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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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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6-17
Completed:
2025-09-20
Words:
139,827
Chapters:
70/70
Comments:
92
Kudos:
189
Bookmarks:
4
Hits:
7,226

【仙泽流】小团圆

Summary:

ABO嫂子文,狗血剧本,请慎入

Chapter Text

Chapter 1

超市冷气很足,灯光白得晃眼。

流川枫推着购物车,高大的身影在货架间显得有些局促。

两岁半的儿子明治坐在推车里,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流川,小手指着货架上五彩斑斓的明治巧克力,奶声奶气地央求:“Papa,Meiji 想吃Meiji!”

“不行。”流川的声音低沉干脆。他俯身揉了揉儿子柔软的黑发,语气放缓了一些,“买玩具。大的。”

小明治的小嘴立刻瘪了,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流川伸出小指:“拉钩?”

小家伙立刻伸出小胖指头勾住,破涕为笑,蹭了蹭父亲的手指,安心坐好。

旁边经过的几位推着购物车的妈妈,目光纷纷在流川挺拔的身形和冷峻的侧脸上流连,低声议论着“好帅的Alpha爸爸”。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Eiji”的名字。

“喂?”流川接通。

“小枫!在超市吧?”泽北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爽朗,“多买点牛肉和那个……嗯,就是你上次做的很好吃的酱汁原料!今晚一成要带着他家那口子来蹭饭!”

“哦。”流川应声,推车转向生鲜区。
“对了……”泽北的声音压低,带着促狭的笑意,“家里的‘雨伞’用完了,记得补货。”他顿了顿,笑声暧昧,“当然,不买也行,正好给小Meiji添个弟弟妹妹当玩伴,多热闹!反正你易感期……”

流川眉心一蹙,没等他说完,冷硬地打断:“挂了。”

他迅速收起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微烫的耳廓。他侧头看了眼儿子,小家伙正抱着牛奶盒贪婪地大口啃着边缘。

长着自己的脸,吃相却像极了家里的那位。

流川暗自摇了摇头,推车转身,目光投向货架高处寻找黑胡椒酱,生产日期已经过半,流川伸长手臂去够后面的库存,突然, 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推车里的晃动。

猛地回头,空了。

刚才还乖乖坐着的小明治,不见了。

“Meiji?!”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流川。

他下意识地释放出信息素——强大、冷冽、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扩散!

“哐当!”旁边冷藏柜的玻璃门发出呻吟,裂开细纹。

附近的顾客被震得脸色一白,踉跄后退。

流川置若罔闻。

他猛地推开碍事的购物车,金属车身撞在货架上发出刺耳声响。

“Meiji!小明!”

高大的身影在货架间疾速穿梭、折返,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冷汗沿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 时间被拉得漫长。突然,一声熟悉的抽泣声钻进耳朵。

“Papa!”

流川猛地刹住脚步,目光死死钉在超市出口附近的收银台区域。

找到了! 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站在光洁的地砖上,距离自动门仅几步之遥。

他仰着小脸,眼睛里噙着泪花,小鼻头通红,粉嫩的小嘴里,正含着一根色彩鲜艳的柠檬味棒棒糖。

流川大步冲过去,奔到儿子面前,一把将那个柔软温热的小身体死死搂进怀里。

“Meiji!”他心中后怕,一边询问,一边紧张检查儿子的小胳膊小腿,“谁让你乱跑的?!谁给你的糖?”

小明治被父亲的巨大反应弄懵了,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叔……叔……”他伸出小胖手指了指棒棒糖,又指向超市出口,“帅帅的叔叔……给的……甜!”他满足地舔了舔糖。

“叔叔?”流川心生疑惑,赶紧夺掉儿子嘴里的棒棒糖,警惕地顺着儿子指的方向望去。

超市出口人来人往,只有陌生面孔。

“什么样的叔叔?他去哪了?”流川追问,声音紧绷。

小明治茫然摇头,小脑袋蹭着流川的颈窝:“叔叔……问Meiji……名字……几岁……”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回忆,“叔叔,好温柔…”小手笨拙地比划着,“高高的,头发……也高高的,竖起来……”他咯咯笑着抓起了流川的头发。

流川的神经似乎被“竖起来”这个描述轻轻拨动了一下,但疲惫和后怕,以及怀中儿子的体温让他慢慢松懈下来。

也许只是个发型特别的顾客?他压下那丝异样。

“以后不准乱跑,不准吃陌生人东西。”流川严厉警告。

小明治“啊”了一声,垂下了头。

流川看着儿子委屈的小脸,再看看手中那根可疑的柠檬棒棒糖,最终还是心软了。“回家。”他抱起儿子,推起购物车,快步离开。

厨房里香气弥漫。流川系着围裙,灶上炖着牛肉,砂锅煨着汤,旁边摆着玉子烧和天妇罗。他动作利落沉默。

小明治坐在客厅地垫上,周围堆满了新买的玩具,小手敲着玩具鼓,偶尔吸着小鼻子闻饭菜香。

流川将最后一道下酒菜装盘,端上满满当当的餐桌。

暖黄的灯光下,菜肴氤氲着热气。他解下围裙,看了一眼挂钟。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依旧是“Eiji”的名字在闪烁。

“小枫……”泽北的声音传来,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直升机的轰鸣,带着焦灼和无奈,“抱歉!军队临时紧急任务!我和一成都走不开!今晚回不来了!你和崽崽先吃!”

流川握着手机,沉默。

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

暖光笼罩碗碟,热气模糊了轮廓。 “……知道了。”他吐出三个字,平淡无波。

结束通话,手机丢在料理台上。

他拉开椅子坐下,面对一桌丰盛却无人分享的晚餐。

巨大的疲惫无声漫上。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极轻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后,他起身麻利收拾。

将菜肴一盘盘端回厨房,仔细分装进保鲜盒,放入冰箱冷藏。

水流哗哗,碗碟轻响。

刚收拾停当,客厅里传来小明治异常兴奋、口齿不清的叫嚷:“DADA! 叔叔!”

一股异常的寒意瞬间从流川脊椎窜起,下午在超市的惊悸感再次攥紧心脏,他猛地转身,大步冲出厨房,手里还拿着刚冲好准备给儿子喝的奶瓶。

客厅灯光下,小明治正撅着小屁股趴在地板上,面前摊开一本蒙尘的家庭相册。小家伙肉乎乎的小手指,用力戳在相册翻开的一页上。

照片是泽北的全家福。

泽北哲治和妻子端坐在椅子上,那时候荣治刚参军,哲治请了所有的亲戚庆祝,泽北荣治穿着一身军装,骄傲地站在了中间,照片角落能看到仙道彰的半张笑脸,标志性的朝天发桀骜不驯。

小明治的手指,就精准地点在那个朝天发男人的脸上。

他仰起小脸看向冲进来的流川,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发现秘密的兴奋,口齿清晰了不少:“叔——叔!看!叔——叔!”

“哐当——”

流川手里的奶瓶落地,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着相册上仙道彰那张带着散漫笑意的脸。

他后颈沉寂多时的Omega腺体,毫无预兆地开始突突直跳。

Chapter Text

Chapter 2

奶瓶碎裂的脆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温热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如同流川此刻脑中混乱的思绪。

相册上仙道彰那张笑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清晰又遥远。儿子兴奋的“叔叔”叫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他刻意遗忘的角落。

后颈那块沉寂了许久的皮肤,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突突直跳,难以言喻的灼热和酸胀感从腺体深处蔓延开来,迅速席卷全身。

“Papa?”小明治被奶瓶碎裂的声音和父亲骤然僵硬的姿态吓到,小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流川的裤腿。

流川猛地回神,强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腺体传来的异样,深吸一口气,弯腰避开地上的狼藉,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声音低沉得沙哑:“去睡觉。”

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合上那本摊开的相册,抱着还在懵懂状态的小明治,快步走向儿童房,将小家伙塞进被窝,简单粗暴地讲了个极其简短的睡前故事,不顾儿子还瘪着嘴便熄灯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急于逃离的仓促。

回到主卧,巨大的疲惫和腺体深处越来越明显的躁动感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流川草草洗漱,把自己摔进宽大的双人床。冰冷的床单贴着他滚烫的皮肤,非但没有带来缓解,反而像催化剂,让体内那股混乱的信息素更加汹涌。

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滚烫的混沌。

***

那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闷热,窒息。骨头缝里都像是燃着细小的火焰,烧得他浑身发烫,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空气里弥漫着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甜腻又带着强烈攻击性的信息素气息,像被强行打翻的枫糖罐,浓稠得令人眩晕。

门外是父母焦虑的拍门声和模糊的呼唤:“小枫!小枫!开门啊!让医生看看!”

“走开……”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让我一个人……待着!”

所有人都说他会是个强大的Alpha,像他在基因研究所工作的父亲一样,也像隔壁世交两小无猜的【兄长】一样。

他一直如此笃定,从未有过疑虑。

Eiji与Akira是重组家庭中的兄弟,Eiji随父亲姓泽北,Akira则随母亲姓仙道。两人各自耀眼,如同双子星般夺目。Eiji继承了父亲的军人血统,参军后更是锋芒毕露;Akira更是在很多领域都天赋异禀,举手投足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强大。

这两个名义上的“兄长”,一个像燃烧的太阳,一个如沉静的深海,优秀得理所当然,强大得令人窒息。这份无形的压力,在流川幼小却执拗的心底,悄然凝结成一个沉默的执念:他必须变得更强,更高,更壮。

终有一日,他要超越这两座横亘在眼前的山峰。

这是属于他流川枫的、沉默的宣战。

研究所的父亲也乐得助儿子一臂之力,悄悄为青春期的流川注射最新研制的Alpha加强针。

可当分化期真正来临,那汹涌而来的、完全陌生的渴求与虚弱感,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认知。

这不是Alpha的觉醒,而是Omega的枷锁。

强烈的羞耻和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把自己蜷缩在床角,像受伤的小兽,抗拒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意识在灼热和冰冷间浮沉,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绞痛,渴望着某种他本能恐惧却又无法抗拒的抚慰。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陌生的痛苦彻底撕裂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面目模糊,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径直走到床边。

流川想呵斥他滚开,但喉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那人俯下身,伸出手臂,用不容拒绝却又异常温柔的力道,将他滚烫颤抖的身体揽进了怀里。

强大如同深海般的Alpha信息素瞬间弥漫开来。

不像流川自己失控的信息素那般尖锐或甜腻,男人的信息素沉稳、醇厚,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坚定地将他混乱暴戾的Omega信息素包裹住。

那只温暖的手,坚定地圈住了他汗湿的腰,将他更深地按进怀抱。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安抚。

“……别怕。”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直接落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沉稳的Alpha信息素和温暖的怀抱,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空虚感奇迹般地开始平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倦意取代。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滚烫的身体在那片微凉和沉稳的气息中找到了暂时的锚点。

流川渐渐平息下来的同时,却感觉身后的男人体温逐渐上升,带着薄汗的手掌向前缓缓伸去,潮湿的呼吸喷在耳边。

“小枫,你好湿啊…..”

***

“小枫,你好湿啊……”

现实中,一只带着薄茧、同样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上了流川汗湿的腰侧。

“唔……”流川猛地从混乱滚烫的梦境中惊醒,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颈的腺体还在突突直跳,混乱的信息素气息在房间里弥漫未散。

“是我。”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流川急促地喘息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接近黎明的微弱天光,看清了身边人——泽北荣治。

他穿着皱巴巴的军装常服,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倦意,那双圆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正关切地注视着他。

“做噩梦了?”泽北的手掌没有离开他的腰,反而收紧了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如同坚实壁垒般的Alpha信息素霸道地释放出来,不再是梦中那种深海般的醇厚,而是属于泽北的,带着阳光和雷雨气息的独特味道,瞬间和流川周身混乱甜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熟悉的Alpha信息素像甘霖浇灌在干涸的土地上,流川体内那场因惊悸和回忆而掀起的Omega信息素风暴迅速平息下去。

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额头抵在泽北坚实的肩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体温。腺体那令人心悸的突跳也渐渐缓和,只剩下一点余波般的酸胀。

“嗯。”流川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不想解释那个混乱的梦,尤其是梦里的细节。

泽北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拥抱着他,下巴轻轻蹭着他汗湿的额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房间里的气氛在黑暗中悄然升温,泽北的手掌在他腰间缓缓摩挲,带着安抚,也带着直白的渴望,指尖流连的轨迹变得暧昧起来。

他的吻落在流川汗湿的鬓角,然后是眼睑,鼻尖,最终不容抗拒地覆上了他微凉的嘴唇。流川没有抗拒,微微仰起头,顺从地回应着。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体温在相拥中迅速攀升,泽北的手探入睡衣的下摆,滚烫的掌心熨帖着流川敏感的腰际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流川的手也无意识地攀上泽北宽阔的脊背,指尖陷入军装布料下的肌肉。

就在泽北的吻变得愈发深入,身体也带着压迫感覆上来时,流川残存的一丝理智在情热中挣扎着浮起。

他微微偏开头,喘息着,声音带着情动的微哑:“……忘了买……安全套。”

泽北的动作顿住了。他撑起身体,在昏暗中凝视着流川,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情欲和挣扎。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几秒。

“Papa……呜呜……Papa……” 隔壁儿童房突然传来了小明治带着哭腔的梦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燎原之火。

泽北像是被那哭声猛地刺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情欲迅速褪去,被更深沉的克制情绪取代。

“我去看看崽崽。”

泽北利落地翻身下床,迅速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襟,大步走向门口。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主卧的暧昧与隔壁的哭声。

流川独自躺在还残留着两人体温和气息的大床上,听着泽北在隔壁压低嗓音、无比耐心地哄着小明治的声音,笨拙却充满爱意的安抚,像羽毛一样撩拨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哭声终于彻底平息,门被再次轻轻推开,泽北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回来。

他走到床边,顿了顿,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来。

见泽北刻意睡到床的另一边,不再靠近,流川有些疑惑。

他现在正需要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来彻底忘记心底莫名的焦躁。

流川撑起身体,主动翻身坐在了泽北的胯上,低声暗示。

“…….直接进来也可以。”

泽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小枫。”

流川的动作顿住了。

“小Meiji……把你缚住了。”泽北的声音顿了顿:“我不能……再自私地把你拖进另一个意外里。”

黑暗中,泽北伸手摸了摸黑发男人的脸。

“你的梦想,最重要啊。”

Chapter Text

Chapter 3

第二天早晨,流川难得睡过了头。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厨房传来轻微的锅碗碰撞声和小明治咿咿呀呀的笑语。

泽北没叫醒他,独自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又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玩了好一阵。直到军部那边催命的通讯器响起,他才急匆匆地走进卧室。

“小枫,醒醒,我得走了。”泽北俯身,带着清爽皂角味和一丝煎蛋气息的吻落在流川额角,又亲了亲被抱进来、揉着眼睛的小明治肉嘟嘟的脸颊。“崽崽乖,听Papa话。”

“Dada……ByeBye……”小明治奶声奶气地挥手,小脸还带着睡意。

“对了,今晚一成还是会带人来吃饭,准备四个人的晚餐,辛苦了。”泽北赧然地合掌拜托,抓起军帽和外套,匆匆出门,留下流川和刚醒的儿子大眼瞪小眼。

流川揉了揉眉心,昨晚腺体异动和混乱梦境带来的疲惫感还未完全消散,但看着儿子清澈懵懂的眼睛,那份沉重似乎也轻了些。

---

傍晚,门铃准时响起。

深津一成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肩章锃亮,身姿挺拔如松,身边站着他的伴侣三井寿。

三井并非军人,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颀长,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让本就英俊的五官更显出众,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是那种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美男子。

“打扰了,流川君。”深津微微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请进。”流川侧身让开。

小明治被客厅的热闹吸引,摇摇晃晃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先是看到深津身上的军装,立刻咧开嘴,伸出小胖手:“Dada!”

泽北正端着茶点出来,闻言赶紧放下,哭笑不得地抱起儿子:“错了错了崽崽!这位是深津叔叔!叫叔叔!”

“叔……叔?”小明治困惑地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又转向一旁西装革履、笑容温和的三井。

三井弯下腰,朝他友好地招了招手。

小家伙立刻被这漂亮叔叔吸引,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叔——叔!抱抱!”

三井被逗笑了,从泽北怀里接过这个毫不怕生的小团子:“真乖!你好呀,小Meiji!”小明治立刻把脑袋埋在三井散发着淡淡古龙水香气的肩窝,咯咯笑起来。

流川看着这一幕,儿子那声“叔叔”叫得毫无芥蒂,对三井的亲近也自然无比。

他紧绷了两天的神经,在看到儿子如此“公平”地对待每一个陌生人后,终于松懈下来。

也许超市那次真的只是巧合,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他暗自舒了口气。

晚餐在泽北活跃气氛和三井健谈的带动下,进行得颇为热闹。

三井是个Beta,言谈风趣,见识广博,和深津沉稳内敛的气质相得益彰。

席间,泽北和深津聊起了最近的战事,不敢兴趣的三井自然地掏出烟盒,习惯性地递给流川一支:“来一支?”

流川摇头,语气平淡:“戒了。”

三井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了眼在客厅的地板上玩耍的小明治,恍然大悟地立刻收回烟盒,目光在流川高大挺拔的身形上逡巡片刻,带着真诚的感叹:“真难想象……流川君这么优秀的外形和体能,竟然是个Omega。听一成提过,你当年也申请过参军?各项素质都是顶尖的,可惜……”他顿了顿,意识到什么,掐断了话题。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流川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他没有接话,垂眸看着碗里的食物,抿紧唇一声不吭。

“咳,”听到两人对话的泽北立刻笑着插话,手臂自然地揽过流川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动作亲昵又带着宣示意味,“虽然是个意外,军部痛失了一个顶尖人才,”他侧头看向流川,眼神温柔而专注,“但有失就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得到了他,还有我们爱情的结晶小Meiji。”

泽北毫不避讳地在人前秀恩爱,驱散了方才微妙的气氛。

深津也适时地举起酒杯,对三井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他沉稳地结束了可能继续滑向尴尬的话题。

送客到门口,三井拿出手机,笑容依旧温和:“流川君,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流川略一迟疑,还是拿出手机,和三井互换了号码。

客人离开,公寓恢复了安静。泽北挽起袖子,主动帮流川收拾碗筷。

水流哗哗,泽北一边冲洗盘子,一边喋喋不休的闲聊:“一成这家伙,你是不知道,从我军校认识他就一板一眼特别假正经,是唯一一个军校四年没谈过恋爱的处男,还不懂我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爽,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他安顿下来的真命天子,真不容易。”

“嗯。”流川心不在焉地应着,拿起一个刚擦干的瓷碗,准备放进消毒柜。

“他们决定结婚了,婚礼就在下周六,”泽北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流川,理所当然地安排:“到时候我们带崽崽一起去。一成特意提了,想让小明治当花童,小家伙穿上小礼服一定可爱爆了。”圆眼睛露出天真的笑意:“咱们一家去婚礼肯定抢光新人风头。”

“哦。”流川依旧简短地回应,目光落在手中的碗上。

泽北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声音却放轻了些:“对了,一成还说……Akira那天也会从国外回来参加婚礼。”

砰——

流川手中的瓷碗毫无预兆地脱手,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的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殷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嘶……”流川倒抽一口冷气,指尖传来锐痛。

泽北脸色一变,一把抓住流川受伤的手,低下头,直接将流川渗血的指尖含进了自己温热的口中。

温软湿润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伤口,带着轻微的吮吸力道,泽北抬起眼,目光如炬,紧紧锁住流川难得动容的脸,似笑非笑地含混质问:

“怎么了?”

Chapter Text

Chapter 4

指尖被包裹着,那点细微的刺痛感反而被无限放大,连带着那句关于Akira回国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流川心上。

他猛地抽回手,动作有些仓促,泽北的手落了空,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锁在流川脸上,没有错过他瞬间的僵硬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冲刷碎瓷片的单调声响,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小枫……”泽北的声音沉下去,“我明白你不愿意见他。毕竟,他当年……”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那份沉重的、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错误”,如同无形的巨石横亘在两人之间。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软语恳求,“Akira毕竟是我的兄弟。他已经背井离乡很多年了,母亲……真的很想念他。这次婚礼,是家人难得团聚的机会……”

“够了。”流川打断了他的话:“都过去了。”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泽北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

当晚,卧室里异常安静。

泽北上了床,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将流川揽入怀中温存,暧昧地蹭着黑发男人脖颈,膝盖自然而然地顶开流川的双腿,手沿着他劲瘦的腰线滑了下去。

流川背对着他,身体僵硬,呼吸平稳,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泽北的手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搭在流川的腰侧,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用一种刻意轻松、带着点玩笑的口吻打破了沉默:“看来明天我真得亲自去补货了。”

流川没有回应,仿佛已经睡着了。

又等了一会儿,泽北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崽崽幼儿园面试,你自己带他去?军 部一早有个重要战 事简报会——最近南方不太安定。”

“嗯。”流川终于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肯定没问题的,”泽北的语气充满信心,“小Meiji那么聪明可爱,等他进了幼儿园,你就自由多了,可以恢复训练。或者……”他顿了顿,“我帮你问问一成那边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听说三井有健身房的人脉,可以考虑做健身教练……”

回应他的,是流川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再谈。

泽北收紧了搭在他腰间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微凉的后颈上,嗅着那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的Omega信息素,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上午,小明治的幼儿园面试异常顺利。

小家伙虽然还有点怕生,但在流川的陪伴下,奶声奶气地回答了老师几个简单的问题,还大方地展示了自己刚学会的“拍皮球”技能。

园长看着眼前这对颜值爆表的父子,尤其是流川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和冷峻中带着一丝笨拙温柔的气质,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走出幼儿园大门,阳光正好。

儿子被顺利录取的消息,像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流川心头积压的阴霾。看着儿子因为开心而红扑扑的小脸,流川感到一阵轻松和舒畅。

“Meiji,”他蹲下身,平视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想吃什么?”

“Pizza!Pizza!Meiji要pizza!”小家伙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小手拽着流川的裤腿,目标明确地指向马路对面那家他心心念念了很久、有着巨大卡通招牌的披萨店。

流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抱起儿子:“好。”

午餐时间,店里人不少,洋溢着食物的香气和孩童的欢声笑语。流川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给小明治点了他最爱的芝士多多披萨。小家伙坐在儿童椅上,兴奋地晃着小脚丫,等待着他的美食。

“流川君?”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流川抬头,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穿着剪裁精良西装的男子站在桌边。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磐石”安保公司的总裁——牧绅一。

“牧前辈。”流川微微颔首,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阿牧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格斗高手,流川曾经在格斗场上的出色表现都被他看在眼里,退役后创立了如今界内顶尖的安保公司。

“真巧,带儿子来吃饭?”阿牧的目光扫过拿着叉子等pizza的小明治,随即看向流川,开门见山,“上次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公司现在有几个顶级的VIP贴身护卫委托,非常需要你这种顶尖的身手和反应。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充满力量,“在我这里,实力说话。你是Alpha还是Omega,我根本不在意。我要的,是能完成任务、保护委托人安全的‘磐石’。”

流川看着正笨拙地用儿童叉子试图卷起一根意面的儿子,语气平静地婉拒:“谢谢牧前辈看重。我已经离开训练场三年多了。”

阿牧并不意外,耸了耸肩:“那就抓紧时间训练,恢复身手。”他递给流川一张只有名字和私人号码的黑色烫金名片,没再多言,摸了摸小明治的头,“你再好好想想。机会不等人。”

流川看着那张沉甸甸的名片,若有所思,小心地将名片塞进口袋。

用餐结束,流川抱着儿子去前台结账。

“先生,您这桌的单已经买过了。”餐厅侍者微笑着告知。

流川一愣,下意识地认为是阿牧的好意。

“买过了?”

“是的,”侍者指了指旁边一小束包装精美的纯白色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是那位先生留下的,说是孩子很可爱,送给小朋友的家长。”

流川顺着收银员的目光看向那束白玫瑰,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他心头猛地一跳,连忙环顾四周,午餐高峰期已过,店里只剩下寥寥几桌客人,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

“什么样的先生?”流川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

“啊,个子和您一般高,气质很特别的先生,头发……嗯,打理得很有型,很帅气。”侍者努力回忆着,“他没留名字……啊对了,他留了一张卡片放在花束里。”

流川皱紧眉,赶紧打开那张藏在花束里的小卡片。

只有一行字。

【别来无恙,小枫。】

Chapter Text

Chapter 5

流川面无表情地将那束散发着幽香的白玫瑰花随手送给了餐厅的侍者,顿了顿,伸手将那张卡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微微泛白。

小Meiji心满意足地搂着父亲的脖子直蹭:“Pizza好吃!下次还来。”

侍者贴心地为流川打开大门,目送这对显眼的父子离开。

回到公寓,流川安顿好吃饱喝足的小明治睡觉,独自走到阳台,推开窗,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心中却还是隐隐烦躁,戒了许久的烟瘾突然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挥之不去。

他转身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一盒泽北的香烟,沉默地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熟悉的烟草味弥漫在唇齿间,流川这样走到阳台,目光沉沉地投向楼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手指无意识地探进口袋,再次触摸到那张坚硬的卡片。

 

他掏了出来,冰冷的硬纸边缘抵着指腹。月光很淡,但足以看清那行字迹——漫不经心,带着熟悉的优雅。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接着是有些踉跄的脚步声和浓重的酒气。

泽北回来了。

流川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张卡片迅速塞回口袋,转过身,泽北高大的身影已经带着一身酒气和夜风的微凉靠了过来,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滚烫的胸膛贴上流川微凉的脊背,带着Alpha特有的占有欲和酒后的亲昵。

“小枫……在看什么?信息素有点乱。”泽北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醉意,下巴蹭着流川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他敏感的耳后皮肤上,“今天崽崽面试……结果不好吗?”他含糊地问着,手臂收得更紧。

流川的身体在他怀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声音平静无波:“很顺利。录取了。”

他抬手,不动声色地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从口袋里掏出阿牧的名片。

“对了,今天遇到牧绅一了。”

泽北搂着他腰的手臂顿了一下,“嗯?‘磐石’的牧前辈?他说什么?”

“他公司有个安保的Offer,”流川言简意赅,“想找我。”

泽北似乎消化了几秒,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意外和欣喜:“真的吗?”他高兴地收紧手臂,把流川抱得更紧了些,“我就知道。你的身手不该埋没,牧前辈很有眼光啊,这真是个好机会!”

泽北高兴地嘟囔着,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兴奋的炫耀,“我今天陪一成去看婚礼场地了……嗝……当伴郎可真累。”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笨拙地在军装外套胸前摸索着,掏出一支被压掉了几片花瓣的红玫瑰。

“给你……”他醉眼朦胧地把那支红玫瑰,插进了流川睡衣胸前的口袋里。

泽北搂着流川的腰,趁着醉意身体轻轻摇晃,竟在狭窄的阳台里,就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笨拙地踏起了舞步。

他哼着不成调的情歌,带着流川小幅度地旋转,粗糙的军装布料蹭过流川的皮肤。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

“小枫,”泽北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歉疚地把脸埋在流川的肩窝里,“对不起啊,我们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了……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流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的侧脸轮廓,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憧憬和认真,“等有空了,我们补办一个好不好?带着崽崽,就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流川的目光越过泽北宽阔的肩膀,落在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上。

泽北身上的酒气,熟悉的信息素,还有那支蔫头耷脑红玫瑰的淡淡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属于“家”的味道,包裹着他。

“……嗯。”流川低低地应了一声。

酒意彻底上涌的泽北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流川几乎是半倚半抱着泽北回到卧室,把人放倒在床上,沾枕即眠,呼吸很快就变得沉重而均匀。

流川站在床边,看着泽北毫无防备的睡脸,胸前的红玫瑰滑落,掉在地毯上。他弯腰捡起,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和那支没点燃的烟放在一起。

夜深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泽北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嗡—

流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

流川睡眼惺忪地伸出胳膊摸索着找到手机。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有空见一面?】

黑发男人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他盯着那行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发信人嘴角那抹漫不经心、却又带着致命掌控欲的笑意。后颈的腺体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流川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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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清晨的阳光透过幼儿园的玻璃窗,洒在色彩鲜艳的玩具和孩子们好奇的小脸上。流川蹲下身,仔细地给小明治整理好衣领和小书包。

小家伙虽然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兴奋,大眼睛亮晶晶地跟老师问好。

“Papa,晚上见!”小明治被老师牵着小手,一步三回头地跟流川挥手,很快就被有趣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流川站在栅栏外看了一会儿,确认儿子适应良好,才转身离开。

自由的时间,终于开始了第一步。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前往一家曾经熟悉、如今已有些陌生的专业格斗健身会所。

肌肉记忆需要唤醒,被生活钝化的反应需要重新磨砺。

他换上训练服,走上空旷的拳台,对着沉重的沙袋开始了最基础的击打练习。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背心,每一拳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仿佛要将这三年的束缚和昨夜的阴霾一同砸碎。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他刻意收敛却依旧锋锐的冷冽信息素味道。

“流川君?”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拳台下响起。

流川停下动作,喘息着回头。

三井寿一身清爽的运动装,正站在台下,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真巧,你也来这里训练?”

流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拿起毛巾擦拭汗水。

“我以前也打过拳,膝盖受伤退役了。这里的经理是我朋友。”三井走近几步,靠在拳台边缘,语气自然地问道:“对了,昨晚给你发信息,看你没回,是不是打扰了?”

流川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三井:“昨晚的信息,是你发的?”

三井坦然点头,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是我。”顿了顿挑眉:“怎么,你没存我号码啊?”

心底紧绷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松开,流川移开目光,继续擦汗,语气理所当然:“哦,忘了。什么事?”

三井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压低声音:“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我请你喝杯咖啡?”

---

会所附设的咖啡角,临窗的位置相对僻静。三井点了两杯美式,等侍者离开,才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三井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我和深津……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流川看着他,没有接话,眼神示意他继续。

“但你知道的,Alpha和Beta……自然受孕的概率非常低。”三井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无奈,“我们咨询了很多方法,都……不太理想。然后,我听深津提过你的事……”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流川的脸色,“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你曾经已经确定是Alpha了,对吧?后来……成功转变成了Omega,并且有了Meiji这么可爱的孩子。”

流川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三井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所以,我……我想请教你,”三井鼓起勇气,直视流川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转变的过程,有没有什么……关键的方法或者……途径?” 他问得极其委婉,生怕触碰到流川的禁忌。

空气安静了几秒。

流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放下杯子,目光投向窗外训练场里挥汗如雨的人们,声音低沉而直接:“你确定,想要这么做?”

三井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是的!我做好了所有准备!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甚至——未来的责任和挑战。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可能的机会。”

“……我会找人联系你。”流川承诺。

三井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激:“谢谢你!流川,真的……太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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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对话像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他尘封多年、最不愿触碰的记忆之门。

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汹涌而至,裹挟着滚烫的羞耻与冰冷的愤怒,汹涌地淹没了他。

父亲研究所里冰冷的仪器——特殊的针剂注入体内,说是稳定信息素,为分化成更强大的Alpha做准备

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信息素紊乱,身体像个战场,A与O的信息素疯狂厮杀,日夜煎熬

研究所的医生的告诫犹在耳边:坚持!禁欲!尤其不能接触强大的Alpha信息素刺激,撑过分化临界点,就有希望

然后……是那个失控的夜晚。

体内O的信息素像决堤的洪水,彻底吞噬了理智。滚烫、空虚、渴求……意识彻底沉沦。

再次醒来,浑身酸痛,后颈腺体传来陌生的、被标记过的刺痛和满足感。

身边,仙道彰沉睡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吸均匀。

是那个男人……用强大的Alpha信息素和违背他意愿的强行结合,彻底碾碎了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属于Alpha的可能,将他永远钉在了Omega的身份上。

命运,在那一刻被强行扭转。

“砰!”

流川一拳狠狠砸在沙袋上,沉重的沙袋发出沉闷的哀鸣,大幅度地晃动起来。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

对仙道的恨,对自己当时无力反抗的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胸膛。

“喂,身手这么好,一个人打多没意思!”训练场的教练打断了他的思绪,歪着头指了指立在身边同样穿着训练服的男人,那人脸上戴着全套护具面具,信息素刻意收敛,一丝不泄。

他显然观察流川有一会儿了。

“来一场?”教练提议:“点到为止,只比拳脚。”

“好。”流川的声音冰冷,利落地戴上拳套和护具面具。

两人在拳台中央站定。

对方摆出了起手式。

铃声一响,流川如同出闸的猛兽,瞬间攻上去。

他将心中翻腾的所有情绪全部倾注在拳脚之上。动作快、准、狠,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节奏一阵快攻。

“嚯!”对面的Alpha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稳住阵脚,眼中也燃起了真正的兴奋。

他显然也是高手,力量沉稳,抗击打能力极强,以守势为先,仔细观察流川出拳的动作。

两人在拳台上激烈地碰撞,拳拳到肉的闷响、急促的呼吸、汗水飞溅,吸引了周围所有训练者驻足旁观。

流川完全沉浸在那股发泄的洪流中,每一次挥拳都像是砸向仙道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他抓住对方一个微小的破绽,一记迅猛的勾拳如同闪电般击出,狠狠砸在对方的下颌骨上。

“唔!”面具Alpha痛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神却彻底变了。

他不再留手,彻底爆发出格斗高手的实力。

力量、速度、经验瞬间提升一个层次。

他硬抗流川两拳,猛地切入内围,一个迅猛的抱摔将流川狠狠掼倒在地,紧接着用身体重量死死压制住流川挣扎的身体,一条手臂如铁钳般锁住流川的咽喉上方,另一只手按住流川试图反击的手臂。

流川奋力挣扎,却难以撼动对方如同磐石般的压制。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肺里的空气被挤压。

压制着他的人,低下头,面具几乎贴到流川的耳边。

一个带着熟悉笑意的低沉声音,钻入他的耳膜:

“节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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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原本被压制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流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反身跨坐在仙道身上,死死揪住仙道训练服的前襟,扯掉面具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

灯光下,仙道彰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暴露无遗。

下巴上清晰的淤青,正是流川刚才那记重拳的杰作。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褪去的、惯有的散漫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却情绪翻涌,荡着深深的怀念和痛楚。

流川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捏得发白,高高扬起,所有的恨意、被扭转命运的屈辱,都凝聚在这一拳上。

仙道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眼神平静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种近乎引颈就戮的姿态,像一盆冰水,猛地浇在流川沸腾的怒火上。

打一个不还手的人?流川的骄傲不允许。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猛地松开揪着仙道衣襟的手,迅速从男人身上站起,头也不回地跳下拳台。

背影决绝,大步流星走向更衣室。

仙道反应极快,翻身而起,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几步追到更衣室门口,伸手想拦。

“小枫!等等!”

