暗相间的区域,光束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卢克没有开灯,他抱着安纳金,像踏入一个凝固的时光胶囊,走进这片承载了太多欢笑与温情的废墟。R2-D2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圆顶上的传感器发出微弱的红光,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发出低低的、近乎叹息的哔哔声。
借着明亮的日光,屋内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和一种被遗弃的萧索。那张宽大的沙发映入眼帘,那是汉最喜欢瘫着的地方,有时他会拍拍大腿,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邀请卢克坐上去,直到孩子们学会走路后,也常常争抢着要挤上来。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体压出的浅浅凹陷,但原本铺在上面的厚实毯子已经有些凌乱,失去了往日的整洁。壁炉里只剩下冰冷的、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灰烬,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和死寂。卢克记得冬天时汉总喜欢把火烧得旺旺的,一家人挤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汉低沉沙哑地讲着那些被卢克评价为严重夸大其词的冒险故事,火光跳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而楚巴卡则会适时地发出低沉而富有共鸣的吼声,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温和地嘲笑汉的添油加醋。那些声音——汉的讲述、楚伊的咕哝、孩子们的笑闹、炉火的噼啪——曾经填满了这个空间,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死寂的阳光。矮几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层薄灰,那些属于过去的痕迹——汉随手搁下的多功能扳手、楚巴卡巨大手指间掉落的几缕毛发、未完成编织的毛线团跟几根散落的织针、孩子们爱玩的飞行棋——早已被清理干净,只剩下被时间冲刷过的空白。
他抱着安纳金缓缓走过客厅,阳光跟随着他的脚步,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厨房操作台上,那个来不及洗的咖啡杯依然在,但杯沿上汉模糊的唇印早已干涸,杯底甚至可能残留着一点干掉的褐色痕迹。这残留的唇印瞬间将卢克拉回一个宁静的清晨——孩子们还在熟睡,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汉刚喝完咖啡,带着唇齿间的暖意和香气,俯身给了卢克一个吻。卢克自然而然地仰起头,双手环上汉宽阔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腹中的安纳金仿佛被这甜蜜的挤压惊扰,毫不客气地猛踹了卢克一脚,位置刁钻,力道十足。卢克痛得身体一僵,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呼,原本搂着汉脖子的手也下意识地捂住了被踢中的地方。他们不得不中断了这个缠绵的吻。汉低笑着,宽厚的手掌覆上卢克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有力的胎动,说这小子以后肯定跟他这位老爹一样犟。汉还常嫌弃卢克泡的咖啡太淡,却每次都将杯底喝得干干净净。他总是这样,嘴上挑剔,行动却诚实。
旁边散落着几块早已干硬发黄的儿童饼干碎屑——肯定是杰森很久以前偷偷吃零食留下的。冰箱门上贴着本在学校画的全家福,画上卢克和汉并肩站着,笑容灿烂,孩子们在他们脚边,阳光正好照在画纸上,纸张的边缘已经微微卷起,颜色似乎也褪去了一丝鲜亮。汉每次看到都会指着画上自己的英俊形象自夸一番。卢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画上汉那粗糙的轮廓,指尖感受到画纸的冰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那画中的人,已经遥远得如同隔世。
怀里的安纳金似乎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不安地扭动着,小嘴瘪了瘪,发出更响亮的呜咽。“嘘……安纳金,没事了……”卢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干涩。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婴儿柔软的发顶,试图安抚,更像是在寻求一丝慰藉。他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陷进那熟悉的柔软里,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尽管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尽管胸腔里那颗心早已被悲伤碾得粉碎,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固执地盘踞在卢克的脑海中:他必须留在这里。
这里,这栋被尘埃覆盖、充满汉气息的小屋,才是他和汉的家,是他们共同生活、共同梦想的地方。莱娅提议让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
他知道莱娅的出发点,理解她的考量,甚至无法反驳那可能确实对孩子们的前程更有利。但她的隐瞒,她的谎言像一把匕首刺入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他太了解莱娅了,了解她眼中那份深藏的、超越兄妹界限的关切与某种他永远无法回应的情愫。这份了解,这份源于血缘又远超血缘的亲密无间,曾经是他们之间最坚固的纽带,此刻却成了最深的伤口。
卢克的心痛苦地绞紧。他清晰地记得在汉刚离开的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莱娅是如何放下一切,日夜守在他身边,用她特有的坚韧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世界。他记得她看向自己时,那双总是充满力量和智慧的眼睛里,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痛楚的温柔,那眼神里的东西,早已超出了妹妹对哥哥的关怀。他记得有一次深夜,他崩溃痛哭,莱娅紧紧抱着他,她的脸颊贴着他的头发,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那一刻的寂静里,涌动着他不敢深究、也无法回应的情感暗流。
倘若命运不是如此安排,倘若莱娅不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他毫不怀疑自己当年会陷入怎样撕心裂肺的两难——汉那粗犷不羁的魅力与生死相托的情谊,莱娅那深沉炽热、几乎能将他灵魂灼烧的凝视与理解。正是因为他们如此亲密,亲密到他能洞悉她心底最深处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望,她的欺骗才显得如此不可原谅。她明明知道他对他们这段关系的珍视,明明知道失去汉后他有多脆弱,却依然选择了用谎言来保护他,这无异于在他最深的伤口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而持刀者,是他最信任、最无法割舍的人之一。
他抱着安纳金,径直走向主卧室。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尘埃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粒。那张宽大的双人床,空了一半,汉那边的枕头还保持着微微凹陷的形状,上面落满了灰。卢克的目光在那空枕头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小心翼翼地将安纳金放在一旁铺着干净毯子的椅子上,然后开始动手。
他强打起精神,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麻木和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先是用力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驱散阴霾。然后,他走到婴儿床边——那是汉亲手组装好的,就放在他们大床的旁边。卢克仔细地掸去婴儿床栏杆和床垫上的灰尘,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干净的床单和小毯子,动作虽然有些僵硬,却异常轻柔地铺好。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有些困倦的安纳金放进那焕然一新的小床里。婴儿接触到熟悉的柔软,哼唧了两声,渐渐安静下来。
“R2,”卢克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看着安纳金,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R2-D2出一串温和的确认音,圆顶上的红光稳定地亮着,灵活地滑到婴儿床边,传感器对准了熟睡的小生命。
看着安纳金在干净的小床上沉沉睡去,R2-D2忠诚地守护在一旁,卢克心中那几乎将他压垮的绝望感,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力量。他不能让孩子们回来时看到这样一个布满灰尘、死气沉沉的家。他们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家的温暖和安全感。即使未来充满了与莱娅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即使前路迷茫,至少此刻,他能为孩子们做的,就是把这里打扫干净,让它重新变得可以居住,让它看起来像一个家。
卢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巨石推开一点。他转身走出主卧室,目光扫过客厅里无处不在的灰尘、散落的杂物和那份令人窒息的荒凉。他挽起袖子,走向厨房,找到了水桶和抹布。他需要行动,需要用这实实在在的体力劳动来填满那颗空洞的心,来暂时麻痹那尖锐的痛楚和无法解决的难题。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他用力搓洗着抹布,水花溅起,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他先从厨房开始。那个印着汉干涸唇印的咖啡杯被他拿在手里,指尖摩挲着杯沿,停顿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将它放进了水槽,用热水和清洁剂用力地冲刷,仿佛要洗掉那令人心碎的痕迹,也洗掉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他擦拭操作台,清理掉那些干硬的饼干碎屑,擦洗水槽和水龙头,让不锈钢的表面重新反射出阳光。冰箱门上的全家福画纸被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用干净的软布轻轻拂去灰尘,再更加小心地贴回去。画上汉的笑容在阳光下依旧灿烂,刺痛着他的眼睛。
接着是客厅。他用力拍打沙发,扬起一片尘雾,在阳光的光束中翻滚。他仔细掸去沙发凹陷处的积灰,抚平那件杰娜的小外套,将它叠好放在一边。他清理矮几,擦拭壁炉冰冷的边框,扫去地上的浮尘。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角落,都带着汉和孩子们的回忆,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触碰尚未愈合的伤口。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混合着眼角无法抑制的湿润。他咬着牙,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愤怒和无助都发泄在这清洁的劳动中。
阳光渐渐西斜,将小屋的影子拉长。屋内,灰尘被一点点清除,杂乱被一点点归置。虽然那份失去的空洞感依然巨大,虽然莱娅带来的难题依然像乌云般笼罩在头顶,但至少,这个空间在卢克近乎自虐般的努力下,开始恢复一丝生气和整洁。他停下来,微微喘息,看着在夕阳余晖中渐渐变得窗明几净的客厅。
他直起身,打算去前廊透口气,让傍晚微凉的空气清醒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大脑。然而,就在他推开前门,脚步刚踏上木质门廊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一辆庞大、线条粗犷、保养得锃亮却透着一股暴发户式粗俗的黑色越野车,像一头不怀好意的钢铁巨兽,正稳稳地停在他家院子的入口处。那独特的、带着某种爬行动物鳞片图案的定制车标在夕阳下闪着冷光——那是贾巴的车。
卢克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恐惧和憎恨像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后退一步,砰地一声关上了前门,背脊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贾巴!那个贪婪、残忍、像跗骨之蛆一样纠缠了他们多年的黑帮领袖,那个他跟汉无数次咒骂、无数次试图摆脱却始终如影随形的噩梦!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亲自来?
一个冰冷而尖锐的疑问瞬间刺穿了卢克的恐惧:贾巴从来不会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习惯了躲在幕后,通过那些面目模糊、手段狠辣的手下来施加压力,享受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掌控感。卢克和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是贾巴唯一忌惮的东西。难道是因为汉不在了,少了这个最大的威胁,贾巴就认为可以亲自下场,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对付他了吗?
这个念头像汽油浇在怒火上,瞬间点燃了卢克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悲愤、屈辱和绝望。莱娅的欺骗带来的冰冷伤口还在流血,现在,这个吸血的恶魔又找上门来,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将他彻底撕碎?