流川猛地转身,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信息素瞬间爆发,冰冷锐利,带着强烈的警告:“离我的生活远点。”

声音不高,却字字冰锥。

仙道的手僵在半空,面对流川如此直接而冰冷的排斥,尤其是那毫不掩饰的警告信息素,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看着流川“砰”地一声甩上门,仙道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下巴火辣辣的伤处,眼神沉郁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消失在通道尽头。

---

深津一成与三井寿的婚礼在临海酒店举行。

阳光、鲜花、香槟气泡和宾客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气氛温馨喜庆。

深津沉稳大气,三井英俊逼人。泽北作为伴郎,一身笔挺的军服,笑容灿烂,忙前忙后,周旋宾客间。

泽北哲治夫妇盛装出席,哲治先生气质儒雅,夫人则显得温婉而激动,她紧紧目光不时在人群中搜寻着,面带忧色。

一身修身黑西装的流川带着小Meiji落座。

小家伙穿着和流川同款的迷你小礼服,像个洋娃娃,好奇地东张西望,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泽北早上塞给他的花篮,大眼睛盯着餐前小点心。

仪式即将开始。牧师就位,音乐流淌。

深津与三井站在拱门下。

泽北夫人低声:“Akira还没到……” 哲治先生轻拍她手背:“再等等。”

婚礼进行曲响起,仪式开始。众人目光聚焦新人。

小明治跌跌撞撞把花篮里的花撒了一路,最后忍不住把花瓣塞进嘴里,被流川眼明手快地阻止,引起笑声一片。

深津与三井交换誓言,庄重深情。

自由交流时段,三井走过来,搂着可爱的小Meiji不肯撒手,刻意压低声音:“流川,那事……有消息吗?”

流川有些心不在焉:“唔?”

深津恰好走近,随口问:“没想到你们这么熟,聊什么呢?”

三井迅速给了流川一个眼神,不耐烦的一把将深津推开,故意挑衅:“怎么,刚结婚就开始管我和其他男人的社交了?”

深津挑眉,玩笑道:“现在后悔和我结婚也晚了。”

泽北笑着插入:“怎么,我听到有人要破坏别人的家庭?谁这么胆大,想勾引我家流川?”

下一秒,婚礼酒店的侧门无声推开。

仙道彰姗姗来迟,独自一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卓然。下巴的淤青在灯光下异常醒目,瞬间吸引目光。

流川浑身一凛,事不关己地别过脸去。

泽北笑容不变,穿过人群迎上,手臂自然揽住仙道肩膀:“Akira,怎么又迟到了,再不来妈都要报警了。” 目光扫过他下巴,“脸怎么回事?”

“耽搁了,小意外。” 仙道答得漫不经心,视线越过泽北,锁定他挡在身后显眼的漂亮父子。

泽北夫人松了口气,随即看着儿子下巴上的伤皱紧了眉,心疼地伸手:“这伤……”

仙道轻握她手腕:“没事,妈。”

他挣开泽北,走向新人简短道贺。深津沉稳回应,三井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拉着新婚丈夫去招呼其他宾客。

背井离乡多年,仙道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格格不入,他并不在意刻意的疏远,悠闲地立在冷清处,远远看着被泽北圈护的流川父子。

趁黑发男人满脸不情愿地放下儿子和泽北去和军部的队友寒暄,仙道立刻走向小明治。

小家伙正吸着手指盯着一个柠檬挞。

仙道蹲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孩子柔软的发顶,拿起花生挞递过去,声音温和:“尝尝?很清爽。”

小明治眼睛发亮,伸出小手:“叔叔!Meiji要!”

“Meiji。” 流川的声音响起。他已站在旁边,伸手稳稳握住儿子伸向仙道的小手,抱起孩子,动作流畅。

“他奶油过敏,会起疹子。”流川语气平淡,不看仙道,“外人别乱喂。” 抱着儿子转身。

“外人”二字清晰落下。

仙道递挞的手僵住,脸上惯有的散漫笑意彻底消失。

泽北适时走近,自然而然搂着流川的腰,捏了捏小明治脸蛋:“小馋猫,走,Dada给你拿水果布丁。”

仙道的脸色变了。

他很快恢复了笑意,径直穿过人群,停在流川面前,无视黑发男人冰冷的注视,夺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外人?”

仙道将流川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抬起眸,目光沉沉地锁住流川,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可他流着我的血吧?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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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流川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

他没有后退,侧过头,视线直直刺入仙道的眼眸。

“一个错误而已,早就结束了。”黑发男人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对着空气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是Eiji和我的儿子。”

轻描淡写的“错误”让仙道的心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弧度,贴近流川的耳边,声音更轻却更沉。

“那你告诉我,每次看小Meiji那双眼睛……想到的是谁?”

流川后颈腺体突突直跳,冰冷锐利的信息素如同失控的寒流,骤然爆发。

下一秒。

“Papa!”小明治奶声奶气的声音像清脆的铃铛,瞬间打破了凝滞紧绷的空气。

泽北抱着儿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爽朗笑意,仿佛对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毫无察觉。

他极其自然地挤入两人之间微妙的空隙,一手稳稳抱着举着布丁杯的小Meiji,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流川绷紧的腰身。

属于泽北的Alpha信息素温和而强势地释放出来,他低头亲昵地蹭了蹭流川的鬓角,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目光却坦然地看向仙道,带着兄长般熟稔的调侃:“Akira,你凑这么近干嘛?是不是在国外的花花世界待久了,看到我家小枫和崽崽太可爱,羡慕嫉妒恨了?”他自然地接过话头,牵着流川的手:“走,小枫,三井他们找我们一家三口拍照呢!”

泽北半拥半带着身体依旧有些僵硬的流川和小明治转身离开,动作流畅自然,似乎只是打断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寒暄。

仙道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泽北护着流川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勉强维持的笑容牵扯到下巴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转身走向酒水台,随手拿了一杯酒,边喝边大步离开了热闹的婚礼。

***

婚礼的喧嚣终于散场。公寓里,小明治在儿童床上睡得香甜,小嘴微张。
流川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嘈杂。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泽北把自己摔进沙发,长腿随意搭在脚凳上,揉着太阳穴抱怨:“累死了……当伴郎比军队拉练还累。”

他看向坐在单人沙发里的流川,灯光勾勒出对方冷硬的侧脸线条。泽北的目光在流川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像是随口问道:“对了,Akira那会儿凑你那么近,说什么了?我看你信息素都乱了。”

流川正随手翻阅着格斗杂志,闻言眼皮都没抬,声音冰冷平直:“疯子。”

泽北微微挑眉,随即舒展眉头,包容地笑了笑:“他从小就随心所欲,没心没肺的,喝了点酒就管不住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别跟他计较。”

他挪了挪身体,靠近流川坐的沙发扶手,声音放软了些,“都过去多少年了,小枫。Akira……飘在外面也不容易,浪子一样看着洒脱,可一直也没找到根。妈今天看他那样子,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流川沉默着,目光依旧落在杂志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沙发绒面。泽北身上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包裹过来,试图安抚,却无法穿透那层厚重的冰壳。

泽北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

“喂?……什么?……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泽北语速很快,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挂断电话,迅速起身,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军装外套。

“军部有急事?” 流川终于抬眼,看向他。这场景并不陌生。

“嗯……临时状况。” 泽北一边利落地穿上外套,一边含糊应道,“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俯身,在流川额角印下一个带着夜风凉意的吻,随即大步走向门口。关门声很轻。

流川独自坐在客厅的昏黄灯光里,直到那点属于泽北的温度彻底散去。他起身,关掉落地灯,公寓彻底陷入黑暗。他走进主卧,将自己摔进冰冷的床铺,闭上眼。

疲惫和混乱的思绪拉扯着他,意识最终沉入一片不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明显的嘈杂声将他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沉重的拖拽脚步声,夹杂着男人含混不清的嘟囔和压抑的闷哼。还有浓烈到呛鼻的酒气,瞬间弥漫在公寓入口处。

流川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撞击。泽北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无声地走到卧室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客厅玄关的感应灯亮着,光线昏黄。

泽北正背对着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肩上扛着一个几乎失去意识的朝天发男人——仙道彰。

仙道的头无力地垂在泽北肩后,昂贵的定制西装皱成一团,下巴的淤青在灯光下更加刺眼。他嘴里还含糊地咕哝着什么,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泽北显然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人弄进来,他喘着粗气,一边试图稳住肩上滑落的身体,一边用脚后跟艰难地带上门。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卧室门缝后流川冰冷的视线。

泽北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他朝流川扯出一个疲惫又带着歉意的笑容,声音压得很低,充满歉意:“……抱歉,吵醒你了。没办法,小枫。” 他朝肩上的人努了努嘴,示意仙道烂醉如泥的状态,“在夜店门口找到的,醉成这样,证件也丢了,酒店都回不去。总不能把他扔街上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半拖半抱地把仙道往客房的方向挪动。

流川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钉在仙道毫无知觉的侧脸上。泽北身上阳光雷雨的气息此刻也混杂了浓烈的酒气和属于仙道的、深海般沉郁的信息素,形成了令人眩晕的混合味道。

泽北艰难地把人弄进客房,扔在床上。仙道发出一声不舒服的闷哼。

“就一晚。”

泽北从客房退出来,带上门,走到流川面前,带着恳求的语气再次强调,“明天一早就弄走。你……就当没看见,行吗?” 他伸出手,想碰碰流川的手臂,却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下讪讪收回。

“随你。”

他没有再看泽北,转身,沉默地关上了主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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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晨曦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客厅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主卧门被轻轻推开,流川走了出来。

公寓里异常安静。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客房房门,里面悄无声息。客厅和玄关也干干净净,不见昨晚那个醉醺醺的身影,连剩下的一丝酒气都消散了。

流川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无声地松懈下来。看来泽北说到做到,一大早就把人弄走了。

昨晚泽北彻夜照顾喝醉的仙道,怕打扰流川休息没回主卧,在沙发上随便对付了一宿。

厨房里的黑咖啡已经煮好,泽北匆忙留下的字条被压在马克杯下:【紧急军务,周末不能回家了。照顾好自己和崽崽。——love you,Eiji】

流川收起纸条。今天是休息日,他答应了小明治去儿童乐园。

推开儿童房的门,小家伙已经醒了,正抱着毛绒小熊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看见流川,立刻咧开小嘴,伸出小胖胳膊:“Papa!玩!”

“嗯,玩。”流川走过去,抱起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先洗漱。”

他抱着小明治走向卫生间,小家伙在他怀里扭动着,小脚丫不安分地晃荡。

流川单手推开卫生间的门——

水汽氤氲。

一个高大健硕的赤裸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淋浴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宽阔的肩背、紧窄的腰线,一路向下,没入挺翘的臀部。晶莹的水珠沿着肌理分明的背脊滚落。

是仙道彰。

他显然刚结束冲洗,抬手关掉了花洒。水流停止的瞬间,他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缓缓转过身。

湿透的黑发不再张扬地竖起,温顺地贴在额头和颈侧,几缕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舔过线条清晰的锁骨、结实的胸膛,最终隐没在紧实的腹肌之下。

晨光和水汽模糊了昨夜的狼狈,勾勒出一具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躯体。

流川瞳孔骤缩,呼吸一窒。

他几乎是立刻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怀里小明治好奇张望的视线,动作带着仓促。

“浴巾。”

仙道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响起,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

他站在原地,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目光坦然地落在流川僵硬的背影上。

流川下颌线绷紧,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

他迅速扫了一眼旁边的毛巾架,上面挂着一条干净的浴巾。他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抓起浴巾,看也不看,反手朝仙道的方向狠狠丢了过去。

浴巾准确地砸在仙道湿漉漉的胸膛上。

“谢了。”仙道的声音依旧平稳,慢条斯理地用浴巾围住下身。

流川抱着小明治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干净衣服,拜托。”仙道沉声请求,语气旖旎温柔:“我的……昨晚弄脏了,没法穿。”

流川脚步顿住。

他深吸一口气,怀中小明治正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困惑:“Papa?叔叔?” 当着儿子的面,流川不能发作。

他抱着小明治大步走向主卧旁边的衣帽间,粗暴地拉开泽北的衣柜,随手抓了一件泽北常穿的深灰色汗衫和短裤,转身走回卫生间门口。

仙道已经用浴巾擦干了上半身的水珠,精壮的上身暴露在晨光里。他接过流川丢过来的汗衫短裤,展开看了一眼。

“太小。”仙道拎着那件明显比他自己尺码小一号的汗衫,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他抬眼,目光直直看进流川冰冷的眼底,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尺寸,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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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砰!”

流川猛地将怀里的小明治放到走廊地上,大步跨进卫生间,关上了门,狠狠将仙道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仙道闷哼一声,后背重重磕在墙上。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仙道没有挣扎,抬起眼,深邃的眼眸锁住流川燃烧着怒火的瞳孔,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偏执的暗涌。

“给我适可而止!”愤怒的警告从流川 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一手死死抵住仙道的肩窝,另一只手攥紧拳头高高扬起。

淋浴的开关被流川的手肘无意中撞开。

“哗啦——”

冰冷的水流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的花洒倾泻而下,瞬间将挤在狭小空间里的两人从头到脚淋得湿透,刺激得两人同时一颤。

水流冲刷着仙道额前的黑发,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下。

他透过迷蒙的水帘,看着眼前黑发男人同样被淋湿的冷峻脸庞和紧抿的薄唇,伸出手想要触摸流川的唇,被流川仰头避开。

“我这次回来,”仙道低沉的嗓音隔着水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水流,直抵流川耳膜,“就不打算收手了。”

“你他妈……”流川怒火更炽,抵在仙道肩上的手猛然用力,攥紧的拳头再次扬起,裹挟着冰冷的怒意和风声,砸向那张令人痛恨的脸。

“Papa……”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在门口响起。

小明治光着小脚丫站在湿漉漉的走廊地砖上,打开卫生间的一条门缝,被眼前爸爸和叔叔浑身湿透,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到了,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委屈地瘪着:“Papa……Meiji……肚子饿……”

流川心中一个咯噔,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收回抵着仙道的手,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转身大步走出客卫。

他弯腰抱起被吓坏的小明治,用自己湿透的袖子胡乱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珠,声音沙哑却努力放柔:“不怕。Papa去弄早饭。”

他抱着小明治,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留下仙道独自站在冰冷的水流下。

***

厨房里弥漫着煎蛋的香气。

流川换了身干爽的家居服,头发还半湿着,正冷着脸给小明治倒牛奶。

客房的木门被推开。

仙道走了出来。他还穿着那件明显小一号的深灰色汗衫,紧裹着他宽阔的胸膛和肩膀,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臂紧实的肌肉。湿漉漉的头发被他随意向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俊的眉眼。

他无视流川冰冷的视线,径直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姿态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

小明治捧着牛奶杯,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叔叔。仙道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拿起盘子里流川刚烤好的吐司片,撕下一小块,沾了点果酱,递给小明治:“喝牛奶前先垫垫肚子。”

小家伙看看吐司,又看看流川紧绷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吃完,立刻离开。”流川将煎蛋放在小明治面前,声音冷硬。

仙道自顾自地拿起另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抹上果酱,仿佛没听见流川的话。他咬了一口,目光落在安静吃东西的小明治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Meiji,”仙道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两岁半!”小明治立刻伸出沾着面包屑的小胖手,骄傲地比划着。

“两岁半啊……”仙道重复着,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和……遗憾。

他抬眼,目光越过餐桌,看向对面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流川,眼神变得异常认真。

“流川。”仙道放下吐司,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你们的人生,我已经缺席了太久。”

他停顿了一下,捂住了小明治的耳朵,目光紧紧锁住黑发男人的侧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对我公平一点。那晚……就算你一定要定义为【错误】,也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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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流川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仙道捂住小明治耳朵的手被小家伙当成了游戏。

“Papa!叔叔!躲猫猫!”小明治兴奋地扭动着小身子,咯咯笑着去抓仙道的手,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期待,“玩,和Meiji一起玩!”

流川蹙眉,正要开口拒绝,仙道却顺势松开了手,轻松地将小明治抱起来颠了颠,笑容温和带着纵容:“好,玩。不过叔叔和Papa带Meiji去个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游乐场!游乐场!”小明治立刻欢呼起来,小手紧紧搂着仙道的脖子,小脸转向流川,满是祈求,“Papa,去游乐场,和叔叔一起!”

流川的目光落在儿子雀跃的小脸上,又扫过仙道抱着孩子那副异常自然,透着一丝笨拙温柔的姿态。

那句冷硬的逐客令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移开视线:“去换衣服。”

***

儿童乐园的喧嚣一如既往。旋转木马、小火车、色彩鲜艳的充气城堡——小明治像只撒欢的小兽,精力无限。

流川不得不承认,有了仙道的陪伴,他难得落个轻松,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仙道成了小Meiji专属的“坐骑”和玩伴,耐心地陪着小家伙在沙池里堆砌歪歪扭扭的城堡,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爬上滑梯顶端,在他尖叫着冲下来时稳稳接住。

他高大的身影蹲在小明治身边,认真听他咿咿呀呀讲述“故事”的样子,引来不少年轻妈妈羡慕的目光和热烈的讨论。

“看那对父子,爸爸好帅,儿子也漂亮!”
“快看,这一家三口颜值真高!明星么?”
“那个等在外面,酷酷的也是爸爸?骗人的吧!” 路人的目光好奇地在流川和仙道身上流连,小声猜测谁才是能生出那么可爱团子的Omega。
“应该是那个站着打瞌睡的,孩子像他多一点,真漂亮。”

流川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打盹,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

对旁人的议论,他懒得解释,也无意纠正。

阳光有些刺眼,他看着仙道和小明治玩闹的身影,儿子脸上纯粹的、无忧无虑的笑容,像根细小的软刺,轻轻扎在他的心上。

仙道偶尔抬头看过来,笑意盈盈,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流川总是立刻别开脸,视线投向远处的过山车轨道。

回程的车厢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和汗水的味道。

小明治玩得精疲力尽,却不肯睡,小脑袋枕在仙道结实的大腿上,小手还抓着他汗衫的一角,奶声奶气地嘟囔:“叔叔……以后还陪Meiji玩……好不好?Dada要上班,好忙……Papa不准Meiji玩太久……”

仙道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额发,闻言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上沉默开车的流川。

镜子里,流川的侧脸线条冷硬,薄唇紧抿,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仿佛没听见。

仙道收回目光,落在小明治期待的小脸上,声音低沉温和,却清晰入耳:“好,叔叔答应你,只要Meiji想玩,叔叔就陪你。”

流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一声不吭。

***

夕阳的余晖将公寓染成温暖的橘色。

小明治在车上就已沉沉睡去,此刻被流川轻轻放在儿童床上,小嘴微微张着,发出细小的鼾声。

流川掖好被角,关上房门。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他和仙道。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他睡了。”流川转身,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光落在玄关,“你可以走了。”

仙道没有动。

他靠在客厅与玄关之间的门框上,身影在渐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目光沉沉地锁在流川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上。

“小枫。”仙道压抑的低沉声音响起,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流川的动作顿住,却没有回头。

仙道一步步向他走近。

脚步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他停在流川身后,距离近到流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后颈敏感的皮肤。

流川猛地回头:“离我远点!”

仙道一把抓住流川的手臂,将他强硬地拽转过身,另一只手“砰”地一声重重撑在流川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彻底困在自己与墙面之间。

“放开!”流川眼神瞬间结冰,屈肘狠狠撞向仙道肋下。

仙道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用身体更紧地压制住流川的挣扎,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两人身体紧贴,力量在狭窄的空间里无声地较量。

“听着!”仙道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散漫,带着急切和痛苦,滚烫的呼吸喷在流川面部:“这些年我想过很多次,那晚对我来说不是错误……从来都不是。”

仙道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流川的心上,“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推开那扇门,小枫……从你还没有分化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你,想要……拥有你。”他看向黑发男人的眼底:“而且……那晚,是你用Omega信息素诱惑了我吧?”

流川的脸色骤变。

混账

混账东西

早该毙了他。

仙道的话被流川暴怒的挣扎打断。两人在玄关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地扭打,混乱中,流川的领口被扯开,仙道的汗衫也被扯破,两人气息粗重,眼中都燃烧着怒火与执拗,纠缠的姿态在昏暗的光线下剑拔弩张。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昏暗,将墙壁前激烈纠缠、衣衫凌乱的两人照得无所遁形。

流川和仙道同时僵住,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一身笔挺军装、风尘仆仆的泽北荣治,正站在敞开的公寓门口。他脸上的疲惫在看到玄关景象的瞬间冻结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泽北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两人紧贴的身体,流川敞开的领口、仙道被扯破的汗衫、以及两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激烈情绪。

他的嘴角习惯性扬起的爽朗笑容彻底消失,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泽北极其缓慢地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

他没有立刻质问,只是脱下沾了灰尘的军靴,换上拖鞋,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依旧僵持在墙边的两人,最终落在仙道脸上。

泽北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嘴角扯出近乎嘲讽的弧度:

“看来我回来得……”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流川略显苍白的脸,“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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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玄关刺眼的灯光下,时间仿佛停滞。

流川猛地发力,挣脱了仙道的钳制,迅速拉拢自己敞开的领口,脸色铁青地后退一步,与仙道拉开距离,看向门口脸色阴沉的泽北。

“Eiji……”

泽北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放缓了语气,带着安抚:“小枫,你先回房休息。”视线随即转向仙道,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Akira,我们聊聊?”

流川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向主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玄关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客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泽北的目光这才完全落在仙道身上。他慢条斯理地从军装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自己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盒递向仙道。

仙道没有拒绝,也抽出一支,就着泽北递过来的火机点燃。

“嚓。”打火机跳动的火苗映亮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泽北的目光在仙道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被扯得有些变形的深灰色汗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我的衣服,”泽北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玩味,“穿着不合适吧?”他吐出一口烟圈,意味深长地抬眼看仙道:“勉强是没有意义的。”

仙道同样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弥漫。他看着泽北,眼神沉静无波,缓缓开口,声音同样平静地针锋相对:“这也是我想要和你说的,Eiji。勉强……是没有意义的。”

泽北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向仙道:“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我们三人一起长大,我承认,当初小枫对你更在意。”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但是他在面临分化的时候,趁人之危的人是你吧?明知道他的梦想是成为最顶尖的Alpha,却在他分化失控时强行标记他,彻底毁掉他人生可能的人,也是你吧?”

泽北的指控字字重锤,砸在仙道心上。仙道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泛白。

“小枫清醒之后,差点儿没杀了你。”泽北继续,语气带着轻蔑的嘲讽,“自知闯了大祸,无法面对他的愤怒和崩溃,像懦夫一样逃到国外的人,还是你吧?”他逼视着仙道,“你以为他有了Meiji之后选择我,是为了报复你的冲动之举?所以你不甘心,想要回来确认?”

仙道沉默地听着,直到泽北话音落下。他掐灭了烟,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

他抬起眼,唇角微微一笑,温和的目光直刺泽北看似坦荡的眼底:“那你呢,Eiji?你就真的问心无愧,清白无辜?”

泽北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

仙道的声音不高,却洞穿一切地反唇相讥:“小枫分化期痛苦失控的事,是你第一时间‘通知’我的。他信息素彻底暴走、陷入发情热的时候,你也在现场附近吧?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仙道向前微倾,目光锐利如鹰隼,似要穿透泽北的伪装,“我还是感受到了你刻意隐藏的信息素痕迹。”

泽北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沉,却没有反驳。

“而他在最暴怒,扬言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时刻,”仙道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也是你‘恰到好处’地突然出现,把事情彻底闹大,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把我逼走。然后,在小枫最孤立无援、最脆弱的时候……”仙道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泽北荣治,趁虚而入。你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精心算计的卑鄙家伙吧?”

面对仙道的指控,泽北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松地令人心怵。

“但那扇门,”泽北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近乎残忍的笃定,“是你自己推开的,不是吗?”

他快意地看着仙道瞬间僵硬的脸色,居高临下的“开解”。

“成熟点,Akira。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泽北站起身,怜悯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仙道,声音压得更低,蛊惑人心:“当初,你明明可以眼睁睁看着小枫痛苦挣扎,不打开那扇门。我给你过机会离开的,不是吗?”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就像这次,我同样给过你机会,让你亲眼回来确认小枫的心意。你觉得,经历了当年的一切,还有如今Meiji的存在,他还会接受你吗?”

泽北的目光扫过紧闭的主卧门,姿态如胜利者一般宣布:“Meiji是我的孩子,小枫是我的丈夫。Akira,承认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吧。”

他语气放缓,带上了一丝虚伪的【宽容】:“今天太晚了,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不会赶你出门。客房你继续住着。”拍了拍仙道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好自为之。”

说完,泽北转身走向主卧,留下仙道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身影凝固在阴影中。

只有烟灰缸里那点残存的灰烬,昭示着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交锋。

***

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流川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格斗杂志,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看向走进来的泽北。

泽北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仿佛刚才在客厅里那场对峙从未发生。他脱下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和他说了什么?”流川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泽北走到床边坐下,自然地伸手想揽流川的肩,却被流川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什么,只是兄弟之间的一些……闲聊而已。让他别太打扰我们。”

他侧身看着流川依旧紧绷的侧脸,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问道:“倒是你,小枫。为什么还要对Akira动那么大的气?那些事……不都早就过去了吗?”

流川“啪”地一声合上杂志,眼神清冷锐利:“不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泽北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凑近流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暧昧:“看到你们今天相处得那么‘愉快’,我吃醋了,不行吗?”

他的手抚上流川劲瘦的腰侧,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摩挲,带着不容拒绝的暗示。

流川身体瞬间绷紧,猛地抓住泽北不老实的手腕:“放手。累了。”

泽北的动作顿住,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闪过一丝阴鸷。他没有强求,只是盯着流川抗拒的侧脸看了几秒。

随即,一股具有强烈侵略性的强大Alpha信息素——如同骤然爆发的风暴——毫无预兆地从泽北身上释放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卧室,霸道地包裹住流川,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流川后颈的腺体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悸动,Omega的本能让他呼吸一窒。

泽北俯身,滚烫的唇贴在流川微凉的耳廓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残忍而狎昵的低语。

“有Akira在隔壁……你一定会更兴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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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泽北最后那句带着恶意和掌控欲的低语,像毒蛇的信子,瞬间点燃了流川压抑的怒火和更深层的屈辱。

“滚开!”流川猛地发力,想将压在身上的泽北掀下去。

但泽北的回应是更加强势的信息素压制。阳光与雷雨的气息如同飓风海啸,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力量,瞬间席卷了流川的感官。

那气息不再是安抚,而是命令,是枷锁,强行撬开流川Omega 本能深处对标记者Alpha的臣服通道。

流川只觉得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后颈的腺体在狂暴的Alpha信息素刺激下剧烈鼓胀、灼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生理性渴望的酥麻感从脊椎尾端猛地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挣扎的动作变得绵软无力,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含着愤怒和耻辱的呜咽。

“嘘.….”泽北低沉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蛊惑,滚烫的吻粗暴地封堵了流川的抗议。

他的动作变得急切而充满侵略性,单手轻易地撕裂了流川单薄的睡衣,带着薄茧的掌心抚过黑发男人因愤怒和本能反应而微微颤抖的肌肤,留下灼热的轨迹。

流川偏过头,试图躲避那令人窒息的吻和触碰,身体在泽北身下徒劳地扭动,像一条离水的鱼。屈辱和愤怒烧红了他的眼眶,但身体深处被强行唤醒的,属于Omega 对标记者的原始渴望,却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的意志。

泽北的手探向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刚买的安全套叼在嘴里,刚要用牙齿咬开包装,突然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身下流川那张因愤怒和情欲交织而染上薄红的冷峻脸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屈辱的水光,却依旧倔强地不肯屈服。

泽北的视线扫过流川紧咬的下唇,泛红的锁骨,微微挺立的乳首,和被自己的信息素挑起的泛滥泥泞的下体,潮湿的后穴正一张一合急切地请求他的进入。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攫住了泽北的心。
为什么要用那层薄薄的阻隔?
为什么要阻隔?
为什么要给人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念想?
Meiji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枷锁吗?
一个不够,那就再来一个。
彻底地、完全地、用血缘和标记将他锁死在自己身边,让门外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连同他那些可笑的“赎罪”妄想,一起被碾碎!

泽北的眼神瞬间变得幽黯,带着近乎疯狂的独占欲。他将安全套随手扔在一边,转而用力地扣住了流川的腰肢,将他更深地按进柔软的床垫里。

“不……”流川瞬间明白了泽北的意图,瞳孔骤缩,湿润的嗓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更深的抗拒,“泽北荣治!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泽北的声音沙哑而危险,他不再给黑发男人任何反抗的机会,更加汹涌的信息素如海啸般彻底淹没了流川残存的理智堤坝,不由分说扶着自己坚硬的性器猛地插入湿软的甬道。

流川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所有愤怒的咒骂都被堵在了喉咙深处,化作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身体深处那股被强行点燃的空虚和渴望,在泽北狂暴的信息素和粗暴的进犯下,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然炸开。

他死死咬住下唇,试图阻止那些羞耻的声音溢出,但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他。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惩罚和占有的意味,强行撬开他紧闭的唇齿,逼出细碎而压抑的呻吟。渐渐带了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泣音,充满被强行拖拽进欲望漩涡的迷茫。

泽北满意地听着身下传来的、被他亲手逼出的破碎声响,动作更加凶狠。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舌流连在流川敏感的耳廓和颈侧,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穿透流川混乱的意识。

“叫出来,小枫……让他听清楚……听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听清楚是谁在操你……”

流川的意识在剧烈的冲击和灭顶的感官刺激中沉浮。愤怒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但身体深处汹涌而来的、违背他意志的快感浪潮却更加凶猛,一波又一波地将他吞没。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无法阻止身体本能的沉沦和迎合。

破碎的呜咽和喘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咬的唇缝间溢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献给门外倾听者的屈辱的乐章。

泽北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丝扭曲的满足。

他不再说话,用更猛烈的动作和更浓郁的信息素,将流川彻底拖入这场由他主导的、充满占有和宣示意味的欲望风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停歇。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交缠的信息素,属于泽北自己的,和流川被迫释放出的冰冷雪松被彻底揉碎后的甜腻气息。

泽北撑起身体,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流川布满红痕的胸膛上。

黑发男人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长长的睫毛濡湿,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唇瓣被咬得红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掠夺后的脆弱和疲惫。

泽北的目光扫过流川颈侧和锁骨上新鲜的咬痕和吻痕,满意地勾起嘴角。他翻身下床,随意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间,精壮的上身还残留着情欲的痕迹。

他径直走到主卧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的感应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泽北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沙发、餐厅、紧闭的客房房门……最后落在玄关处。

属于仙道的昂贵皮鞋,依旧静静地放在地垫上。

泽北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他走到客房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异常平整,仿佛从未有人睡过。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深海气息的信息素,也淡得几乎无法察觉。

泽北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灰色汗衫——正是自己那件,被扯坏的地方也被小心地抚平。汗衫上放着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泽北拿起便签纸,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是仙道特有的漫不经心却力透纸背的风格:

【后会有期。】

他随手将便签纸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泽北转身,走出客房,轻轻带上门,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廊的阴影里,泽北的身影如同蛰伏的猛兽。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里面一片死寂。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迈步走向客厅的沙发,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坐垫里,点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中暧昧复杂,属于胜利者却毫无喜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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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房间内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尚未完全散去,散发着情热后的余烬。

泽北靠在沙发上,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眼神晦暗不明,盯着紧闭的主卧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被彻底点燃又强行熄灭的冰冷火山。

“咔哒。”

主卧的门被猛地拉开。

流川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运动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洗去了汗水,却洗不掉眼底深处燃烧的怒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情事和被迫的屈辱从未发生。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沙发上的泽北。

泽北掐灭烟头,抬起头,看着流川一步步走近,目光里没了惯常的笑意,只剩下近乎坦然的平静,等待一场早已预料到的审判。

没有任何预兆。

流川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泽北的脸上.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泽北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嘴角破裂,鲜红的血迹蜿蜒而下。他没有躲闪,平静地承受了这一击。

泽北的消极不抵抗态度让流川的怒火彻底爆发。

黑发男人欺身上前,拳头如同密集的冰雹,狂风暴雨般砸向泽北。

“唔!”泽北闷哼出声,克制住军人的战斗本能没有格挡,身体在沙发里痛苦地蜷缩,英俊的脸庞迅速浮现出青紫的淤痕,死死咬着牙,任由流川发泄怒火,像一具沉默的沙袋。

“还手!”流川怒道。

泽北抓住瞬间的停滞,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流川的手腕。

流川试图挣脱,泽北抓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眼睛却亮得骇人,盯着流川,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令人心悸的偏执。

“打啊……继续打。”他扯着受伤的嘴唇冲流川一笑:“我和他……不一样。”

流川浑身一凛。

“小枫……要么你今天把我打死在这里……”泽北硬拖着流川的手按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胸膛上,心脏在温暖的掌下狂野地跳动。

“否则……只要我还剩一口气,”男人的眼眸深处烧着疯狂的火苗:“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疯子…….

流川咬紧牙关,再次抬拳。

“Papa!Dada!不要打架!”儿童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小明治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小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流川的腿, “Papa不要打Dada!Meiji怕!Meiji怕!”

儿子的哭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彻底浇熄了流川心中最后一点暴怒的火焰。

他看着脚下吓得浑身发抖的儿子,再看看眼前满脸是血、眼神却依旧偏执疯狂的泽北,巨大的疲惫瞬间攫住了他。

他甩开泽北的手,一把将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明治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儿子汗湿的、颤抖的小脑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怕,Papa在。不怕。”

他抱着儿子,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地从玄关柜子上抓起车钥匙。

“小枫……”泽北挣扎着想从沙发上起来。

“砰!”

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法官的重槌,在死寂的公寓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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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临时租住的公寓逼仄凌乱,空气里弥漫着新油漆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与那个充满泽北阳光气息的“家”截然不同。

流川的生活骤然被挤压成高速旋转的陀螺。

清晨的兵荒马乱取代了以往一成不变的规律。小明治对新环境的陌生感化作了更粘人的不安和夜啼。流川常常在凌晨被儿子的哭声惊醒,顶着浓重的眼下青影,手忙脚乱地冲奶粉、换尿布,动作因为疲惫而带着沉重。厨房里堆着来不及清洗的奶瓶和碗碟,客厅地板上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玩具。

他既要应付儿子突如其来的分离焦虑,又要处理临时搬家留下的一地鸡毛,曾经被泽北分担的生活重担,如今全数压在他肩上,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口袋里的手机如同一个烫手的定时炸弹,屏幕一次次亮起,跳出同一个名字——“Eiji”。

短信的提示音、未接来电的震动,执着地、不知疲倦地侵扰着流川紧绷的神经。

【小枫,对不起。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带Meiji回家吧,求你了。】
【崽崽还好吗?他习惯新地方吗?晚上还哭吗?】
【家里空荡荡的,我受不了了。回来好不好?】
【我买了崽崽最爱吃的小熊饼干……回来吧】
【小枫,我想你,你可以打我但别忽视我……我爱你。】

道歉、恳求、对孩子的不舍……字字句句都带着泽北那特有的能穿透屏幕的焦灼。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信息一条条堆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是用力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小明治自言自语玩耍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泽北,面对那个被撕裂的、充满暴力和失控的夜晚,更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照顾Meiji,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不会再依赖任何人。

疲惫地坐在小小的餐桌旁,流川的目光扫过桌面上散乱的杂物——几张水电缴费单,搬家公司的名片……他的指尖在其中一张硬质卡片上顿住。

牧绅一那张黑色烫金的名片,静静地躺在那里。“磐石安保”——顶级VIP贴身护卫委托。

几乎是同时,他的余光瞥见了被压在几张单据下,露出一角的硬纸片。是那张在餐厅收到的、夹在白玫瑰里的卡片。

流川将它抽了出来。

【别来无恙,小枫。】

仙道彰那漫不经心的字迹,此刻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流川的眼神骤然一冷,手指用力狠狠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问候”和怜悯,他需要的是真正掌控自己和孩子生活的力量。

流川不再迟疑,拿起手机开机,无视了瞬间涌入的、属于泽北的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直接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喂?牧前辈。”流川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是流川枫。关于你上次提的那个安保Offer……我接受。”

***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

泽北荣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脚下是军用睡袋和简单的洗漱包——他已经在这个临时落脚点,军部大楼里分配给值班军官休息的小隔间里,打了好几天地铺。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最后一条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小枫,钱收到了吗?带Meiji回家住吧,我搬出去。房子留给你们。】

他给流川的账户转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款,几乎是他半年的津贴积蓄。信息后面,是近乎卑微的承诺。他盯着毫无回应的屏幕,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颓丧而焦躁的气息里。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深津一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袋。当他看清隔间里的景象和泽北憔悴狼狈的状态时,万年不变的沉稳脸上也掠过一丝明显的惊愕。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狭小、只有行军床和桌子的空间,目光最后落在泽北布满淤青、神色萎靡的脸上。

“Eiji,”深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赞同,“你就在这……住了几天?”他显然已经从泽北脸上的伤和这几天的异常猜到了什么。

泽北扯了扯嘴角,牵动未愈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深津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走近几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泽北:“你脸上的伤……是流川君?”看到泽北默认的沉默,深津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那个冷冰冰的流川枫动手至此,绝非小事。

泽北垂着眼,没有回答深津的质问,只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深津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给流川的转账和留言页面。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你……”深津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的锐利,“是不是还没告诉流川君……‘秃鹫’行动的事?你下周就要带队出发了。”

泽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沉默。他没有抬头看深津。

深津看着好友这副颓唐又固执的模样,缓缓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狭小的隔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Eiji,”深津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平静,却字字如锤,“你这次……是不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泽北低垂的、带着伤痕的侧脸,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猜测:“所以才破釜沉舟,不管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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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昔日,流川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为儿子准备了早饭,洗了个战斗澡冲掉身上的奶香味,穿上正式西装,匆匆把小明治送到了幼儿园,就马不停蹄地赶去阿牧的公司报道。

阳光透过“磐石安保”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将宽敞冷硬的办公室照得明亮而肃杀。

牧绅一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看着站在面前的流川枫,沉稳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欢迎加入‘磐石’,流川君。”阿牧站起身,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流川的肩膀,“你的选择,是我们的荣幸。”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两个气质迥异的男人。

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蓬勃的野性,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清田信长!请多指教!听说你格斗很厉害?改天切磋!”毫不掩饰对战意的渴望。

另一个则显得沉稳内敛许多,身形修长,刻意戴着无框眼镜隐藏住漂亮的大眼睛,朝流川微微颔首:“神宗一郎。远程火力支援和情报分析是我的专长。”

流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没有多余的寒暄,阿牧直接进入正题,拿起桌上一份厚厚的保密协议推到流川面前。

“你运气不错,刚来就赶上个大Case。”阿牧示意流川坐下,自己也坐回主位,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神情变得严肃,“客户代号‘X’,科研界精英,刚刚从国外低调回国。他手里掌握的东西……非同小可。”

阿牧顿了顿:“一种处于临床试验阶段的信息素干扰剂。核心作用,是干预青春期ABO的第二性别分化选择。”

流川的眼神微动。这触及了他心底最深的,被强行扭曲的过去。

“它的药效,或者说……破坏力,是颠覆性的。”阿牧的声音低沉下去,“一旦成功上市,意味着‘Alpha天生统治’的神话将被彻底打破。社会结构、权力格局……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沉重的压力,“所以,从消息泄露开始,‘X’就收到了来自国内外各种极端传统势力、利益集团的死亡威胁。匿名信、网络恐吓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暗杀行动已经开始布局。”

阿牧将一份薄薄的,只有代号和基本要求的简报推给流川:“‘X’与我有旧交,信任‘磐石’的能力。他的要求很明确:一个绝对可靠、身手顶尖、且能最大限度融入他生活不引人注目的贴身护卫,24小时保障他的安全,直到药剂在国内顺利上市发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流川:“时间紧,任务重,风险极高。人选,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阿牧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绝对的信任,“明天上午十点,在‘蓝山’咖啡馆二楼VIP包间,你和‘X’进行第一次安全会面,确认细节。简报你先熟悉一下。”

流川拿起那份薄薄的简报。上面只有极其有限的信息:代号“X”,科研背景,近期回国,威胁等级:致命。要求:低调、融入、绝对可靠。会面地点和时间。没有照片,没有具体研究领域,没有行程安排。保密级别高得惊人。

他翻开仅有的几页纸,上面是“X”习惯性规避的场所类型、对安保人员极其苛刻的“存在感”要求,以及几条极其模糊的潜在威胁线索分析。资料虽少,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任务的复杂性和委托人的极度谨慎。

流川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吸引。他需要快速构建对这个神秘“X”的安全模型,预判可能的风险节点。时间在专注的思考中悄然流逝。

办公室外城市的喧嚣渐渐被隔绝。当他终于从简报中抬起头,瞥见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心中猛地一沉。

他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早上为了专注面试,他习惯性地调成了静音。此刻,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十几个来自幼儿园老师的未接来电。

流川的心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攫住。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牧前辈,失陪!”他只丢下这一句,甚至来不及看阿牧和另外两人错愕的表情,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办公室。

***

幼儿园早已过了放学时间,大门紧闭,只有旁边值班室还亮着灯。

流川几乎是撞开了值班室的门,喘息粗重,额角沁出冷汗:“老师,我是泽北明治的父亲!”

值班老师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女性,看到流川,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浮起一丝无奈:“流川先生,您可算来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可把我们急坏了!”

她侧身让开,只见空荡荡的活动室里,小明治正孤零零地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几块积木。他没有哭闹,小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陪在他身边的另一位老师说着什么。

“Papa!”小明治看到门口出现的流川,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失落的宝藏,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扑了过来。

流川蹲下身,张开手臂,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那小小的温软的身体扑进怀里的瞬间,流川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

“对不起,老师,我……”流川的声音有些沙哑,抱着儿子的手臂收得更紧。

老师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很严肃:“流川先生,孩子没事就好。只是……小Meiji真的很乖,等了这么久都没哭。他还一直跟我说,‘Papa很忙,Meiji要乖乖等’……”老师顿了顿,看着流川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是委婉地提醒道,“孩子还小,安全感很重要。下次……请务必安排好时间,或者提前告知我们紧急联系人。长时间这样,对孩子心理不好。”

流川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

小明治把小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刚才努力维持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小小的肩膀开始一抽一抽地耸动,压抑的、委屈的呜咽声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Papa……Meiji……Meiji以为Papa……也不要Meiji了……Meiji很努力……对老师笑了……”

流川眼圈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退,无言地紧紧把儿子揉在怀里,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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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临时公寓在夜色中格外冷清。

流川抱着早已在归途上沉沉睡去的小明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玄关感应灯亮起微弱的光,映照着地上散落的玩具和尚未拆封的搬家纸箱,一片狼藉。

他径直走向儿童房,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在小小的床上。小家伙即使在睡梦中,小手仍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流川胸前的衣料,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流川花了点力气才轻轻掰开那细小的手指,指尖触碰到儿子掌心残留的汗湿和微凉。

掖好被角,流川正要起身,睡梦中的小明治却像感应到什么,眉头蹙起,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嘴委屈地瘪着,发出梦呓般的呜咽:“Papa……不走……陪Meiji睡……”

声音细弱,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恐惧。

流川的动作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儿子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不安的小脸,沉默地站了几秒,最终无声地妥协,侧身躺在了那张对于他来说过于狭窄的儿童床边缘,将儿子小小的身体圈进自己怀里。

小明治感受到了这份笨拙的安抚,脑袋在流川臂弯里蹭了蹭,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安稳,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黑暗中,流川睁着眼,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在视野里晃动。怀里小东西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吹醒了他刻意深埋的记忆。

***

那是分化风波后的第三个月。后颈上被迫的标记早已愈合,但心理的屈辱感从未消失。

他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用近乎自虐的强度试图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急于证明被强行扭转的命运并非终点。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

然而,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无法忽视。

持续的疲惫,莫名其妙的恶心,对某些气味的敏感……他以为是那场混乱留下的后遗症,是Omega腺体不稳定带来的副作用,直到某次训练后突如其来的眩晕和干呕让他不得不停下。

研究所工作的父亲察觉了异常,强行带他去了医院。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医生冷静的声音像死 刑宣判:“……妊娠,八周左右。”

流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

训练室沙袋的闷响、父亲担忧的低语、医生公式化的说明……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强行闯入的生命,一个由错误和混乱催生的罪证。

耻辱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冰冷的水泼在脸上,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写满抗拒的脸,感受到了命运的彻底失控。

他拒绝接受,拒绝谈论。甚至想过用极端的方式结束掉腹中的小生命。

是泽北荣治。

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Alpha,在他最混乱、最黑暗的时刻,强硬地挤进了他的生活。

泽北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行动宣告了他的存在。他接管了流川混乱的饮食起居,笨拙地查阅孕期资料,像一道坚实的壁垒,挡开了所有探究的目光和流言蜚语。他一遍遍地、无比坚定地对流川说:“小枫,生下来。我们一起养。你和孩子,我都要。”

泽北的陪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笨拙的温柔,像一束光,强行照亮了流川黯淡的人生之路。

流川的抗拒在日复一日的疲惫和泽北滴水穿石的执着中逐渐瓦解,最终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无可奈何的认命。他像是被风暴卷上陌生海岸的船只,疲惫不堪,只能暂时停靠。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小小的,皱巴巴的,哭声却异常响亮。

泽北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那个小肉团,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激动得又哭又笑得像个傻子。

他坚持要在孩子的名字里嵌入自己的印记——“明治Meiji”,像是要对全世界宣布主权。

他抱着小小的明治,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逗弄,换尿布、冲奶粉、哄睡觉……做得比流川这个生父还要熟练和热情。

流川履行着为人父的责任,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执行着“父亲”这个程序指令。

看着泽北抱着小明治,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喜悦,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大,眉眼间越来越清晰地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心情却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责任毋庸置疑,爱意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错误”的磨砂玻璃,模糊而遥远。

潜意识里,也不知道是在抗拒对谁的爱意。

***

怀里的小明治在睡梦中发出满足的呓语,小脚丫无意识地蹬了一下流川的腿,像是无声的控诉。

小Meiji的直觉没有错,他确实想过放弃这个孩子。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从未真正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沉浸在自己错乱人生的愤怒不甘之中,忽略了儿子最需要的安全感。今天漫长的等待,不过是长久以来缺失累积的一次爆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父母远在另一个城市,当年那场风波后,关系也一直微妙。他需要立刻解决眼前的问题——明天的面试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分心。

黑暗中,流川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眯了眯眼。

他用自己常年沉睡的社交账号,点开本地社区一个综合性生活服务平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布了一条简洁却迫切的招聘信息:

【紧急招聘临时保姆】
工作内容:接送照顾2岁半男孩,身体健康,性格温和。要求:耐心负责,时间灵活。最好明天就能上岗,时薪面议。有意者请速私信。

信息发出,屏幕幽光照着他冷峻疲惫的侧脸。

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哪怕只是临时的,让他能抓住“磐石”抛来的那根救命稻草。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私信跳了出来。

用户ID:【深海鲸歌】

内容:【您好,我看到了您的招聘信息。我非常喜欢小孩子,尤其擅长和2-3岁的宝宝相处。目前时间非常自由,明天一整天都可以。如果您信任,我明早就可以来面试,期待您的回复。】

流川盯着那条信息,对方回复的速度惊人,言辞简洁直接,没有多余的客套,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效率。

【可以。明早9:00,蓝山咖啡馆正门对面街角报刊亭旁。穿深色外套便于识别。】流川快速回复,敲定了细节。

深海鲸歌的回复言简意赅。

【我会穿深蓝色西装准时赴约,不见不散^-^】

刚放下手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信息。

【流川先生您好,为确保Meiji在园期间的安全,烦请您尽快提供一位除了您之外的本地紧急联系人姓名及有效手机号码,感谢配合!】

流川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

他沉吟良久,在回复栏里输入了一串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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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蓝山咖啡馆坐落在林荫道转角,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街道的噪音,只留下舒缓的爵士乐和咖啡香气在内部流淌。

流川提前十五分钟抵达,没有进店,而是依约站在咖啡馆正门对面街角的报刊亭旁。

他穿着深色便服,身形挺拔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寻找那个约定中穿深蓝色西装的“深海鲸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川不耐烦地低头频频看表,九点整,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

踏出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来人穿着剪裁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深蓝色西装,晨光落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桀骜不驯的标志性朝天发上。

TMD是仙道彰。

仙道单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袋里,脸上带着那抹惯有的散漫笑意,径直朝报刊亭旁的黑发男人走来。

流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甚至没有听完仙道走到近前开口招呼,转身就走。

“喂,流川,”仙道脚步紧跟,语气无奈:“对紧急前来应征的保姆,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点?”

流川猛地停步:“别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仙道耸了耸肩,笑容不变,仿佛流川的怒意只是拂面微风:“好吧,保姆应聘失败。”目光越过流川,投向蓝山咖啡馆门口:“不过,我今天的面试,可不止这一场。”

流川眉头紧锁,有不妙的预感。

他没再理会仙道,推开咖啡馆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仙道如影随形,也跟了进去。

咖啡馆内环境清幽,二楼VIP包间更是私密。按照阿牧给的指示,流川径直走向最里面那间标注着“青竹”的包间。仙道依旧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流川在包间门口停下,眼神警告仙道不要纠缠,示意他立刻离开,这里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

仙道却像是没看懂,反而上前一步推开了门,侧身对着脸色彻底沉下来的流川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狡黠:“我们约的是十点,对吧?‘磐石’的委托。”

流川站在门口,看着包间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再看向仙道那张带着可恶笑意的脸,瞬间明白了。

深海鲸歌。

X。

都是仙道彰。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仙道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而是带着近乎恳切的认真。

流川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

仙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了咖啡馆舒缓的爵士乐:“我知道你还恨我。当年那晚……是我太冲动,太混蛋。我断送了你自主选择第二性征的机会,把你的人生强行拖进了另一条轨道。我无法辩解。”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压抑的痛苦,“我离开,不是逃避责任,是……尊重你清醒后的选择,我不能再逼你再做一次你不情愿的选择。我知道,我留下,只会让你更痛苦。”

流川的背影依旧僵硬,握紧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仙道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三年,我远走他乡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信息素干扰剂。我发疯一样地想要弥补,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幸运的是,我成功了。信息素干扰剂能干预青春期第二性征的分化方向,不用再像你当年那样……被强行扭转人生。”

仙道绕到流川面前,直视着他黑漆漆的眼眸:“流川,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着它上 市吗?你不想让Meiji……在未来拥有自由选择的机会,不用再重复你当年的困境吗?”

“Meiji”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流川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仙道捕捉到了流川眼中瞬间的动摇,他放缓了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我需要‘磐石’的保护,更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流川,帮我,也帮未来的Meiji们。我们一起,把这份‘选择权’送到需要它的人手里。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改变。”

包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咖啡的香气无声弥漫。

流川的目光从仙道脸上移开,落在他放在包间小圆桌上的一个银色金属手提箱上。

那里面,就装着能撬动整个社会根基的药剂。

许久,流川极其缓慢地转回身,重新走进了“青竹”包间。他没有看仙道,径直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安保委托合同。

他目光快速地扫过每一个条款,最终,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啪。”合同被合上,丢回仙道面前。

“我只负责你的安全。”流川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我们之间,只有雇佣关系。合同之外,没有交流。”

仙道看着合同上那力透纸背的签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恢复平静,点了点头:“当然,这很公平。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磐石’了。”

他也拿起笔,在委托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仙道刚放下笔,流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幼儿园老师的名字。

流川心头猛地一沉,立刻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老师焦急的声音:“流川先生!Meiji从午睡起来就有点蔫蔫的,刚才量了体温有点低烧,一直说想爸爸……”

流川脸色一变,顾不得细问,只丢下一句:“我马上到!”便挂断电话,转身就往外冲。

“等等!”仙道一把拿起那个银色手提箱,理所当然地大步跟上流川,“根据合 同第3.2条,乙方需24小时贴身保护委托人安全。你去哪,我得跟着。”

流川脚步不停,甚至懒得回头看他一眼,也懒得戳穿他那点小心思。两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冲出蓝山咖啡馆,流川直接冲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仙道毫不犹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子疾驰向幼儿园。

远远地,就看到幼儿园门口围着一小圈人。

人群的中心,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泽北荣治。

他怀里紧紧抱着小明治。小家伙蔫蔫地趴在泽北宽阔的肩膀上,红扑扑的小脸埋在军装领口,一只小手紧紧抓着泽北肩章上的穗穗,似乎睡着了,但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泽北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孩子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动作熟练而温柔,微微侧着头,低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

流川和仙道下车快步走近,泽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先是关切地落在流川焦急的脸上,随即,自然地扫过紧跟在流川身后,提着银色手提箱的仙道彰。

泽北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他只是抱着怀里发烧的儿子,看着几步之外停住脚步、气息微乱的流川,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朝流川伸出了手。

“回家吧,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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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幼儿园门口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仙道站在流川身后半步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泽北抱着小Meiji的熟稔姿态,脚步不由自主地也想要上前查看Meiji的情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接起电话,脸色微变,后退了半步,对着流川紧绷的侧影,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道:“等我……联系你。”

流川回头看着仙道提着银色箱子,匆匆奔到马路边,早上那辆黑色轿车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仙道迅速地拉开车门,黑色轿车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流川快步走向泽北,伸手探向小明治的额头,触手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小家伙似乎感受到父亲的靠近,在泽北怀里不安地动了动,闭着眼睛发出小猫似的呜咽:“Papa……Meiji难受……”

“去医院。”流川判断。

泽北点头:“车在那边,走。”

没有多余的交流,两人抱着孩子迅速走向泽北停在路边的军用吉普。泽北小心翼翼地将小明治递给流川抱着,快步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流川抱着儿子坐在后座,用脸颊贴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安抚,车子平稳地驶向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检查后确认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烧,开了退烧药和医嘱。小明治在流川怀里蔫蔫地吃了药,又沉沉睡去。折腾一番,回到流川那间临时租住的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抱着熟睡的小明治,泽北跟在流川身后走进这间与从前那个宽敞温馨的家截然不同的地方。

客厅堆着还没收拾完的纸箱,泽北不当心被绊了一个趔趄,目光扫过逼仄的环境,眉头深深蹙起,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心疼。

两人轻手轻脚地将小明治安顿在儿童床上。泽北熟练地帮儿子掖好被角,流川拧了温热的毛巾,小心地擦拭儿子汗湿的小脸和脖颈。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小小的儿童床边,无声地协作,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之前的激烈冲突和冰冷隔阂暂时被对孩子的共同担忧所取代。

直到小明治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两人才轻轻退出儿童房,带上门。

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微妙。

突然,泽北的肚子咕噜一声,尴尬地耙了耙头:“我饿了,小枫,给我随便做点吃的吧。”

流川自然而然地应允:“好。”

他拉开冰箱,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一愣:“抱歉,家里没吃的。”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各自一笑,空气变得黏腻,泽北将流川压在冰箱门上想要亲吻,被流川仰头避开,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耳边:“小枫,我……”

流川推开了泽北:“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泽北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这里……”泽北的目光再次扫过简陋的四周,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歉意和疼惜,“委屈你和崽崽了。”

流川沉默不语,他无法回应这份歉意,也不想讨论委屈与否。

泽北接着开口:“你把我的号码给了崽崽的幼儿园老师,我……很高兴。”他下颌线紧绷:“不过,我最近要去出任务了,不能24小时回应,换一个紧急联络人吧。”

“嗯。”

泽北喉结一滚,看向流川的眼底艰难地开口:“是Akira……我也能理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流川皱起了眉,走到了窗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流川冷漠疏离的背影,泽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我搬出来了。”泽北声音不高,字字清晰:“家里……你和崽崽随时可以回去住。钥匙在玄关柜的老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小枫,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崽崽。有事……”他吞下了后半句话,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房间。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门外走廊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气息。

流川走到窗边。

楼下,泽北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他没有立刻上车,在车边站了片刻,仰头望向流川公寓这扇小小的窗户,似乎想穿透玻璃看清里面的人。

流川下意识地向阴影里退了一步,避开了可能的视线交汇。

路灯下,泽北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他最终拉开车门,发动了吉普车,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车子缓缓驶离,消失在流川的视野里。

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儿童房里小明治细微的呼吸声。

流川长长呼了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连轴转了一整天,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家里没有储备粮食,正要打开手机叫个外卖。

笃笃笃。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声音不大,却很执着。

流川眉头紧锁,想起仙道之前仓促的离开,连忙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把枪,警惕地走到门边,沉声问道: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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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是我,三井。”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流川紧绷的神经稍松,迅速收起枪,拉开了门。

三井寿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自来熟的微笑,一手提着印有药房Logo的袋子,另一手居然拎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日式便当盒。

“喏,听一成说小Meiji发烧了,正好路过,买了点退热贴。”他晃了晃药袋,又提起便当,“想着你肯定也没顾上吃饭,顺手带了点吃的。”

哪有什么顺路顺手,三井这么快找上门,自然是泽北的托付。

流川没有戳破,侧身让三井进门。

走进狭小的公寓,三井目光扫过四周,没多评价,径直将便当盒放在小餐桌上打开,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趁热赶紧吃。”他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

流川确实饿了,没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两人在沉默中吃了几口。

“所以,”三井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对面没什么表情的流川,“到底怎么回事,闹这么大?听一成说,泽北在办公室睡了好几晚,下午接到个电话就直接从军部冲出来,急得什么似的,”

流川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答。

“行吧,不说就不说。”三井耸耸肩,又夹了一筷子鳗鱼,含糊不清地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分居下去?”顿了顿,看着流川毫无波澜的侧脸,不动声色地试探:“想……离婚?”

流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三井看着他细微的反应,了然地点点头,调侃道:“军婚啊……可不容易离。你看我和一成,蜜月期还没过呢,有时候真想把他那张不解风情的扑克脸给撕了,立马去扯离婚证。”他自嘲地笑了笑,“可那家伙……啧,我这辈子估计就只能和他绑一块了。”

流川沉默地埋头吃饭。

他话锋一转,看向流川,刻意压低了嗓音:“我知道,泽北他……确实混蛋。 ”

流川抬起头,不悦地瞪着踏入私生活领域的三井。

三井摸了摸鼻子:“前两天一成拉泽北来家里吃饭,他喝醉了……我猜的。但是流川,”他身体微微前倾,“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失控?”

“……”

“他害怕。仙道彰回来了,而且……目标明确。”三井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泽北怕过头了,太在乎你和你们的小明治,才会失去控制,做出那些混账事。虽然方式蠢得无可救药,但这颗心……大概是真的被你攥得死死的,快疯了。”

流川冷哼了一声,依旧没说话,

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臭小子,三井腹诽。

“对了,”三井像是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一成说他们马上要出任务了,你知道吗?神神秘秘的,问什么都不说,只说可能要去很久。”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那家伙还开玩笑,说要是他回不来了,我就能如愿以偿离婚了。”

流川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

三井看着流川瞬间绷紧的下颌线,试探地问:“今晚说是最后的战略部署,接下来不能对外联络了,下周一……他们出发,你要不要去送送?”

流川的目光落在便当盒上,许久,才极其含糊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三井没再追问,站起身:“行,东西送到,饭也吃了,我走了。有事随时叫我。”他拍了拍流川的肩,告辞离开。

食物的香气还在,但流川却没了胃口。

他收拾好桌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推开窗,点燃了一支烟。

***

第二天清晨,流川是被小明治轻微的哼唧声叫醒的。小家伙烧退了点,但精神还是不太好,蔫蔫地靠在流川怀里喝奶。

流川一边照顾儿子,一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信息。

没有泽北的,也没有仙道的。

社交网络上,“深海鲸歌”半夜三点发来一个消息:

【Meiji好些了吗?】

十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你……好吗?】

之后,“深海鲸歌”的头像状态变灰了,再也无法联系。

电话拨过去已经是空号。仙道注销了手机。

一丝疑虑悄然爬上心头。

仙道昨天走得那么匆忙,那通电话之后就杳无音讯。作为他刚签下合同的贴身护卫,委托人的失联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信号。

出于契约精神,流川立刻联系了阿牧,阿牧回答,他和“X”从来都是单向联系,他目前也没有得到委托人的任何信息。

一夜之间,仙道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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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仙道彰彻底失联的第三天,不详的预感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流川的心脏。

加密通讯器沉寂得如同死物,“深海鲸歌”的账号也再无回应。

阿牧那边同样没有仙道的任何新指令,只有一句“委托人自有安排,保持警惕”的模糊回复。

流川看着病后初愈、仍有些恹恹地坐在地板上玩玩具车的小明治,眉头紧锁。他不能再被动等待,更不能让儿子置身于潜在的危险之中。

他本不想打扰泽北父母,硬着头皮联系之后老夫妇正在埃及金字塔游玩,说是Akira前不久安排的周游世界,二老接到从不主动联络的流川的电话很惊讶,连忙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流川只得支吾了过去,思来想去,拨通了三井寿的电话。

“喂?流川君?”三井的声音依旧爽朗。

“三井,”流川开门见山:“Meiji需要人照看几天。方便吗?”

“没问题啊!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聊。”三井答应得很痛快,“送过来还是我去接崽崽?”

“我送过去。”流川干脆利落。

半小时后,流川抱着小明治出现在三井和深津的公寓门口。三井热情地把小家伙迎进去,小明治对这位漂亮叔叔印象不错,虽然还有点认生,但立刻被三井拿出的新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对了,”三井一边逗着小明治,一边状似无意地对流川说,“一成他们明天上午十点在城西第三军用机场出发。”他夸张地搓了搓胳膊,眼神瞟向流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送送?就当送送一成,顺便……嗯?”

流川没有回答三井的问题。他蹲下身,平视着儿子:“Meiji,听三井叔叔的话,Papa过两天来接你。”

小明治懵懂地点点头,注意力还在新玩具上。

“放心吧,崽崽交给我!”三井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凑近流川,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你指的那条路。我偷偷去试药了!这几天我可是以‘马上要分别了’为由,缠着深津那家伙……咳,‘交粮’交得可勤快了!”他挤挤眼,“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流川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锐利地扫了三井一眼,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捂住了旁边小明治好奇竖起的耳朵。

他冷眼盯着三井:“我和你之间,还没熟到讨论这种话题的程度吧?”

三井被他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流川君,别这么紧绷嘛!有需求太正常了!你看现在,你和泽北闹分居,他这一走,归期遥遥无期……”意味深长地看着流川,“这些‘正常需求’憋久了可不好。实在不行,咱俩也可以‘切磋切磋’自己解决的经验……”

“告辞。”流川没等他说完,果断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留下三井在后面抱着小明治笑得前仰后合。

***

晚上,流川和三井视频通话,第一次离开父亲的小明治瘪着嘴显得很不安,流川狠下心才挂了机。

没有小明治的公寓异常安静,流川反而难入眠,时刻关注着通讯器的动静。

仍然没有仙道的消息。

夜深人静,流川被一个短信声吵醒。

发信人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小枫,明天见。”

流川一时间不能确认这条信息是来自被军部隔离的泽北,还是那个失联的仙道。

直到凌晨,流川的通讯器响了,阿牧终于收到了来自X的指令。

信息素干扰剂项目正式进入药监局评审的关键阶段。阿牧亲自坐镇指挥,在“磐石”的作战室内,向参与核心安保的流川、清田和神宗一郎通报了当前形势。

“目前市面上关于药剂下落的假消息满天飞,反对组织被弄得晕头转向,不敢轻举妄动,都在观望。”

“谁放的假消息?”流川问。

“当然是我们,Doc仙道回国后就开始布局了。”阿牧指着投影屏上复杂的路线图,声音沉稳,“他的策略奏效了,混乱是最好的掩护。但越接近终点,风险越大。”

他调出新的画面,是七条从不同地点出发,最终都指向药监局的路线。

“今天,是干扰剂实体样本和最终核心数据提交备案的日子。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将同时派出七组安全车,每组都携带外观完全一致的银色密封手提箱。只有Doc仙道本人所在的那一组,携带的是真正的药剂。其余六组,全是障眼法。”

阿牧的目光扫过流川:“流川,你负责跟车保护Doc仙道所在的主车。”

流川面无表情地把弄手中的联络器:“他人呢?”

“静默了几天,无人知道Doc仙道的具体位置,他会适时发出实时定位与你汇合。记住,你的首要目标是保护Doc仙道和他手中的箱子安全抵达,必要时,优先确保药剂样本安全。”

流川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阿牧耸了耸肩。

“X的指令说的很清楚,他本人的生命,并不在你必要的保护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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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8:45am:

城西第三军用机场,候机隔离区。

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面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却隔不断弥漫在休息室内的凝重气氛。

泽北荣治和深津一成已经换上了全套作战服,迷彩油掩盖了脸上的表情,只留下锐利的眼神。装备整齐地码放在脚边,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

离预定出发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

这次代号“秃鹫”的行动,需要他们小队秘密渗透进盘踞在南部边境险峻山区的极端组织核心地带,摧毁其指挥中枢并夺取关键情报。

任务等级:绝密,危险系数:S。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写好了遗书,密封在特制的防水袋里,贴身存放。

泽北和深津这对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兼战友,此刻正面对面坐着。

深津从贴身的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身份牌,打开,里面镶嵌着一张微缩的电子照片——是他和三井寿在婚礼上交换戒指的瞬间,三井笑容灿烂,深津的嘴角也挂着难得柔和的弧度。

“啧,”深津看着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早知道有这种‘回不来’的任务,就不该……拉他跳这个火坑咧。”语气自嘲,却掩不住眼底深处沉甸甸的牵挂。

泽北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自己颈间拉出一条细细的金属链,链子上同样挂着一个身份牌。

他用力按开卡扣,里面是一张被精心剪裁过、只有拇指大小的照片——流川抱着还是婴儿的小明治,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镜头,流川微微低头看着孩子,冷峻的侧脸线条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照片边缘,泽北硬是把自己的半张笑脸挤了进去,虽然有点模糊,那份傻乎乎的满足感却清晰可见。

他把身份牌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

“一成,万一我回不来了,帮我把遗书和这个交给……小枫。”

“放心,我也一样咧。”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好几个烟蒂,泽北烦躁地又点燃了一支,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似乎能暂时麻痹翻涌的心绪。

深津的目光从泽北紧握的拳头上,再落到泽北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沉默了片刻,压低嗓音:“你闹那一出……是不是觉得,万一你真回不来,他……反而能轻松点?”

泽北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他没有回答,抬起手腕,心事重重地盯着战术手表上跳动的秒针。

9:10am

【磐石】安保作战室。

阿牧指着大屏幕上七个闪烁的绿色光点,那是七辆安全车的位置模拟信号。

“七条路线,七个箱子,都植入了加密跟踪器。统一行动时间:中午十二点整。”阿牧的声音沉稳有力,“现在时间……”他看了一眼腕表,“上午九点十分。时间尚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十二点整,一旦收到‘X’发出的启动信号,立刻按照预定方案行动,护送各自目标车辆!现在,对表。”

众人迅速调整腕表时间。流川低头看着自己的表,九点十分整。离行动开始还有近三个小时。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三井的短信:

【十点整,第三军用机场,C区停机坪。你真不来?泽北那家伙,没看到你会很失望吧……别让他带着遗憾上战场啊。】

流川盯着短信,沉默了几秒,猛地抬起头看向阿牧。

“牧前辈,”流川声带紧绷,“我需要请假一小时,处理私事。十二点前,一定赶回来。”

阿牧目光扫过流川,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可以。但记住,十二点整,‘X’的信号一旦发出,无论你在哪里,必须立刻终止私事,执行委托任务!”

“明白。”流川回答得斩钉截铁,大步流星走出作战室。

引擎轰鸣,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朝着城西第三军用机场的方向疾驰。

流川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拿出手机,给三井快速回复了一条:【一会到。】

几乎是立刻,三井的信息又来了,这次是一条语音信息。

流川点开,小明治那带着点委屈又努力乖巧的小奶音立刻在车厢里响起:
“Papa……快点来……Meiji等Papa一起……去看Dada飞飞……”

流川紧抿的唇角,在听到儿子声音的瞬间,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踩下油门,想更快一点。

下一秒。

“嘀!嘀!嘀嘀嘀——!”

手边那个一直悄无声息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连续不断的蜂鸣警报。

屏幕上,原本应该处于静默状态的信号源,竟然提前亮起,疯狂地闪烁着无法忽视的红光。

流川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子在车流中险险停住。

他一把抓起通讯器,手指按下加密通讯频道。

“滋啦……”

一阵电流噪音后,仙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金属碰撞的巨响和零星的交火声陆续传来。

“坐标……东郊……废弃……化工厂……遇袭,对方火力……很强!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信号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戛然而止。

流川的心停跳了一拍。

通讯器屏幕上的红色光点依旧在疯狂闪烁,位置正是仙道报出的东郊废弃化工厂。

时间突然凝固。

前方不远,就是通往军用机场的快速路入口。

身后,是仙道在枪林弹雨中发出的紧急求救。

流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盯着前方通往机场的路口,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绿灯亮起的瞬间,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在巨大的离心力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调转车头,油门踩到底,朝仙道的方向,义无反顾地狂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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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9:55am。

城西第三军用机场,C区停机坪。

巨大的军用运输直升机旋翼开始缓缓转动,卷起强劲的气流,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泽北荣治和深津一成站在登机舷梯旁,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即将登机。

泽北的目光再次扫过隔离区通往停机坪的入口通道。那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被气流卷起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名为“期待”的奢望。

终究……还是没来。

泽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深津。深津对他微微颔首,眼神沉稳,示意时间到了。

泽北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踏上舷梯,突然——

“Dada——!”

一个无比熟悉的稚嫩童音,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钻进了他的耳朵。

泽北猛地回头。

停机坪外围的隔离网外,三井寿正抱着小明治,高高举着小家伙的手,用力地朝他们这边挥舞。

小明治的小脸因为兴奋和用力喊叫而涨得通红,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正努力地朝着直升机的方向,朝着泽北的方向,一遍遍地喊着:“Dada!Dada!”