卢克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不能倒下,不能退缩,绝不。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转身,不再看门外的景象,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厨房。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把常用的刀具。他毫不犹豫地抓起那把最沉、最锋利的切骨菜刀,冰冷的金属刀柄瞬间传递来一种残酷的实感。他紧紧握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寒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潜回前门,侧身躲在门框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从门缝和窗帘的缝隙向外窥视。
那辆黑色越野车的驾驶座车门打开了。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费力地挤了出来。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肥硕的轮廓,油腻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正是卢克憎恨入骨的贾巴。
他穿着昂贵的丝绸衬衫,但被庞大的身躯撑得几乎要裂开。他下车后,并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车旁,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小眼睛,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审视和贪婪,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卢克的小屋,仿佛在评估一件唾手可得的猎物。
卢克的心沉到了谷底,但握刀的手却更加用力,冰冷的刀锋似乎给了他一丝扭曲的力量。他死死盯着门外那个肥胖的身影,牙齿几乎要咬碎。
他若是这么想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卢克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汉不在了,但他还在,这个家还在。
他绝不会让贾巴踏进这里一步,绝不会让他碰安纳金一根手指手。恐惧依旧存在,但此刻,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狠厉,压倒了恐惧,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他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等待着门外那个恶魔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贾巴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保镖,缓缓走到了小屋的前廊台阶下,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没有强行闯入,但这压迫性的姿态更让人窒息。
贾巴迈着沉重如象的步伐,带着一个身材魁梧、散发着冰冷Alpha信息素压迫感的保镖,缓缓走到了小屋的前廊台阶下,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没有强行闯入,但这压迫性的姿态如同巨石悬顶。
“卢克,我最亲爱的,”贾巴油腻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故作怀念的腔调,“开门吧。别紧张,我保证不会乱来。我只是听说我的老朋友汉.索罗出了事,唉,真是飞来横祸,我特地来表示我的哀悼。是波巴.费特那蠢货太心急了,才造成这样的意外,我真的很遗憾。”他的语气听起来仿佛真的痛心疾首。
门内,卢克背脊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能闻到门外飘进来的、属于贾巴的、混杂着腐朽与贪婪气味的Alpha信息素,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声音冰冷如铁,透过门缝传出:“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贾巴。我了解你,你才不会真心替汉难过。滚出我的地方,敢踏进来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目光紧张地扫视着通往二楼的楼梯。R2-D2在楼上守着安纳金,但如果贾巴趁谈话时派人绕后,如果他冲向二楼阻止,谁能保证贾巴不会立刻破门而入? 这种腹背受敌的恐惧让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啧,孩子,别这样。”贾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虚伪的受伤,甚至还有几分长辈般的责备,“你打小就是我培养出来的呀,怎么现在倒忘恩负义了呢?卢克,你究竟怎么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困惑和失落,“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对我可没有那么冷淡,还会好好跟我说话的呀!那时候的你多乖,多讨人喜欢……”
贾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卢克心口最深的伤疤上——在最初那段地狱般的日子里,在得知贾巴对他那令人作呕的欲望以及叔叔婶婶死亡的真正原因之前,年幼的卢克确实曾短暂地、扭曲地依赖过贾巴的庇护。 因为他身边还有莱娅,他唯一的妹妹,他必须保护她。
在那个充斥着暴力和污秽的巢穴里,贾巴的青睐成了他们兄妹俩唯一的护身符。当贾巴的手下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日渐美丽的莱娅时,是卢克鼓起所有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向贾巴恳求。而当贾巴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没同意把莱娅送到妓院去工作时,那一刻,年幼的卢克甚至发自内心地感激过这个恶魔。这份感激,在最初,甚至转化为一种扭曲的忠诚。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为了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庇护,卢克曾自愿为贾巴卖命。他跑腿、传递消息、甚至参与一些不那么血腥的边缘事务。他聪明、敏捷,学得很快,贾巴对此似乎颇为满意。
然而,卢克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底线——他绝不欺凌无辜的弱者。当其他打手以折磨奴隶或弱小者为乐时,卢克总是沉默地避开,甚至会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偷偷给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一点水或食物。这种行为在贾巴的王国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视作软弱。贾巴的手下嘲笑他,贾巴本人也曾多次用那种油腻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看着他,抱怨他的妇人之仁和多余的善良。
“你这个小天使,心肠太软了,”贾巴曾捏着他当时还带着婴儿肥的下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在这地方,善良就是弱点,会害死你的。”话虽如此,他却从未真正因为卢克的善良而严厉惩罚他,最多只是口头训斥几句,或者指派他去干些远离血腥的杂活。这种反常的宽容,在当时的卢克看来,或许是一种另类的保护或纵容,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错觉——贾巴对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同,这位奴隶主或许心里还藏着连他本人也不曾察觉的善意。对方也确实教过他和莱娅一些在那个地方生存下去的冷酷法则——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在被欺负时反击,如何利用规则保护自己。这些教导带着血淋淋的现实,却也确实让卢克在险境中活了下来。
而这份夹杂着感激、扭曲的忠诚,以及对贾巴这份独特宽容的困惑的复杂情感,在后来发现贾巴才是杀害叔叔婶婶的元凶,发现贾巴对他的特殊待遇源于何等肮脏的欲望,发现那些宽容不过是捕食者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展现的耐心时,瞬间崩塌,化作了比纯粹的仇恨更深的、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耻辱和痛苦。他曾经为仇人效力,曾经真心实意地感激过恶魔的恩惠。
“你清楚你自己干过的好事!”卢克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为什么恨你,你不知道么?”
贾巴似乎被这尖锐的反问噎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那虚伪的腔调又回来了:“唉,我知道,我知道……那些都是误会,是手下人办事不力。你知道这些年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深情。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卢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欧文叔叔、贝露婶婶跟汉的死,都拜眼前这个恶魔所赐。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呀,”贾巴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委屈,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不然以我的能力,早在塔图因的时候,我就能标记你,彻底拥有你了,不是吗?就是因为我太尊重你、太珍惜你了,才让汉.索罗那个该死的走私犯有机可乘。”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刻毒,“他操了你,让你生下他的小崽子……”随即又迅速换上一种令人作呕的宽口吻,“可即便到了今天,看着你被别的Alpha标记过,还带着他的种,我依然不介意。汉的事,我再说一次,是波巴.费特那家伙太心急了,才造成的意外。真的,我很遗憾,毕竟我跟汉.索罗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如果你需要解气……”
贾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诱惑,如同毒蛇吐信:“我可以把波巴.费特绑到你面前,让你亲手为汉.索罗报仇。怎么样?这足够表达我的诚意了吧?”
卢克的心沉得更深,寒意刺骨。贾巴绝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他抛出的复仇诱饵,反而让卢克更加确信汉的死就是贾巴一手策划的阴谋。
他厉声质问,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紧绷的神经而嘶哑:“你到底想要什么,贾巴?别绕圈子了!”他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楼上任何细微的动静,生怕错过R2的警报或安纳金的哭声。
短暂的沉默后,贾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以为深情的腔调,如同最粘稠的沼泽试图将人拖入深渊:
“嫁给我吧,卢克。跟我回塔图因。让我标记你,照顾你。”他顿了顿,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惠,“当然,我不介意你带着汉.索罗的孩子,我也会视他们如己出。毕竟,你是我最珍视的Omega,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贾巴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评估货物价值的贪婪:“想想看,卢克。你的血脉如此强大。我们的结合,将诞下更加强壮、更具天赋的后代。这难道不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承认,我考虑过你的妹妹,她同样拥有那份非凡的潜力。可惜,”贾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假惺惺的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她最终分化成了Alpha。 一个Alpha,即使拥有那样的血脉,对我而言也失去了最核心的价值。但你不同,卢克。 你的力量,你的韧性,你作为Omega的完美……这些都让我确信,你才是我最理想的选择。”
卢克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贾巴不仅知道莱娅是他的妹妹,还知道她分化成了Alpha。他声音因极度的厌恶而冰冷刺骨:“汉已经是我的Alpha了,我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只会有他一个Alpha,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标记我!”
“没关系,亲爱的,”贾巴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和势在必得,仿佛在谈论一件物品的清洁,“我的人有的是办法,最高明的医生,最先进的技术,能帮你抹除这段悲伤的记忆,还有那个碍事的标记。”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链,试图缠绕住卢克,“汉.索罗已经死了,孩子。想想你没了自己的Alpha,你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这后半生该怎么过呀?你还这么年轻,需要另一个更强大的Alpha来照顾你,保护你,满足你。”
他话语中的暗示赤裸裸——他要用强制手术清除汉留下的标记,彻底占有他,将他变成一个只属于他的Omega。
卢克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羞辱。“我宁愿饮弹自尽,”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带着决绝的恨意,“也不会被你这恶心的鼻涕虫标记,你休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接着,贾巴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之前的伪善和耐心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轻佻而危险的冰冷,如同毒蛇终于亮出了致命的毒牙:
“多么感人至深的忠诚啊,小卢克。”贾巴的语调带着残忍的嘲弄,“那么你那位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的妹妹……莱娅.奥加纳议员呢?你也宁愿看着她身败名裂,职业生涯彻底终结吗?”
卢克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贾巴的声音如同毒液般缓缓滴落,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想想看,如果大家突然知道,她并非贝尔.奥加纳的亲生女儿,而是……嗯,某个声名狼藉、手上沾满绝地鲜血的前精英执法官的亲生女儿?想想看,如果大家知道,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真正的出身,隐瞒着与那个安纳金.天行者——又名达斯.维达——的血缘关系?”
他发出一声低沉而令人作呕的轻笑,仿佛在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不得不说,她做得很好,非常好。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进入奥德朗皇家学院,攀上了贝尔.奥加纳这样位高权重的参议员作为养父……多么完美的伪装,多么聪明的选择。这为她铺平了通往权力核心的道路,也完美地掩盖了那段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贾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但你以为,这一切真的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你以为,你和汉.索罗拼了命地东躲西藏,小心翼翼地抹去痕迹,不让我发现她的下落,就能永远保护她?太天真了,卢克。 我的人脉,我的情报网,遍布银河系的每一个角落。查出她的下落,对我来说,就像在塔图因的沙地上找到一颗滚落的珍珠一样轻而易举。”
他顿了顿,让这残酷的现实深深刺入卢克的意识:“所以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我亲爱的。你觉得,当这一切曝光,当人们知道她精心构建的身份和地位,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一个由你们所有人共同维护的谎言之上——她的政治生涯,还能维持多久呢? 恐怕连贝尔.奥加纳的遗产都保不住她吧?当然,我知道,像蒙.莫思马之流,他们或许会把这血脉看作一种可以利用的力量,甚至可能想把她拉拢得更紧。但是在绝大多数政客眼里,可不是什么值得觊觎的宝藏,而是诅咒,是瘟疫。那些被她得罪过的政敌,那些痛恨安纳金.天行者的人会把她撕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卢克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贾巴不仅知道,而且他毫不犹豫地要用这个足以毁灭莱娅一生的秘密来要挟他。
门外的贾巴,似乎也在屏息等待着卢克的回应。然而,门内只有一片死寂,只有卢克压抑到极致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沉重呼吸声透过门缝传来。这份沉默,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能说明卢克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巨大的痛苦。
几秒钟的等待如同永恒。贾巴显然失去了耐心。那虚伪的温情面具早已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阴狠和掌控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拒绝后的恼怒:
“那太可惜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看来,我的小卢克还是这么倔强。好好想想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妹妹的未来。”
就在这时——
一阵尖锐的、充满恐惧的婴儿啼哭猛地从二楼传来。紧接着是R2-D2急促、慌乱、高频率到变调的“哔哔呜呜”警报声。
卢克的心跳瞬间骤停,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楼上出事了。 他刚才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贾巴果然在谈话时派了人绕后。
就在卢克心神剧震、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楼去的瞬间,贾巴肥胖的身体向前挪动了一步,他那张油腻的脸几乎要贴到门缝上,浓烈的Alpha信息素带着压迫感涌入门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般钻进卢克的耳朵,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卢克作为Omega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你还是跟我走吧。听,你的小崽子哭得多可怜啊。一个失去Alpha庇护的Omega带着一个没爹的小崽子,在这世上该怎么活呢?想想吧,卢克,跟我走,他才能活下去。”
卢克的心跳在安纳金尖锐的哭声中几乎停止。R2-D2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的耳膜,也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安纳金!”卢克失声喊道,再也顾不得门外的贾巴,也顾不得任何策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护崽的野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握着菜刀转身就向楼梯冲去。木质楼梯在他沉重的脚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他冲上楼梯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前门被猛地撞开了,贾巴那肥胖得令人作呕的身影,正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带着阴谋得逞意味的敏捷,挤进了他和汉共同守护的家门。他早就准备好了钥匙,或者他的人早就撬开了锁。卢克的心沉入冰窟,巨大的恐惧中夹杂着强烈的悔恨——他太蠢,太冲动了,他就不该回来!
莱娅的脸瞬间浮现在他眼前。她不仅隐瞒了那个足以颠覆他世界观的真相——他们那堕入黑暗、双手沾满鲜血却依然活着的父亲——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在莱娅的羽翼下生活所带来的的寄人篱下的无力感。每一次接受莱娅的安排,每一次感受到她那些带着怜悯和过度保护的照顾,都像针一样扎在他作为战士、作为汉的伴侣、作为独立个体的自尊心上。他感觉自己像个需要被监护的累赘,而不是一个能为自己和孩子负责的人。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莱娅偶尔流露出的、超越了兄妹界限的关切和肢体接触,那份混杂着保护欲和某种他不敢深究的复杂情感,让他只想逃离。正是这份被欺骗的愤怒、被施舍的羞耻以及想要逃避的冲动,让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回到了这个充满汉的气息、却孤立无援的家。
他竟天真地以为这个偏僻的、充满回忆的地方是安全的避风港。
他低估了贾巴的势力,低估了这条毒蛇的耐心和狠毒。贾巴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他们,而汉的死,无疑让这条毒蛇嗅到了血腥味,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獠牙。是他自己,亲手把自己和安纳金送入了虎口。
他两步并作一步冲上二楼,猛地撞开主卧室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那个站在婴儿床边的陌生男人。那人身材精悍,眼神冷酷,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稳稳地指着襁褓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安纳金。小小的婴儿因为惊吓和不适,脸蛋涨得通红,四肢无助地挥舞着。
而忠诚的R2-D2,被另一个闯入者用某种工具卡住了底盘,圆顶上的红光疯狂闪烁,发出急促而愤怒的“哔哔”声,机械臂徒劳地试图挣脱,却无法靠近婴儿床半步。
“开门,跟他走,”那个用枪指着安纳金的男人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否则我会让你的孩子跟他父亲下场一样。”他的手指甚至没有放在扳机上,但那稳定的姿态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他不需要扣动扳机,只需要枪口轻轻一歪,或者一个失手……
卢克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握着菜刀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刀锋几乎要脱手。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枪口,看着安纳金因恐惧而扭曲的小脸,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他的心脏。
紧接着,卧室门口的光线被一个庞大的阴影彻底遮蔽。
贾巴那肥胖臃肿的身躯堵住了整个门框,像一座移动的肉山,散发着浓烈而令人窒息的Alpha信息素,如同油污般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得意、虚伪怜悯和赤裸裸占有的表情,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贪婪地锁定了卢克。
“孩子,你看,”贾巴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卢克紧绷的神经上,“何必把事情弄成这样呢?跟我回塔图因,你和你的孩子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保证。”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枪口下的安纳金,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仁慈,“没人会伤害这个小家伙,只要你听话。”
“卑鄙……”卢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饱含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把指着安纳金的枪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他毫不怀疑贾巴手下的冷酷无情,他们绝对做得出任何事。汉已经不在了,他不能再失去安纳金。本、杰娜和杰森还在莱娅那里,他不能让这个最小的孩子也……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愚蠢的冲动,他为什么要回来?
“放下刀,卢克。”贾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双小眼睛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果实,“乖乖跟我走。我的人会立刻离开你的孩子。”
卢克的目光在安纳金惊恐的小脸、冰冷的枪口和贾巴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来回扫视。每一秒的拖延都像在油锅里煎熬。R2-D2的警报声尖锐地响着,却显得那么无助。他别无选择。 他亲手将自己和孩子置于了这绝境,现在,他必须用自己来赎罪,换取安纳金的安全。
屈服。只有屈服。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席卷全身。为了他和汉的孩子,为了这个他用生命去守护、却因自己一时冲动而陷入险境的小生命,也为了远在科洛桑、对此一无所知却即将因他而坠入地狱的莱娅……他必须暂时屈服。他必须相信,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贾巴手里,莱娅的秘密就暂时安全。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渺茫的希望稻草。牺牲自己,换取孩子们和莱娅暂时的安全。这念头苦涩得让他想呕吐,却是他眼前唯一的生路——一条通往更黑暗深渊的生路。
沉重的切骨菜刀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刚被他擦拭干净、仿佛还残留着汉气息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而绝望的脆响,如同他所有抵抗和尊严碎裂的丧钟,滚落到墙角。
“放了他……”卢克的声音干涩而空洞,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挺直了脊背,尽管双腿发软,却强迫自己站定,目光不再看贾巴,而是死死盯着那个持枪的男人,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髓,“放了我的孩子,我就跟你走。”
他放弃了抵抗,放弃了尊严,甚至放弃了对这个他和汉共同建立的家最后的坚守。唯一支撑着他的,是安纳金那微弱却揪心的哭声。他必须确保孩子的安全,哪怕代价是他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是他为自己冲动付出的代价。
贾巴肥厚的嘴唇咧开一个满意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占有欲。“聪明的选择,亲爱的。”他挥了挥他那戴着粗大宝石戒指的胖手,如同一个国王在接收他的战利品。
持枪的男人瞥了贾巴一眼,得到确认后,终于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将枪口从安纳金身上移开,但枪依然握在手里,警惕地对着卢克。卡住R2-D2的闯入者也松开了工具。
就在枪口移开的那一瞬间,卢克紧绷的身体像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冲去。他完全无视了那个持枪男人依然存在的威胁,也忽略了贾巴那令人作呕的注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在婴儿床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他几乎是扑到了婴儿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没事,已经没事了,爸爸在这里,我在这里......”卢克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无法言喻的心疼。他伸出颤抖却无比轻柔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哭得浑身都在发抖的安纳金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孩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最后的屏障。
他低下头,带着咸涩泪水的吻,如同雨点般密集而轻柔地落在安纳金冰凉的小脸蛋上、额头上、还有那被泪水浸湿的柔软发顶。他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婴儿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贪婪地呼吸着孩子身上那纯净的、带着奶香的味道——这是汉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是他此刻唯一的光亮和支撑。
“嘘…嘘…爸爸在…爸爸在…”卢克的声音低沉而破碎,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声音驱散孩子所经历的巨大恐惧。他能感觉到安纳金在他怀里剧烈地抽噎着,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安纳金的哭声在父亲温暖的怀抱和急切的安抚下,终于从尖锐的恐惧变成了委屈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小脑袋本能地往卢克怀里更深的地方钻去,寻找着熟悉的安全感。
R2-D2立刻滑到卢克脚边,伸出机械臂,发出轻柔而焦急的安抚音调,圆顶上的红光急促闪烁着,机械臂轻轻触碰着卢克的小腿。
Chapter 7
Notes:
1、突然更个已经写好的第七章,然后继续消失。
2、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给贾巴磕个头道个歉,毕竟人家原作里是对两脚兽不感兴趣的赫特人,所以为了表达歉意(?)我在本章结尾补充了他对卢克执着的理由。
3、然后,本章有大篇幅的贾巴&卢克的刻画,但注意这是&不是x,所以请放心不会有什么雷人的情节............大概吧。
Chapter Text
悬浮车无声地滑入科洛桑上城区一处守卫森严的私人停机坪。卢克抱着安纳金走下舷梯,R2-D2紧随其后,圆顶上的传感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眼前矗立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普通豪宅,而是一座宛如小型宫殿的宏伟建筑,在科洛桑的都市灯火映衬下,散发着冰冷而奢华的光芒。
贾巴庞大的身躯在几名精悍保镖的簇拥下,像一座移动的肉山般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这是你的新家,亲爱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这里将为你和你的小宝贝提供最舒适的环境。”
进入高耸得令人眩晕的入户大厅,贾巴开始用他那戴着宝石戒指的胖手指点江山。
“这是管家,比布.福图纳,”他指向一位面无表情的提列克人,“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他。”
比布.福图纳身材高瘦,皮肤是提列克人常见的淡绿色,光滑得近乎没有毛孔。他那两条标志性的头部触须被一丝不苟地梳理过,沿着耳后服帖地垂至肩部,末端用细小的黑色丝带束紧,显得异常整洁,甚至有些刻板。他穿着一套剪裁极其合身的深墨色制服,材质是某种挺括、泛着冷光的合成纤维,领口、袖口和肩章处用细密的金线滚边,每一颗纽扣都擦得锃亮,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红色的眼睛空洞地直视前方,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整个人像一尊精心雕琢、只为执行命令而存在的冰冷塑像。
接着,他又介绍了一位看起来温和但眼神精明的中年女性。“这位是玛丽女士,她经验丰富,会确保小安纳金得到最专业的照顾。”
玛丽女士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浆洗得雪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棉质围裙,罩在深灰色的朴素长裙外。她的头发是夹杂着银丝的深棕色,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用一根简单的黑色发簪固定,显得干净利落。她的脸庞圆润,眼角带着几道浅浅的、仿佛习惯性微笑留下的纹路,嘴角也微微上扬,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和力。然而,卢克的目光却瞬间被她那双眼睛攫住了——那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眼神异常清明锐利,像打磨过的琥珀,里面没有丝毫普通保姆的温吞或慈爱,反而沉淀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一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近乎漠然的坚韧。 她微微颔首,姿态谦恭,但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卢克和他怀中的安纳金时,卢克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保姆。
贾巴转向卢克,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慷慨:“看到了吗?这里应有尽有。你的孩子会在这里健康快乐地长大。至于你的另外三个孩子,”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卢克的表情,“杰娜、杰森,还有那个最大的叫什么来着?哦,本。放心,只要你想,我立刻就能安排他们转学到全银河系最好的学院,接受精英教育。钱,从来不是问题。”
卢克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他紧紧抱着安纳金,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贾巴的每一句话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所谓的照顾和教育的承诺不过是更精致、更难以挣脱的枷锁。他太清楚贾巴的意图了——安纳金就是控制他的筹码,而用莱娅的前途作为威胁,则是为了彻底瓦解他的抵抗。
“安纳金不需要保姆,”卢克的声音干涩但坚定,他直视着贾巴,“我自己能照顾他,R2会协助我。”他必须守住照顾孩子的底线,这不仅是为了安纳金的安全感,更是为了不让贾巴轻易地将他们父子分离,从而获得更多胁迫他的手段。
贾巴肥厚的肩膀无所谓地耸动了一下,脸上虚伪的笑容不变:“当然,当然,你想亲自照顾小家伙,很好。这样也更方便,你们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不过现在,你得先借给我一个小时。让玛丽女士和你的小机器人暂时照看一下安纳金。放心,就在这栋房子里,很安全。”
卢克胃里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强忍着没有立刻拒绝,但紧抿的嘴唇和瞬间绷紧的身体泄露了他的抗拒。他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贾巴却将这沉默视作默许的信号。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伸出那只肥腻的手,不由分说地牵起卢克的手腕。卢克只觉得皮肤接触的地方像被油污黏住,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瞥了一眼怀中安纳金沉睡中的小脸,动作僵住了。他只能更紧地护住固定在肩带里的安纳金,任由贾巴牵着他走向大厅深处那部私人电梯。R2-D2发出几声低沉的“哔呜”,圆顶红光警惕地闪烁着,紧紧跟在主人脚边。
电梯无声而迅速地上升,停在了二楼。贾巴推开两扇雕刻着繁复花纹、镶嵌着金边的厚重木门,一个极度奢华的空间展现在卢克眼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科洛桑璀璨的夜景,如同流淌的星河。房间中央是一张尺寸惊人的四柱床,铺着深紫色、泛着丝绸光泽的昂贵床品。墙壁覆盖着精致的浮雕壁纸,悬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熏香和崭新家具的味道,却让卢克感到窒息。
“看,孩子,这就是你的新卧室,”贾巴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自豪,仿佛在展示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他那只肥厚的手掌顺势搭在卢克瘦削的肩膀上,身体也靠得很近,浓烈的Alpha信息素如同实质的油污般包裹过来,让卢克几乎无法呼吸。贾巴的姿态,俨然像在为伴侣规划未来,“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
卢克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铺展在床中央的那套衣物上。那是一套剪裁极其考究的黑色礼服,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细小的珍珠母贝纽扣,旁边还放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像一个无声的命令。
“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贾巴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拍了拍卢克的肩膀,“换上它。今晚,我们要共进晚餐,庆祝你的归来。”
就在这时,那位名叫玛丽的保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温和微笑。
贾巴朝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对卢克说:“好了,把安纳金交给玛丽吧。她会照顾好他,你的机器人可以跟着一起去。我保证,”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小眼睛紧盯着卢克,“不会有人动他一根汗毛。只是让你安心换衣服的这点时间。”
卢克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看着怀中安纳金恬静的睡颜,又看向门口等待的保姆和旁边虎视眈眈的保镖。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任何反抗都可能危及安纳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绝望和屈辱,动作极其缓慢而轻柔地将安纳金从肩带里解下,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玛丽。玛丽熟练而轻柔地接过孩子。
“R2,”卢克的声音有些沙哑,“跟着安纳金。”
R2-D2发出一声短促而坚定的“哔呜”,立刻滑行着跟了上去。
玛拉抱着安纳金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贾巴满意地点点头,踱步到门口。他手扶着门框,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出口。
“很好,卢克,”他咧着嘴,笑容里带着冰冷的掌控感,“换好衣服,门外会有人带你来大厅。别让我等太久。”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异常温和,却字字如刀,“当然,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任何令大家都不愉快的举动。毕竟,小安纳金还需要一个安稳的夜晚,不是吗?”