那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灌入泽北的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咧开嘴,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崽崽!”他大声回应,尽管声音被轰鸣完全吞没。

深津也看到了三井,沉稳如他,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朝三井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三井抱着小明治,用力地挥手回应。

但是,没有流川。

笑容僵在泽北脸上,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被一种更深沉的失落所取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三井和小明治的方向,缓缓地、极其庄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大的身影在旋翼的强风中站得笔直,像一座灯塔。

一旁的深津用力拍了拍泽北的肩膀,泽北眼神瞬间切换成属于军人的坚毅和决绝。

两人不再回头,大步流星地踏上舷梯,身影消失在机舱的阴影里。

沉重的舱门缓缓关闭,巨大的运输直升机拔地而起,轰鸣着冲上云霄,很快化作天际的一个小黑点,朝着未知的战场飞去。

10:00am。

东郊废弃化工厂。

流川将车隐藏在远离工厂入口的荒草丛中,如同幽灵般无声潜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残留味和硝烟的气息。工厂门口,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横七竖八地堵着,目标安全车身布满弹孔,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弹壳。

流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迅速向阿牧通报了现场情况,请求紧急支援。阿牧的声音冷静传来:“清田和阿神已在路上,预计十五分钟抵达。坚持住,流川!”

“明白。”流川切断通讯,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如同巨大钢铁坟墓般的厂房入口,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的破窗滑了进去。

厂房内部光线昏暗,巨大的生锈管道和废弃机器投下扭曲的阴影。枪声和呼喝声从深处传来。流川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金属结构移动。

突然,前方拐角传来脚步声,两名持枪的袭击者正警惕地搜索。

流川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转头的刹那,如同猎豹般扑出,动作快如闪电,左手精准地扣住一人持枪的手腕反向一拧,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同时右手肘如重锤般狠狠砸在另一人的咽喉。

“呃!”两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倒地。

通讯器上的红点间或闪烁,流川按照GPS定位继续深入。枪声越来越近,交火的火光在幽暗中闪烁。他看到一个袭击者正依托着巨大的反应釜向某个角落疯狂射击。

就在流川准备解决那人时——

“砰!”

一声精准的点射从更高处的金属走道传来,那名袭击者应声倒地。

流川猛地抬头,只见高处锈蚀的栏杆后,仙道的身影一闪而逝。朝天发男人对他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即又隐入阴影中。

流川清楚地看到,仙道的右肩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但好在,人还活着。

流川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却形成了绝妙的配合。流川负责清理低处的威胁,吸引火力;仙道则利用高处视野和精准的枪法进行狙杀和掩护。

每一次流川陷入短暂困境,总有一发及时的冷枪替他解围;每一次仙道的位置可能暴露,流川总能恰到好处地制造混乱转移敌人注意力。

默契得如同共用一个大脑。

流川一路厮杀,终于循着仙道留下的隐蔽标记,冲进了一个堆满巨大废弃木箱的角落。

仙道正靠在一个木箱后,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呼吸急促,右手无力地垂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那个银色的手提箱,被他用身体紧紧护在身侧。

看到流川,仙道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取代。

“你……”流川迅速靠近,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子弹贯穿了肩胛下方,伤口狰狞,流血不止。他立刻从战术背心上扯下快速止血绷带,动作麻利地开始包扎。

“死不了……”仙道吸着冷气,声音沙哑,“箱子……拿好……快走!”他将箱子推向流川。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敌人显然发现了他们的位置,正包抄过来。

流川咬紧牙关迅速地给仙道处理伤口,皱紧眉一声不吭。

“他们人太多……冲不出去了……”仙道看着流川,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平静笑容。

“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带着箱子走,别管我。”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流川沾着灰尘和汗水的脸颊,动作带着深深的眷恋。

“是不是……只有我死在这里……你才能……原谅我?”

流川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仙道那双深邃却带着死志的眼睛。一股无名怒火“腾”地窜起,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冷静。

“少废话!”流川一把拍开仙道抚在他脸上的手,动作粗暴地将包扎的最后一步完成。

然后,他左手一把抄起那个沉甸甸的银色手提箱,右手不由分说架起仙道受伤的身体,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走!”流川低吼一声,咬着牙,半拖半抱着高大的仙道,朝着预判中敌人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强行突围。

子弹如同毒蛇般追咬着他们,打在生锈的管道和机器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碎屑。

流川以身体作为仙道的盾牌,凭借着过人的反应速度和强悍的体能,在枪林弹雨中闪避。仙道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配合着流川的脚步。

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通道口,暴露在空旷仓库的危险境地时——

“砰!”

一声沉闷而精准的狙击枪响!

追在最前面的袭击者应声倒地,额头上一个清晰的血洞。

对面厂房高处锈蚀的钢梁上,神宗一郎冷静地推了推护目镜,手中的狙击枪枪口还飘散着淡淡的硝烟。清田信长如猛虎下山从另一侧阴影中冲出,充满野性的吼声从厂房高处传来:“磐石支援!清场!”用重火力压制后面的追兵,掩护流川和仙道撤退。

通讯器里传来神宗一郎冷静的指令:“流川,九点钟方向,安全通道!”

流川精神一振,立刻架着仙道冲向安全通道。在清田的火力压制和阿神精准的狙击掩护下,冲向了自己的车。

11:58am

引擎发出怒吼,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废弃厂区。

流川一手紧握方向盘,油门踩到底,心急如焚地朝着药监局的方向狂飙。

坐在副驾驶的仙道第一时间打开了通讯器,调到加密频道,戴上耳机接听消息。

流川瞥了一眼副驾上脸色苍白,闭目忍受痛苦的仙道,以及被仙道随手扔在后座的那个至关重要的银色手提箱。

“坚持住,马上就到!”流川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仙道关闭了通讯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飞逝的道路,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不用去了,药监局。”

流川不解地侧头看他。

仙道扯出一个笑容:“阿福……我的助手,已经带着真正的药剂……顺利抵达药监局。备案完成了。”

什么?!

流川的心一沉,下意识地一脚踩下刹车。

“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公路的寂静,车子猛地停住。

流川解开安全带,转过身一把抓起后座那个染血的银色手提箱,粗暴地打开。

“咔哒。”

箱盖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块配重铅块和防震海绵。

一股被彻底愚弄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流川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副驾上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仙道。

之前细小的疑点一一浮现。

仙道回国后刻意的高调

从不离手的银色手提箱

还有——

刻意提早的行动时间。

“你他妈早就安排好了?!”流川一把揪住了仙道的衣襟,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连行动时间……都是你故意的?!你利用我?!就为了让我……错过……”他哽住了,后面的话堵在喉间。

仙道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没有闪躲,坦荡地回答:“是。时间是我定的。我需要一个绝对能吸引所有火力的诱饵,确保真正的药剂能瞒天过海。你是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

他顿了顿,看着流川眼中翻腾的怒火,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抓住了流川揪着他衣襟的手腕,一字一顿。

“但……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仙道的目光深邃如海,直直看进流川燃烧着火焰的眼底:

“在十字路口,你选择了我,选择了这个箱子……选择了你心中认为更重要的东西。”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流川心上,“你选择的一直是我。即使再重来一次,你依然会倒转车头……就像我当年选择打开你的房门,不是吗?”

流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被愚弄的愤怒、对泽北和小明治的愧疚、对自己在那个十字路口选择的质疑,还有那份被强行撕开的对仙道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瞬间将他淹没。

“你……!” 流川的呼吸骤然粗重,眼中翻腾的暗涌瞬间凝固,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看着仙道近在咫尺的脸,苍白,虚弱,唇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近乎偏执的坦诚和……孤注一掷。

流川高高扬起了紧捏的拳头。

仙道没有躲闪,平静地迎接这迟来的审判。

所有的理智,愤怒,挣扎,在两人目光激烈的无声的碰撞中,轰然崩塌,

流川猛地俯下身,在仙道惊愕的目光中,夹裹着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粗暴而滚烫的吻狠狠地封住了仙道苍白的唇。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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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那个吻,带着硝烟、血腥和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怒意,更像是流川对命运、对仙道、对自己无法掌控的混乱人生的暴力宣战。

粗暴、滚烫,几乎要将仙道苍白唇瓣上干涸的血迹重新点燃。

仙道在一瞬的惊愕后,眼中骤然爆发出近乎灼人的光芒。

未受伤的左手猛地扣住流川的后颈,将这个惩罚性的吻瞬间反客为主,加深成一场带着血腥味的狂热掠夺。

氧气被迅速抽离,车厢内狭小的空间温度急剧攀升,信息素在剧烈的情感碰撞下不受控制地逸散、交融——流川冷冽的雪松被仙道深海般的沉郁彻底裹挟、吞噬。

混乱的喘息和唇齿交缠的暧昧水声在死寂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

流川的手无意识地滑进仙道敞开的染血衣襟,触摸到滚烫而坚实的胸膛肌肤,掌心下剧烈的心跳几乎要震碎他的指骨。

仙道的左手则沿着流川紧绷的脊柱一路向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急切地想要撕开那层阻碍他们更紧密接触的布料。

“唔……”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从仙道紧咬的牙关溢出。

流川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感觉到掌心下的温热黏腻感骤然加剧。低头一看,仙道右肩那刚刚被他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在激烈的动作和压迫下,绷带早已被重新涌出的鲜血浸透,深红的血迹正迅速在仙道浅色的衬衫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甚至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溅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所有被情欲和愤怒点燃的火焰,被这真实的温热血液瞬间浇熄。

流川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封般的清明,只剩下后怕的余烬和冰冷的怒火。他一把推开仙道,动作带着未消的狠劲,让仙道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更痛苦的抽气。

“混账!”流川低吼,声音嘶哑,不知是在骂仙道还是骂自己。

他看也不看仙道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猛地坐回驾驶座,粗暴地系上安全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朝着最近的医院狂飙。

医院急诊室刺眼的白光下,仙道被推进了清创缝合室。流川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

他试图平复呼吸,却发现指尖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不仅是肾上腺素褪去的生理反应,更是内心深处巨大震荡的余波。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十几个三井的未接来电,还有数条短信。

【流川!你在哪?!泽北他们起飞了!】
【Meiji一直在等你,小家伙都急哭了!】
【看到速回!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也不接!急死人了!】

最后一条是:【我先把崽崽带回我家了,看到信息立刻联系我!】

流川闭了闭眼,巨大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错过了送泽北出征,也失信于儿子。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无法按下。

他该怎么解释?

说他为了另一个男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还……吻了那个男人?

最终,他只是回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我晚点去接Meiji,没事。】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三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流川枫!你他妈终于活了!”三井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毫不掩饰焦急和怒气,“你知不知道泽北在停机坪上眼巴巴等了多久?最后只看到我和崽崽!Meiji哭得撕心裂肺要找Papa!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流川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他在废弃工厂里为了仙道和他的空箱子拼命?说他此刻正守在仙道的手术室外?

“说话啊!”三井在那头吼。

“……临时有事。”流川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很急。”

“再急能有送他们出征急?!泽北走的时候那眼神……”三井的声音顿住了,“流川,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泽北这次……说是没有留下任何家书。”

流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

“不留念想,你知道这对一个上战场的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三井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他妈……流川枫,你他妈到底为什么把他逼成这样?!”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三井压抑的呼吸声。

流川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后颈沉寂的腺体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无声地谴责。

“……我知道了。”良久,流川才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Meiji……麻烦你了,我尽快过去。”

他挂断电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滑坐在冰冷的走廊长椅上。

急诊室嘈杂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他抬起手,用力地搓了把脸,试图将仙道唇上的触感、泽北临行前的眼神、儿子委屈的哭声……所有混乱的画面都从脑海里抹去。

然而,掌心残留的,属于仙道的血腥味,却顽固地萦绕在鼻尖。

挥之不去。

Chapter Text

Chapter 2

仙道的肩伤处理完毕,子弹贯穿伤,失血不少,但未伤及要害,需要住院观察和静养。

他被推回病房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恢复了一些。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边,只看到磐石安保的阿牧、清田和神宗一郎陆续走进来。仙道眼中的期待瞬间被沉郁取代。

阿牧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高大的身躯站在病床前,带来的压迫感让病房的空气都凝滞了。清田信长抱着胳膊,一脸不爽地瞪着仙道,嘴里无声地嘀咕着什么,显然对这位“Doc仙道”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差点害死搭档的行为非常不满。神宗一郎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仙道肩上的绷带,若有所思。

“Doc仙道,”阿牧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完整的,毫无保留的解释。关于你的‘诱饵计划’,关于你擅自更改行动时间,关于你让我的顶级安保人员陷入不必要的致命危险。”

仙道靠在床头,没有试图辩解,坦然迎视阿牧锐利的目光:“计划是我制定的。只有我本人作为‘诱饵’携带那个空箱出现,才能最大程度吸引并牵制火力,让真正的药剂安全送达。更改时间是为了打乱对手可能预判的行动节奏。风险……我承认存在,但我相信流川有让我们全身而退的能力。”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紧闭的病房门,声音低沉了些,“让他陷入危险……我很抱歉。”

“抱歉?”清田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一句抱歉就完了?流川差点……”

“信长。”阿牧抬手制止了清田,目光依旧锁定仙道:“你的‘信任’建立在欺骗和重大风险之上。这违背了‘磐石’的准则。”他语气强硬,“从现在起,直到药剂安全度过评审期正式上市前,你的所有行动,必须无条件向磐石安保团队进行全盘报备,并获得批准。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都将视为单方面终止合同,磐石会立刻撤出所有保护力量。”

这是最后通牒。

仙道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我接受。接下来,我会全力配合。”他看向阿牧,眼神坚持,“但我的贴身保镖必须是流川枫。”

阿牧浓眉紧锁,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仙道:“流川的去留,由磐石根据任务需求和人员状态评估决定。这不是你能单方面要求的。”他话锋一转,看向仙道肩上的伤,“鉴于你的伤势和目前面临的威胁等级,出院后,你需要进入磐石指定的安全屋,进行封闭式保护。我们会安排最合适的护卫人选。”

“不。”仙道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近乎偏执的固执,“我只要流川。他是最了解情况,也是目前唯一能确保我安全的人。这是我的要求。”

清田翻了个白眼,神宗一郎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

阿牧深深看了仙道一眼,没有立刻答复,只是沉声道:“你先安心养伤。”

---

流川等到仙道被推出手术室尚未从麻药中苏醒,就致电阿牧派人接手,清田和阿神刚到医院,他来不及招呼就即刻匆忙离开。

赶到三井的公寓时,夜色已深。

客厅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来开门的三井抱着睡着的小明治,小家伙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

三井满面倦容,愠怒未消,刚想开口,流川已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接过孩子。

温暖熟悉的怀抱包裹住小小的身躯时,小明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警觉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酷似流川的黑亮眼睛,先是迷茫,随即迅速蓄满了水汽,小嘴一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委屈,伸出胳膊搂住了流川的脖子死不撒手:“Papa!Meiji想Papa,呜呜……”

流川收紧手臂,将儿子小小的身体紧紧按在怀里,一遍遍低声重复着“Papa在……”笨拙地拍抚着儿子单薄的脊背。

三井看着这一幕,所有准备好的质问和责备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

他看着流川沾着灰尘和点点血迹的侧脸,还有那身显然刚经历过激战还带着硝烟味道的防弹衣,流川那句轻描淡写的【急事】看着并不简单,终究没再多问。

“带明治回去早点休息吧。”

流川低低“嗯”了一声,抱着孩子在三井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离开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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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小家伙哭累了,很快在熟悉的气息中熟睡,小手依旧紧紧攥着流川胸前的衣服,仿佛生怕一松手父亲就会消失。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孩子细微的呼吸声。

流川紧绷的神经刚在儿子的沉睡中稍微放松,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阿牧的名字。

流川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戴上蓝牙耳机,接通。

“流川,”阿牧沉稳的声音传来,“仙道已经处理完伤口,情况稳定。他接受了磐石的最后通牒,但坚持要求你继续履行贴身护卫的合同,负责他的人身安全。”阿牧顿了顿,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考量,“考虑到他对你的‘信任’以及你们之间对情况的熟悉度,磐石原则上同意他的要求。根据威胁评估,他出院后需要进入我们的安全屋进行封闭保护,由你24小时负责他的安全和生活起居……”

“我拒绝。”流川的声音冰冷、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阿牧没料到流川会拒绝得如此彻底。

“理由?”

“我不信任他。”流川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被车灯撕裂的黑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做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如果磐石找不到人替代,我辞职。”

不等阿牧回应,流川直接切断了通话。他摘下耳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仿佛扔掉一个烫手的麻烦。

流川深吸一口气,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让夜风吹散车内沉闷的空气和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前方橙黄的路灯隐隐指着回家的路,像一张温柔的网。

他不会再踏入仙道彰精心编织的任何一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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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流川的辞职申请被阿牧暂时压下了。

阿牧理解流川的愤怒,但也清楚目前局势的凶险和仙道对流川的“特殊信任”。清田信长被紧急指派为仙道的临时贴身护卫,负责他在医院的安全和后续迁入磐石最高等级安全屋的事宜。

流川的生活回归了短暂的平静。

他回到了泽北留给自己的家,像往常一样接送明治上幼儿园,尽力维持着儿子世界的稳定,偶尔会接下磐石分配的一次性安保任务——通常是高风险区域的外围警戒,或是重要人物的短途护送。这些任务能让他抽离混乱的思绪,在纯粹的体力消耗和危机应对中找回掌控感。

他刻意避开任何可能与仙道有关的消息。

然而,仙道的影子无处不在。

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着关于即将上市的革命性信息素干扰剂的讨论,支持和反对的声浪日益激烈,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安保的等级也在逐渐提高,阿牧亲自坐镇指挥专项行动组,隔着厚厚的玻璃,流川肉眼可见行动组的成员越来越多,阿牧的眉头越皱越紧。

每当老板的目光朝窗外的流川充满期待地看过来,流川都事不关己地冷漠避开。

一日,流川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临时押运任务回到磐石总部,汗水还未干透。清田信长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休息区,一屁股坐在流川对面的椅子上,抓起流川没喝的水就灌了一大口,脸上混合着疲惫、烦躁和焦虑。

“喂!流川!”清田抹了把嘴,苦着脸抱怨,“仙道那家伙……真是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比保护政要难搞一百倍!”

流川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袋,没接话。

清田自顾自地倒苦水:“行动组已经为了他的安全换了几个医院。伤口明明没好利索,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要静养,结果呢?今天一早,外面反对派搞了个大游行,差点冲击到药剂核心数据存储的研究所!他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声,跟疯了一样非要亲自去研究所坐镇,拦都拦不住!说什么‘核心数据必须万无一失,这是他欠的债,命可以不要,药剂不能出事。‘”

流川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你是没看见他那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走两步就冒虚汗,肩膀那绷带都渗血了!”清田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语气既带着对“不听话病号”的恼火,也夹杂着对强撑者的复杂情绪,“阿牧哥都发火了,直接下令让我必要时把他捆起来,可他那个眼神……啧,我总不能真把他打晕吧?”

清田说着,偷瞄了一眼流川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试探:“流川……你以前……是怎么搞定他的?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我这保护任务干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看不住他就把自己折腾没了!”

流川拉上装备袋拉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命,他自己负责。与我无关。” 说完,拎起袋子起身就走,留下清田一脸挫败地坐在原地。

几天后的夜晚,流川正在给儿子讲睡前故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久违的名字——泽北哲治。

流川走到阳台,接通:“伯父。”

虽然和泽北结了婚,但流川一直没有改口,二老也并不介意。

“小枫啊,”泽北哲治焦急的声音传来,“我和你伯母在新闻上看到国内关于Akira那个药剂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有袭击事件……我们很担心。”

流川沉默地听着。

“我们试着联系Akira,电话一直不通,这边有个什么“磐石”的人告诉我们他在安全的地方。Eiji又在执行任务,联系不上……”泽北夫人的声音哽咽着插了进来,“小枫,你和Meiji还好吗?安全吗?我们……我们很想念Meiji,想回去看看你们,帮点忙也好……”

“伯母,”流川的声音低沉平稳,“我和Meiji很好。你们暂时不要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Akira……有人看着,暂时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泽北夫人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小枫……我们知道,过去的事情……让你受了很多委屈。Akira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Meiji。但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伯母求你,如果……可能的话,帮帮他,好吗?他现在身边……没有一个真正能信任的亲人了……” 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

 

“……” 流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最终只是简短地说:“我知道了。保重。” 然后挂断了电话。

 

坐在床上等流川讲睡前故事的小meiji已经睡着了,迷糊间吐出稚嫩的梦话。

“Papa,Meiji想Dada……”

流川一顿,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从床头柜摸出泽北的烟盒,掏出一支含在唇间解压,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也突然想念起远在战场生死未卜的E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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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药剂上市正式提上日程,反对的浪潮彻底蜕变为狰狞的毒牙。

一个名为“净化之手”的极端组织浮出水面,公开宣称信息素干扰剂是“亵渎自然法则、颠覆上帝赋予的第二性征秩序、制造性别混乱的恶魔造物”。

他们在各大媒体上发表极具煽动性的宣言,组织规模庞大的街头游行,示威者高举着“捍卫Alpha荣光”、“拒绝人造Omega”、“守护人类纯正血脉”等充满敌意和恐慌的标语,与维持秩序的警方爆发了多次冲突。

“净化之手”的发言人甚至在一次地下电台广播中发出赤裸裸的威胁:“我们不会允许这种‘倒错的变革’污染我们纯净的社会!如果那些疯狂的科学家和他们的庇护者执意要将这魔鬼的药剂推向人间,我们将不惜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进行‘神圣的净化’。”

这充满血腥味的宣言,如同寒流席卷了整个城市。

磐石安保总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往日忙碌的大厅此刻几乎空无一人,大部分的工位都空着,文件散乱地堆在桌上,咖啡杯里残留着冰冷的液体。所有能调动的精锐力量,几乎都被阿牧紧急抽调,投入了对“净化之手”潜在目标的布控和对Doc仙道及其核心研究设施的最高级别防护中。

流川在完成一次短途护送任务后回到总部交接。

他穿过这片死寂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空旷大厅,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空荡的工位和阿牧办公室玻璃墙后那个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的沉重身影时,隐约的不安悄然缠上了他的心头。

流川刚走到自己的临时储物柜前,还没来得及放下装备袋——

“嗡——!”

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发出刺耳的蜂鸣,阿牧的紧急通讯直接切入了流川的个人频道。

“流川,紧急任务!东区三号研究所网络正遭受黑客联合攻击,外围有可疑人员活动迹象,清田小队在主控室入口警戒,Doc仙道正在研究所内指挥防御。磐石需要确保一条绝对干净的紧急撤离通道。目标:研究所地下二层B出口,肃清潜在威胁,确保通道随时畅通,我知道你不想参与这个case,但情况紧急,你也不用和他…..见面,收到回复!”

“收到。” 流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瞬间切换到任务状态。

保护磐石的委托目标,确保退路,这是他的工作。至于目标是谁……此刻被刻意屏蔽。

三号研究所灯火通明,像一座矗立在黑暗中的孤岛。

外围的警戒明显升级,磐石的安保人员神情紧绷地巡逻着。流川出示权限,车辆无声地滑入地下通道,抵达指定的B出口区域。

这里位于研究所最底层,连接着一条狭窄的紧急通道,直通外部隐蔽的车辆停放点。

流川的任务很明确:守住这条生命线,清除任何试图靠近或潜伏于此的威胁。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迅速而无声地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移动感应警报器,封锁了所有可能的渗透点。随后,他选择了一个能俯瞰整个B出口通道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承重柱,隐入黑暗。

夜视仪开启,视野里是单调的绿灰色世界,只有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安全门是唯一的焦点。耳机里传来研究所内部紧张混乱的通讯片段:

“我们的防火墙正遭受大规模攻击!Doc Sendoh,系统快撑不住了!”
“安全中心报告!发现有人试图利用系统漏洞入侵核心数据库!”
“C区门禁系统出现异常信号!有不明人员在外围活动!”

一个低沉、冷静,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切入频道,瞬间压过了背景的嘈杂:

“A组,启动‘蜂巢’协议,分流攻击。保住主数据库入口。”
“B组,隔离所有可疑终端,物理隔离层切换至手动模式,密钥轮换频率提到最高,核心数据我会亲自监控加密状态。”
“C区门禁立刻执行最高级别物理封锁。”
“所有人,保持冷静。攻击者的目的是制造混乱,伺机寻找破绽。我们……能顶住。”

是仙道彰。

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能听出那份惯有的掌控大局的散漫感,只是比平时更沙哑,气息似乎有些短促。

流川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目光依旧锐利地扫描着通道的每一个角落,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频道里那个熟悉声音的每一个细微起伏。

时间在高度戒备中缓慢流逝。地下二层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死寂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研究所内部的攻防战似乎进入了白热化,通讯频道里的声音越发急促,警报声隔着厚重的结构隐隐传来。

【洪水攻击峰值已过!网络压力恢复正常!】
【所有入侵尝试确认终止!核心数据安全!】
【物理门禁安全确认!未发现渗透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研究所内部的喧嚣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骤然一静。

紧接着,频道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掌声。

“挡住了!攻击源被锁定了!”
“物理层安全!”
“数据核心无恙!”

成功了。仙道指挥研究所顶住了这波猛烈的网络攻击。

流川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突然,耳机的内部监控子频道被短暂切入,传来隔离屋内部监控摄像头的实时音频,权限只开放给几个核心成员。

背景是设备运转的低鸣。一个极度疲惫几乎脱力的声音响起,强撑着下达最后指令。

“确认所有系统恢复稳定。启动……启动深度检查和善后程序。轮值人员……原地休整一小时……”

是仙道的声音。

近在咫尺,沙哑、破碎,带着完成任务后强弩之末的虚软。

接着,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几声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克制的沉重抽气。

流川心中一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随身战术平板,调出安全屋内部监控画面。

隔离安全屋内灯光惨白。

仙道彰正艰难地从控制台前的椅子上站起来。他背对着主摄像头,穿着那件略显凌乱的白大褂,身形依旧挺拔,但动作异常迟缓僵硬。他左手紧紧按着左肩的位置——那里,即使在模糊的监控画面中,也能看到白大褂上洇开的一大片深色污渍,显然是伤口再次崩裂。朝天发男人微微佝偻着,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试图离开控制台,侧脸完全暴露在另一个角度的监控摄像头下。

流川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缩。

那张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毫无血色,眉头紧锁,额角和鼻尖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那双深邃的眼睛,平日里如同沉静的深海,此刻却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眼神涣散而茫然,失去了焦点。

那个男人在众人面前极力掩饰的脆弱和痛苦,透过模糊的像素点,清晰地传递出来。

仙道似乎想走到旁边的简易医疗箱拿止痛药或更换绷带。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剧烈地晃了一下,脚下踉跄,猛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低垂着头,在无人“看见”的这短暂瞬间,那失去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唤了个名字。

没有声音,但流川凭借那熟悉的口型,清晰地“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呼唤。

——“小枫”。

那是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在卸下所有重担和伪装后,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低喃。

像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渴死的孤独旅人,在幻觉中呼唤着唯一的甘泉。

无法言说的思念,无法抑制的爱意。

“啪嗒。”

流川几乎是立刻切断了监控画面,猛地别开脸,呼吸骤然变得紊乱,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钉回夜视仪中的通道入口,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通道安全,无异常。任务完成。” 通讯器里传来清田确认的声音,标志着研究所内部威胁暂时解除。

流川甚至没有回应。

任务完成的信号刚一确认,他近乎狼狈的立刻离开现场。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受惊的野兽,低吼着冲出了阴暗的地下通道,一头扎进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流川握紧方向盘,烦躁地用力甩了甩头。

耳边似乎还留有那个男人呼唤自己名字的滚烫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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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引擎的咆哮撕裂了归途的寂静,流川的心跳却比引擎声更乱。

回到家,小明治早已在临时保姆的看护下熟睡。流川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冰凉的婚戒,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焦灼。

最终,像是被什么驱使,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连接磐石内部通讯的加密平板。

屏幕亮起,一条内部状态更新跳入眼帘:

【Doc Sendoh 伤口二次崩裂,情况稳定。已按预案转移至 A7 安全屋。安保等级提升至 Crimson。清田小队驻守。】

清田在守着他。他没事。

流川按下关闭键。

屏幕瞬间暗下去,连同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沉入深潭。

他起身走向浴室,打开花洒,让冰冷的水流冲刷掉指尖残留的硝烟味和……那点不该有的心悸。

---

翌日,流川完成了一个短途高价值物品押送任务,紧绷的神经在任务结束时才稍稍松懈。他坐进驾驶座,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查看。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

三个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但那串数字流川已经刻在了脑子里——是仙道。

还有一个是三井的。

流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先给三井回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三井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流川,你很忙么?”

“嗯。什么事?”流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没什么大事……”三井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泽北他们的消息吗?军部那边……有联系过你吗?都快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流川回答得干脆利落,心头却掠过一丝疑虑。三井的语气有点怪。

“哦……没有啊。”三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有空带Meiji来家里玩,好久不见还挺想小家伙。”

“嗯。”流川应了一声。

三井沉默了一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挂了电话。

流川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几个来自仙道的未接来电上。

那家伙又想干什么?伤口崩了还不安分?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流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车窗外幼儿园附近街道的景象。

不对。

平时这个时间相对安静的街道,此刻却聚集了不少人。几条刺目的白色横幅被高高拉起,上面用猩红的油漆写着触目惊心的标语:

【信息素干预是亵渎!净化异端!】
【保护孩子,远离人造性别混乱!】

是“净化之手”的游行。人群情绪激动,口号声隐隐传来,甚至有小规模的推搡,几名警员正努力维持着秩序。

流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起。仙道的事被瞬间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不安——小明治!

他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冲向幼儿园的方向。

最近接送儿子的路上,流川敏锐地察觉到一直有人不远不近地跟车尾随。幼儿园门口也有两个专业级别的安保人员常驻。

他知道那是磐石的人,是阿牧,应该说……是仙道在暗中安排,保护他们父子。虽然不愿承认,但在这多事之秋,这份保护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缓。

流川心急如焚地赶到幼儿园门口,熟悉的磐石安保人员,却不见踪影。

幼儿园大门紧闭,气氛明显比平时紧张。流川亮明身份,快速通过门禁,直奔小明治的班级。

“流川先生?”年轻的女老师看到流川,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您……来接Meiji?”

“他人呢?”

“啊?Meiji……已经被接走了啊。”老师困惑地看着他,“就在大概二十分钟前。”

流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骇人的冷厉:“谁接走的?!”

老师被他骤变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说:“是……Meiji的叔叔啊。那位先生……个子很高,头发很特别,竖起来的……笑起来很温和。Meiji一看到他,就特别高兴地扑过去喊‘叔叔’!他还准确说出了Meiji的过敏史和您的手机号码,我看Meiji认识他,很亲近的样子,他又说是您临时有事,拜托他来接一下……”

仙道彰!

怒火如同火山岩浆爆发,流川沉着脸,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他顾不上再听老师解释,转身大步冲出幼儿园,抄起手机,火冒三丈地回拨仙道的号码。

“嘟……嘟……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油浇在怒火上。流川狠狠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这个混蛋……他到底想干什么?!

流川不假思索地拨通了阿牧的加密线路:“牧前辈,给我仙道彰现在安全屋的地址。”

电话那头的阿牧似乎早有预料,沉默了一瞬,报出了一个精确的坐标地址,末了,又忍不住补充了句,语气无奈:“流川,他伤没好透……你……下手轻点。”

流川直接挂断。

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车子朝着阿牧提供的坐标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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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位于城市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仓储区深处,经过重重身份验证,流川才被允许进入核心区域。清田信长守在厚重的金属门外,看到一脸煞气的流川,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表情尴尬又紧张:“流川……那个……”

流川根本没看他,一把推开虚掩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门内的景象让他瞬间顿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布置得简洁却舒适的空间,光线柔和。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盘腿坐在一起。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小明治正坐在地毯上,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手里举着一个刚刚拼好的,结构精巧的木质小机器人。

而他旁边的仙道彰,脸色依旧苍白,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右肩的绷带在领口处隐约可见。他脸上带着流川许久未见的纯粹而放松的笑意,正耐心地指导明治怎么让机器人“走路”,他小心翼翼地避免右肩用力,动作难免僵硬,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像一根细小的软刺插进了流川狂怒的心底,带来奇异的痛楚和荒谬感。

“Papa!”小明治率先发现了门口的父亲,立刻丢下玩具车,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抱住了流川的腿,“Papa你来啦!叔叔带Meiji玩机器人,叔叔还给Meiji吃好吃的布丁!没有奶油的!”小家伙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分享着快乐。

流川一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那温软的小身体真实的存在,悬着的心才重重落回胸腔,随之而来的是后怕和愤怒。凌厉如刀的目光狠狠刺向缓缓站起身的仙道。

仙道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流川眼神的瞬间消失了,只余平静的坦然。他朝站在角落满脸尴尬的清田使了个眼色。

清田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的笑容,从流川怀里接过还有些懵懂的小明治:“Meiji乖,跟清田叔叔去隔壁玩一会儿新玩具好不好?你Papa和仙道叔叔……有话要说。”

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高大的男人,空气瞬间凝滞。

“仙道彰。”流川冷着脸掰了掰手指,眉头紧锁打量眼前浑身都是漏洞的病人。

“给我一个不出手揍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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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仙道没有回避流川的怒火,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目光坦荡地迎视着流川。

“因为危险升级了,流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净化之手’的手段比预想的更极端,最新的宣言里,明确提到了要‘清除污染源及其关联血脉’,他们很有可能知道了你我的关系,知道明治的存在,已经锁定了你和明治,作为打击我和药剂最有效的突破口。今天下午,磐石截获了针对幼儿园的潜在威胁情报,级别极高,我联系不上你,我……我不能赌!一秒都不能!”

他顿了顿,看着流川眼中翻腾的怒意,语气诚恳沉重:“我知道擅自接走Meiji,触犯了你的底线。我道歉。但我请求你,暂时放下对我的成见。”

仙道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的筹码:“让我……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的责任?”流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神更加锐利,“你凭什么?”

“就凭我给了他一半的生命。”仙道的声音陡然提高,压抑已久的痛苦喷薄而出,“就凭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就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因为你我的恩怨,暴露在那些疯子的枪口下!“

仙道的胸膛因激动而起伏,牵扯到伤处,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但眼神里的执拗却像磐石一样坚定。

他平复了心情,放缓了语气,目光越过流川,仿佛穿透厚重的墙壁,看向隔壁房间的儿子:“我缺席了Meiji的生命太久……错过了他所有的第一次。作为他的生父,保护他远离致命威胁,是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也是必须履行的责任。”他声音放得更低,带着近乎卑微的郑重,“一切以Meiji的安危为先。这里是磐石最高级别的安全屋,尚未激活,让他留在这里,等风波过去。我保证,这期间我会用一切手段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你……可以留下来看着他,或者随时带他离开,只要你认为安全。我只需要一个……能让我履行这份责任的机会。”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散漫和算计,只剩下为孩子的安危而燃烧的焦灼和身为人父的脆弱。

流川站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终于,流川紧抿的薄唇微动,声音冷硬:“好。”

仙道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流川接着开口:“但是,约法三章。”

“第一,安全屋期间,所有行动指令,包括起居饮食,对外联络,安保措施,由我全权掌控,你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盯着仙道,眼神不容反驳。

仙道没有丝毫犹豫:“可以。”

“第二,在Meiji面前,你只能是‘叔叔’。永远只能是‘叔叔’。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放弃对泽北明治生父监护权。他是我和Eiji的儿子,这一点,不会变。”流川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仙道的脸色一变,喉结艰难地滚动。他看着流川沉默了几秒,最终缓慢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我放弃,只是……叔叔。”

“第三,”流川的目光扫过这间封闭的屋子,“安全屋内,你我之间,静默。井水不犯河水。非必要,无交流。”

仙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平静。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明白。”

条件达成,流川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向清田带着小明治离开的方向,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小明治正被清田逗得咯咯笑,看到流川,立刻张开小手:“Papa!”