说完,他肥厚的嘴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金碧辉煌的房门。
门锁落下的声音,在死寂的奢华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刺耳,如同囚笼落锁。卢克独自站在这个巨大而冰冷的空间里,目光落在床上那套象征着屈从的黑色礼服上,仿佛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裹尸布。窗外,科洛桑的灯火辉煌依旧,却照不进他心底一丝一毫的光亮。
*
冰冷的丝绸和精纺羊毛贴合着皮肤,勾勒出卢克过于单薄的肩线和腰身。那套昂贵的黑色礼服剪裁得过分合体,几乎像第二层皮肤,将他纤瘦却蕴含着农场男孩坚韧力量的身体线条暴露无遗。领口紧扣着,一丝不苟,却让他感觉呼吸都带着枷锁的重量。他跟在管家比布.福图纳身后,步履僵硬地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走向那扇通往地狱的宴会厅大门。
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个令人目眩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耸的天花板上倾泻下冰冷而璀璨的光芒,将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长条形餐桌照得如同镜面。桌面反射着光,上面铺陈着卢克从未见过的奢华景象:巨大的银质餐盘里盛放着烤得金黄、点缀着奇异香料的不知名禽类;剔透的水晶碗中堆满了科洛桑顶级温室培育的、色彩斑斓得如同宝石的异星水果;精致的瓷盘里是摆盘如艺术品的海鲜,散发着海洋的鲜甜气息;还有流淌着琥珀色光泽的酱汁、堆叠如小山的松露、以及散发着醇厚香气的、卢克叫不出名字的昂贵酒液。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浓郁的香气,本该令人食指大动,却只让卢克胃里一阵阵翻搅。
管家无声地为他拉开主位旁边的椅子。卢克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珍馐美味上,他像一尊被精心打扮过的雕像,径直走向座位。
就在这时,贾巴那庞大而油腻的身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在卢克踏入大厅的瞬间就黏在了他身上,此刻更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从被礼服勾勒出的脚踝,到紧束的腰线,再到那在强烈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如同纯净湖泊的蓝眼睛。那蓝色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绝望和警惕,却在璀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种惊心动魄、近乎非人般的美感。
“啊,卢克!”贾巴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饱含占有欲的赞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绕过桌子,向卢克走来,“亲爱的,你真漂亮……”
他停在卢克面前,距离近得卢克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和信息素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贾巴的目光贪婪地舔舐过卢克的脸庞和身体。“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完美无瑕。”
他的视线刻意在卢克平坦的腰腹处停留了一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狎昵意味的轻笑:“完全看不出生过四个小崽子,真是令人惊叹的尤物。说实话,我现在的确一点也不怪汉.索罗,甚至还有点羡慕他——他是个幸运的家伙,不是么?如果我是他的话,面对你这样的珍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从贾巴这个混账手里抢走,别说欠下的那点债务,为了你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试问谁能抵挡得住你的魅力呢?”
这句话如同匕首狠狠捅进了卢克心底最深的伤口,并恶意地搅动着。贾巴轻佻的口吻瞬间点燃了卢克压抑的怒火。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封的蓝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直刺向贾巴,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
“你永远不会是汉。”
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深的鄙夷。它不仅仅是否认,更是对贾巴整个存在的否定——他肮脏的灵魂、卑劣的手段、令人作呕的欲望,在卢克心中,连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贾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恼怒取代。他显然没料到卢克会如此直接、如此尖锐地反击。但仅仅一秒,那虚假的笑容又重新堆砌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残忍的得意。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确实不是,亲爱的卢克,你说的非常对。我确实不是那个死掉的走私贩子,我还活得好好的,有的是机会成为你真正的 Alpha丈夫。”
卢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死死盯着贾巴那张得意洋洋的肥脸,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再说话。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让这个恶魔更加得意。
贾巴似乎很满意卢克苍白脸上那极力压抑的屈辱神情,他咧开嘴,露出黄牙,然后向卢克伸出手。
卢克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野兽,蓝眼睛里的冰层裂开一道锐利的缝隙。“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厌恶。
贾巴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脸上堆起虚伪的委屈:“做什么?当然是请你入席啊,我的小天使。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他那只伸出的手依旧悬在半空,像一条等待猎物的肥硕蠕虫。
管家比布.福图纳已经无声地将卢克的椅子拉得更开,垂手侍立在一旁,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卢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贾巴那只令人作呕的手,又瞥了一眼旁边等待的管家和那张为他准备的、紧邻着贾巴主位的椅子。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无视了那只悬在空中的手,甚至没有再看贾巴一眼,径直绕过他,走到椅子前,动作僵硬但迅速地坐了下去。他挺直脊背,双手放在冰冷的桌布上,目光死死盯着面前一个空无一物的水晶杯,仿佛要将它盯穿。
贾巴伸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顿了几秒。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变成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玩味。他无所谓地耸了耸那肩膀,慢悠悠地放下了手,踱回自己的主位,庞大的身躯沉甸甸地陷进那张特制的宽大座椅里。
餐桌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珍馐在卢克口中味同嚼蜡。每一口食物都像冰冷的石块哽在喉咙,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翻涌的恶心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愤怒。贾巴那些恶毒的话语,尤其是对汉的亵渎和对未来的无耻宣告,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他只勉强咽下几口,便再也无法忍受,将沉重的银质刀叉轻轻搁在盘边,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累了,”卢克的声音干涩而紧绷,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僵硬,“安纳金在哪里?我要带他回房间休息。”那双蓝眼睛直视着贾巴,里面没有请求,只有冰冷的命令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厌恶。
贾巴庞大的身躯陷在椅子里,慢条斯理地用昂贵的餐巾擦了擦油腻的嘴角。他将卢克脸上那混合着屈辱、愤怒和强忍不适的表情尽收眼底,非但没有丝毫愠怒,那张肥硕的脸上反而浮现出更加得意和满足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被逼到绝境却无力反抗的珍贵藏品。
“别急啊,我最亲爱的,”贾巴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呢。我们还有饭后娱乐节目。”他故意停顿,欣赏着卢克瞬间变化的脸色。
卢克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贾巴,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高:“你说我只陪你一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像被戏耍的猎物,刚刚熬过一场酷刑,却又被告知还有下一轮。
贾巴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肥厚的手掌:“安纳金在玛丽那里不是很安全吗?你的小机器人也没发出任何警报嘛,它安静得很。”他指的是R2-D2,“来,再多陪我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之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保证,会把孩子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话音未落,贾巴已经站起身,绕过桌子,动作快得与他庞大的身躯不符。他一把抓住了卢克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挣脱的蛮横。卢克只觉得手腕像被油腻的铁钳夹住,一阵剧痛传来。
“放开我!”卢克低吼,试图挣脱,但贾巴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放松点,亲爱的,只是跳支舞而已。”贾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卢克带离了餐厅,穿过一道拱门,进入了一个同样奢华但更为私密的客厅。他朝侍立一旁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仆人立刻走到一个镶嵌着象牙和宝石的精致唱片机旁,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一段悠扬而优雅的古典音乐流淌出来,充满了整个空间,与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贾巴转过身,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只肥厚的手直接揽向卢克的腰,试图将他拉近。
卢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手,蓝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别碰我!”