流川紧绷的脸色在面对儿子时略微缓和,他走过去弯腰抱起小明治:“走了,Meiji,睡觉。”

小家伙玩得正开心,不情愿地伸手朝客厅里的仙道求救:“Papa,再让Meiji和叔叔玩一会儿嘛……”

“明天再玩。”流川的声音不容置疑,抱着儿子径直走向安全屋内部的卧室,将仙道探究的目光彻底隔绝在门外。

厚重的隔音门在流川身后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仙道一人。

他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原地静默了很久,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小明治身上淡淡的奶香和他欢快的笑声。

最终,仙道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客厅角落的医疗箱。他拿出一个密封的小型注射器——那是强效的Alpha信息素抑制剂。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仙道没有丝毫犹豫,卷起右臂的袖子,将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自己的静脉。随着药液的注入,他周身那如同深海般强大而沉郁的Alpha信息素气息,退潮般迅速消散收敛,直至近乎消失。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看了一眼流川紧闭的房门,嘴角再次勾起苦涩的弧度。

静默,是吗?

井水不犯河水?

他全盘接受。

这是他的赎罪,也是他唯一能靠近的方式。

为了能留在这堵墙后,守护着墙内的两个人,他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信息素没有Alpha侵略性的安静的影子。

他用一管冰冷的抑制剂,将自己汹涌的Alpha信息素和所有翻腾的炽热情感,一同死死锁进了躯壳的最深处。

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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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按照磐石的重新调度,流川理所当然地从清田手里接下了仙道近身防护的任务,清田转为核心区域外围安保,和流川交接的时候,清田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说了句:“早知如此,何必绕一个大圈……”看着流川眼里射过来的冷刀,清田谨慎地掐住了话题,打了个哈哈,几乎是唱着小曲逃离了多事之秋。

安全屋的日子被精准切割。

流川划定了活动范围:他带着小明治在主卧,仙道占据次卧,客厅是公共区域,浴室分好了各自的使用时间。

泾渭分明,不可越界。

仙道恪守着“静默协议”,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大部分时间,他沉默地待在次卧,或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看书,收敛了所有属于Alpha的气息,深海般的信息素近乎消失。他注射的强效抑制剂带来了明显的副作用:持续的疲惫感、偶尔的低热和难以集中精神。

流川只当是仙道的枪伤后遗症,他冷眼旁观,看着仙道在陪小明治拼图时,手指会不易察觉地微颤;看着他在书房处理文件时,会突然停下,揉着额角闭目养神,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

流川没有询问,只是在小明治缠着“叔叔”玩闹太久时,会更强硬地将儿子带开,留下一句冰冷的“他需要休息”。

仙道总是沉默地接受,眼神平静无波,望向小明治时才泄露出不加掩饰的温柔和满足。但流川转身离开时,似乎感觉到一道沉静的目光,克制地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他强迫自己忽略。

小明治成了安全屋唯一的光源和噪音。他对这个“叔叔”的依赖与日俱增。仙道似乎有无穷的耐心和奇思妙想,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变出有趣的玩具,讲出引人入胜的故事。流川乐得轻松,坐在稍远的沙发上,目光看似落在手中的格斗杂志上,耳朵却无法屏蔽儿子清脆的笑声和仙道低沉温和的回应。

久违的家庭“温馨”在静默中流淌。或许是这难得的平静麻痹了神经,连日紧绷的疲惫终于压垮了意志,流川靠在沙发上午睡,枕着小明治的欢笑声沉入了梦境。

梦里是刺眼的阳光,空旷的后院。三个小小的身影——童年的流川枫、泽北荣治和仙道彰。地上划着三道歪扭的线。

“比谁的飞机飞得远!”Eiji兴奋地跳脚,手里捏着刚折好的尖头飞机,“我肯定是第一!”

Kaede抿着嘴,眼神专注,正一丝不苟地压平自己那架飞机的折痕,头也不抬:“赢的是我。”

Akira站在稍远处,手里捏着一张色彩鲜艳的包装纸,慢悠悠地折着,嘴角噙着笑,似乎对输赢浑不在意。

“开始!”Eiji大喊一声,用力掷出飞机。Kaede紧随不甘落后地紧随其后,两架尖头飞机破空而去,几乎是并驾齐驱,最终“啪嗒”、“啪嗒”先后落地,距离差之毫厘。两个孩子立刻冲过去,趴在地上用小树枝比划着,争论谁更远几分,小脸争得通红。

Akira这才慢条斯理地举起他刚折好的飞机——那是一架结构精巧带着双层翼的漂亮家伙。他轻轻呵了口气,手腕一扬,飞机带着优美的弧度,直直冲上天空,飞得又高又飘,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

“哇!”Eiji和Kaede都忘了争吵,仰头看着。

然而,那漂亮的彩色飞机在最高点盘旋了一下,忽地被一阵风吹歪了轨迹,不偏不倚,“咔”地一声,卡在了高高的槐树枝杈间。

“啊!卡住了!”Eiji惋惜地叫,继而叉着腰骄傲地声明:“你出局了,还是我赢!”

Akira耸耸肩,脸上没有丝毫懊恼,反而朝看过来的Kaede,露出了带着点狡黠的温暖笑容。

梦中的自己怔怔地看着槐树枝头彩色飞机下的明亮笑容,竟忘了和Eiji争论输赢,胸口像有蝴蝶纷飞。

流川猛地惊醒。

客厅里,现实的声音清晰传来。

“叔叔,这样折对吗?”小明治的小奶音带着困惑。

“这里,要压紧一点。”仙道的声音很低,很耐心。接着是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流川坐起身,目光沉沉地投向客厅地毯。小明治正撅着小屁股,努力地按着一张彩纸。仙道盘腿坐在他对面,神情温和专注。他拿起小明治折得歪歪扭扭的飞机,手把手地教孩子轻轻一掷。飞机软绵绵地滑出去一小段,落在茶几脚边。

“Meiji的飞机!”小明治咯咯笑着拍手。

仙道笑着重新拿过一张纸。他的手指在彩纸上翻飞,动作带着伤后的滞涩,但依旧精准纯熟,一架结构相对复杂的带尾翼飞机在他手中成型——依稀是梦里那架彩色飞机的影子。

“叔叔飞!和Meiji比赛!”小明治拍手。

仙道对着飞机哈了口气,手腕一抬,就像流川记忆里的动作,将那纸飞机朝上方轻轻送出。飞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空中飘去。

“咔哒。”

纸飞机不偏不倚,卡在了客厅那盏枝形吊灯上。

“啊!卡住了!”小明治惋惜地叫起来,小手指着吊灯,“叔叔拿!Meiji要!”

仙道仰头看着那卡住的飞机,嘴角勾起无奈又宠溺的弧度。他站起身,伸手抬高手臂去够,动作明显牵动了右肩的伤处,眉头瞬间蹙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白了几分。

流川一言不发地上前,站在仙道的身边,伸长手臂,精准地一把将卡在水晶间的纸飞机抓了下来,动作利落干脆。

冷冽的雪松气息在仙道的身边稍瞬即逝。

仙道看着他,眼波一荡,弯起唇角,露出梦中那个彩色飞机下的明亮笑容:“谢了。”

流川一时间有些恍惚,接着迅速避开了仙道的目光,也没回应那声道谢,将纸飞机塞进眼巴巴等着的儿子手里:“拿去。”

他径直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大杯水,仰起脖子直直灌了下去。

胸中沉睡已久的蝴蝶,缓缓振翅,蠢蠢欲动,慢慢地,趋于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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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流川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他很少睡过头,最近平静的时光让他有些渴睡。意识慢慢浮出水面,客厅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和低低的说话声。

他推开卧室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顿住。

开放式厨房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忙碌。仙道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腰上系着流川那条印着Q版狐狸的围裙,微微弯着腰,正指导着身边的小明治做煎蛋。而小明治理所当然地顶着用发蜡精心抓出来的迷你版朝天发,几缕不服帖的黑毛倔强地翘着。

“对,轻轻打进去,别怕。”仙道的声音温柔,手虚护着小明治握着鸡蛋的小手。小明治全神贯注,小脸紧绷,小心翼翼地将蛋液磕进平底锅,发出“滋啦”一声响,他立刻兴奋地小声欢呼。

仙道侧过脸,看着小明治那得意的小模样,苍白的脸上绽开赞许的笑容。小明治也仰起头,咧开嘴,露出了几乎和仙道如出一辙的带着点狡黠的露齿笑。

一大一小两个刺猬头,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流川靠在门框上,没动,也没出声。

“好了,Meiji的太阳蛋!”仙道用锅铲小心地铲起那个形状不太规则但很完整的煎蛋,放进盘子里。小明治立刻撒起小脚丫啪嗒啪嗒就往卧室方向跑:“Papa!Papa起床!Meiji和叔叔做的早餐!”

“嘘……”仙道连忙轻声叫住他,食指放在唇间,“Meiji让Papa多睡一会儿,好不好?这些年,他带你……很累了。”

小明治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

流川心中某根弦被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他悄无声息地退回门内,轻轻掩上门,只留一条缝隙。

外面传来仙道温和的声音:“来,看叔叔把柠檬切开,挤一点点汁在蛋上,会更香。”接着是刀切砧板的轻响。

“Meiji,看,”仙道开口: “叔叔先切了两片柠檬放在Meiji的盘子里,又切了两块柠檬放在叔叔的盘子里,从叔叔的盘子里给了一片给Meiji,Meiji现在一共有几块柠檬?“

“一、二......唔...”小明治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苦恼。

仙道失笑,耐心地引导:“别急,手指头也可以帮忙。”

“一、二、三...四?”小明治费劲地掰着胖乎乎的手指。

仙道无奈地揉揉眉心,试图换个方式循循善诱:“不对哦, Meiji这么聪明,能进那么好的幼儿园,面试的时候老师一定问过类似的问题吧?Meiji是怎么回答的?”

小明治理直气壮地大声说:“Papa说了!不会就笑!” 他仰起小脸,对着仙道龇牙,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带着点耍赖意味的、和仙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噗……”饶是仙道再克制,也被小家伙正大光明的“作弊”方式逗得差点破功。

流川在门后无声地闭了闭眼,额角青筋跳了一下。他猛地拉开了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直接从仙道手里拿过一片柠檬,精准地塞进了儿子还在龇牙笑的小嘴里。

“唔!”小明治猝不及防,被酸得小脸皱成一团。

仙道看着流川,下意识地想开口:“Meiji他.……”

话没说完,流川头也没抬,反手又将另一片还滴着汁水的柠檬片,带着点泄愤的力道,直接按在了仙道微张的口中。

冰凉的触感瞬间封住了仙道所有的话语。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瞳孔微缩,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流川冷峻的侧脸。柠檬汁沾湿了他的唇瓣,带着奇异的酸楚和甜蜜。像一滴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心间,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流川做完这一切,看也没看仙道瞬间变得复杂的眼神,仿佛只是处理了两个吵闹的物件。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盘仙道刚煎好的形状完美的煎蛋上——蛋白边缘焦黄酥脆,中心的蛋黄圆润饱满,仙道甚至用番茄酱在蛋白上画了一个上扬的微笑弧线。

流川盯着那个碍眼的“微笑煎蛋”,眉头紧锁,用手不满地撸了撸儿子头上的发胶。没好气地瞪了对面的仙道一眼。

仙道终于回过神,默默抬手抹掉唇上的汁水,喉结滚动,咽下那口酸涩。他看了看流川盯着煎蛋的冷脸,又看了看小明治顶着刺猬头无忧无虑的笑脸,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将流川面前盘子里的那个“微笑煎蛋”翻了个面。

笑脸被盖在了下面。

流川依旧没看他,只是拿起叉子,动作利落地狠狠戳向了那块翻过面的煎蛋。

仙道隐隐觉得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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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安静被加密通讯器的低鸣打破。仙道在次卧接通了磐石和阿牧的定期通讯,低声讨论着药剂上市的最终评审流程和“净化之手”的最新动态。流川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格斗杂志,翻页的声音清晰规律,对次卧传来的模糊对话置若罔闻。

通讯结束不久,神宗一郎提着医疗箱准时出现,进行仙道肩伤的例行检查。

“Doc,伤口恢复不太理想。”阿神的声音透过未完全关严的门缝传来,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低烧也没完全退,这是潜在感染的征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的免疫功能被削弱了,我毕竟不是专业医生,只能给一点护理建议。”他顿了顿,“必须格外小心,伤口绝对不能进水。日常生活避免抬臂动作……有必要的时候,别逞强,请人帮忙。”

“嗯,知道了。”仙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敷衍,轻描淡写,“我会注意。”

客厅里,流川翻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规律。

***

入夜,水声淅沥。轮到仙道使用浴室。

次卧的门虚掩着,流川坐在客厅的阴影里,目光落在虚无的某一点。浴室的水声持续响着,间或有几声压抑的细微抽气声。

时间流逝。水声停了很久,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流川叹了口气,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浴室,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门内,仙道刚艰难地脱掉上衣,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正面对着镜子。暖黄的灯光下,右肩缠绕的绷带边缘果然洇出了一小片可疑的淡红水痕,伤口处的皮肤红肿明显。他左手拿着一块毛巾,正试图别扭地擦拭后背,动作牵扯到伤处,眉头紧锁,额角沁着汗珠。看到突然闯入的流川,仙道身体瞬间僵住,镜子里映出错愕的眼神。

流川的目光在他肩头的绷带和那片水痕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更冷。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了浴室。几秒钟后,流川拿着厨房用的保鲜膜卷又闯了进来。

仙道还僵在原地,毛巾尴尬地搭在臂弯。

“转过去。”流川命令,声音硬得像冰。

仙道喉结滚动了一下,依言慢慢转过身,将受伤的右肩和后背暴露在流川视线下。他能感觉到流川靠近带来的微冷气息,以及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雪松信息素——即使隔着一尺距离,也让他被抑制剂压制的Alpha本能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悸动。

流川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他扯下一大截保鲜膜,迅速而严密地缠绕在仙道右肩的绷带外层,一圈又一圈,确保完全覆盖住伤口和绷带边缘,隔绝水汽。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隔着保鲜膜触碰到仙道肩颈处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仙道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流川的动作很快,但仙道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节奏似乎也乱了一拍。

最后流川俯下头用嘴咬断保鲜膜的边缘,滚烫的鼻息喷在仙道胸口,他急切地转身就走,顺手“砰”地一声带上了浴室门。

狭小的浴室里,只剩下仙道一人。他背对着门,低头看着自己右肩上那层被严密包裹的保鲜膜。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皮肤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指尖温热的触感和磨人的灼热。

保鲜膜紧紧包裹的感觉,像是那个黑发男人带着强制意味的无声拥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流川身上撩 人的气息。他猛地抬手,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拧开了花洒开关。

冰冷的水流兜头浇下,激得他浑身一颤。他仰起头,紧闭着眼,任由冷水冲刷着身体,试图浇熄心底那团因对方突然靠近和触碰而骤然升腾起的、不合时宜的燥 热和悸动。水声哗哗,掩盖了他陡然变得粗 重的呼吸。

浴室外,流川背靠着门,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隔着那层薄薄的保鲜膜触碰到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温和肌理的坚实触感。他闭上眼,眉心紧蹙,胸膛微微起伏,努力平复着刚才那短暂接触带来的不该有的紊乱和身体深处一丝隐 秘的躁 动。

一门之内,水流声掩盖着压抑的喘息。
一门之外,寂静中只有隐忍的深呼吸。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静默协议下各自汹涌、各自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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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安全屋的早晨温馨宁静。

仙道坐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陪小明治拼一副巨大的恐龙拼图。他动作很轻,尽量避免抬臂,只在小家伙卡住时,用没受伤的左手点一点正确的位置,眼角微微上扬:“试试这里?”小明治便恍然大悟,咯咯笑着把拼片按下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晨光里投下欢乐的剪影。

流川靠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对角落的互动视若无睹,只有在小明治兴奋地举着拼好的霸王龙头向他炫耀时,才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难得的宁静很快被加密通讯器的蜂鸣撕裂。阿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安全屋门口,脸色凝重。

仙道和沙发上的流川都是一凛。

“Doc 仙道……”阿牧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小明治,表情晦涩:“我们进去谈。”

流川见状不妙,赶紧起身抱起懵懂的儿子,看着次卧门在眼前重重关上。

阿牧带来的消息冰冷而残酷:福田在前往数据中心的途中遭遇“净化之手”精心策划的汽车炸弹袭击,当场身亡。

仙道背对着阿牧,站在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阿牧以为他会崩溃。当他转过身时,脸上没有泪痕,只有被抽干了血色的苍白和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

“磐石的分析?”仙道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疲惫的沙哑。

“示威升级。目标明确,逼你现身或彻底退缩。”阿牧沉稳地判断:“评审进入最后72小时关键期。我的建议:继续蛰伏。让磐石处理后续,把葬礼办成一场‘缺席的控诉’,舆论同样有效。”

仙道缓缓摇头,目光锐利:“缺席的控诉,远不如一个活靶子站在他们面前有力。阿福不能白死。他们想要制造恐慌?我给他们这个机会。”他顿了顿,看向阿牧,“公关窗口期,我的出现是最好的催化剂。我出席葬礼,亲自送阿福……最后一程,并召开媒体发布会。这是最优解。磐石接不接?”

阿牧盯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权衡片刻,重重颔首:“接!但安保级别提到最高。清田带另一组人留守安全屋,确保明治绝对安全。你身边……”他目光投向紧闭的次卧门。

“流川和明治留下。”仙道斩钉截铁,“这是我的底线。外面风险太大,他们不能暴露。”

阿牧没有反驳:“明白。磐石会安排。”

***

入夜,安全屋一片寂静,弥漫着无声的沉重。小明治被早早哄睡。流川靠在主卧门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一丝极淡的烟草气息。

流川蹙眉。他循着烟味,悄无声息地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仙道没有开灯,只坐在窗边的阴影里。窗外的微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肩膀塌陷下去,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任由烟雾在指间缭绕、升腾、消散,仿佛那点微弱的红光和吸入肺部的苦涩气息,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流川推门进去,径直走到仙道面前,伸出手将他唇间那支快要燃尽的烟抽走。

仙道猛地回神,抬头看向流川逆光的脸,嘴角扯出疲惫又自嘲的弧度:“抱歉……熏到你了?我这就……”他以为流川是来制止他吸烟的。

却见流川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在黑暗里低沉平静:“给我一支。”

仙道彻底愣住,眼底是真实的错愕。他看着流川,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过去。

流川接过,就着仙道那支即将燃尽的烟点燃。橘黄的火苗跳跃了一瞬,照亮两人近在咫尺又模糊不清的脸庞,随即熄灭,只剩下一点火光在流川指间亮起。他没有吸,只是夹着烟,沉默地站在窗边,与仙道并肩看着窗外沉寂的夜景。

烟草苦涩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弥漫,混合着窗外湿冷的夜风。没有言语,只有指尖那点微弱的光和升腾的烟雾,成了这沉重夜晚唯一的连接。

仙道侧过头,看着流川在黑暗中冷峻模糊的侧影。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喉结滚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流川紧抿的薄唇上。

想要靠近

想要确认这份无声的陪伴是否真实……

哪怕只是廉价的慰藉。

仙道气息微乱的俯首,流川向旁边侧开了半步,避开了他无声的靠近,抬手将指间那支只燃了一半的烟,干脆利落地按熄在窗台上。

“明天葬礼和发布会,”流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也斩断了刚才那丝暧昧的靠近,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我跟你去。贴身。”

仙道被瞬间拉回现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带着模糊的期冀:“你……是在担心我?”

流川不置可否,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沉默了一阵,淡淡地开口:“我很久没有Eiji的消息了。磐石信息网广,正好出去打听一下。”

仙道眼底那点微光熄灭,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

他笑了笑。

“……好。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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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福田的葬礼在城郊墓园举行。天空阴沉,细雨如丝。

磐石的安保力量如同铁桶:外围是穿着便衣的队员混在人群中;制高点有狙击镜的冷光一闪而过;几辆伪装成工程车的信号干扰车停在路边;阿牧坐镇指挥车,神宗一郎则作为医疗和近身护卫,寸步不离仙道左右。流川如同仙道的影子,保持半步距离,墨镜后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跟着仙道一齐坐上了防弹轿车。

墓园入口聚集着黑压压的示威人群,高举着猩红的“净化异端”、“捍卫自然法则”标语,口号声被雨声和磐石队员构筑的人墙隔绝在外,只留下模糊的喧嚣。媒体的长焦镜头对准入口,记者们低声议论,普遍猜测Doc仙道不会在这种高压下冒险现身。

当黑色的防弹轿车在严密护卫下缓缓驶入墓园时,现场出现了一瞬的寂静。车门打开,仙道一身肃穆黑衣,脸色苍白严肃,在阿神和流川一左一右的护卫下,稳步踏上湿漉漉的石阶。镜头疯狂闪烁,示威人群爆发出更激烈的叫嚣。流川身体绷紧,不着痕迹地将仙道护在更内侧的角度,他能感觉到仙道步伐的虚浮和压抑的愤慨。

仙道走到福田的墓碑前,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角,那双惯常带着散漫笑意的深邃眼眸,此刻沉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面对墓碑上好友的遗照,掠过深重的痛楚与刻骨的寒意。他放下白菊,转过身,面对镜头和远处的喧嚣,没有用扩音器,声音却穿透了雨幕,清晰、犀利、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们杀了一个只想帮助别人获得选择权的人,用死亡制造恐惧,是因为他们害怕选择。害怕【人性】战胜他们信奉的弱肉强食的【兽性】。”仙道停顿,目光如炬:“信息素干扰剂,不是对自然的亵渎,不是造成现有秩序的混乱,它赋予的是选择的权利,是抵抗命运强加的所谓‘天性’,释放属于‘人’的意志——选择成为谁,是你的自由,而非所谓命定。这药剂,就是射向兽性牢笼的第一颗子弹,我仙道彰,奉陪到底!”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疯狂的闪光灯和媒体席压抑的骚动。舆论的天平,在仙道悲壮的现身和强硬的宣言中,开始无声地倾斜。

***

发布会结束,人群疏散。仙道被迅速转移至附近一家磐石控制的酒店顶楼套房,等待更隐秘的返回路线。

电梯无声上升。密闭空间里,流川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紧绷的弦快要断裂。仙道的呼吸比平时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搭在电梯扶手上的那只手,颤抖得愈发明显。他微微阖着眼,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极力压制的不适。

“叮。”顶楼到了。

仙道几乎是立刻睁开眼,强撑着挺直脊背,大步走向套房大门。阿牧亲自在门口接应,锐利的目光在仙道脸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Doc仙道,辛苦了。房间已经检查过,安全。你们先休息,转移安排在午夜后。”

仙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

套房宽敞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此刻却无人欣赏。

“流川,”仙道背对着流川,极力维持平静,透着虚弱的紧绷,“我有点累,想独自休息一下。你……自便。”

流川站在玄关处,目光沉沉地落在仙道僵硬的背影上。他自然注意到了仙道异常的虚弱。莫名的烦躁和他不愿深究的担忧悄然升起。但仙道明确表达了“独自休息”的意愿,流川强行压下询问的冲动,只冷冷地应了声:“嗯。”

阿牧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流川,阿神来了,给Doc仙道做例行检查。”

流川打开门,神宗一郎提着标志性的医疗箱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冷静无波的样子,对流川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客厅里的仙道。

看到阿神,流川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阿神是专业的,有他在,仙道的身体状况应该能得到及时处理。

流川不再停留。他确实有私事要处理——趁着这个空隙,联系三井寿。泽北已经失联太久,军部那边杳无音讯,这反常的寂静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需要确认,哪怕是最坏的消息。

他转身走向套房配备的另一个小会客室,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动静,迅速拨通了三井的电话。

***

神宗一郎放下医疗箱:“Doc,请坐下。我需要检查你的伤口和体征。”

仙道依言坐下,动作僵硬迟缓。阿神的手指隔着纱布按压伤处时,仙道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伤口愈合不良,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阿神的视线直直刺入仙道强作镇定的眼底,“你长期注射强效Alpha信息素抑制剂。”阿神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而且剂量不低。这就是你免疫功能被削弱的真正原因。”

仙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沉默。他垂下眼帘,默认了阿神的判断。

“为什么?”阿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你知不知道压制自己的Alpha本能,尤其是面对一个……特定对象时,会带来多严重的反噬?抑制剂只能暂时压制,被压抑的本能会像弹簧一样积蓄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它会让你的易感期更……狂暴,更失去理智!”

仙道抬起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决绝:“我知道风险。但我必须这么做。”他看向紧闭的小会客室门的方向,声音低哑,“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他身边。才能遵守那个‘静默协议’。我不能……让我的信息素干扰他,更不能……再次伤害他。”

阿神看着他,眼神复杂。片刻后,他冷冷开口:“你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抑制剂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和身体创伤,你的Alpha信息素正处于极不稳定的临界点。你需要立刻再注射一剂抑制剂,强行压下去,撑到转移。否则,一旦在这里失控……”

后果不言而喻。在这个密闭空间里,面对流川枫,一旦仙道易感期汹涌而至,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仙道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请求:“帮我……阿神。再给我一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他抬起左手,那只手无法控制颤抖,根本无法进行精准的注射操作。

神宗一郎沉默地看着他,缓缓打开医疗箱,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密封的针剂。

“好。”

仙道如释重负,闭上眼,等待着能将他从失控边缘拉回的熟悉的液体注入体内。

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静脉。

只是一个吐息间,仙道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狂暴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血管,那不是抑制剂带来的安抚,而是点燃炸药桶的引信。

“呃——”仙道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一股属于顶级Alpha的庞大信息素——如同被压抑多时的深海火山轰然爆发——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侵略性和最原始最滚烫的占有欲,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那不再是沉郁的深海,而是沸腾咆哮的熔岩之海。

“你……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仙道难以置信地瞪着阿神,猩红的血丝瞬间布满他的双眼,理智的堤坝在汹涌而至的本能狂潮前摇摇欲坠。

神宗一郎缓缓退后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残忍的笑意,与他平日温和冷静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诱导剂。”阿神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恨意和快意,“Alpha信息素诱导剂,专门催化易感期并百倍放大其强度的……好东西。你不是最喜欢控制全局吗?每个人,包括你自己,都是你达到目的的棋子罢了。阿福……不该死,他只是你庞大棋局里一枚微不足道的弃子,对吗?”

仙道痛苦地弓起身子,体内的信息素如同失控的反应堆,疯狂冲撞着他的理智和肉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掠夺、占有!而那个“特定对象”的气息,此刻如同最致命的催情剂,隔着门板都让他疯狂。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试图用剧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阿神冷冷地看着仙道在欲望与理智的地狱中挣扎,欣赏着他痛苦扭曲的表情,从容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流川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流川君,”阿神的声音透过听筒,平静中带着刻意的焦急,“请立刻来Doc的房间!他的情况非常不好,伤口引发了严重并发症,我……我快控制不住了!”

不等流川回答,阿神立刻挂断了电话。他看向因为听到“流川”名字而信息素更加狂暴、几乎要扑过来的仙道,嘴角勾起冰冷而恶意的弧度。

“Doc,好好享受这份‘礼物’。现在,让我看看,在汹涌而至的‘兽性’面前,你精心维护的‘人性’,还能剩下几分?”

Chapter 34

Summary:

本章涉及强制爱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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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别过来!!”仙道的嘶吼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濒临崩溃的狂躁,如同受伤野兽的垂死挣扎。

强大到令人窒息的Alpha信息素如同海啸般穿透门缝,狠狠撞在流川的腺体上,比当年分化期被强行标记时更甚,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沉寂的Omega腺体在疯狂悸动,被这绝对强势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强行唤醒,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难捱的酸麻。

阿神反锁了门,冰冷的镜片后是毫无波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实验。他退后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选择权在流川。

流川站在房门前,清晰地听到了仙道用尽最后理智发出的警告。进去,就是踏入一头被彻底激起性欲的顶级掠食者的领地。

他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扇被他锁住的房门。只不过,这次在门内挣扎的,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开的一瞬间,流川就被仙道狂暴的信息素冲击得呼吸一窒,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

房间内一片狼藉。昂贵的装饰品碎了一地,沙发被掀翻,窗帘被扯下半边。仙道彰背对着门口,跪坐在那片狼藉中央,听到了开门声,猛地回过头。

流川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那是一双彻底被兽性占据的眼睛,燃烧着原始的、疯狂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欲望火焰。所有的温文尔雅、散漫从容都消失殆尽。

“滚……”仙道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最后一个破碎的字眼,对抗着体内疯狂叫嚣着扑上去的本能。

流川没有退。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将阿神冰冷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流川向那个失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狂暴的信息素就浓烈一分,狠狠刺入他的皮肤和神经。流川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脚步虚晃,身体内部的欲火也被迫点燃,隐秘的部位涌出大量用于交合的黏液,踉跄着停下了脚步,在距离仙道一步之遥的地方,调动全身的意志力,释放出自己凛冽的雪松Omega信息素试图安抚。

“仙道彰……看着我。”

这声呼唤,像一阵清风吹进仙道混沌的意识,狂暴的猩红瞳孔中,闪过短暂的迷茫和挣扎。

下一秒,仙道体内的信息素因为流川靠近的巨大刺激,变得更加狂暴混乱。

“想要……想要你……小枫”男人声音嘶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和偏执。

就在流川以为他认出自己的瞬间,仙道像一头蓄势待发肌肉贲张的猎豹,朝他猛地扑了上来,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流川狠狠掼倒在地,沉重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滚烫的狂暴信息素瞬间将他彻底笼罩。

“我的……”男人滚烫的唇舌狠狠碾上流川的颈侧,牙齿撕咬着正疯狂跳动的敏感腺体,留下刺痛和灼热的印记。双手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流川挣扎的手腕,粗暴地按在头顶的地毯上,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流川的骨头。

“放开!”流川奋力挣扎,屈膝狠狠顶向仙道的腹部。但此刻的男人失去了痛觉,足以让常人昏厥的重击只是让他身体晃了一下,反而激起了更凶残的兽性。仙道更加用力地压制住流川,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吻如同雨点般粗暴地落在流川的脸上、颈间,用力撕扯着他的衣襟。

“不放……”仙道在流川耳边喘息着,嗓音嘶哑破碎,透着深入骨髓的偏执和满足,“抓住了……就不会再让你走了……小枫……你是我的。”

流川的挣扎在顶级Alpha的绝对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冰冷的雪松信息素在狂暴的深海熔岩中节节败退,被吞噬,被同化。腺体传来被反复噬咬的刺痛和被强行拖拽进欲望漩涡的沉沦感。愤怒、屈辱、还有身体深处被强行点燃的背德快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仙道……彰……你他妈……清醒点!”流川的嗓音带着情动的湿润和愤怒的喘息,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疯狂的掠夺,仙道一把扯掉了他的裤子,手指探向早已泥泞的后穴搅了搅,意乱情迷地放在唇边舔了舔淋漓的汁水。

“你明明……也等不及了吧……小枫。”

仙道解开自己的裤子,释放出硬挺的粗壮性器,带着灼人的温度,不容抗拒的狠狠抵在流川泥泞的入口反复磨蹭,突然重重地耸腰,顺利地连根没入。

“呃……仙道.....彰!停下!” 流川的喘息沉重而破碎,带着被侵犯的愤怒和颤抖,他屈膝试图再次顶开身上沉重的躯体,却换来更凶狠的压制和更深的侵入。

仙道将性器插进流川的最深处,感受着被温暖紧致的器官紧紧包容的美妙感觉,俯身去吻向他献祭出脆弱咽喉的Omega,快意地感受着猎物的身体因为自己赋予的快感而颤栗,居高临下地盯着流川不知道是噙着怒火还是欲火的漂亮黑眼睛,开始凶狠地挺腰。

还不够

远远不够

想要彻底碾碎他坚硬的外壳和自尊

让他彻底臣服

想要进入的更深

深到对方再也无法逃开。

仙道疯魔了一样将性器一次又一次狠狠钉入流川的身体,试图强行叩开那紧闭的门扉,每一次撞击都让流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开.....打开.....给我.....”仙道猩紅的眼晴死死盯着流川,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他将性器不断地向前推进,粗暴地进犯最深处秘密的窄小入口。那是生殖腔,也是被彻底占有终生烙印的终极象征。

流川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弦。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被强行进入生殖腔,意味着更彻底更难以磨灭的羁绊。

“不……你他妈敢……”愤怒的抗拒从流川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扭身,不顾手腕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狠狠一肘撞在仙道受伤的右肩上。

“呃—!”仙道发出痛苦的闷哼,未愈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从胳膊蜿蜒流了下来。

流川一愣,硬生生收住了攻击,用力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仙道看着身下黑发男人熟悉的不甘心的绝望表情,倏然清醒过来,被欲火烧红的眼眸深处掠过自我厌弃的痛苦。

他猛地抽出了性器,伸手狠狠抓向自己的后颈那个正疯狂鼓胀突突直跳的Alpha腺体。

毁掉它。

毁掉这个让他变成野兽的源头。

只有彻底毁灭罪恶的根源,才能终结这场对爱人的凌迟。

手指深入皮肤,腺体鲜血淋漓。

“住手!”流川的瞳孔骤然缩紧,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攥住仙道插入自己血淋淋腺体的右手。

“你敢!”流川暴怒,他死死扣住仙道的手腕,翻过身用身体重量将自残的男人压制住。

“听着!”流川俯视着身下的仙道,霸道地宣告着主权:“你的命,你的腺体……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包括你自己!”

仙道的挣扎在流川这声暴喝下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那双被兽性占据的猩红瞳孔里,属于“仙道彰”的意识挣扎着汇聚。

流川不再压制仙道,松开了钳制。

他微微抬起身,以近乎献祭的姿态,缓慢地主动向后塌下了腰肢。

甜美诱人的Omega信息素,如同初春的雪水,带着凛冽的纯净和不可思议的温柔,从流川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 对于陷入狂暴易感期的顶级Alpha来说,无异于在干涸的沙漠中投下了甘霖,在毁灭的烈焰中降下了冰雪,瞬间穿透了仙道被兽性蒙蔽的感官,直抵他灵魂的最深处。

“……小枫?”仙道不可置信地确认。

流川没有回答。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汗湿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维持着彻底敞开的姿态,如同献祭的圣徒,无声地接纳了仙道所有狂暴的痛苦欲望。

仙道喉间发出近乎呜咽的呻吟,带着多年渴望成真的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滚烫的唇虔诚地印在流川汗湿的额角,然后沿着他优美的颈线一路向下。

仙道的动作变得温柔,唇舌膜拜般舔舐过自己之前留下的每一个印记,仿佛在无声地道歉和安抚。滚烫的性器,带着易感期特有的惊人尺寸和灼人热度,温柔又缓慢地重新顶开为他敞开的湿软入口。

他看着身下的黑发男人蹙紧眉,表情似痛非痛,强迫自己停下动作,静默在令他癫狂的体内。

“继续。”流川咬紧了下唇。

得到允许的仙道渐渐加重了力道,逼出了流川破碎的呻吟,他本能地向生殖腔深处一寸寸地重重推进,最终彻底嵌入深处,被狭窄的器官挤压到汹涌射精,发出了一声如同解脱的满足喟叹。

“小枫.....”仙道紧紧抱着身下同样被他催至高潮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流川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流川同样汗湿的皮肤上。

他的信息素不再狂暴,而是如同退潮后的深海,沉静、醇厚,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失而复得的满足,温柔地将流川彻底包裹。

流川的身体在极致高潮的紧绷后,渐渐松弛下来,破碎的喘息也慢慢平复。他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应仙道的呼唤,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仙道埋在他颈间汗湿的朝天发上。

如同默许。

体内的性器不舍得退出,只是懒洋洋的几个来回抽动渡过余韵,还没来的及软下去的东西又再次坚挺。

他知道,以仙道的状况,今晚还没结束,夜还很长。

……

不知过了多久。

被反锁的套房里,狂暴的风暴终于停歇,只剩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极致交融后的平静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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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清晨,顶楼公寓的敲门声克制而急促,是磐石内部的特有节奏。

流川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沉重感瞬间被警惕取代,身体比思维更快地绷紧。他掀开被子坐起,动作牵扯到某些难以启齿的酸胀,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门外,牧绅一沉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是我,阿牧。”

流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赤脚下地。丝绒被单从身上滑落,露出精悍却布满暧昧红痕的胸膛和腰腹。他瞥见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掉了好几粒纽扣的衬衫,此刻像块破布一样挂在他身上,领口大敞,锁骨和脖颈上印着清晰刺目的吻痕和齿印,有些地方甚至泛着淤紫。他面无表情地胡乱拢了拢衣襟,遮住最不堪的几处,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门口。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门外的阿牧正要抬手再敲,动作顿在半空,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流川:凌乱的黑发,白皙的脸上晕着可疑的潮红,敞开的衬衫领口下那片触目惊心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顶级Alpha和Omega激烈交缠后的浓烈信息素余味。

阿牧那张万年不变的沉稳脸上,罕见地裂开一丝缝隙。他目光在流川颈间那圈深紫色的掐痕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迅速移开,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尴尬地开口:“流川,仙道他……情况怎么样?”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联想的词汇。

流川侧身让开通道,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醒了。”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阿牧点点头,迈步进来。几乎同时,浴室的门被拉开。

仙道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丝绒浴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同样带着抓痕和咬痕的结实胸膛。湿漉漉的黑发不再张扬地竖起,温顺地贴在额角,几缕发梢还滴着水。与流川的疲惫狼狈截然不同,他脸上带着近乎餍足的神采,眼神锐利明亮,如同饱食后休憩的猛兽,慵懒中透着强大的压迫感。

流川带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仙道目光先是落在流川裸露的脖颈上,眼底暗流汹涌。

浴室的门重重关上,随即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

“情况有多糟?”仙道开门见山,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刺阿牧,瞬间驱散了室内所有残留的暧昧气息,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压力。

阿牧的神色立刻沉凝下来,歉疚地微微颔首:“Doc仙道,很抱歉。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人。”

仙道眉峰微挑,眼神更冷。

“神宗一郎,”阿牧吐出这个名字,语气沉重,“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庆幸的是,经过初步审讯,确定他不是‘净化之手’的人。”

仙道瞳孔骤然收缩:“私人恩怨?”

“是。”阿牧点头,眉头紧锁,“超出磐石的情报范围。阿神和福田……关系匪浅,远超我们之前的判断。福田的死,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认定是你间接害死了福田,认为你利用了他,利用了磐石,最终却没能保护好他最重要的人。”

空气瞬间冻结。仙道下颌线绷紧,眼神沉郁下去。

阿牧看着仙道欲言又止:“阿神在公寓私自安装了摄像头,录制了一段昨晚的……视频,上传到了社交网络。”

仙道脸色一变。

他猛地抬眼,目光死死锁住阿牧:“流川……他也在视频里?”

“不幸中的万幸,”阿牧话锋一转,带着庆幸,“阿神的目标只是你,Doc仙道。视频……他做了技术处理。【受害者】面目被刻意模糊处理过,声音也做了扭曲。技术团队分析过,无法辨认具体身份。阿神……说到底,他只想毁掉你。流川没有被直接卷入舆论风暴的核心。”

仙道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浴室门。

“现在麻烦的是,”阿牧挠头,“阿神将他录制的……那段视频,上传到了多个匿名社交平台。虽然磐石在全力封堵、删源,但传播速度太快,范围太广了。现在舆论……彻底哗然。”

阿牧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视频里……你处于极度狂暴的易感期状态,攻击性极强,信息素失控……极具兽性特征。舆论现在一边倒地攻击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说你高喊着打破兽性牢笼,自己却兽性大发,强行霸占身边的Omega保镖……”阿牧下意识朝浴室的方向瞟了一眼,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净化之手’更是抓住这点疯狂煽风点火,质疑药剂的正当性和你的道德基础。情况……非常被动。”

仙道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用力到泛白。

“离药剂上市最终评审,只剩不到48小时。”阿牧语速加快,带着紧迫感,“Doc,我们需要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危机公关,扭转舆论……”

“我心里有数。”仙道打断他:“我来处理。”

下一秒。浴室的门再次打开。

流川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所有疲惫和情绪都被彻底抹去,衬衫扣到最上一颗,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脖颈间所有的痕迹。他又变回了那个磐石安保最顶尖的、沉默寡言的保镖。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装备袋,动作利落地检查着里面的武器和通讯器,姿态专业而漠然。

“牧前辈,”流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接下来行程?”

阿牧立刻收敛心神,恢复指挥状态:“Plan C。立刻转移,从酒店内部秘密通道撤离,返回A7安全屋。流川,你全程贴身护卫Doc仙道。清田小队在安全屋待命,确保明治安全。”他快速下达指令,目光在流川和仙道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安全第一。出发。”

仙道看着流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卧室去换外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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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防弹轿车如同幽灵,平稳地滑行在通往安全屋的秘密道路上。

车内无人说话。

仙道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眉头却始终紧锁着,显然在思考应对舆论风暴的策略。流川坐在副驾驶,侧脸面无表情地对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车子在一个路口遇到红灯停下。

流川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一家24小时便利药房的招牌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停车。”流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司机一愣,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里的仙道。

仙道也睁开了眼,带着询问看向流川。

“一分钟。”流川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径直走向那家药店。

很快,流川的身影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白色小塑料袋。

他拉开车门,坐回副驾驶,随手将那个小袋子扔在了自己脚边的装备袋上,动作随意得就像扔一包纸巾。

“开车。”流川的声音毫无波澜。

引擎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仙道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个白色塑料袋上。袋口没有完全封紧,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方形纸盒的一角。

即使隔着距离,仙道也清晰地看到了纸盒上的印刷字。

【Omega紧急避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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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安全屋的门锁发出轻微“咔哒”声。流川带着一身湿冷的夜气踏入玄关,身后跟着脸色惨白如纸的仙道。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冲过来,带着哭腔一头扎进流川怀里。

“Papa! Papa不要Meiji了!”小明治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鼻涕糊了流川一身,两只小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清田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救命我搞不定”。

流川蹲下身,一把抱起儿子,用大手擦拭小家伙满脸的泪水:“没有。Papa在。”

“Papa骗人!Meiji等了好久好久……天都黑了……叔叔也不见了……”小小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两个支柱同时消失了一整天,小明治的委屈早已超越了极限。

“是叔叔不好,让Meiji等急了……”仙道彰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一把将哭泣的小家伙抱离流川的怀抱,“看,叔叔和Papa这不是回来了吗?”

动作间,他几不可察地闷哼一声。流川看着仙道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右肩。衬衫下的绷带恐怕又洇开了。那人明明痛得脸色煞白,却固执地不肯放手,笨拙地用下颌蹭着小明治汗湿的发顶,低低地哼着不成调的安抚音节。

流川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玄关柜前,将自己带回来的药房纸袋里,拿出刚买的消毒液,绷带卷和一小盒口服止痛药,走到了仙道的身边。

仙道抱着还在抽噎的小明治,闻声抬头,看到流川手中的东西时,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错愕。

他刚刚下车是去为自己买药?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酸涩瞬间冲上喉咙,堵得他一时失语。

“处理一下。”流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下巴朝仙道受伤的右肩扬了扬。他拉开仙道外套的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小心避开小明治,露出了里面被暗红血渍浸透的绷带一角。

仙道抱着小明治的身体僵了一下,看着流川低头撕开新绷带包装的利落动作,喉结滚动:“你……不必亲手做这些。”

“磐石的医疗资源,我不放心。”流川头也没抬,语气坚决:“以后你的药,我经手。” 阿神换药剂的阴影,一次就够了。他不会让那种事再次发生在仙道身上。

流川拿起消毒棉开始清理伤口,冰冷的药水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时,仙道抱着小明治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牙关紧咬才没发出痛哼,额角冷汗滚落。他怀中的小明治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压抑的痛楚,不安地动了动。

“别动。”流川的声音低了一个度,不知是对仙道说,还是对小明治说。他加快了手上清理的动作,麻利地用新绷带重新包扎好伤口。末了,顺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连同那盒口服止痛药一起推到仙道面前。

仙道看着被包扎得干净利落的伤口,又看了看眼前的水和药,目光落在流川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哑声挤出两个字:“……谢谢。”

流川没有回应,朝仙道伸出手:“Meiji给我。你去休息。”

仙道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明治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已经哭累了趴在他肩头睡着了,带着奶香的呼吸喷在耳边。他舍不得放手。

流川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

最终,仙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小明治,轻轻放进流川的臂弯里。

***

次卧的房门紧闭。

仙道没有开灯,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疲惫而沉郁。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录制键,眼神直视镜头,深邃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海,带着沉重的痛悔和破釜沉舟的坦诚。

“我是仙道彰。”他开口,字字清晰,“关于今日网络流传的所谓‘受害者’视频,我在此郑重回应。

我必须向另一位‘受害者’公开道歉。他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是我年少至今未曾放下的执念。我们……曾有过一段无法定义的过去。”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仙道自己心中也激起千层浪,带着刻骨的眷恋和痛楚,“我们相识于微时,本该拥有最平凡也最珍贵的相守。然而,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他青春期的第二性征选择关键期……我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一个源于年轻、源于自私、源于对信息素诱惑完全失控的错误……我的行为粗暴地、不可逆转地干扰了他的选择路径,彻底剥夺了他自主选择命运轨迹的权利,强行将他拖入另一条从未设想的轨道……从某种角度说,我是个罪无可赦的【Rapist】”

他直视着镜头,仿佛要穿透屏幕:“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是一个罪人。一个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的……罪人。这个罪名,我背负至今,并将背负一生。”

“这份罪孽,如影随形,折磨了我整整三年。我远走他乡,把自己关进实验室,没日没夜地研发信息素干扰……我带着信息素干扰剂回来,并非为了名利。这是我的赎罪之路。”仙道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希望,这份迟来的药剂,能给现在的年轻人一个真正的、不受任何外力干扰的‘选择权’。希望他们能自由地选择成为谁,自由地选择所爱之人,自由地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永远地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录制结束。仙道将这段没有任何修饰、直白到近乎残忍的“谢罪书”上传至个人账号。

这不仅仅是对公众的交代,更是他积压多年、无处宣泄的忏悔,像是一封跨越漫长时光、孤注一掷投向流川枫最沉重也最赤裸的……情书。

声明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舆论场掀起滔天巨浪。

仙道毫不避讳的自我定罪,将那段被恶意引导的视频,还原成了带着血泪的私人悲剧。理解、同情、对“净化之手”暴行的愤怒,以及对仙道这份沉重“赎罪”的复杂情绪,开始压倒性地逆转之前的声讨。公众的同情心和对“自由选择”药剂意义的重新审视开始占据上风,磐石的公关团队迅速跟进引导,“自由选择”成为了新的热点标签。

***

夜色彻底笼罩安全屋,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落地灯。小明治白天受了惊吓,此刻终于完全放松下来。他洗得香喷喷的,穿着小睡衣,挤在仙道和流川中间的地毯上,小小的身体蜷着,像只温暖的小动物。

流川处理完安全屋的警戒布防,正在沙发上看书,仙道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本彩绘本的《小王子》,低沉舒缓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

小明治的脑袋顶在仙道的大腿上,随着故事的节奏一点一点,显然困极了。而他的两只小脚丫,则随意信任地搭在了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流川的腿上。

流川没有看书,也没有看仙道。他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儿子安稳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在暖光中显得异常柔和。

仙道念完一个段落,声音渐低。他垂着头,目光长久地流连在小明治恬静的睡颜上,指尖轻柔地拂过孩子柔软的发丝。然后,仙道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孩子小小的身体,看向坐在另一侧的流川。

流川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昏黄的光线下,在熟睡孩子温热的身体上方,无声地交汇。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那些横亘的冰山、刻意的静默、沉重的过往,在这一刻被这奇异的安宁和孩子纯粹的呼吸声彻底消融。

仙道微微倾身。

流川没有动。

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珍重和试探,隔着熟睡的小明治,落在了流川微凉的唇上。

没有深入,只是短暂的贴合,像一片羽毛拂过心湖。

流川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个迟来太久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触碰。

【小狐狸对小王子说,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世界里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你世界里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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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边境,代号“秃鹫”潜伏点,凌晨3点。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低矮掩蔽所的帆布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冻土和血腥气混合的刺鼻味道,浓得化不开。深津一成,泽北荣治挤在唯一一盏煤油灯摇曳的光晕下,巨大的作战地图铺在弹药箱拼成的临时桌面上。

地图上,代表敌军指挥部的红色标记被重重圈起,像一颗毒瘤,嵌在敌占区心脏地带。

“两个月,”深津的声音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指尖划过地图上代表他们曲折渗透路线的虚线,最终停在红圈,“折了过半兄弟,才摸到这个位置。”他抬起头,煤油灯光在他沉稳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明天,就是拔掉它的时候。”

泽北的指关节用力按在指挥部标记上,指节泛白。他脸上涂着厚厚的迷彩油,掩盖了疲惫,但那双圆眼睛里燃烧着孤狼般的狠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心似箭。

“情报确认,目标就在这里。‘秃鹫’计划,凌晨4点30分,准时发动。”

深津拿起代表行动小队的几枚金属棋子。“河田带队A组,从西侧断崖索降,直插通讯枢纽。”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松本带队B组,从东侧排污管道潜入,目标是弹药库和备用电源。”又一枚棋子落下。“野边带C组,地面佯攻,吸引正面火力。”

他的手指移向地图上方一片开阔的、标注着密集防空火力的区域,拿起两枚孤零零的棋子——一枚刻着深津的名字缩写,一枚刻着泽北的。

“我们,D组。高空伞降,落点就在指挥部正上方。”深津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任务:制造最大混乱,吸引所有防空雷达和火力,给ABC三组创造突入机会。生还率……”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无限趋近于零。但这是唯一能让其他尖刀插进去的办法。”

诱饵。最耀眼,也最致命的诱饵。

泽北看着那两枚代表自己和深津的棋子,落在象征着死亡陷阱的红圈正上方,咧开嘴,露出个混合着野性和疯狂的笑容,白牙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够刺激!干完这一票,就能回家了!”他用力拍了拍深津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晃了一下,“一成,打完仗,我请你喝最烈的酒!”

深津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泽北看表。距离行动发起,不到两小时。

两人沉默地回到各自的角落。狭小的掩蔽所里,挤满了和衣而卧、抓紧最后时间休息的队员,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咳嗽此起彼伏。空气里是汗臭、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深津粗糙的手指探入最里层作战服的口袋,摸出一个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的金属烟盒。他打开烟盒,里面没有烟,只有一张被小心塑封起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三井寿穿着为婚礼特意定做的深灰色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嘴角噙着那抹风流不羁又无比耀眼的笑意,正对着镜头举杯。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闪光灯下反射着一点微光。

泽北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金属身份牌。冰冷的金属被体温焐得温热。

他按开卡扣,里面那张小小的照片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他能清晰地勾勒出每一个细节:流川微微低头看着怀里小明治的冷峻侧脸,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自己硬挤进去的半张傻乎乎的笑脸。

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照片上流川的轮廓,仿佛能触摸到那熟悉的冷冽气息。然后,他低下头,将冰凉的金属牌,连同上面承载的所有思念与眷恋,极其珍重地、无声地印在自己的唇上。

黑暗中,传来深津低沉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和罕见的自嘲:“两个月了,音信全无。三井那家伙,大概……早就另找男人了吧?毕竟……”他顿了顿,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他那方面的需求,一向……挺大的。”

泽北将身份牌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真实的痛感。他没有看深津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帆布和漆黑的夜空,投向遥远的、有着温暖灯光和牵挂之人的地方。

“我们会回去的,一成。”泽北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异常清晰,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信念,像是在对深津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对着照片上的人立下誓言:“一定。”

***

都市,磐石一级安保解除后的第三天,上午。

信息素干扰剂在汹涌的舆论关注下顺利上市。

初冬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透过干净的玻璃橱窗,洒在药店里排列整齐的货架上。

流川穿着低调的深色外套,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他站在一排崭新的印着显眼“信息素干扰剂(青春期分化期辅助选择)”蓝色标签的药剂货架旁,目光平静地扫视着。

仙道站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同样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货架。他右肩的伤在精心的护理下,已基本不影响行动,只是脸色依旧比常人苍白几分。

货架前,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Beta少年,穿着校服,脸上带着点忐忑和兴奋的红晕,正仔细阅读着药剂说明。他身边站着一个气质温和的女性,大概是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鼓励着。少年深吸一口气,拿起两盒药剂,走向收银台。

另一边,一个穿着时尚气质干练的年轻Alpha女性,没有任何犹豫,利落地拿起一盒干扰剂放入购物篮,动作洒脱。还有一个面色略显阴郁的Omega青年,在货架前徘徊了许久,最终也伸手拿走了一盒,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抓住了某种希望。

收银台前很快排起了小小的队伍。虽然网络上依旧争论不休,甚至有零星抗议者在药店外举牌,但店内,是实实在在,沉默而坚定的选择。

仙道看着那几个拿着蓝色盒子走向收银台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里,那些沉重的阴霾似乎被这冬日暖阳驱散了些许,流露出释然的欣慰。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流川。

流川的目光也恰好从那些选购者的背影上收回。两人的视线隔着帽檐的阴影,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没有言语,无需言语。

那一眼里,有尘埃落定的平静,也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突然,仙道口袋里的加密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阿牧发来的信息:【目标区域外有可疑人员聚集,安全起见,立即撤离。】

仙道收起手机,低声道:“牧前辈的信息,该走了。”

流川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旁边的医用敷料货架,脚步却自然地走了过去。他动作利落地拿起几卷透气绷带、一盒防水敷料和一小瓶强效消炎喷剂,又补充了几盒之前仙道常用的口服止痛药,这才转身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前,流川将药品放在传送带上。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收银台旁边开放式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各种品牌和口味的安全套。视线在那些包装上短暂地流连了一瞬,快得几乎难以捕捉。

仙道站在他身侧,精准地捕捉到了流川那一瞬间的目光停留。他微微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带着促狭的笑意,拂过流川敏感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低语:

“我喜欢柠檬口味的。”

Chapter 38

Summary:

本章涉及婚内出轨/ntr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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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流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帽檐下露出的耳廓边缘迅速晕开一抹薄红。他没有回应,利落地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装满药品的袋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药店,只留给仙道一个冷硬挺直的背影和微红的耳尖。

仙道看着他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口罩下的嘴角无声地勾起,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和更深的灼热,慢悠悠地跟上。

药店外,阿牧那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早已停在路边。阿牧亲自坐在驾驶座,神情肃穆。流川拉开后座车门,将药品袋随手放在脚边,坐了进去。仙道紧随其后,坐在他旁边。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阿牧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情况有点变化。”阿牧沉稳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透过后视镜看了仙道一眼,“刚刚收到外围布控的消息,‘净化之手’几个核心成员的行踪有点反常。为了安全起见,临时更换落脚点。小明治那边清田已经安全转移了。”

仙道点点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没有异议:“听你安排。”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流川靠在椅背上,帽檐压得很低,开口询问:“牧前辈,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阿牧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向流川,那张向来淡漠的脸上隐隐不安。

“流川,”阿牧带着歉意回答,“我动用了磐石所有能触及军方的人脉,甚至走了几条非常规的线……但泽北他们执行的那个任务……”他顿了顿,压低了语气,“军方那边的消息封锁是最高级别,滴水不漏。只知道他们两个月前就深入了敌后腹地,任务代号‘秃鹫’,级别绝密。至于具体位置、人员状况、任务进展……没有任何有效信息反馈出来。就像……石沉大海。”

石沉大海。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流川心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瞬间沉凝下去,焦灼而沉重。

一只带着薄茧、温热的手,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伸过来,覆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是仙道。

仙道用掌心包裹住流川紧绷的拳头,指尖在他冰凉的指节上轻轻摩挲。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小枫。”

***

新的安全屋位于一个成熟的高档社区深处,独栋别墅结构,安保系统由磐石重新布设过,级别略低于之前的堡垒,但胜在空间宽敞,生活设施齐全,也更像“家”。最让小明治惊喜的是,一楼有一个专门为他布置的、堆满崭新玩具的明亮游戏房。

小家伙被清田送过来时还有点懵懂,但看到满屋子的玩具和熟悉的“Papa” “叔叔”,立刻欢呼着扑进了仙道的怀里。仙道陪着他在地毯上疯玩了大半天,搭积木城堡、开小火车、扮演恐龙大战,耐心十足。流川则靠在游戏房门口,沉默地看着,偶尔在小明治跑得太快时提醒一句“慢点”。

巨大的兴奋消耗了小家伙的精力,晚饭刚过,小明治就趴在仙道怀里,揉着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很快沉沉睡去。流川走过来,动作自然地从仙道怀里接过睡得香甜的儿子,将他抱回二楼布置温馨的儿童房,仔细掖好被角。

安顿好儿子,流川独自回到主卧。夜色已深,别墅里一片寂静。他毫无睡意,泽北的杳无音信让他心中像压着一块巨石。流川赤着脚,无声地走下楼梯,想去厨房倒杯冰水。

黑暗中,他刚摸到水杯,一具温热的胸膛便从背后贴了上来。

仙道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后面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流川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颈侧。

“别想了。”仙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Eiji 他……从小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一头撞到底,偏执……但强悍。”他收紧手臂,将流川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尽力分担他所有的忧虑,“他是我见过的最像‘太阳’的人,生命力旺盛得可怕。他答应过会回来,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

流川的身体在他怀里有些僵硬,却遵从本能没有抗拒。

仙道的话像带着魔力,一点点撬动着他的心防。黑暗中,泽北那张总是眼神坚定灿烂笑容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需要知道泽北的平安,特别是在和仙道……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

他需要站在泽北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而且,”仙道顿了顿,“这次药剂上市,接触了不少政府高层。我也托了一些……特殊渠道,在想办法打听‘秃鹫’任务的情况。虽然军方封锁严密,但总会有缝隙。再等等,也许很快就会有转机。”

流川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向后靠在了仙道坚实温热的胸膛。沉重的焦虑感,在仙道郑重的许诺和温暖的怀抱里消散了大半。他轻轻吁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怀中人的软化,仙道的心跳悄然加速。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流川微凉的耳垂。

“小枫……”低哑的呼唤带着情动的蛊惑。

流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的欲火。

“等等……”

“我不想再等了,小枫……”仙道坚持不放手,舌头继续在流川的耳边描摹:“当初,我就不该等……”

再说,【他】……等了吗?

仙道执拗地向沉默的黑发男人索吻,这一次,流川没有避开。他微微侧过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仙道的唇。

一个带着冰水凉意的吻,却如同点燃了干柴烈火。

压抑已久的情感和劫后余生的渴望瞬间爆发。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唇舌带着近乎啃咬的力道疯狂纠缠,在寂静的厨房里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暖昧声响。流川被仙道转过来,重重按在冰冷的料理台上,冰水杯被碰倒,水渍蜿蜒流淌。仙道滚烫的手掌探进流川的衣摆,抚上他劲瘦柔韧的腰线,引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唔……”流川的喘息被仙道更深的吻堵住。

两人跌跌撞撞地离开厨房,在黑暗中凭着本能和渴望,一路撕扯着彼此的衣物,唇齿交缠,肢体纠缠,像两头在荒原上互相撕咬又互相依偎的困兽,最终一同摔进了仙道次卧那张宽大柔软的床里。

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吟交织。仙道滚烫的掌心抚过流川汗湿的脊背,带着薄茧的指腹流连在敏感的腰窝,流川的回应同样激烈,修长有力的双腿缠上仙道的腰,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放纵,指尖陷入对方紧实的背肌。

情热正酣,仙道俯身,滚烫的吻沿着流川绷紧的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就在他即将更进一步,手指探向隐秘的入口时——
流川猛地抓住了仙道的手,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和一丝残留的清明:“不……行。”

仙道的动作骤然停住,撑起身体,在昏暗中凝视着流川。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流川同样汗湿的胸膛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情欲的火焰,却也清晰映着流川此刻的抗拒。

“没有……安全套。”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

仙道克制地缓缓从流川身上撑起,拉开了两人身体的距离,让微凉的空气涌入这方寸之地。

黑暗中,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流川汗湿地贴在额角的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小枫,”仙道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情欲未褪的颗粒感,却异常清晰郑重,“看着我。”流川的睫毛颤动,对上了仙道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眸。

“我想和你做爱……一直。你和我,是平等的,小枫。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从来都是。在这张床上……你来主导。”

仙道的目光紧紧锁住流川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所以,要不要继续,由你决定。做爱的方式,也由你来定……只要你喊停,我立刻停下。”

他微微低下头,俯首含住了流川的性器。

***

边境,代号“秃鹫”行动发起地,凌晨4:30分。

引擎的轰鸣撕裂了死寂的雪夜。巨大的军用运输机如同钢铁巨鸟,在凛冽的寒风中拔地而起,载着D组最后的希望,冲向被厚重云层和敌方雷达笼罩的死亡空域。

机舱内,红灯闪烁,警报声尖锐刺耳。剧烈的颠簸中,深津一成和泽北荣治最后一次检查伞包和装备,脸上涂满厚重的迷彩油,只露出两双燃烧着孤狼般狠厉与平静赴死的眼睛。

“高度8000!接近目标空域!准备——!”机长的吼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响。

舱门在刺骨的寒风中轰然洞开,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下方是漆黑一片、如同巨兽蛰伏的大地,远处敌军指挥部零星闪烁的灯火像是地狱的入口。

“D组!跳!”深津的声音在狂风中依旧沉稳如磐石,带着最后的指令,第一个毫不犹豫地冲向舱门,纵身跃入无边的黑暗。

泽北紧随其后,咧开嘴,对着狂暴的气流和下方未知的死亡,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疯狂的灿烂笑容。他最后亲吻了一口胸前的号码牌,刚要纵身一跃。

下一秒,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夜空中炸开。

巨大的火球瞬间吞噬了那架钢铁巨鸟,刺眼的光芒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燃烧的机体碎片如同陨星般,朝着黑暗死寂的大地,凄厉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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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流川又梦回了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

阳光依旧白得晃眼,蝉鸣聒噪。空旷的后院,泥土被晒得发烫。

三个小小身影的视线跟随着那架彩色的纸飞机划出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直冲上天空,飞得又高又飘,在最高点盘旋,忽地被一阵风吹歪了轨迹,不偏不倚,“咔”地一声,卡在了院角那棵高大老槐树最高的枝杈间。

“啊!卡住了!”Eiji 惋惜地叫起来,随即叉着腰骄傲地声明:“你出局了,还是我赢!”

Akira 耸耸肩,脸上没有丝毫懊恼,反而朝着走过来的 Kaede,露出带着点狡黠的温暖笑容:“算了。小枫喜欢?我再给你叠一个。”

Kaede 小脸一绷,嗤之以鼻:“不要。下次,我绝不会输。”

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又偷偷瞟了一眼那高高挂在槐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彩色纸飞机。那抹鲜艳的色彩,像一颗小小的磁石,无声地吸引着他。

这个小动作,被旁边一直关注着他的 Eiji 敏锐地捕捉到了。

Eiji 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发亮,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二话不说,猛地冲向那棵高大的槐树,手脚并用,灵活地嗖嗖往上爬。

“Eiji!快下来,危险!”Akira 吃了一惊,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高声示警。

Kaede 也猛地回头,乌黑的眼睛愕然又焦急:“喂!你干什么?!”

Eiji 充耳不闻,眼里只有树梢上那架彩色的飞机,他越爬越高,粗糙的树皮蹭破了他的膝盖和手心也毫不在意,终于够到了那最高的枝杈,小心翼翼地将那架彩色纸飞机取了下来。

“小枫!拿到了!”Eiji 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利品,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小脸满是骄傲,洋溢着耀眼的阳光笑容。

突然,脚下踩着的树枝“咔嚓”一声断裂,Eiji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小小的身体猛地失去了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高高的树梢直直坠落。

“Eiji——!!!”

***

Eiji——!!!

流川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被冰冷的汗水浸透,梦里Eiji 坠落的身影还在眼前晃动,巨大的不安扼住了他的喉咙,压住了他的胸口。

突然,胸口那沉重的包袱有了实感,真实的稚嫩哭声在耳边响起。

“Papa……Meiji 梦见Dada了,Meiji想 Dada!Dada 什么时候回来呀?呜呜呜……”

流川惊魂未定地低头,只见小明治不知何时爬上了大床,大概做了噩梦,正趴在他身上撒娇求抱抱。

“Meiji……”流川下意识地搂紧儿子,试图安抚,嗓音还带着被噩梦惊醒的沙哑。

“咯吱”——他感觉身边的床垫明显动了一下。

流川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只见仙道正半撑着身体坐起在他身边,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被子滑落至腰间,露出紧实的腹肌和线条流畅的胸膛。他显然也是被小明治的哭声吵醒,睡眼惺忪,头发凌乱地翘着几缕,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慵懒和餍足。

小明治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家伙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大眼睛困惑地眨了眨,看看自己赤着上身的 Papa,又看看 Papa 身边同样没穿衣服的叔叔,小脑袋瓜显然无法理解眼前这超越他认知的场景。

他抽噎着,小手指着仙道,奶声奶气地问出了致命的问题:

“为什么……叔叔睡在 Papa 的床上呀?”

空气瞬间凝固。

流川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头顶,昨晚激情的碎片和仙道的体温瞬间变得无比清晰而滚烫。

他看着儿子天真又充满疑问的大眼睛,再看看身边同样僵住的仙道,平生第一次急着找出正确答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恨不得徒手劈出一条地缝把枕边的男人给活埋了。

仙道倒是反应极快,干咳一声,脸上迅速堆起僵硬的温和笑容:“呃……叔叔……叔叔在和 Papa 玩一个……嗯……大人的游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像 Meiji 和叔叔玩躲猫猫一样。”

“玩游戏?”小明治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什么游戏?Meiji 也要玩!”

小家伙破涕为笑,完全没觉得这解释有什么不对,手脚并用地从流川身上爬起来,像条灵活的小泥鳅,哧溜一下就钻进了流川和仙道之间那尚有余温的被窝里,小脑袋在两人中间拱来拱去,兴奋地嚷嚷:“Meiji 也要玩!和 Papa、叔叔一起玩游戏!”

流川:“……”

仙道:“……”

看着儿子在自己和仙道中间拱来拱去的小脑袋,感受着旁边光溜溜的仙道瞬间的僵硬和灼热的体温,再想到自己此刻也是一丝不挂,流川只觉得头皮发炸,一股混合着羞耻、慌乱和尴尬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踹在旁边仙道光裸的腰侧。

“唔!”仙道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直接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咚”的一声狼狈地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叔叔?”被窝里的小明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小脑袋刚想探出出来看个究竟。流川眼疾手快,一把掀起被子,兜头盖脸地将儿子蒙得严严实实,喝道:“不许看,闭上眼睛!”

被子里的小明治眼前一片漆黑,还以为是什么游戏,更兴奋地在被子里扑腾。

摔在地上的仙道龇牙咧嘴地揉着被踹疼的腰,顾不上形象,手忙脚乱地在地毯上抓起昨晚被胡乱丢弃的裤子胡乱套上,连内裤都来不及穿,一把抓起搭在椅子上的衬衫,对着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儿子、脸色黑如锅底的流川投去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主卧,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关上了。

流川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被子掀开,小明治还以为是papa在和自己玩游戏,咯咯笑着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看到空无一人的卧室有些失望。

小家伙天真地询问:“Papa,是Dada回来了吗?他也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游戏吗?”

流川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多希望能回答儿子“是”,喉间滚了滚,最终叹了口气。

“Dada……很快就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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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信息素干扰剂的蓝色包装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各大试点药店的货架上激起了远超预料的涟漪。最初的抢购热潮过后,真实世界的第一批反馈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淹没了网络论坛、新闻评论区和医疗监管机构的邮箱。

赞誉的声音响亮而充满希望:
“我终于能摆脱这具被‘天性’诅咒的身体!选择权万岁!”
“感谢仙道博士!我的孩子不必再重蹈我被迫分化的痛苦!”
“自由不是口号,是这蓝色盒子里的可能性!”

然而,与之相伴的,是更尖锐、更沉重的忧虑和反对声浪,它们不再仅仅来自狂热的“净化之手”,而是来自更主流、更具影响力的阶层——那些掌控着社会话语权的保守派政客、伦理学家和部分忧心忡忡的教育工作者。

一位议员表示信息素干扰剂强大的力量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它确实给了部分人挣脱枷锁的希望,但同时也为强制、诱导、滥用,尤其是针对认知尚未成熟、判断力薄弱的未成年人,打开了地狱之门,强烈要求在药品管控机制出台之前,立刻停止信息素干扰剂的公开贩售。

一夜之间,那个充满希望的小蓝盒在所有的药剂店纷纷下架。

仙道则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内部听证会,阿牧警告他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次听证会的结果,不仅会决定他费尽心血研制成功的信息素干扰剂的存亡,还极有可能会让他本人官司缠身。根据磐石的情报,对方似乎掌握了很多对仙道不利的证据。

仙道表面上满不在乎,流川却发现次卧连续几晚灯火彻夜通明。

看着仙道熬着通红的双眼还要强打精神陪小明治玩耍,流川实在看不下去,以磐石的安防风险等级下调为由,带着小明治搬出安全屋,回自己的家。

仙道找不出借口拒绝,只能拜托磐石在流川家附近布好安防,他依旧挤出时间每天报到,陪小明治玩耍,阅读,填补着父亲角色缺失的空白。流川则恢复了部分磐石的外围警戒任务。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缓慢而平静的按钮。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

泽北依旧杳无音信。连仙道动用新建立的人脉多方打探,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冰冷而官方的“任务信息高度保密,无可奉告”。那份沉重的阴影,如同阴霾,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天下午,流川刚把小明治从幼儿园接回家,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三井寿的名字。

“喂?”流川立刻接通。

“流川,”三井的声音传来,没有了惯常的爽朗,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有空吗?出来见一面?老地方,蓝山咖啡馆。”

流川看了一眼正坐在地板上专心搭积木的儿子:“带着Meiji?”