贾巴脸上的笑容淡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威胁的耐心。“为了小安纳金,先陪我跳完这支舞吧。一支舞的时间,换他的平安,很划算,不是吗?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想想你最心爱的妹妹...奥加纳议员那如日中天的政治生涯,不也指望着你此刻的配合吗?她的未来,可都系在你身上呢。”
莱娅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卢克的心脏。
根本不给卢克再次拒绝的机会,贾巴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步,那只肥腻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强行圈住了卢克纤细却紧绷的腰身,另一只手则死死攥住了卢克被迫抬起的手。卢克整个人被强行拉入贾巴那散发着浓烈古龙水和体味的怀抱里。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瞬间达到了顶峰,卢克感到一阵眩晕,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旁边矮几上摆放的、装饰用的尖锐水晶摆件,或者壁炉架上那柄沉重的银质火钳……一股暴戾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抢过来,刺穿他的眼睛,捅进他那颗肮脏的心脏!多年练就的战斗本能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但下一秒,安纳金那张恬静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双纯净的、依赖着他的眼睛……还有贾巴那句阴冷的威胁——安纳金在我们手里。
贾巴那油腻的皮肤隔着薄薄的礼服紧贴着他,沉重的呼吸喷在他的额角。卢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反抗。他尽可能地后仰身体,拉开与那令人作呕的胸膛的距离,但收效甚微。贾巴的手像黏腻的爬行动物一样箍着他的腰,每一次拉扯都让他感到一阵反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贾巴那贪婪的目光在他脸上、颈项间流连,感受到对方手指在他腰侧若有似无的的摩挲。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才勉强克制住颤抖。他只能在心中疯狂地默念着孩子们和妹妹的名字:安纳金、本、杰娜、杰森、莱娅……仿佛这是支撑他不至于立刻崩溃的唯一支柱。
那支优雅的古典乐曲,此刻在卢克听来如同送葬的哀乐。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远处墙壁上的一幅画,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抵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恶心感和Alpha信息素带来的压迫上。
当最后一个音符终于落下,卢克几乎是立刻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挣,终于挣脱了贾巴的怀抱。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污水中爬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蓝眼睛燃烧着冰冷的余烬。
“安纳金和R2在哪里?”他厉声质问,声音因为强压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贾巴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脸上带着一种餍足而残忍的笑容,仿佛刚刚享用完一道美味。“别急嘛,”他慢悠悠地说,“管家会带你回房间休息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卢克面前,距离依旧很近,带着压迫感。
“放心,”贾巴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体贴,“在我的医生帮你清除掉汉.索罗留下的标记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他浑浊的小眼睛紧盯着卢克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欣赏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惊骇,“强迫一个被标记的Omega,只会害你丢掉性命。我可舍不得你死。”
“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卢克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绝对的否定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仅存的武器。
贾巴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永远?这个词太沉重了,我亲爱的。”他止住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得意,“好了,别在这里说气话了。跟我的管家回房间吧,”
他朝门口等候的比布.福图纳示意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卢克,“你不想立刻看到你的孩子了么?”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卢克身上。他最后狠狠剜了贾巴一眼,不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客厅,将贾巴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和音乐声甩在身后。他无视了身后管家的存在,凭着记忆和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奔向那间金碧辉煌的囚笼。
他猛地推开沉重的双扇门。
房间内,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安纳金正躺在床边那个铺着昂贵丝绸的精致摇篮里,睁着湛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发出高兴的“咕咕”声。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材质柔软的小衣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干净的婴儿沐浴露的清香。R2-D2则静静地守在摇篮旁,圆顶上的蓝色传感器在卢克冲进来的瞬间就转向了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关切的“哔呜”。
卢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一个箭步冲到摇篮边,颤抖着双手将安纳金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他急切地检查着孩子的脸蛋、身体,确认他呼吸平稳,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或不适的迹象,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只有见到父亲的喜悦和好奇。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卢克紧紧抱着安纳金温暖柔软的小身体,将脸埋在孩子散发着奶香味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脆弱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贾巴庞大的身躯倚靠在门框上,几乎堵住了整个出口。他看着房间里紧紧相拥的父子,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贪婪的笑容。
“晚安,亲爱的,好好休息。”他的目光在卢克穿着黑色礼服的纤瘦背影和安纳金身上流连。
“我一有时间,”他刻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就会过来看你。”
说完,他肥厚的嘴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地、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金碧辉煌的房门,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仿佛敲打在卢克的心上。
*
安纳金终于在卢克疲惫却轻柔的摇晃中沉沉睡去,圆鼓鼓的脸蛋贴在父亲胸前,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卢克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进摇篮,盖好薄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安纳金沉睡的侧脸,一夜无眠。
R2-D2在角落发出极其微弱的光信号,确认了昨晚的信息不仅成功发出,而且已被莱娅及其核心团队接收。希望的火苗在卢克心中摇曳,带来一丝暖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莱娅会怎么做?以她的性格,得知他被囚禁,还带着刚出生的安纳金,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以雷霆手段发起进攻。这念头让卢克的心脏骤然缩紧。
激怒贾巴。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思绪。贾巴是什么人?一个睚眦必报、手段残忍的犯罪巨头。如果莱娅的行动让他损失惨重,或者让他感到颜面尽失……他会如何报复?卢克几乎能想象出贾巴那张肥腻的脸上露出的狞笑。最直接、最有效、最能重创莱娅的方式是什么?曝光她的身世。将达斯.维达是她生父的秘密公之于众,在新共和国根基未稳、内部暗流涌动之际,这无异于一枚摧毁性的政治炸弹。莱娅为之奋斗的一切,她的政治生涯,她的名誉,甚至新共和国的稳定,都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淹没。卢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不,不能坐以待毙。 等待救援是希望,但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外部行动上,风险太大。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尝试在内部创造机会,或者至少……转移贾巴的注意力,为莱娅的行动争取时间,降低其针对莱娅的烈度。
天光微亮,走廊里开始传来守卫换岗和仆役走动的声音。卢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和一夜未眠的疲惫。他走到衣柜前,没有选择那些舒适但象征软弱的睡衣,而是换上了一套贾巴为他准备的、质地精良但款式保守的便服。这细微的改变,是他无声的宣告。
他抱起还在熟睡的安纳金,用柔软的毯子将他裹好,只露出一张酣睡的小脸。然后,他挺直了脊背,尽管身体深处依旧虚弱,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坚定的光芒。他示意R2跟上,然后,主动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走廊里守卫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讶和审视。卢克目不斜视,抱着安纳金,步伐平稳地走向昨晚那个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大厅。R2-D2滚动着轮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大厅里,贾巴庞大的身躯深陷在特制的巨大王座中,几乎占据了长桌的主位。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料与精致烹饪混合的独特气味。他面前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的并非粗犷的爬行动物腿,而是一顿真正奢华的早餐:晶莹剔透的卡米诺水晶鱼籽酱盛放在冰雕容器里,旁边是烤得金黄酥脆、淋着琥珀色蜂蜜的贝勒加恩霜果面包片;一盘精心切割的、来自伊杜的稀有菌类,散发着森林与泥土的芬芳;还有一小盅冒着热气的、据说能延年益寿的科洛桑金叶茶。贾巴正用一把镶着宝石的精致小叉子,慢条斯理地将一大勺鱼籽酱送入口中,肥厚的嘴唇满足地蠕动着。
就在这时,卢克抱着安纳金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入口。他穿着整洁的便服,步伐平稳,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那份死寂的麻木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贾巴咀嚼的动作明显顿住了,那柄小叉子悬在半空,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甚至忘了合上他那张满是鱼籽酱的嘴。
“哦?”贾巴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油腻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看看是谁主动从金丝笼里飞出来了?亲爱的小卢克,真是稀客啊!”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愉悦。
侍立在一旁的比布.福图纳,那双冰冷的眼睛迅速扫过卢克全身,评估着他的状态和意图。他无声地拉开贾巴右手边的一张椅子,动作优雅从容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卢克没有理会比布审视的目光,抱着安纳金,平静地走到椅子前坐下。他将安纳金小心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确保孩子不会被惊醒。
贾巴显然对卢克这种主动缓和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一块巨大的餐巾胡乱擦了擦嘴和手,身体朝卢克这边倾了倾,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关怀:“看来休息得不错?亲爱的,你终于想通了么?想明白待在这里,接受我的保护和照顾,对你和这个小东西才是最好的选择?”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安纳金熟睡的小脸。
卢克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贾巴话语中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他抬起头,迎向贾巴的目光,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大厅里响起:
“本受伤了。”卢克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仿佛只是一个担忧孩子的父亲在陈述事实,“我想去探望他。”
贾巴那双深陷在肥厚眼睑中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浑浊的瞳孔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像深潭里潜伏的掠食者。卢克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试图解读那眼神背后的含义——是纯粹的试探,是恶意的戏弄,还是已经洞悉了他内心那点微弱的希望?未知带来的不安几乎让他窒息。
时间在令人心悸的沉默中流逝了几秒,每一秒都像在卢克的神经上刮过。终于,贾巴那沉重的眼皮缓慢地眨动了一下,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好吧,”贾巴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宏大量,打破了凝固的空气,“看在你这么关心自己的孩子份上。”
他肥胖的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油腻的残渣沾在指缝间。“我会让玛丽女士陪你去一趟。她会确保你的安全。”
卢克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丝,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贾巴接下来的话就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耳膜。
“但是,我的小卢克,”贾巴的身体向前倾,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食物和体味的浓烈气息,他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一切都得听从我的安排。特别是——如果你遇到了你那位亲爱的妹妹,或者她那些不知死活的手下……”
贾巴故意停顿,欣赏着卢克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
“如果他们想把你带走,想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贾巴的语气充满了恶意的嘲讽,“你该知道怎么回答吧,嗯?”