“不,就我们俩。”三井的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有事跟你说。”

流川眉头微蹙:“好。”

他和三井约定,双方若有了军部的内部消息就第一时间通气。

也许是有Eiji的消息了。

流川将小明治暂时托付给磐石安排的值守安保人员,驱车前往蓝山咖啡馆。

还是那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桌面上。

流川到的时候,三井已经坐在那里了。他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侧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流川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三井才缓缓转过头。

只一眼,流川就察觉到了不对。

三井的脸色不太好。不是憔悴,而是近乎病态的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嘴唇也失了血色。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光彩荡然无存,只剩被巨大压力碾过的颓丧和难以名状的脆弱。

流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习惯性地抽出一支递过去。

三井的目光落在流川递过来的烟上,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戒了。”三井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

流川拿着烟的手顿在半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三井是个老烟枪,瘾很大,以前还总给他递烟。戒了?

三井似乎看出了流川的疑惑,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流川……我怀孕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流川递烟的动作僵住。他墨黑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钉在三井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接着不可置信地落在他穿着西服看上去还很平坦的腹部。

一个Beta男性,怀孕了。

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这几乎违背了生理常识。但流川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这必然与他当初介绍给三井的那条“路”有关。那个关于转变和选择的可能。

那个信息素加强针,生效了。

“我应该恭喜你吗?”

流川记得,三井一直想要和深津有个孩子,这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吧?

但三井的表情却不像是得偿所愿。

果然,三井垂下了眼,手掌小心地抚摸自己的腹部。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苦笑道:“我还以为没有成功,前阵子在健身房锻炼不适晕倒,到医院才发现已经快三个月了。但是,Beta的身体构造还是有先天性缺陷,医生说,着床的位置不好,生下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流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三井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一成杳无音信……我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孩子,该不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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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下班高峰,流川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打开车窗点了支烟。

蓝山咖啡厅里三井的疑问他并没有回答,他知道三井并不需要建议。

三井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漫长的沉默之后,三井还是忍不住找他要了烟,点燃后愧疚地深深吸了一大口,半是满足半是解脱似的吐出缥缈的烟雾。

“我约了后天流产的手术,希望一成……能谅解。”

流川不善言辞,但也知道三井需要安慰,他看着三井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点了点头,平淡地吐出一句:“你的身体,你做主。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流川对自己处事原则的陈述,也是对三井那份沉重决心的尊重。

推开家门,温暖的光线和熟悉的童言稚语瞬间包裹了流川。

客厅里,仙道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和小明治一起搭建一个规模宏大的积木城堡。小家伙兴奋地指挥着:“叔叔!这里!放蓝色的屋顶!”仙道脸上带着专注又纵容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按照“建筑师”的要求摆放积木,动作带着伤后初愈的谨慎。

“Papa 回来啦!”小明治眼尖地发现了他,立刻丢下积木,冲过来抱住了流川的腿。

流川弯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仙道身上。朝天发男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挑了挑眉,无声地询问。

“有消息吗?”

流川摇了摇头,仙道的目光沉了下去,但立刻就打起精神继续陪小明治完成他们的“杰作”。

流川看着客厅里温馨和谐的一幕,忽然想起了咖啡馆里的三井。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不久就要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背负着对爱人可能的怨恨和对自身选择的压力。

就像……当初的自己。

流川的目光落在儿子的侧脸,依稀能看到对面那个男人的影子。

留下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决定。

不是为了泽北的恳求,更不是为了保留和仙道的所谓羁绊。只是在那个混乱绝望的时刻,他最终选择了接受这个强行闯入他生命的意外,承担起这份责任。

仅此而已。

晚餐的气氛有些微妙。仙道很自然地留下一起吃饭,这是个心照不宣的【过夜】信号。

流川沉默地吃着饭,动作却比平时快了些。小明治扒拉着碗里的青豆,小脸皱成一团表示实在吃不下了,流川二话不说地伸过筷子,将儿子碗里剩下的饭菜,连同那几颗讨厌的青豆,一并扫进了自己碗里,下一秒就全部塞进了嘴里。

仙道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咀嚼食物的流川,眼眸里有什么飞快地掠过,最终化为嘴角一抹极淡的的弧度。

小明治被早早哄睡。儿童房的门轻轻关上后,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安静,带着无声的张力。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眼神的确认。仙道站起身,径直走向浴室。流川则沉默地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水流声停下时,流川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擦干手,走向卧室,坐在本来属于他和泽北的床上。

床头柜上还放着他和泽北的结婚照,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家三口照。两人结婚的时候小明治已经出生,他们拍的每一张照片Eiji都坚持要带上这个小家伙。

卧室的门被推开,流川条件反射地将结婚照反扣在桌上。

仙道关门,上锁。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黑暗中,衣物摩挲落地的轻响,身体纠缠的温度渐渐升高,压抑的喘息和隐忍的呻吟,摇动的床板交织成炽热的情歌。

激烈的浪潮终于平息,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呼吸声。仙道侧躺着,手臂依旧占有欲十足地圈着流川的腰。黑暗中,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流川的腰侧轻轻捏了一把,低沉的声音带着戏谑:

“最近……好像长胖了点?腰上的肉捏起来更软了。”

流川闭着眼,没好气地用手肘向后顶了他一下,嗓音噙着情事后的微哑和惯常的冷硬:“床上少废话。”

仙道低笑出声,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流川背上。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流川汗湿的肩窝,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爸妈……从埃及回来了。过两天,想一起吃个饭。”他停顿了一下,气息拂过流川敏感的皮肤,“……到时候,要不要……把我们的事,跟他们挑明了?”

流川的身体在他怀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无形的重量。

仙道并不意外流川的沉默,只是将脸颊更紧地贴着他的后颈,嗅着那混合着情欲气息的冷冽雪松信息素,声音更轻,却带着近乎偏执的笃定。

“等Eiji回来……我也会亲自去跟他挑明。请求他……原谅。”他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欠你的。无论如何,我都……”

“还轮不到你开口。”流川强硬地打断了仙道,带着愠怒。

仙道的话被噎在喉咙里。他沉默了几秒,嘴角在黑暗中勾起苦涩的弧度。

“呵……”他自嘲地轻笑,“知道吗?当初……知道Eiji和你结婚,还给孩子取名【Meiji】的时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坦诚相告:“我……真恨不得杀了他。”

流川的身体彻底僵住。

“但是……”仙道的声音陡然转沉:“Eiji毕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我只希望他平安归来。”他埋在流川的颈窝,梦呓一般叹息:“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

流川没有再说话。黑暗中,只有仙道逐渐变得均匀深长的呼吸声。

确认仙道已经睡熟,流川缓缓地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他坐起身,黑暗中的轮廓沉默得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他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手指在黑暗中摸索,本想找烟盒,却摸到了一个丝绒盒子。

流川拿出盒子,轻轻打开。

盒子放着他和泽北的婚戒。

自从和仙道……在一起之后,他就把它摘了下来。

流川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枚戒指上,指尖无意识地婆娑冰凉的戒圈。

他将婚戒放回盒子,藏在抽屉最深处,拿起烟盒走到阳台。

冰凉的夜风裹挟着未散的烟味吹在脸上,却吹不散胸口莫名的心慌意乱

流川掐灭最后一支烟,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卧室。仙道在熟睡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他刚才躺的位置。

流川沉默地躺下,透过仙道熟睡的面孔,盯着窗帘缝隙透进的一线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在疲惫中模糊。

“砰!砰!砰!”

急促又沉重的敲门声,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凌晨的死寂,也瞬间撕裂了流川浅薄的睡意。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在同一瞬间,身边的仙道也惊醒了,黑暗中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凝重。

磐石的布防没有任何预警,可见来者不善。

流川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动作迅捷无声,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伸手探向床头柜下方——那里藏着一把他从不会离身太远的格洛克。

他示意仙道去隔壁看着明治,自己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来到门后。

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拖延的压迫感。

流川没有立刻开门,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两个身着笔挺军装、帽檐压低的肃穆身影。

那身制服和肩章,流川认得。

他的心,毫无征兆地沉了一下。

流川收好枪,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锁。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为首的军人看向他,端正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流川枫先生?我们是第九战区联络处的。很遗憾通知您,泽北荣治上尉于一个月前执行任务时,战斗机被敌方火力击落。我方部队在夺回该区域后进行了彻底搜寻……”

军人顿了顿,那短暂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窒息。

“……未能寻获泽北上尉的遗体。” 他清晰而残酷地吐出最终判决。同时,另一名军人上前一步,动作庄重地递给流川一块沾染着深褐色污迹的冰冷金属身份识别牌。

“只在坠机核心区域找到了这个。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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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泽北的葬礼在城郊的军人公墓举行。

天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泥土气息和浓重的哀伤。

庄严肃穆的仪式在枪声中开始。两副覆盖着鲜艳国旗的棺椁,并排停放在灵台上。棺椁里是空的,只有象征性的军装和身份牌。泽北荣治与深津一成,被追授战斗英雄称号,个人一等功。

军乐低沉哀婉,身着笔挺军装的仪仗队持枪肃立,枪托在冷硬的地面敲击出沉重而整齐的节奏。

流川枫穿着纯黑的西装,身形笔直得像一柄淬冷的枪。他怀里抱着同样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小明治。孩子似乎被这过于凝重的气氛吓到了,小手紧紧抓着流川胸前的衣襟,大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不安。

仙道彰站在稍远的地方,同样一身肃穆的黑色。他一手扶着几乎站立不稳、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的泽北哲治,另一只手搀扶着掩面低泣,身体颤抖的母亲。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沉沉地落在流川身上。

黑发男人的侧脸线条绷紧,下颌线如同刀刻,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两副棺椁,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承载着巨大悲痛的冰冷躯壳。

他们之间,隔着冰冷的空气,隔着无法逾越的生死,也隔着难以言说的沉重负累。

三井站在流川身边不远,眼圈通红,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他努力挺直脊背,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的崩溃。

冗长的悼词,追忆着两位英雄的生平与功绩。当军官将一面叠得方方正正的国旗,庄重地递到流川面前时,整个墓园只剩下风声呜咽。流川僵硬地伸出手,接过了那面沉重的旗帜,指尖冰凉。

怀里的小明治忍不住这死寂的压迫感,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用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凝固的悲伤:“Papa……Dada呢?” 他努力地四处张望,“穿军装的叔叔……好多……Dada在哪里?Dada怎么还不回家陪Meiji玩?”

孩子的天真疑问,像一把刀,狠狠捅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泽北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泣不成声,几乎晕厥过去,倒在了仙道的怀里。泽北哲治老泪纵横,身体佝偻得更深。三井猛地别过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连那些肃立的军人们,眼角也隐隐泛起了水光。

流川抱着孩子的手臂瞬间收紧,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懵懂的小明治得不到答案,又抬头看到流川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胳膊小腿在流川怀里拼命挣扎:“Meiji要Dada!呜呜呜……Dada回来!Dada抱抱!”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仙道焦急地想要走过来,流川却抱着Meiji走向了泪流满面的三井。

三井抹了把脸,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红着眼摸了摸抽噎的小明治的头安抚,试图讲个笑话调节气氛。

“操……上次人聚得这么齐……还是老子的婚礼……” 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手术……我取消了。” 三井的声音压得极低:“真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手术前收到他的消息。我想……这大概就是一成给我的答案吧,想着那个不解风情的木讷家伙笑着对我说,这下你可以轻装上阵,重新开始了。可是,老子改变主意了……我偏要留下TA,现在……这孩子,是我对一成……唯一的念想了。”

唯一的……念想。

流川瞳孔骤缩,瞬间勾连起泽北“死讯”传来前夜,卧室里那场激烈的肉体纠缠……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他们的床上和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等他回来,要亲自向他忏悔的男人,却已经尸骨无存。

好狠的Eiji,居然连当面坦诚自己出轨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猛地从胃底翻涌而上,瞬间冲垮了流川强撑的克制。自我厌恶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流川咬着牙,将孩子交给三井,在他惊讶的目光下猛地转身,大步朝着墓园角落的公共卫生间冲去。

一直在远远关注着流川的朝天发男人投来惊疑担忧的目光,也快步跟着离开。

流川撞开卫生间的门,反手锁上其中一个隔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指尖抖得不成样子,金属打火机几次擦过烟头,却怎么也点不着火。

那该死的,属于仙道的黏腻气息似乎还萦绕在他身上,混合着墓园的硝烟和泥土气息,构成令人作呕的讽刺。

“砰!砰!砰!”

隔间的门被用力敲响,仙道焦急的声音传来:“流川,开门!你怎么样?!”

“滚!” 流川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带着濒临崩溃的暴躁和抗拒。

话音未落,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再也压制不住。他猛地扑到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眼眶。

“流川!” 门外的仙道听到里面的呕吐声,声音陡然拔高,“你开门!让我看看!”

里面只有压抑的呕吐声作为回答。

仙道眼神一厉,后退半步,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门锁的位置。

“哐当!”

狭小的空间里,流川正狼狈地跪伏在马桶边,手捂着痉挛的胃部,脸色白得吓人,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

他抬起头,狠狠瞪着闯进来的仙道,那双总是冷冽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痛苦与抗拒。

仙道看着流川痛苦蜷缩的样子,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剧烈呕吐后的虚弱,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他蹲下身,扶住流川的肩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小枫……你……你是不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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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葬礼上肃穆的军乐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流川重重地推开仙道,走出隔间,打开盥洗台的水龙头,冰冷的水狠狠泼在脸上,水珠顺着苍白的下颌滚落,砸在瓷砖上。他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越过仙道,独自离开了卫生间。

仙道一愣,隔了一会,也跟着出去。

流川径直走向三井,低声道谢,接过他怀里懵懂的小明治,转身大步走向停在墓园门口的磐石商务车。

沉重的氛围笼罩着车厢。泽北哲治和夫人坐在中排,两位老人仿佛被抽走了脊梁,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灰暗景色。泽北夫人的手帕早已湿透,无声的泪水不断滑落。泽北哲治的目光则紧紧追随着流川怀里的小明治,孩子的眉眼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无助的寄托。

仙道沉默地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他无法在后排父母面前靠近流川,只能透过后视镜,悄然观察黑发男人的表情。

流川抱着儿子,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微微抬起,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飞掠的模糊树影,整个人像一尊冰冷沉默的雕塑,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小明治似乎也感受到了压抑,乖乖地趴在父亲怀里,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流川胸前的衣襟。

开车的清田看了仙道一眼,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死寂,低声道:“Doc Sendoh,阿牧哥让我转告您,因为……葬礼,听证会的时间推迟到下周了。”

仙道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后视镜里那个沉默的身影上。坐在他后面的泽北夫人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身边憔悴的丈夫,最终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前排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泽北的未尽后事,全家人暂时都去了流川和泽北的公寓小聚。

回到那个充满泽北气息的家,悲伤的氛围更浓了。老两口几乎是立刻将小明治抱了过去,仿佛抱着唯一的浮木。哲治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孙儿的脸颊,眼神悲伤又遗憾,复杂难辩。

流川避开客厅里令人窒息的哀伤气息,径直走向他和泽北的卧室,关上了门。

他拉开家里大大小小的抽屉,有些急躁地四处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他摸到了一个未拆封的验孕棒盒子——这还是泽北之前在药剂店促销活动凑单买的,当时流川只觉得用不上,嗤之以鼻,Eiji 笑着搂他,口里带着点玩笑性质,眼里却是纯粹的期待:“备着呗,万一呢?”

此刻,流川捏着这小小的盒子,心中只有荒谬和一丝侥幸: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吃多了,胃不舒服而已。

他走进主卧的卫生间,反锁了门。几分钟后,他靠着冰冷的浴缸壁滑坐在地上,手里捏着那根小小的塑料棒。

两条线。其中一条,颜色很淡,但清晰无误地宣告着结果。

【Positive】

流川盯着那根微弱的阳性线,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纰漏。

明明和泽北吵架那一次和仙道信息素失控的那一晚他都及时吃了紧急避孕药,之后和仙道,不是体外就是用了安全套,该做的防护都做了。

这个孩子……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意外?

而且,时间上……泽北,还是……仙道?他无法确定。茫然感如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门被轻轻敲响。“流川?”仙道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流川没应声,依旧盯着验孕棒。

门外安静了几秒。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仙道有备用钥匙。门被推开。

仙道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坐在地上的流川,和他手中那根宣告结果的验孕棒。他的视线在那两条线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微缩。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去,在流川面前单膝蹲下,伸出手,轻轻覆上流川紧握着验孕棒的手背。

流川抬起眼,眼神茫然无助,像迷路的幼兽。

仙道看着他,眼神深邃而沉静,微微用力,将流川僵硬的手连同那根验孕棒一起,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另一只手抬起,指腹带着薄茧,轻柔地抚上流川冰凉的脸颊,擦过他眼角不易察觉的湿痕。

“流川,”仙道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流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终于聚焦在仙道脸上。

“听着,”仙道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在这里。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他的目光坦然扫过那根验孕棒,又深深看回流川的眼底,“也无论你最后决定要,还是不要。我都会陪着你。一直。”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容拒绝地将流川僵硬的身体轻轻揽向自己,紧紧搂住他紧绷的肩膀。

像一个隔绝外界风雨的港湾。

“所以,”仙道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近乎恳求的坚定,“别再推开我了。”

*****

当天晚上,流川独自去了医院。

他无法对仙道做出任何承诺,特别是在这个时刻。

在正式作出决定前,他需要确切的答案。

坐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候诊区,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周围的嘈杂仿佛与他无关。

而腹中的小生命,却与其他人无关。

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流川无意识地抚摸着葬礼前刚刚戴回去的婚戒,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

仙道坐在书房宽大的书桌后和磐石的公关公司和律师事务所开视频会议。

接下来的听证会,也是一场硬仗。

他揉着太阳穴,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律所和公关团队给自己的建议,一边频繁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流川拒绝了他陪同去医院的请求,但答应会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自己。

好不容意才走进了那个黑发男人的私人领域,仙道尊重流川的决定,不想逼得太紧。

书房外,泽北夫人收拾房间时,在主卧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无意中看到了显示着清晰两条线的验孕棒,她先是愣住,随即巨大的喜悦和希望如同潮水般冲垮了连日来的悲伤。

她激动地拿着盒子冲出房间,“哲治!哲治!快看!小枫他……有了!荣治的孩子!老天有眼,荣治他……他给我们留下血脉了!”

泽北哲治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接过妻子手里的盒子老泪纵横,紧紧握妻子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巨大的悲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淡。

与此同时,医院诊室里。

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和B超单,语气平和地告知:“流川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胎儿发育目前看挺好的,孕囊清晰,胎心可见。根据孕囊大小和血HCG值推算,怀孕大约5周左右。”

五周。

流川放在膝盖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孩子是……仙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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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书房门紧紧关闭,仙道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巨大的曲面屏上分割出几个视频窗口——磐石的首席公关官、资深危机处理顾问以及常年合作的顶级律所合伙人及其团队。

气氛凝重而高效。

“Doc Sendoh,听证会推迟给了我们宝贵的缓冲期。”公关官是一位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女性,语速极快,“目前的舆情基础在您之前的道歉视频后有所改善,但对手必然会在听证会上倾尽全力攻击您的个人历史污点,质疑药剂的动机和安全性。”

她顿了顿,调出几份数据报告投影在共享屏幕上:“这次内部听证会,陪审团虽不公开,但构成已确认包含军方代表、研究所专家,科学伦理委员会成员以及两位有深厚医药背景的议员。其中,军方代表的权重不容忽视。”

律所里胜率最高的金牌律师接过话头:“是的。军方的态度很关键。他们关注的是国家利益和士兵荣誉。”他推了推眼镜,“我们建议,将您兄长泽北荣治上尉为国捐躯、荣获个人一等功的悲壮事实,作为听证会情感策略的重要支点。为国牺牲的军人家庭,其成员研发的、旨在保障年轻人自由选择权的药剂,其公信力和道德立场天然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这能有效对冲对手对您个人的攻击,赢得陪审团,尤其是军方代表的同情和理解。”

屏幕上出现了泽北穿着军装的照片,以及官方发布的追授战斗英雄的新闻截图。

书房里一片寂静。仙道靠在椅背里,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目光落在屏幕上Eiji英挺的照片上,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波澜。

公关官见仙道沉默,补充道:“这不是消费逝者,Doc Sendoh。这是将英雄的牺牲与您研发药剂的初衷建立最直观、也最具冲击力的联系。我们并非捏造,只是策略性地引导情绪共鸣。在政治博弈中,同情分往往是决定性的。”

律师也加重了语气:“据我们收到的非常规渠道信息,议员阵营那边……准备了几项对我们极其不利的‘证据’,形势非常严峻。利用军方的支持,可能是目前最有力、也最直接的‘救命’筹码。”

仙道依旧沉默着,目光从Eiji的照片上移开,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

利用Eiji的牺牲……用他的鲜血和荣誉,去赢下这个官司,确实不是他仙道彰的处事风格。

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又如何?

良久,就在公关官和律师以为他会驳回这个方案,仙道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策略的制定和执行,你们是专家。” 他抬起眼,平静的目光下暗流涌动:“Eiji的牺牲是事实,荣誉是事实。仅此而已。如何运用这‘事实’,是你们的专业范畴。我要的是结果——听证会通过,药剂顺利上市。”

他切断了视频会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仙道疲惫地捏着眉心,打开门正要走出书房,就看到屋外流川带着一身夜色凉意推门而入,两人的目光透过门缝相接,还没来得及说话,母亲突然出现在门口,堵住了流川的去路。

“小枫……” 泽北夫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恳求:“很抱歉我看到了你卧室里的……小盒子。我知道……这很自私,也很为难你。但是,我能不能……请求你留下这个遗腹子?”

流川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会很辛苦……我们可以帮忙。”她双手无措地交握在身前,“Eiji是你伯父全部的希望和骄傲……知道了你的事,他嘴上说不干涉你的决定,却悄悄去了山上的神庙还愿……”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小枫……就当是Eiji留给你伯父的念想……让他能有个活下去的盼头,行吗?”

流川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孩子不是Eiji的。”

“……” 泽北夫人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仙道立刻从书房里上前一步,挡在了流川身前,直面母亲震惊的目光,清晰地宣告了答案。

“是我的。”

泽北夫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震惊迅速转化为难以置信的羞耻和愤怒。

她看看面无表情的流川,又看看挡在他身前神情坦然的仙道,气得脸色灰败,扬起手,重重地扇了儿子一记耳光。

“啪——!”

仙道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侧,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嘴角渗出血丝。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泽北夫人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仙道:“哲治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你们还想让他再失去一个‘儿子’吗?我们泽北家……是战斗英雄的家!丢不起这个人!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听见没有?!”

她狠狠剜了仙道和流川一眼,最终警告,“这个孩子是Eiji的……只能是Eiji的!”

泽北夫人发泄完,气得夺门而出,房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只留下一片死寂。

仙道缓缓转过头,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迹,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意地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渗血的嘴角。

流川的目光从紧闭的门上移开,落在仙道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摸了摸仙道红肿的脸颊。

“疼么?”

仙道一愣,随即,那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真实的弧度。他轻轻握住流川触碰他脸颊的那只手,拉到唇边亲吻。

 

“高兴地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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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第一场听证会在葬礼后的周四下午,现场气氛凝重。

政府代表检察官语气冰冷,条理清晰地列举了数起令人揪心的案例:一名17岁Omega少年在服用“自由选择”药剂后,信息素系统彻底紊乱,陷入长期昏迷;一对Beta双胞胎在分化引导期使用药剂后,一人分化失败导致终身残疾,另一人则陷入严重抑郁企图自杀;偏远地区出现疑似人口贩卖组织,目标锁定为特定性别的未成年人,意图通过强制使用干扰剂改变其性征后贩卖至特定市场……

每一桩案例都配有详尽的医疗报告和受害者家属悲痛欲绝的证词影像。

尽管磐石和药监部门立刻指出这些案例存在夸大、模糊甚至有待核实之处,并且强调正规渠道购买需要严格的身份验证和专业医师评估,但这些“血淋淋”的例子已经成功地在与会者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检察官的声音陡然拔高控诉:“当选择权落在心智未开的少年手中,被别有用心者强行剥夺、扭曲,这还能称之为‘自由选择’吗?仙道彰先生,您所谓的‘自由’,带来的却是毁灭!这不是良药,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它摧毁了这些年轻人的未来,粉碎了他们的家庭!”

他转身,目光如炬射向被告席上的仙道,“我们要求,立即、永久下架这款危险药剂,同时,我们调查到Meiji生物药剂法人仙道彰在信息素干扰剂上市流程上存在重大行贿行为,我们将代表受害者家属提起联合诉讼,要求他为其研发的信息素干扰剂的致命缺陷和虚假宣传,承担法律责任。”

科学家和伦理学者组成的专家证人团,几乎一边倒地站在了政府这边。他们引经据典,质疑药剂作用机理的长期安全性未得到充分验证,抨击其违背了自然分化规律,存在不可预知的巨大伦理风险。只有零星几位独立学者试图为药剂的初衷辩护,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军方代表坐在陪审团席位上,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控辩双方,暂时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中场休庭。磐石的临时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形势非常不利。”金牌律师放下厚厚的卷宗,眉头紧锁,“对方有备而来,案例极具煽动性,专家团也几乎被他们垄断。陪审团里,科学伦理委员明显倾向政府,军方态度不明……药监局的所谓行贿记录,已经是赤裸裸的栽赃了。受害者联合诉讼,最坏的结果可能是……终身监禁。”

清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他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一点活路都不给?”

“活路?”阿牧将政府联络官刚递过来一份文件推到仙道面前,声音冰冷,“这就是他们给的‘活路’:仙道彰个人永久驱逐出境。磐石交出所有相关研究数据和专利,由指定政府机构‘接管’。接受这个‘和解’,你可以带着钱,滚出这个国家,永远别再回来。”

仙道看着那份文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指节在政府的和解书上重重敲击,“我的根和家……都在这里,不接受和解方案。”

阿牧叹了口气,仙道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好。那我们就得做好硬碰的准备,下一场是决定性辩护。”他看向首席公关官,“你们有什么想法?”

首席公关官立刻看向仙道,语气恳切:“Doc Sendoh,下一场急需扭转舆论风向,我们会拿出备用方案,争取军方的支持,除了之前计划渲染您是战斗英雄的家属,我提议可以邀请流川先生作为泽北上尉的遗孀出庭,他和烈士后代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情感牌!如果他能带着孩子出庭,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旁听席……”

“不行!”仙道斩钉截铁地打断,“不能把流川和小明治卷进这个漩涡。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起身,带着一身寒气离开了会议室。

晚餐的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闷。

长餐桌上,泽北哲治坐在主位,沉默地吃着饭,眼神却不时落在流川身上。他依旧没有开口提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只是默不作声地用公筷不停地给流川夹菜。

“多吃点……”哲治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但目光里的关切却沉甸甸的。

流川看着碗里堆出来的菜,没有拒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地吃着。

“对,小枫,多吃几碗,今晚的米饭还是你伯父从家乡带回来的秋田大米做的。”泽北夫人坐在丈夫旁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的目光在流川和仙道脸上快速扫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Akira,今天的听证会怎么样了?结果……还好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担忧。

仙道正在给旁边小口啃着玉米的小明治擦嘴,闻言抬起头,脸上立刻浮现出惯常的、让人安心的温和笑容,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妈,别担心。结束了,没什么大问题。律师团处理得很好。”

流川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仙道。仙道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但流川捕捉到了他眼底一瞬即逝的不安。

晚餐结束后,仙道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哲治夫妇带着小明治去客厅看绘本,流川站起身,跟着仙道走向厨房。

厨房里,水声哗哗。仙道正背对着门口,挽着袖子冲洗碗碟。暖黄的灯光打在他宽阔的背上,显得格外温馨。

“真的没问题?” 流川抱着手臂靠在门口。

仙道冲洗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能有什么问题?阿牧他们请的最专业的团队。”

他关掉水,拿起干净的布开始擦拭碗碟上的水珠,厨房里只剩下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过了一会儿,仙道像是想起什么,侧过头,看向靠在门框上的流川,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试探和期待的笑容,低声询问: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流川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仙道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仿佛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图景:“我想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Aki,怎么样?秋天,明亮,晶莹……都很好。”

Akira——Aki

这个幼稚又记仇的家伙。

流川的眼波一转,依旧没有表态。他更在意的是仙道此刻故作轻松的态度。

仙道擦干净最后一个碗,放好。他转过身,身体斜斜地靠在料理台边,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下。他看着流川,灯光在深邃的眼眸里跳跃,情绪复杂难辨。

他忽然开口,语气像是玩笑,眼神却异常认真:“小枫……要不,我们远走高飞吧?带上Meiji和小Aki,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流川的眉头瞬间蹙紧,目光锐利地射向仙道。

仙道被流川锐利的审视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他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补救:“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嘛。”

他走上前一步,伸手想碰碰流川的手臂,却被流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仙道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笑了:“我哪儿也不去……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小Aki平平安安出生呢。”

欲盖弥彰的解释。

流川深深地看了仙道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早点休息。” 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回到卧室,关上门,流川没有开灯,靠在门板上。

那家伙强装镇定的笑容背后,分明是山雨欲来的沉重。

流川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牧前辈……听证会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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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第二场听证会于一周后再启,政府方的攻势依旧凌厉。

磐石从各地请来的科学家团队艰难地用大量的科研数据试图反驳那些案例的特殊性和药剂可能的误用,但在对方精心准备的“铁证”和“专家团”的轮番轰炸下,显得力不从心。

仙道亲自上阵辩护,阐述药剂的研发初衷和严格的安全测试流程,但笼罩在他身上的“历史污点”,让他的辩解在陪审团眼中苍白无力,形势愈发不利。

突然,阿牧给律师递了一个眼色,律师微微颔首,起身请求:“辩方请求传唤一位新的证人——流川枫先生。”

仙道猛地转头看向阿牧,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安排,流川……他怎么会同意?

旁听席一阵细微的骚动。

门开了,流川枫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庄重的西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长裤,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他没有看仙道,也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证人席站定,抬手宣誓,动作干净利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

“流川枫先生,”磐石的律师走到证人席前,“您是仙道彰先生的兄长——泽北荣治上尉的未亡人,是吗?”

“是。”

陪审团里原本事不关己的几个军方代表互相交换了惊讶的眼神。

“您对Doc Sendoh研制的信息素干扰剂,持什么看法?”

流川的目光缓缓扫过陪审团,在几位穿着军装的代表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从小,”他清冷的嗓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法庭,“梦想是成为一名军人。”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每天为此训练,为此准备。直到……17岁那年,一次意外的信息素分化诱导事故。”

他顿了一下,法庭里鸦雀无声。被告席里的仙道咬紧了牙关。

“我的分化路径被强行干扰、扭曲,成为了无法被军队接纳的Omega,哪怕身体素质和体能完全合格……” 黑发男人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里没有自怜,只是冷静的陈述,“我的军人梦,在那一天,彻底碎了。”

陪审团中,几位军方代表的神情明显专注起来。

“后来,我和身为军人的泽北荣治结婚生子。”流川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又迅速聚焦,“现在,我的军人丈夫又战死沙场。我只能在后方,接到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连控方检察官都微微动容。

流川眼神坚毅沉重,嗓音哽咽,握紧了拳头:“如果当年就有‘自由选择’药剂,让我能自主决定分化的方向,掌控自己的身体。那么今天,站在这里的我,或许不是泽北荣治上尉的未亡人,而是和他并肩站在战场上的战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拼尽全力从战场上把他背回来,而不是只能在后方,无力被动地等待他的死讯。”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几位军方代表的心上。

一个本该是优秀军人的苗子,因为无法选择的分化意外而梦想破灭;一个军人遗属,痛陈无法与丈夫并肩作战的遗憾……所有这些,都是源自“选择权”剥夺所造成的悲剧。

“所以,”流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我希望,我和Eiji的儿子,Meiji,将来长大面临分化选择时,他能拥有这个选择权。他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强大的Alpha战士,接过他父亲的枪,成为守护国家的新生力量。” 他微微停顿,“无论他选择什么,那都将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要走的路。”

陪审团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军方将领,眼眶微微泛红,其他几位军方代表也神情肃然,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认同和深思。

阿牧心中暗喜,流川的表现远超预期,律师也推了推眼镜,正准备进行总结性质询。

“稍等。”政府检察官猛地站起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快步走到证人席前,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流川,刻意诱导:“流川先生,您刚才提到,导致您分化梦想破灭的那次‘意外信息素分化诱导事故’……请问,造成那次事故的【责任人】是谁?”

这个问题瞬间将焦点从药剂的公共价值,拉回流川个人最惨痛的创伤。

整个法庭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流川身上。仙道在被告席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

阿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律师立刻向法官抗议:“反对!这个问题与药剂本身无关,证人不用回答!”

检察官耸了耸肩:“相反,这个问题和药剂息息相关呢。”他轻蔑地看向流川:“怎么,证人是不方便回答吗?”

流川沉默了。

几秒钟的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法庭里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沉沉看向了被告席的朝天发男人。

“仙道彰。”

“……”

空气死寂了一瞬,全场哗然。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旁听席瞬间炸开了锅,媒体记者们疯狂按着快门,陪审团成员们震惊地交头接耳,连法官都忘了维持秩序。

“仙道彰?!”
“天哪!是他?!”
“那个‘rapist’?!”
“难怪他研发这个药剂!是为了赎罪吗?”
“受害者居然就在他身边?这太戏剧性了!”

各种惊呼、议论声浪瞬间淹没了法庭。政府检察官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仙道彰坐在被告席上,身体僵硬。他感觉到无数道或鄙夷、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刺在他身上。他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沉向无底深渊。

他不怕自己被公开审判,却怕可能会扑向流川的哪怕一句羞辱。

律师几次喊出【反对!】都淹没在混乱中。

而这片喧嚣的顶峰,风暴的中心,流川却依旧笔直地站在证人席上。他脸色苍白,但背脊挺直如松,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扫过混乱的法庭。

他没有刻意拔高嗓音,却奇迹般穿透了嘈杂,清晰地回荡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仙道确实犯了错。” 流川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但是,” 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指核心,“他是在场唯一的罪人吗?”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流川猛地抬手,指向陪审团,指向检察官,指向整个法庭象征的权力结构。

“如果当年,军方不是只把参军报国的机会、狭隘地锁死在Alpha青年的身上,如果今天,在这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所谓‘内部’听证会上,检察官,陪审团成员,但凡有一个非Alpha的成员,如果这个社会的当权者,能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竞争、自由选择的机会,而不是用生理属性画地为牢,我们今天,还会坐在这里,为一个试图打破这畸形枷锁的药剂争论不休吗?!还会制造出像我这样梦想破碎的‘异类’,制造出Eiji那样背负着‘Alpha必须强大’的沉重期望直至战死沙场的悲剧吗?”