卢克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咬紧下唇,力道之大让齿间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要他亲口对莱娅,对任何来救他的人说出那种话?承认他决定嫁给贾巴?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冲破那层强装的平静。
“不……”拒绝的词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贾巴没有给他机会。那庞大的身躯向后靠回宽大的座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仿佛刚刚品尝了一道美味的甜点。他慢悠悠地,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口吻,抛出了致命的砝码: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跟他们走。我贾巴从不强留客人。”他摊开肥厚的手掌,做出一个请便的姿态,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最阴冷的寒光,“不过嘛……我这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跟媒体朋友聊聊天。尤其是关于一些非常劲爆的家族秘闻。比如,我们尊贵的新共和国奥加纳议员阁下,她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血统来源?想想看,当整个银河系都知道她是某个屠夫、某个共和国叛徒的亲生女儿时……她的仕途,她的未来,还有新共和国的团结景象……那可就真的非常、非常不好说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卢克的心上。他眼前一阵发黑,抱着安纳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贾巴不是在询问,不是在商量,他是在用莱娅的一切——她的名誉、她的政治生命、她毕生奋斗的事业,甚至新共和国的稳定——作为人质,逼迫卢克就范。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下去。反抗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贾巴满意地看着卢克眼中光芒的熄灭,看着他紧咬的下唇松开,留下深深的齿痕和一丝血迹。他知道,他赢了。
“所以,”贾巴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温柔,“你会告诉他们,对吧?告诉他们你找到了真正的归宿,你很快就要和你的挚爱——我,伟大的贾巴——回到塔图因,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幸福的新生活?”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等待着卢克的屈服。
卢克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般的苦涩。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仿佛每移动一寸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避开了贾巴那胜利的目光,视线落在怀中安纳金沉睡的小脸上,仿佛那是他在这片绝望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很好。”贾巴的声音充满了愉悦,他拍了拍肥厚的手掌,发出沉闷的响声,“玛丽女士会安排好一切。记住你的话,亲爱的卢克。为了你妹妹的美好仕途,也为了孩子们的安全。”
贾巴那施舍般的恩准带来的短暂喘息,很快被新的枷锁取代。探望本被安排在下午,而上午的时间,则被贾巴不容置疑地填塞了一项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卢克的心猛地一沉,抱着安纳金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他当然知道贾巴是为了什么。这根本不是关心,而是评估,是确认他这件战利品的完好程度和可利用价值。一股冰冷的屈辱感再次席卷全身,比刚才更甚。他感觉自己像一件即将被送去鉴定的古董,或者一头待价而沽的牲口。
上午的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卢克机械地喂饱了安纳金,换好尿布,听着婴儿咕哝的声音,心中却一片荒芜。当玛丽女士带着两个陌生人走进房间时,卢克感到自己的神经瞬间绷紧。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性Omega,身材瘦削,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色医疗服,神情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谨慎。他微微躬身示意,动作标准却透着疏离。卢克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同类的信息素波动,带着安抚的意味,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卢克的目光随即落在他身后的助手身上。那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Beta,一头火焰般的红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下颌。她穿着同样款式的医疗服,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医疗箱,姿态干练而沉静。她的容貌艳丽得惊人,但卢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时,心脏却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起来很眼熟,不是日常生活中的熟悉感,而是一种遥远、模糊的印象,仿佛在某个惊鸿一瞥的紧张时刻,在某个全息新闻的角落,或者某个星球的通缉令的影像上?卢克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但那份熟悉感如同水中的倒影,稍一触碰就破碎消散,只留下一种强烈的不安。这个叫玛拉.杰德的女人,平静的眼神下似乎隐藏着某种锐利的东西,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医生没有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卢克躺下。检查开始了。
过程并不复杂,但每一步都让卢克如坐针毡。泰隆医生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冰冷的听诊器贴上皮肤,带来一阵战栗。仪器在身体上方移动,发出细微的嗡鸣。玛拉·杰德则沉默而高效地递送着各种工具,记录数据。她的红发在房间的光线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但她的眼神始终平静无波,只在偶尔与卢克视线短暂交汇时,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卢克强迫自己放松身体,配合检查,但精神却高度戒备,一方面忍受着被当作物品评估的屈辱,一方面分神留意着那个让他莫名不安的红发女人。
检查很快结束。泰隆收起器械,转向一直等候在门外的贾巴。肥胖的赫特人挤在门口,几乎堵住了光线,浑浊的眼睛紧盯着医生,无声地催促着结果。
就在泰隆转身的同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抱着低声啜泣的安纳金的玛丽女士,立刻走上前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婴儿递还给卢克。卢克几乎是立刻伸出双臂,将儿子紧紧抱回怀里。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安纳金柔软的发顶,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发出低低的、安抚性的呢喃。安纳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父亲的怀抱,抽噎声渐渐微弱下去,小脸埋在卢克的颈窝里寻求安慰。R2-D2一直安静地待在卢克脚边,圆顶微微转动,发出几声轻微的、担忧的嗡鸣,蓝色的光眼关切地注视着这对父子。
“贾巴老爷,”泰隆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职业性的汇报口吻,“天行者先生的身体状况基本正常。产后恢复符合预期,只是有些虚弱和疲劳,需要静养和补充营养。”
贾巴不耐烦地挥了挥肥厚的手掌:“这些废话不用你说,我问你重点!”他急切地向前探身,几乎要碰到泰隆,“他的标记,汉.索罗留给他的那个该死的标记,什么时候能清除掉?我要他干干净净地属于我。”
泰隆医生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但语气依然克制:“清除Alpha标记的手术非常复杂,尤其是原初标记。它涉及到神经和腺体的深度链接。以天行者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特别是刚经历分娩不久,身体机能和内分泌系统都处于恢复期,强行进行清除手术风险极高,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信息素系统崩溃,甚至危及生命。短期内,绝对不适宜进行。”
贾巴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霾,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其失望。他恶狠狠地瞪了卢克一眼,仿佛是他的身体不争气。
但紧接着,贾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眼睛里又燃起贪婪的火焰,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期待:“那么他还能生吗?我是说,他还能再怀孕,再为我生下后代吗?”
卢克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一拳挥向那张肥脸的冲动。
泰隆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他身边的玛拉依旧面无表情,但卢克敏锐地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从生理机能的角度来看,”泰隆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天行者先生的生殖系统功能完好,没有受到关于生产或标记的不可逆损伤。理论上,只要身体恢复健康,他当然可以再次受孕和生育。”
贾巴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被狂喜取代。他庞大的身躯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发出低沉而满足的笑声,像一头餍足的巨兽。“好,非常好!医生,你做得很好!”
卢克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红发女人——玛拉.杰德。她正安静地收拾着医疗箱,火焰般的红发垂落颊边,遮住了她的表情。
就在这时,贾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那双贪婪的小眼睛转向了泰隆,肥厚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门外拖拽,粗声粗气地喊玛丽女士过来。贾巴指着被拖到走廊上的泰隆,又指向房间里的卢克,对着玛丽女士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必须一丝不苟地遵循医生关于营养和恢复的每一条叮嘱,使用最好的资源,确保卢克的身体尽快达到贾巴所期望的状态。任何差错都将带来严厉的后果。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安纳金细微的抽噎声在回响。卢克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试图安抚他,但自己的心跳却在寂静中擂鼓般作响。那份强烈的不安感在独处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玛拉身上。
玛拉似乎对环境的骤变毫不在意。她直起身,单手拎起收拾好的医疗箱,动作流畅而稳定。她的目光终于抬起,平静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卢克身上。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像深潭的水,但卢克却感觉那平静之下似乎有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玛拉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的寂静:
“你真幸运,卢克.天行者先生。”她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一个失去了Alpha配偶的Omega单亲爸爸,居然还能改嫁贾巴大人这么有权有势的Alpha,可不是每个Omega都能有的福气。”
她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表达羡慕,但话语里包裹的刻薄和讽刺,如同淬毒的蜜糖,清晰可辨。
卢克瞬间被激怒了。他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泛起一丝红晕,蓝色的眼睛锐利地刺向玛拉:
“我和贾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玛拉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梢,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卢克更近了些,那双绿色的眼睛带着审视,“既然你不爱他,甚至厌恶他,”她瞥了一眼卢克紧抱着安纳金、指节发白的手,“那为什么不拒绝他?”
巨大的愤怒和更深的无力感在卢克胸腔里翻涌。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为了莱娅,为了新共和国的稳定,为了不激怒这个危险的赫特人!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行!任何关于他真实处境、关于莱娅的言论,都可能被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传出去,那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只能猛地别过脸去,避开玛拉探究的目光,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句闷声的回应:
“你什么都不懂……你不会理解的。”
玛拉对他的愤怒和回避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在卢克身上短暂停留后,最终落在了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的安纳金身上。她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闲聊感:
“玛丽女士告诉我,这个小家伙叫安纳金,对吧?”她看着婴儿熟睡的小脸,“很好的名字。这孩子长得真像你。”
她的目光又移回卢克紧绷的侧脸,带着一丝探究,“这是你第几个孩子了,他们都长得像你么?”
这赤裸裸的窥探彻底点燃了卢克压抑的怒火。他倏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这就是你们医生的职业道德吗,如此肆无忌惮地打探客户的隐私?”
玛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听说了不少。”
她直视着卢克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贾巴大人总是在泰隆耳边喋喋不休。他对你的前一段婚姻耿耿于怀,把你描绘成一个……嗯,怎么说呢?一个满脑子只想着跟Alpha恋爱的荡妇。”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卢克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缓缓补充道,“但是,我今天第一次和你正式见面,却发现你本人似乎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卢克混乱的思绪,同时也带来了更深的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这个红发女人,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卢克心中的疑云翻滚,他再也忍不住,声音紧绷地质问:“你究竟是谁?”
玛拉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难以捉摸的意味。她转身走向门口。
“我?”她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头,火焰般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我只是一个亲眼见证过不少Omega悲剧,又很不巧地爱多管闲事的女护士罢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着无声而坚定的步伐,径直离开了房间。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抹刺眼的红色,也隔绝了卢克试图探究的目光。
*
在贾巴的严密监视下,卢克踏上了前往医院的路。他穿着宽大的、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兜帽外套,这是贾巴的强制要求——乔装打扮,避免被莱娅或她的新共和国手下认出。他胸前特制的婴儿肩带里,安纳金正安静地熟睡着,温热的小身躯紧贴着他,是这冰冷旅程中唯一的慰藉,也是沉重的负担。
玛丽女士则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卢克身侧,那张圆脸上带着惯常的顺从,但卢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目光的焦点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她是贾巴的眼睛和耳朵,确保他严格遵守那冷酷的命令:不能与莱娅或她的任何手下交谈,甚至不能被他们看见。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远远地、偷偷地看一眼他的儿子本.索罗,确认他安然无恙,然后必须立刻离开。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气息。卢克抱着胸前的安纳金,在玛丽女士的贴身陪伴下,步履沉重地穿梭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次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低垂着头,兜帽的阴影更深地笼罩着他的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行走的囚徒,连探望自己重伤儿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应有的尊严。
终于,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尽头,玛丽女士示意停下。她指了指前方一间病房半开的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刻意的谨慎:“就在那里,天行者先生。记住贾巴大人的吩咐,只能看一眼,确认了就立刻走。别惹麻烦。”
卢克的心脏猛地揪紧。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安纳金,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将自己隐藏在走廊一根粗大的承重柱的阴影里。从这个角度,透过门缝,他能勉强看到病房内部的一部分。
病床上,本·索罗正靠坐着,精神看起来相当不错。他的一条手臂打着石膏,但另一只手正捧着一个餐盘,狼吞虎咽地吃着上面的食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显然是饿坏了也恢复得不错。卢克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欣慰和暖流填满,眼眶一阵发热——他的孩子,真的挺过来了!
然而,这份欣慰立刻被更尖锐的痛楚取代。因为坐在本病床旁的椅子上,正温和地看着本吃饭、并低声交谈的,正是新共和国赫赫有名的将军、本的导师——詹·都东那。都东那将军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面容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似乎在询问本的感觉,或者叮嘱着什么,本一边努力咀嚼,一边用力点头回应,脸上带着对导师的尊敬和依赖。
看到儿子不仅活着,而且精神饱满,甚至能和他的导师正常交流,卢克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但下一秒,无法拥抱他、无法冲进去抚摸他头发的强烈渴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在这刺骨的寒冷中,对另外两个孩子的思念也汹涌而至——杰娜和杰森,他的双胞胎孩子。他们现在在哪里,安全吗?莱娅的人,还有那个永远操心的C-3PO,一定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他知道的,他应该放心。可是,知道是一回事,那份想要亲眼看到他们、亲手确认他们平安、将他们三个一起紧紧拥入怀中的渴望,却像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他多想再看看杰森活泼地叽叽喳喳,多想再看看杰娜安静却专注地摆弄她的模型玩具……他多想他的所有孩子都在身边,一个也不少。
而现在他只能像个可悲的偷窥者,躲在阴影里,贪婪地注视着这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温馨一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住了冰冷的石柱表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怀里的安纳金似乎被父亲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情绪惊扰,身子不安地拱了拱,粉嫩的脸蛋皱成一团,开始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卢克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猛地屏住呼吸,更深地缩进阴影里。
病房内,正低头听本说话的詹.都东那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抬起,精准地、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扫向了卢克藏身的柱子方向。
卢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死死贴在冰冷的柱子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好了,天行者先生,您看到了,您的儿子没事,精神得很。”玛丽女士冰冷而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该走了,立刻,贾巴大人会不高兴的。”
她伸出手,带着警告意味地轻轻拽了一下卢克外套的衣角。
卢克最后痛苦地、深深地望了一眼病房——本似乎并未察觉门外的异样,还在努力对付他的午餐,而詹.都东那将军的目光依旧带着探究锁定着门口的方向。卢克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他抱着小声呜咽的安纳金,在保镖和玛丽的簇拥下,几乎是逃离般地沿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痛彻心扉。
*
议员办公室里弥漫着压抑的电子墨水味和焦虑。莱娅疲惫地揉着眉心,指尖划过全息屏幕上最新一封来自新联邦监察委员会的问询信函。冰冷的措辞包裹着尖锐的指责:质疑她对科洛桑信息素市场监管的过度干预,暗示她动用新共和国资源打压合法商业行为,甚至影射她滥用职权为私人目的服务。字里行间透出的敌意让她心寒——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内部某些势力借机发难的信号。
就在她构思反击措辞时,私人终端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强制弹出一个加密数据流窗口。屏幕右下角,一个熟悉的蓝色圆形标识疯狂闪烁——那是R2-D2的紧急通讯协议。
莱娅猛地起身。卢克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未经授权的数据流粗暴地侵入系统,瞬间解码投影出一幅画面。画面清晰却带着偷拍的诡秘视角。影像中,卢克和小安纳金看起来毫发无损,甚至环境堪称奢华。衣着整洁,动作一丝不苟的佣人正躬身将某种饮品轻轻放在卢克身侧的矮几上,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小安纳金依偎在父亲怀里,似乎是安全的。
但莱娅的目光死死钉在卢克的脸上。那张她无比熟悉的、总是带着温和或坚定神情的脸,此刻却像一张绷紧的、毫无生气的面具。他的眼神空洞地穿透了画面,投向虚无,嘴角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或放松。背景中那些华丽的赫特风格装饰、彩绘玻璃透出的异星光芒,瞬间在她脑中完成了定位——贾巴的私人住宅。
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莱娅的脊椎直窜头顶。
卢克和小安纳金落在贾巴手里了。
这个认知像重锤砸碎了莱娅所有的镇定。比手足被囚更恐怖的真相随之撕裂她的理智——贾巴抓住了卢克……就等于抓住了她。卢克是她的亲哥,这份血脉是她一生竭力隐藏的核心秘密,是蒙.莫思马跟她编织奥德兰遗孤传奇,立足新联邦高层的根基所在。它一旦被贾巴这个贪婪、残忍、毫无底线可言的赫特人当作筹码抛出来……
震惊、恐惧、冰冷的愤怒如同岩浆在她血管里翻滚、对冲、爆炸。她耗费毕生心血构建的政治身份,她为新共和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在这毁灭性的真相面前,如同沙塔般轰然倒塌。
卢克不仅仅是她的兄长。他是她的星辰,是她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是她信念最深处的锚点。看着他眼底那片死寂的深渊,莱娅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生生剥离。
这一刻,所有的算计、权衡、政治规则都轰然倒塌。绝境之中,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钢刀劈开混乱:必须赌上一切。
指尖在私人加密频道上跳跃,讯息无声地流向一个特定的频率。她联系到兰多.卡瑞辛。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只有冰冷的坐标集合点和一个他们之间才懂的紧急行动代号。她召唤的是那些多年来在星际尘埃和权力缝隙中,依然选择忠诚服务于她事业核心的人——经验丰富的自由战士、熟悉外环星域灰色规则的领航员、以及几位拥有特定技能的边缘技术专家。他们将在贾巴势力范围边缘一片混乱的小行星带悄然集结。伪装身份早已备好:一支追逐高利润高风险交易的独立佣兵船队,表面上接受某个匿名雇主的委托,准备与赫特人洽谈一笔肮脏生意的生意。兰多是这支临时拼凑但绝对可靠的秘密小队的核心指挥。莱娅的指令简洁而沉重:潜入,定位,等待或制造时机,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卢克和小安纳金。 她知道,兰多和他的伙伴们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他们的忠诚早已在无数次无声的行动中锻造。
指令发送的瞬间,实时通讯影像同步激活。兰多·卡瑞辛的身影弹出在小型悬浮窗里。当他看清加密传输核心附件中卢克那张苍白失焦的脸庞时——莱娅捕捉到他的影像猛地一顿。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眼睛瞬间凝固,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刺中了要害。他下颌的线条骤然绷紧,仿佛用尽全力才压制住某种激烈的本能反应。他甚至无意识地向前倾了半步,肩膀僵硬地耸起,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影像的边界。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莱娅还未来得及细究那瞬间的异样,兰多眼中翻涌的震惊已然被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取代,只剩下绷紧的颈侧肌肉和握紧数据板、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一丝难以完全压抑的紧绷。
“收到。”他的声音异常平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海面。莱娅只当那是可靠的战友被这骇人消息激起的强烈愤怒和责任感。
通讯结束后,反击的号角将以更宏大的风暴吹响。莱娅转向内政系统。一份全新的、淬毒的议案草案在指尖下汹涌生成,取代那无用的反驳信。标题冷硬如星舰装甲:《关于跨星域信息素黑市中系统性诱拐与强迫劳役未成年Omega(特别针对赫特人控制区)的最高紧急状态调查与打击议案》。 核心诉求是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授予跨域执法权、紧急冻结权、无限调查权。议案本身,就是掷回监察委员会脸上的、裹挟着毁灭力量的投枪。
议案即陷阱。她的思维高速运转,指尖在档案库中疾驰。失踪报告的幽灵轨迹被梳理,锚定在贾巴势力范围边缘的消失点;非法信息素交易的幽冥资金流被追踪,最终汇入赫特人的暗河;过往截获的可疑通讯碎片被筛选,捕捉到高级货品、特殊标本的隐晦密码,指向贾巴的代理人;两份匿名的、来源标注为“贾巴侍从”的安全供词被调用,描述着未成年受害者被隔绝禁锢的低语。每条线索,看似独立冰冷,却在她的意志下精准啮合,编织成一张逻辑森严、中心锚点死死锁定贾巴的证据链之网。
莱娅的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记忆的碎片带着尘封的霉味和汗水黏腻的触感涌来。香料与腐烂食物的混合气味,乐队的银饰磨破锁骨的疼痛,台下赫特人浑浊贪婪的喘息…… 贾巴的私人乐队,一个用金色鸟笼包装的劳役场。
那些乐队成员。 为了半块面包,为了少挨一顿鞭子,他们彼此防备,眼神空洞地交汇又迅速移开。排练时一个眼神的迟疑,一个音符的差错,都可能换来冰冷的饥饿惩罚——不是惩戒出错的那一个,而是全体。恶意在沉默中滋生,孤立在恐惧中蔓延。谁和谁多说了句话,都可能被解读为联盟,招致更严密的监视和更恶意的挑拨。人际关系是最奢侈的奢侈品,是足以换来鞭笞的背叛。 莱娅记得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胃袋灼烧般抽搐,听着隔壁房间另一个孩子因饥饿而压抑的啜泣,恨意却在心中扭曲地滋长——恨那个哭泣的孩子引来了守卫的斥骂。
那时的冰冷石板地,并非总是孤独的。 惩罚结束,拖着同样布满细小伤口和淤青的身体爬回那个狭小、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那是卢克用他超出年龄的乖巧跟配合,在贾巴面前刻意表现的温顺换来的特权,让他们得以共处一室。那是绝望地狱里唯一不被严密监视的角落。门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恶意窥探,她才敢让眼底的泪意涌上来。卢克总是比她更早回来,或者默默等待。他会挪到她身边,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碰她磨破的锁骨,然后从他那件同样破旧的、或许是帮工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点点东西——那几乎是他所有的战利品:一块被捏得稀碎、看不出原样的面包头,几片沾着灰的饼干碎片,有时甚至只是一小撮干燥的、勉强能咀嚼的谷物粒。他会把稍大一点的、完整些的碎块塞进她的手心,自己只舔舔沾着面包屑的指头。
“吃吧,”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少年人强行压下的疲惫,“明天……明天会好的。”很多时候,他们只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肩膀紧紧挨在一起,分享着那点可怜的食物碎屑,谁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有彼此微弱却真实的体温,和黑暗中同步的呼吸声,是这片窒息黑暗中唯一的、无言的锚点,是她在那段岁月里所能抓住的唯一慰藉。卢克在身边,光是这一点,就是支撑她不被彻底碾碎的支柱。
这份混杂着冰冷苦涩与微弱暖意的记忆在她脑中翻涌,淬炼着她的意志,也加深了此刻看到卢克那双空洞眼睛的剧痛。每一条冰冷的线索拉起,都缠绕着她记忆里那条无形的精神绞索——贾巴不仅掠夺他们的自由,更系统性地碾碎他们的意志,扭曲他们的灵魂。而卢克,那个曾是她唯一光亮的少年,此刻正身陷其中。
一道无声指令下达:让议案的核心摘要与证据的寒芒,意外渗透贾巴势力的每一道缝隙。
双重绞索已然收紧。莱娅凝视着屏幕上那份被她亲手锻造淬炼完成的证据档案——一个冷酷无情的逻辑闭环。冰冷的文字和数据下方,是卢克那双被剥离身份的、空洞眼睛的定格影像。那双眼睛,映照着过去的她和现在的他,映照着冰冷石板上共享的面包屑和无声的依靠。 贾巴手中的血脉真相——卢克跟她体内流淌着叛国者天行者的血脉——这张王牌,此刻已化为悬于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他公开,便等于亲口承认:他囚禁劳役未成年Omega的坐实会成为议案最致命的指控——贾巴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勒紧绞死自己的绳索。
*
贾巴庞大的身躯在浑浊的香料浓烟中剧烈震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稠唾液的飞沫,将他面前那价值连城的古董控制台淋得一片狼藉。莱娅.奥加纳那份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议案摘要,竟像幽灵般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信息壁垒,直接捅到了他最核心的几位盟友眼皮底下。恐慌像冰冷的蠕虫在他肥厚的脂肪层下钻动,紧随其后的是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那张原本握在手中、用以威胁莱娅的王牌——卢克.天行者与她血脉相连的核心秘密——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底牌,而是一颗拉掉了保险栓、即将在他怀里爆炸的离子炸弹。
“她竟敢用那张破纸来捅我的巢穴?!”贾巴的声音嘶哑刺耳,如同生锈的铰链被强行拉扯,“好,好极了!既然她想把家丑扬到星河尽头,那我就给她铺条银河系最宽的耻辱大道。把那个秘密,莱娅.奥加纳肮脏的血脉,所有的细节,都给我插上翅膀,撒出去,撒到深网每一个阴暗的、发光的、漂浮的角落。让科洛桑那些道貌岸然的蛆虫们都看清楚,他们的钢铁玫瑰根子上流着怎样的污泥!”
几条隶属赫特核心卫队的精锐爪牙立刻扑向角落那套闪烁着幽光的、层层加密的深网通讯阵列。他们布满鳞片的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化作残影,复杂的指令如同毒蛇般钻入系统深处。一条满载毁灭性信息的数据流被最顶级的加密协议包裹,注入通往深网核心节点的隐秘传输通道。贾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悬浮光屏上急速推进的进度条,肥厚的嘴唇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了莱娅的政治堡垒在漫天流言中轰然倒塌,她本人匍匐在他肮脏的触须下乞求宽恕的美妙景象。
然而,就在数据流即将完成注入,那关键的认证脉冲触及发射端口的瞬间,一声仿佛金属内脏被硬生生撕裂、又混合着能量核心殉爆的闷响,骤然撕裂了遥远的通讯链接!贾巴套房内所有连接着“暗影枢纽”中继站的监控光屏瞬间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白光,随即化为一片死寂的黑暗。刺鼻的、如同烧焦电路板混合着熔融金属的恶臭气息,甚至透过加密频道微弱地弥漫出来。警报声尖锐地在套房内响起,红光急促闪烁,映照着贾巴那张因震惊和暴怒而瞬间胀红的脸。
一名手下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信号物理中断,阵列核心侦测到毁灭性破坏,源头确认为D区小行星带的中继站!”
“废物!”贾巴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沙发中弹起,震得地板嗡嗡作响。珍贵的装饰品被他一巴掌扫落在地。“立刻派最精干的小队去D区,我要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还要他活着比死了难受,我的计划不能有丝毫延误!”
两艘涂着隐形涂装、线条狰狞的突击飞船,如同复仇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出科洛桑卫星轨道上的隐秘船坞,引擎喷射出冰冷的幽蓝尾焰,以极限速度扑向小行星带深处那个死亡坐标。
飞船粗暴地吸附在中继站外部扭曲的对接臂上,舱门嘶嘶滑开。一队十二名裹在厚重作战服里的精锐突击队员鱼贯而出,自动武器已解除保险,冰冷的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永恒的黑暗和漂浮的碎石。队长——一个面容冷硬如岩石的人类佣兵——打了个手势,队员立刻散开,沉重的磁力靴踏在寂静的合金甲板上,发出空洞而压抑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神经上。
通往主站体的重型气密门敞开着,铰链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撕裂。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烧焦的绝缘体臭味以及某种甜腻的金属熔融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作呕。站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盏垂死的应急灯在粘稠的阴影深处投下惨淡摇曳的绿光,勾勒出断裂管道和扭曲金属的狰狞轮廓。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死寂无声,仿佛连宇宙的背景辐射都被吞噬了。
“扫描!”队长的声音在头盔通讯器里异常清晰,带着金属的冰冷感。生命探测仪的红光扫过深邃的通道,反馈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队员们握紧了武器,枪口的光束在黑暗中紧张地切割,他们保持着紧密队形,沿着主通道向核心控制区域推进。通道墙壁上新鲜的刮痕和拖拽痕迹在光束下无所遁形,像某种不详的指引。
主控室的防爆门出现在前方,如同被攻城锤撞击过一般向内凹陷扭曲,坚固的复合锁结构被熔穿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凝固金属液滴的狰狞洞口,足够一人轻松通过。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如同潮水般从洞口汹涌而出。
两名队员猛地踹开残破的门扇,爆能枪的强光瞬间刺破黑暗,将控制室内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控制室已化为地狱的具象。整个深网通讯阵列的核心部分被彻底抹除,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犬牙交错的金属空洞,烧焦的线缆像垂死的触手般无力地耷拉着,滴落着粘稠的冷却液。控制台被砸得粉碎,如同被巨锤反复蹂躏,碎片和焦黑的电路板铺满了地面。空气中混杂着血腥、臭氧、灼烧内脏和熔融金属的恶臭,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尸体。
八具赫特人技术守卫和佣兵的尸体,散布在各个角落,死状精准而骇人。一名守卫靠在破碎的主控台旁,头颅几乎被完全切断,只连着一点皮肉,颈动脉喷射出的血液在墙上和屏幕上泼洒出一幅巨大的,凝固的猩红壁画。两名佣兵倒在通往备份服务器的狭窄入口处,一个胸口连同肋骨粉碎性塌陷,像被无形的巨锤砸扁嵌进了钢铁地面;另一个则被自己的重型爆能枪近距离贯穿胸膛,枪口处的作战服和皮肤焦黑一片。一人蜷缩在墙角试图躲避,整个后背和脊椎被难以想象的力量从后方瞬间击碎,断裂的骨刺穿透了作战服将他钉在墙上,双眼因极致恐惧而暴突。两人倒在房间中央的血泊里,一个喉咙被刺穿,另一个颈动脉被干净利落地割断。最后一人,似乎是警卫队长,被坚韧的合金线缆倒吊在粗大的冷凝管上,脖颈上深可见骨的勒痕和青紫肿胀的脸显示出被活活绞死的痛苦,他的手腕也被割开,鲜血滴落在地板冻结的冷凝液上,形成一片暗红的冰晶。
现场没有入侵者的弹壳,没有陌生的脚印或纤维残留,所有破坏都指向内部瞬间爆发的、压倒性的力量。杀戮的手法冷酷、高效、精准到令人灵魂战栗,没有任何多余的伤痕,受害者们仿佛只是在特定的位置等待着被瞬间收割。这不是遭遇战,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执行完美的处决,一场从物理存在到生命痕迹的彻底格式化。
队长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头盔内置的扫描仪疯狂运转,热成像、运动探测、声波分析……所有的反馈都是一片死寂的冰冷。没有入侵者的热能信号,没有离开的痕迹,逃生舱记录显示最后一次使用是在标准维护周期。那个杀手,如同从未存在的幽灵,在完成这场闪电般残酷的屠戮后,融化在钢铁的阴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队长?”一名队员的声音在频道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扫描结束,无生命信号。破坏源无法逆向追踪,手段未知。”他的呼吸声在通讯器里异常粗重。
队长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倒吊的尸体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在那最后绝望的瞬间,那空洞的瞳孔里是否曾映照出一个高大、漆黑、如同移动深渊般的轮廓?一个纯粹的、只为终结而生的符号。但这念头过于虚幻,被他强行压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出,冰冷、干涩,如同机器合成的判决:“记录现场。封锁入口。向主人发送最高级别加密警报:中继站已被未知敌对特种单位彻底摧毁。守备力量全员阵亡。目标达成。入侵者踪迹消失。重复,踪迹消失。”
贾巴沉重的身躯在科洛桑豪华套房的阴影里急促起伏,昂贵的香料烟雾也无法掩盖他因暴怒而分泌的粘腻汗液。莱娅.奥加纳的议案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刺穿了他精心编织的信息网,直接捅到了几个关键议员的眼前。恐慌与暴怒在他那颗被脂肪包裹的脑袋里激烈交战。他的王牌——卢克.天行者与她血脉相连的秘密——瞬间从稳操胜券的筹码变成了悬在他头顶、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更糟糕的是,莱娅一旦得知卢克就在他手里,并且汉.索罗的死……
“是费特……”贾巴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闪烁着阴鸷的光,粗短的手指狠狠碾碎了昂贵的香料雪茄。“只有那个该死的曼达洛杂种才知道中继站的确切坐标!”
自从汉.索罗在护送孩子途中被杀,波巴.费特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银河系的尘埃里。贾巴的直觉在尖叫着这是一场背叛。那个顶尖的赏金猎人绝不会自杀,他一定是找到了新的出价更高的主顾,这念头让贾巴的胃袋像吞了块冰。
波巴对天行者一家的刻骨仇恨,贾巴比谁都清楚。当初命令波巴去绑架汉和卢克那两个双胞胎小崽子时,波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几乎要溢出来。贾巴严厉勒令必须活捉,这成了压垮波巴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汉.索罗的出现,那保护孩子的姿态,瞬间点燃了波巴积蓄的狂怒……于是枪响了。计划彻底失控。贾巴虽然乐于看到汉.索罗这眼中钉咽气,但结果却是卢克会把这份血仇完全算在他贾巴头上。
不过,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卢克是否恨他入骨,正如他从未对卢克产生过一丝名为“爱”的廉价情感。他在乎的,是卢克血管里流淌的、属于安纳金.天行者——那位传奇精锐执政官——的神奇血脉。卢克和莱娅,失去了保护伞的幼鸟,懵懂无知,是他贾巴仁慈地收留了他们,提供了庇护所。他等待着,期盼着他们其中一人分化成珍贵的Omega。命运眷顾了他——卢克分化了。
监视屏幕上闪过远处安全屋的画面:卢克略显苍白憔悴的脸,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婴儿——汉.索罗的遗腹子。贾巴的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评估。卢克已被标记过,身体被占有过,甚至为那个废物生下了四个小崽子。这让他作为Omega的纯洁大打折扣,价值确实不如未被染指的同类。但纯洁在绝对的力量血脉面前,算得了什么?他需要的是天行者的血脉融入赫特人氏族的传承。他要利用这份蕴含巨大潜力的基因,培育出更强大、更服从的后代,作为他未来帝国最锋利的剑与最坚固的盾。这才是卢克存在的唯一意义——一个珍贵的、行走的血脉容器。
“不管是不是费特那混账干的,敢动我的东西……”贾巴的声音如同闷雷,对着阴影中待命的手下低吼,“把消息给我撒出去,用备用通道,立刻!我要让莱娅.奥加纳在流言的风暴里粉身碎骨,然后,我会亲自去把卢克接回塔图因,让他完成他的使命!”
角落里的手下立刻扑向另一套备用的加密阵列。然而,就在指令即将发出的前一刻,遥远的链接再次传来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与能量殉爆的混合巨响!备用阵列的主屏幕同样爆出刺眼白光,随即彻底熄灭,焦糊味弥漫开来,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主人,备用链路也被强行切断,破坏比第一次更彻底......”
贾巴庞大的身躯僵住了,愤怒的咆哮卡在喉咙里。
恐惧,冰冷的、针扎般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穿透了他厚厚的脂肪层和暴怒的外壳。这不是费特的风格,费特追求的是赏金和杀戮的快感,他不会玩这种精准扼杀信息传递的幽灵把戏。这也不是莱娅或蒙.莫思马能办到的,她们的手伸不到那么深,那么快。
是谁?是谁能在无声无息中,精准地找到并摧毁他最隐秘的神经节点?是谁在黑暗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冷酷地折断了他的手指?
科洛桑璀璨的灯火在窗外流淌,贾巴却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无形猎手围困在陷阱里的困兽。他赖以翻盘的王炸被锁死,他精心策划的政治风暴被扼杀在摇篮。那个摧毁中继站的存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提醒着他:他并非科洛桑唯一的猎手。而猎物,也可能瞬间转换身份。卢克的秘密暂时保住了,但他通往权力的道路,却蒙上了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充满未知威胁的阴影。他必须找出这个幽灵,必须……否则,他梦寐以求的天行者血脉,和他庞大的野心,都将化为泡影。
duckpower (Guest) on Chapter 1 Sat 28 Jun 2025 03:1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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