陪审团中,几位军方代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而那位年长的将领,眼神中更是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流川的目光扫过那些表情各异的当权者,语气带这冰冷的嘲讽:“仙道彰,他至少还在用他的方式,试图弥补犯下的错。他所谓‘自由选择’药剂,在你们精心维护的、只允许Alpha站在顶端的畸形社会秩序里,不过是一剂聊胜于无的安慰剂而已。”

他微微停顿,直视着陪审团,眼神轻蔑:“倒是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我们会比你们更优秀吗?”

“哗——!”

这句话如同惊雷,彻底炸翻了整个法庭。

控方检察官脸色剧变,猛地站起来:“反对!法官大人!证人这是在恶意煽动……”

“反对有效!证人注意你的言辞!”法官也严厉地敲响了法槌。

但流川的话已经说完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风暴过后一片狼藉中唯一屹立的礁石。

那个黑发男人,像一把锋利的刀,将这场关于药剂的辩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下更庞大更丑陋的根源问题。

阿牧目瞪口呆地看着流川倔强的背影,这……完全和他们演练过的完全不一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已经超出了任何预设的辩护策略,这简直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

而被告席上,原本脸色惨白、闭目承受的仙道彰,早已睁开了眼睛。他看向证人席上那个孤绝冷静却又仿佛燃烧着无形火焰的身影,唇角……竟然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荡出一个放肆的笑容,带着狂热的骄傲和欣赏。

他只是看着流川摇了摇头,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低语:“妈的,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认了。”

他这辈子,认栽了。

最终,在经历了漫长的休庭和陪审团激烈的闭门讨论后,判决下达:

关于信息素干扰剂:鉴于其潜在风险及社会争议性巨大,为确保公共安全,裁定暂停上市销售。需进行为期三年的严格、独立、更大范围的第三阶段临床试验。若三年后结果符合安全性及有效性标准,可考虑列为军方管控用药。Meiji制药交出核心科技和研究数据,由军方监督联合接管,是否转民用再议。
关于仙道彰:医疗事故罪,妨害药品管理罪,受贿罪不成立,妨碍公共秩序罪罪名成立。判处六个月监禁。刑期内需遵守相关禁令,并接受社区矫正监管。

宣判完毕,法庭再次陷入嘈杂。

这个结果,对仙道来说,输了,又没完全输。

药剂搁置三年,他失去了干扰剂的专利权,不得不受制于军方管制,但好在没有沦落在志在将仙道和他的药剂赶尽杀绝的保守派议员手中。

对政府来说,勉强达到了压制药剂和惩戒仙道的目的,但远远未能彻底摧毁磐石和仙道,他们完全有机会可以东山再起。

仙道很清楚,这是军方强行插入斡旋的结果,也是政府内部多方势力的争斗结果,包括他本人无足轻重的罪名,也是现阶段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他能留在这里,留在流川的身边,就是最好的结果。

走出法院大门,被记者围堵的闪光灯和尖锐问题包围。仙道在律师和安保的簇拥下,紧紧抓着流川的手腕,将他护在身边,艰难地挤上磐石等候的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仙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流川,脸上又挂起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凑近他耳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喂,刚才吓死我了。万一法官老头真判我个终身监禁,可怎么办啊?”

流川转过头,薄唇微启:“Plan B,劫狱。清田带人等着了。直升机在顶楼。”

坐在前排的阿牧耸肩:“这些计划都是流川定的,和我无关。”

“噗——哈哈哈!” 仙道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不顾形象地靠在后座椅背上。他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搂过流川的脖子,将他紧紧箍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

笑声渐歇,仙道带着歉意叹了口气。

“……六个月,抱歉流川,我可能无法陪你到小Aki出生了。”

流川无所谓地耸肩:“我不需要你。”

“但我需要你。”

仙道的气息拂过流川的耳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紧张。

“等我出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来接我。然后……和我结婚吧。”

车内一片安静。司机和副驾的阿牧都屏住了呼吸。

流川被仙道搂在怀里,没有挣扎,也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回了一句:“看那时候的心情。”

一直紧盯着后视镜的阿牧,清晰地看到,后座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的黑发男人,紧抿的唇角微微地向上翘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一闪而逝,却如同冰雪初融的第一缕暖阳。

*****

尾声

六个月后。

流川枫的身体还带着生产后的虚弱感,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几分,眼神却异常沉静。

腹中的小家伙大概是个急性子,比预产期早了一个半月出生。

他独自收拾好了新生儿房,淡蓝色的墙壁,柔软的云朵吊饰,一切都准备妥当。在整理主卧时,他停在了床头柜前。那里曾放着泽北荣治的照片,一家三口的笑容定格在过往的时光里。他沉默地将相框拿起,指腹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表面,然后,将它小心地、珍重地收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两天前,他独自带着新生儿去了城郊的军人公墓。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他站在泽北的衣冠冢前,没有带花,只是静静地站了很久。

“Eiji,”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三年的时光……谢谢你。”

这三年,是泽北陪伴他的婚姻岁月。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句,最终化为一句简单却郑重的告别:“我走了。”

流川低头,看着怀中裹在柔软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小婴儿。小家伙有着柔软的胎发,小脸粉嫩。

“他叫Kenji(贤治),”流川的声音柔和下来,对着冰冷的墓碑,也像是对着怀中的孩子,“希望他勇敢、正直……像你一样。”

墓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流川最后看了一眼那方小小的墓碑,抱着Kenji,转身离开。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在他身后拉出走向新生的影子。

---

今天,是仙道彰服刑期满,正式“出狱”的日子。

流川决定信守诺言,带着两个孩子去接他。

至于另一个约定,可以从长计议,不急在一时。

反正,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光。

小明治穿着帅气的小外套,兴奋地围着弟弟的婴儿摇篮打转,一会小声地学着叫“Kenji-Kenji“,一会高兴地重复“接叔叔!接叔叔!”再过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去院子里玩耍。

流川把新生儿留在儿童房,自己也回主卧穿戴整齐,脸色依旧苍白,心中却隐约期待。

他从衣橱里特意挑了一条仙道最喜欢的天蓝色领带,正对着镜子系领带,忽然,从新生儿房里传来一阵响亮而急促的婴儿啼哭声和成年人的脚步声。

流川的眉头紧锁,心脏瞬间漏跳一拍,他几乎是冲向了婴儿房,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急促地喊道:“Kenji?!”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僵立在门口。

一个高大消瘦、穿着破旧军装外套的男人背影,正背对着门口,微微佝偻着站在婴儿床边。他粗糙的大手,正生疏却轻柔地拍抚着摇篮里正委屈大哭的小Kenji。

听到门响和流川的喊声,那个背影猛地一僵,缓慢地转过了身。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他饱经风霜、布满新旧疤痕却依旧英俊的脸庞。那双曾经飞扬跋扈、如今却沉淀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直直撞进了流川剧烈收缩的瞳孔里。

他抱着渐渐止住哭泣、好奇地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Kenji,看着门口如遭雷击的流川,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最终只化成无尽疲惫的温柔弧度,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Kenji啊……真是个好名字。”

泽北荣治。

中部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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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Chapter 1

小Kenji的哭声还在耳边,流川的世界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转过来的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所有的声音、色彩、甚至呼吸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Eiji?”

流川的声带颤抖,瞳孔巨震,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本应尸骨无存的男人。

那张脸,是泽北,却又不再是记忆中的泽北。

深深的疲惫刻在眉宇间,新旧的伤痕交错在裸露的皮肤上,曾经飞扬跋扈的眼神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风霜。他瘦了很多,穿着不合身的染血旧军衣,像一株在狂风中挣扎却最终扎根归来的树。

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过流川,短暂的空白之后,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猛地冲上前去,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抱住了伤痕累累却真实存在的躯体。

“Eiji——!” 压抑已久饱含思念的呼唤冲破了流川紧抿的唇。

他的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确认这不是又一个绝望的幻梦。脸颊埋进泽北颈窝,感受到那真实的体温和带着丛林尘土与硝烟的气息。

泽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力量撞得晃了一下,怀里的小Kenji不满地哼唧了一声。他僵硬的身体在流川熟悉的气息和滚烫的拥抱中,一点点软化下来。那双沉淀了太多痛苦的麻木眼睛里,泛起真切的暖意和劫后余生的酸楚。

他抬起还能自由活动的手臂,贪婪地紧紧回抱住了流川,将下巴重重地抵在流川的发顶,喉咙里发出沉闷而满足的叹息。

“小枫……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千钧的重量。

“Daddy!Daddy!” 被留在院子里的小明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婴儿房门口。看到那个被Papa紧紧抱住的高大身影,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瞬间发亮,认出那是他的Dada!那个会把他举高高,会陪他搭积木城堡的Dada!

三岁多的孩子口齿已经非常清晰,他兴奋地尖叫着“Daddy!”,像一颗小炮弹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泽北沾满泥泞的裤腿,小脑袋使劲往上蹭:“Daddy抱抱!Daddy抱抱!”

泽北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喜悦和依恋的儿子。那双酷似流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陌生和恐惧,只有单纯的快乐和幸福。

酸涩的暖流冲上泽北的鼻梁,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眼眶的热意。他艰难地弯下腰,将脚边的小炮弹也用力地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Meiji……我的Meiji……” 他声音哽咽,将脸埋进儿子柔软的头发里,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家”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流川才稍稍松开手臂。

他敏锐地察觉到泽北身体的僵硬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浓浓倦意,轻轻拍了拍泽北的背,示意他放松,然后小心地接过泽北怀里的小儿子放进了摇篮里,对撒娇的大儿子指示:“Meiji,下来。”

流川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看着弟弟,我和你爸爸……说会儿话。”

流川拉着泽北走进卧室,关上了门,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身上的伤和不合身的衣服,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

泽北浑身一凛,沉默了几秒,眼神黯然,仿佛坠入了那场噩梦般的回忆。

“D组……执行高空伞降任务时,被地对空导弹锁定……” 泽北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飞机……被击中尾部,幸好我及时弹射。” 他闭了闭眼,“降落伞挂在……丛林树上。我摔断了腿……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醒来后就发现被俘了,和……一成被关在战俘营里。”

提到这个名字时,泽北的声带明显滞涩了一下。

流川的心猛地一沉:“深津他……也逃出来了?”

泽北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最苦涩的毒药。他垂下眼帘,避开了流川探究的目光。

“他……牺牲了。”

这四个字,耗尽了泽北所有的力气。

痛苦和愧疚瞬间攫住了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抬起头看向流川,声音艰涩:“抱歉……只有我……逃出来了……”

流川看着泽北眼中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自责,看着他身上累累的伤痕和风尘仆仆的狼狈,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间。

那些细节,此刻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他上前一步,再次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泽北,自然而然地去亲吻男人颤抖的嘴唇安抚。

就在此时——

“咔哒。”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紧接着,家门被推开。

“小枫?”

出狱后的仙道彰站在门口,唇边噙着轻松释然的俊朗笑容,温柔的眼波流转,到处寻找黑发男人的身影,手里捧着一束精心包扎的白玫瑰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他在监狱门口没有等到日思夜想的人,想着流川大概是家事繁忙耽搁了,一秒都等不了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本想第一时间见到流川,给他一个惊喜,却在客厅没看到人影,只听到婴儿房隐约传来的动静。

他循声走到婴儿房门口,只看到小明治正在拿一个拨浪鼓逗新生儿,仙道心中一荡,一把抱起了摇篮里的孩子悠了悠:“我的小Aki~~~”摸了摸明治的头:“你们papa呢?”

“叔叔,弟弟叫Kenji呢……”小明治咯咯笑着纠正,指着隔壁的卧室急着比划:“爸爸回来了,papa在……”

仙道嘘了一声,给小明治做了个鬼脸,将新生儿小心地放回摇篮,捧着白玫瑰花放轻脚步走到卧室,一把推开大门。

脸上轻松的笑容在看到卧室景象的瞬间,彻底凝固。

仙道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幻影。

Eiji?!

那个他以为早已葬身异国丛林中尸骨无存的兄长,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和流川拥吻。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仙道全身,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中翻涌着万般情绪。

流川吃了一惊,不着痕迹地略微拉开了和泽北的距离。

泽北看着门口惊愕的男人,清了清嘶哑的嗓音。

“Akira?”

仙道猛地回过神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都被强行收敛,只剩下了然的平静

仙道将手中的白玫瑰轻轻放在了脚边的地板上,张开双臂,上前一步,越过流川,紧紧地拥抱住泽北荣治。

“欢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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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仙道将哥哥安全归来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父母。

电话里,泽北夫人反复确认着这难以置信的奇迹。不一会儿,泽北哲治和夫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儿子家中,二老搂着Eiji泣不成声。

泽北哲治脚步踉跄着进门的那一刻起,那双苍老的眼睛就没有一秒钟从儿子身上挪开过。仿佛只要一眨眼,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就会再次消失。他看着泽北消瘦的脸颊、深陷的眼窝、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那道新增的狰狞疤痕,眼眶一次又一次地泛红。

晚餐由泽北夫人亲手操办,摆满了Eiji小时候最爱吃的菜,丰盛得几乎要摆不下。

泽北哲治不停地用颤抖的手,将自己面前最好的菜,一块又一块地夹到儿子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吃,Eiji,多吃点!” 父亲的声音哽咽,母亲眼圈通红,不停地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老天有眼,菩萨保佑……”

大喜大悲过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饭桌上,除了天真的小明治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的声音和一旁摇篮里新生儿的咿咿呀呀,显得异常沉默。

泽北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目光却冷淡疏离,似乎还沉浸在遥远的沙场,话也不多,偶尔回复几句父母的话,无法真正融入家人。

仙道坐在餐桌稍远的位置,全程心事重重,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只是偶尔端起水杯抿一口,目光低垂,仿佛对眼前这“感人”的团圆戏码毫无兴趣,偶尔抬起眼,像是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对面坐在泽北身边的流川。

流川则是一贯的沉默不语。

泽北夫人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愈发忧心忡忡,她赶紧起身抱起了摇篮里的小Kenji,走到了泽北身边。

“Eiji,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小枫有多辛苦……一个人怀着Kenji,又带着Meiji,还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好了,Akira也出狱了,终于……一家人团聚了!”

她将怀中的新生儿抱到泽北面前:“当初我和你爸还怕小枫不肯留下这个【遗腹子】,看小Kenji的眉眼,长得简直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流川的脸色微微一变。

仙道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抱歉,我出去透透气。” 他沉沉地扔下一句,径直走向阳台。

餐桌上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滞。

泽北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又小心地瞥了一眼脸色更沉了一分的泽北荣治。

好在,泽北似乎有些走神,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接过了母亲怀中的小Kenji,亲了亲孩子柔嫩的脸颊,桌下紧紧握住了流川带着凉意的手。

晚餐终于在复杂难言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泽北夫人用眼神示意流川多陪陪丈夫,自己收拾碗筷,泽北哲治依旧在客厅里围着儿子嘘寒问暖,试图弥补错过的时光。

泽北荣治脸上始终带着近乎麻木的平静,对于父母的关怀,他只是简短地“嗯”、“好”回应着。

流川看了眼热闹的客厅,径直走向了阳台。

阳台上,夜风带着凉意。

仙道背对着客厅,倚着栏杆,指间夹着的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白色的烟雾被风吹散,带着一股淡淡的焦苦味。

流川走出来,没有靠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同样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冰冷的距离,各自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吞云吐雾,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无形的隔阂和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震耳欲聋。

半支烟后,先开口的是流川。

“抱歉,改了Aki的名字……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仙道轻笑:“我懂。”

他看了眼客厅,向流川走近了一步,深深叹了口气:“小枫……”

客厅里,泽北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开口道:“爸,妈,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好好好,快去休息!身体要紧!” 泽北夫妇连忙应道,心疼地看着儿子。

泽北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主卧走去。走到门口,他握住门把手,却没有立刻推开。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正在收拾玩具的父母,越过了空旷的客厅,精准地落在了阳台上和仙道一起抽烟的流川。

“小枫,”他开口命令:“进来。”

一瞬间,空气冷却。

仙道的动作一僵。

流川抬起眼,看向卧室门口那个面无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的丈夫。

泽北再次开口。

这次,放软了语气低声央求。

“小枫……我想你了。”

流川睫毛微颤,按熄了香烟,迈步走向主卧。

泽北看着流川走近,搂住了他的腰,闻了闻他身上的烟味,皱了皱眉:“换牌子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换回来。”

他搂着流川推门进了房间。

“砰!”

卧室的大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被关在门外的仙道眼神一沉,用手指碾碎了尚未燃尽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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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仙道身体紧绷,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几步,想要冲过去将那扇门撞开的冲动瞬间将他淹没。

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仙道猛地回头,对上的是母亲乞求的眼神。

泽北夫人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低声阻止:“别去!让你哥哥……好好休息吧……他累了,别再打扰他了,算妈妈求你了……Akira。”

那眼神里的哀求和恐惧,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仙道心头翻涌的冲动和怒火。他僵在原地,看着母亲担忧的脸,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情绪一点点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无力感。

泽北夫人见他不再冲动,稍稍松了口气,仍紧紧拉着他,像小时候她刚带着年幼的Akira嫁到泽北家,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会离家出走或到处闯祸。

她拽着儿子的胳膊来到厨房,端出为仙道特意留好的晚餐:“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刚出来……身体要紧。妈给你留了你爱吃的菜,就当是庆祝你回家。”

家?

仙道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这个家,从来都是以哥哥泽北荣治为中心旋转的。

Eiji是太阳,是荣耀,是父母的骄傲和目光所向。而自己,永远是那个游离在轨道之外的麻烦。

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只是这份爱,在哥哥巨大的光环和父亲强势的期待下,总是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和微不足道。

他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注意力永远优先被哥哥抢走。哥哥继承了父亲军人的意志,是战斗英雄,是家族的骄傲。而自己呢?拒绝参军,一个离经叛道搞生物科技的,还进了监狱,确实是个“不肖子”。

相比他的兴趣广泛,自由散漫,Eiji则目标明确,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比他更强,要比他争更多的关注,要和他抢一切心爱的东西。

仙道原本不在乎,直到流川的出现。

他平生第一次,抢在Eiji之前推开了那扇门。

接下来……他果然又闯下了大祸,成了那个家人早就料到只会惹是生非的浪荡子。

父亲轻蔑的目光和母亲怯懦的泪水无形中将他远远推离了这个“家”。

仙道心不在焉地吃着母亲投喂的食物,目光不甘心地盯着主卧的方向。

好在,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动静。

没多久,泽北哲治抱着犯困的小明治也走进了厨房,随手把孩子递给了泽北夫人,自己在橱柜里找酒喝。

他今天太高兴了,难免多喝了几杯,看到仙道低头不语地坐在那里吃饭,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带着一贯的说教口吻:“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哥学学,真正担当起男人的责任,别再搞那些不着调的东西,惹是生非!”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仙道顿住了,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没有看父亲,装作没有听见,抬起头,对着母亲努力挤出浅淡的笑容:“很好吃,谢谢妈。”

这明显的忽视让泽北哲治很不满。

或许是还在为刚才次子中途离席的不合群而生气,或许是潜意识里要将对长子归来后种种异常的担忧发泄出来,泽北哲治冷哼一声,语气更加刻薄:“比监狱里的牢饭好吃多了吧?”

“哐当!”仙道将手的刀叉摔在了饭桌上。

“Akira!”泽北夫人赶紧出声喝止。

睡梦中的小明治吓了一跳,睡眼朦胧抬起了小脑袋,对着仙道伸出小胳膊:“叔叔抱。”

仙道抱过了小明治,紧紧搂在怀里,默默地亲吻着孩子的额头。

泽北夫人心中一阵酸楚。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似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表面下,藏着异常坚韧又骄傲的心。

那颗心,也是会疼的。

哪怕仙道什么也不会说。

此时仙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主卧。

那里房门紧闭,没有灯光透出,也没有任何信息素泄漏的迹象,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

仙道焦躁的心暂缓。

他了解流川。

流川既然选择了进去,就代表他做出了当下的选择。他更清楚,以流川的性格和能力,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会保护好自己。

他尊重流川的选择。

即使那个选择,此刻意味着将他隔绝在外。

仙道和母亲一起将再次熟睡的Meiji安顿在儿童房里,在摇篮边默默地看着津津有味啃手指的新生儿。

浓眉大眼的小Kenji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手紧紧抓着仙道的食指咯咯地笑出声来。

泽北夫人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声对儿子道。

“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仙道没有作声,只是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走,我送你们回家。”

他起身,走到厨房里夺走了父亲手里几乎见底的酒瓶,顺便夺走他的车钥匙,不顾哲治醉酒后的骂骂咧咧,一手支撑着踉跄的父亲,一手搂着母亲单薄的肩膀,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大门,离开了不属于自己的家。

主卧里。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也将两人封闭在充斥着无形张力的空间里。

泽北几乎是立刻反手锁上了门,仿佛要将刚才门外所有的目光和干扰都彻底挡在外面。

他转过身,背靠着门板,先前的疲惫麻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急躁而滚烫的渴望。他伸手想要将站在不远处的流川拉进怀里,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流川却在泽北碰到自己之前,敏锐地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黑发男人的眼神冷静,清晰地开口。

“Eiji,我有事要和你说。”

泽北的动作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逃避。他迅速别开视线,语气变得含糊而敷衍,带着浓重的倦意:“……今晚太累了,改天吧。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吗?” 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扯开军装常服的扣子,露出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背心和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目光投向流川,闪烁着执拗和固执的期待:“过来。”

流川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所有试图隐藏的情绪。

泽北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像是败下阵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去,那股强撑着的急躁和强势消散了,流露出深藏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脆弱。

他声音低哑恳切:“我知道你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我什么也不会做。” 他目光垂落,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上还有未愈的擦伤和薄茧,“我只是……想你能睡在我身边。”

泽北的嗓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自语,却带着锥心的重量:“这大半年……在那种地方……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唯一的念想,就是还能有一天……能睡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躺在你的身边……这个念头,撑着我……熬过一天又一天……”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流川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那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千言万语,忽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流川沉默地走到床边,搂住了泽北赤裸而紧绷的上身。

泽北的身体猛地一颤,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烫到。他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立刻抬起手臂,死死地回抱住流川的腰,一起倒在了久违的大床上。

仿佛终于找到归宿的垂死之人,发出一声悠长又沧桑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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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泽北荣治“死而复生”并独自从敌后归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军部和公众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很快,一个经过精心提炼和修饰的“官方版本”事迹,通过军部新闻处的通稿,迅速占据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报道中,泽北荣治和深津一成被描绘成意志如钢、宁死不屈的典范。他们在执行“秃鹫”任务时不幸被击落,跳伞后身负重伤仍坚持抵抗,最终不幸被俘。在长达半年多的囚禁岁月里,他们遭受了敌人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但始终坚守军人的气节,死守机密,未曾有半分屈服。最终,他们抓住敌军看守疏忽的千钧一发之际,奋起反抗,夺枪发动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绝地反击。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深津一成为了掩护泽北荣治撤离,不幸英勇牺牲,壮烈殉国。而泽北荣治则凭借过人的勇气和毅力,孤身一人杀出重围,历尽千辛万苦,穿越茫茫丛林,最终奇迹般地返回祖国。

这个融合了忠诚、勇敢、坚韧、牺牲与奇迹的故事,瞬间点燃了全国上下的情绪。

泽北荣治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战斗英雄,一个活着的传奇;深津一成的牺牲也被赋予了无比悲壮的色彩。

军部反应迅速且高调。他们急需这样一个英雄来提振士气和民心。

最高规格的嘉奖令很快下达:泽北荣治上尉,因“其超越常人的勇气、坚韧不拔的意志、以及对国家的无限忠诚”,被破格晋升为中校,并授予代表最高荣誉的“星云勋章”。

军部的正式嘉奖通知比授勋仪式更早一步送达泽北家。

电话是泽北哲治亲自接的,老人挂断电话后,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脸上焕发出久违的光彩,他亲自给仙道打了电话:“Akira,晚上回家吃饭。你哥哥的大喜事,军部要授勋了!必须回来庆祝!” 电话那头,仙道沉默了几秒,最终以研究所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为由,语气平淡地推辞了。

泽北哲治的热情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不肖子”、“永远不知道轻重”,但很快又被大儿子的荣耀带来的喜悦冲淡了。

当晚,泽北哲治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不停地给【泽北中校】倒酒,拍着他的肩膀,反复说着“不愧是我的儿子”。泽北夫人也笑容满面,不停地给夹菜,念叨着他受苦了,现在总算苦尽甘来。

泽北荣治坐在主位,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父母的殷切关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有些僵硬。在父母看来,这是儿子内敛沉稳的表现,是历经磨难后的成熟。

但坐在他身边的流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笑容底下的不对劲。

当父亲又一次激动地提及“杀敌”、“功绩”这些字眼时,泽北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笑着打断了父亲的话。

“怎么今天Akira没来?”

泽北哲治冷哼了一声,泽北夫人立刻回答:“那孩子,说是在公司加班,也不知道在忙啥……尽做一些有的没的。”

泽北笑了笑:“我听说Akira在我不在的时候也干了不少大事。”目光落在默不作声闷头吃饭的流川身上:“他不来…...一定有更重要的事吧?”

此时的仙道,还真的在磐石的办公室里。

阿牧看着直接推开他办公室门不请自来的仙道彰,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仙道的脸色很差,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一向打理得随性却不失风度的朝天发也有些凌乱。

阿牧几乎立刻猜到了原因。泽北荣治死而复生并高调归来的消息早已传遍,随之而来家庭内部的风暴和仙道处境的尴尬可想而知。

他没有多问一句废话,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喝点什么?”

仙道摇了摇头:“我现在急需一些好消息。”

阿牧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下了然,也不再绕圈子:“军部派人接触过,对干扰剂军用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顿了顿,观察着仙道的反应,“军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愿意深度合作,将其列为最高机密项目优先开发军用版本,他们可以考虑……提前干扰剂的解禁时间,给予Meiji生物科技前所未有的政策支持和资源倾斜。”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企业家心动。

然而,仙道听完,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眼神甚至更加冰冷了几分。他对这个提议显然毫无兴趣,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个能让他心血起死回生的机会,而是一则与己无关的消息。

“没兴趣。”仙道干脆利落地拒绝。

他盯着阿牧,问出了真正来此的目的:“阿牧,我要带小枫和两个孩子离开……彻底离开。需要多久能准备好一切?”

阿牧彻底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离开?去哪?仙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他身体前倾,语气变得严肃甚至急切:“得罪军部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忘了你的官司是怎么脱身的?这里面难道没有军方看在你哥哥‘英雄’身份和过往功绩的份上,网开一面暗中斡旋的因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能东山再起的机会,都离不开这里的土壤和庇护!你真要放弃你全部的心血?就为了……”

就为了一段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

阿牧见仙道没有回嘴,以为他听进去了,立刻趁热打铁,苦口婆心地陈述利害关系。

“更何况,泽北荣治现在回来了,他是现役军官,是战斗英雄!流川枫是他的合法配偶,仙道,你看清楚现实!”阿牧痛心疾首的警告,“你现在和流川的任何关系,都是踩在高压线上!‘破坏军婚’不是道德问题,是要入刑的!你难道想彻底毁了自己吗?!”

仙道心不在焉地听完阿牧的输出,手指在办公桌上重重一敲,目光一沉。

“我需要一个时间。筹备一切,确保万无一失,需要多久?”

阿牧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了解仙道,一旦他露出这种眼神,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阿牧脱力地靠回椅背,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担忧:“……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一个人消失简单,但要安顿好流川和两个孩子,尤其是要完全避开军方的追踪和通缉……这需要周密的计划、新的身份、安全的路线、可靠的落脚点、足够的资金……这根本不是短时间能搞定的!”他深吸一口气,给出了一个保守的估计,“……至少需要几个月。而且这中间不能出任何差错。”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阿牧看着仙道那双深不见底、写满了去意的眼睛,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

“仙道,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确定流川愿意跟你走吗?在泽北荣治……活着回来了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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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军部大礼堂,穹顶高阔,庄严肃穆。今天,是授予泽北荣治中校“星云勋章”的日子。

台下座无虚席,军方高层、政府要员、媒体记者齐聚一堂。泽北哲治夫妇和流川枫带着两个孩子,作为“英雄家属”被安排在显眼的位置。泽北哲治穿着熨烫笔挺的旧式军装,胸前挂满勋章,腰板挺得笔直,望着台上的大儿子,满眼骄傲。

家属席中有一个位置空着……仙道彰再次缺席了。

授勋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仪式的,正是半年前在仙道听证会上那位目光如鹰的白发将领——高桥龙一少将。此刻正用铿锵有力的语调宣读着那份经过精心修饰的嘉奖令,那些被精心修饰过的词汇“忠诚、无畏、坚韧、牺牲”回荡在礼堂每个角落。

授勋时刻。高桥少将亲手拿起那枚象征着最高荣誉的“星云勋章”,泽北荣治上前一步,立正,敬礼。他穿着笔挺的中校礼服,肩章闪亮,表情坚毅沉稳,控制得恰到好处。

高桥少将亲手为泽北佩戴上那枚熠熠生辉的星云勋章。掌声雷动。然而,仪式并未就此结束。高桥少将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台下的流川枫:

“军人的荣耀,不仅属于战场上的勇士,也同样属于在他们身后默默奉献、坚强守候的家人。”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流川枫先生,得知丈夫‘牺牲’的消息后,独自孕育生命,抚养幼子,承受了巨大的悲痛与压力,展现了非凡的坚韧。这枚勋章,这份国家的敬意,同样有你不可或缺的一半!请上台来。”

所有镜头瞬间对准了流川。

流川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环节感到意外甚至不适。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拒绝。他将Kenji交给身边的泽北夫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上台。

高桥少将微笑着与他握手,再次对着媒体镜头强调军属的重要性。泽北荣治站在一旁,配合地看向流川,嘴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台上三人,构成了一幅“英雄荣归、家庭美满、军方关怀”的完美画面。

“哧——”

突然,台下观众席的某个角落,忽然传来一声轻微又清晰的嗤笑声。

那笑声短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在看一出荒诞至极的闹剧。

不少人循声望去。只见在礼堂后方靠近出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仙道彰随意地倚着墙,双臂环胸,身上还是那身与场合格格不入的休闲西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勾着讥诮的弧度,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不加掩饰地嘲弄。他显然来了有一会儿,却选择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冷眼看着台上这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流川的目光也捕捉到了那抹身影和那声嗤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泽北脸上紧绷的面具几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授勋仪式终于结束。人群开始涌动,媒体记者蜂拥而上围住泽北一家采访。

仙道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站在原地,津津有味地看着流川皱着眉不适地躲避镜头,一步一步退后溜边,试图摆脱令人不悦的讨厌场合。

像是一只炸了毛想要逃跑的黑猫。

两人的目光越过人流和闪光灯,远远地交织在一起。

流川对着角落里的仙道眨了眨眼,朝一旁的门廊走去。

仙道心中一荡,刚要悄悄跟上,却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高桥龙一少将绕开了人群,径直走到了独自站在阴影里的仙道面前。

“仙道先生,”高桥少的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公式化微笑,“看来你还是关心家族荣誉的。”

仙道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目光追随着黑发男人的身影。

他才不关心什么家族荣誉,来这儿只想找机会和流川单独说几句话。

高桥少将也不在意,继续道:“上次军部提出的,关于贵公司干扰剂应用于军用领域的合作意向,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他微微向前倾身,压迫感十足,“泽北中校能获得如此殊荣,军部展现了最大的诚意和……重视。这其中的重视,也包含对你的重视。我们始终相信,英雄的家庭成员,也必定深明大义,能做出最符合国家利益、也最能维护家庭荣耀的‘正确’判断。不是吗,仙道先生?”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仙道,暗示不言而喻——泽北的荣誉,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仙道促成的,是筹码,也是“护身符”。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仙道笑了笑,不置可否,拍了拍高桥少将的肩膀示意他让路。

他看到流川被几个记者围住,不知道被问了什么问题,不善言辞的他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白皙的脸庞微微发红。

仙道刚要走过去替流川解围,泽北沉着脸拒绝了媒体没完没了的采访,强势地一把拉走了被包围住的“军属”拂袖而去。

闪光灯在泽北和流川的身后疯狂闪起。

仙道的脚步一顿,深深叹了一口气。

*****

授勋仪式后,泽北几乎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他拒绝了所有后续的采访邀约,手机关机,窗帘紧闭,仿佛要将外界所有的窥探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他长时间地呆坐在卧室的阴影里,对着那枚冰冷的星云勋章出神,毫无征兆地陷入暴躁易怒的情绪,一点微小的动静都可能引爆他紧绷的神经。只有看到流川和两个孩子时,他眼中才会短暂地流露出近乎痛苦的温柔,但那光芒也很快会被更深重的阴郁所取代。

这些天,流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和忧虑日益加剧。他尝试过沟通,但泽北要么沉默以对,要么烦躁地打断,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个无人能触及的壳里。

当天晚上,流川躺在泽北身边,并未深睡。他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即使在睡梦中也肌肉紧绷,眉头紧锁,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屏息,显然被可怖的梦魇纠缠。

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低沉持久的震动声。

流川立刻惊醒,迅速伸手拿过手机,生怕吵醒身边本就睡眠极浅的泽北。

屏幕上跳动着“Akira”的名字。

流川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泽北。泽北似乎被震动惊扰,不安地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

流川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像猫一样敏捷地溜出卧室。

*****

泽北再次陷入了那场无边无尽的噩梦。

刺耳的警报声,机舱内红光疯狂闪烁,刺鼻的焦糊味弥漫。机身剧烈震颤,像被无形巨手撕扯。泽北用尽全身力气拉动弹射拉环,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砸向座椅,随即是失重般的抛飞。冰冷的狂风灌满视野,下方是吞噬一切的未知黑暗丛林。

咔嚓!降落伞挂在参天巨树的枝桠上,巨大的反冲力几乎勒断肋骨。右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像破败的玩偶悬在半空,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下方搜寻的敌军手电光柱。

地牢腐臭、潮湿、永恒的黑暗。只有铁门打开时,刺眼的光线会带来新一轮的疼痛。鞭子、电流、饥饿……身体早已麻木,只有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中沉浮。

他蜷缩在角落,触碰到另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成?”泽北的声音干裂嘶哑,几乎不成调。

“嗯……”旁边传来深津一成低低的回应,带着压抑的痛楚。

“我们……在这里多久了?”泽北问,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濒临崩溃的虚弱。

黑暗中,深津沉默了很久,久到泽北以为他昏过去了,才听到他嘶哑却平静的声音:“……不记得了咧。”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泽北能听到深津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显然他的状况更糟。

“荣治……”深津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弱却穿透了黑暗和绝望,“要活下去咧……” 他顿了顿,似乎积攒着全身的力气,“活下去……才能见到你爱的人。”

【活下去……】

泽北荣治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黑暗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流川,被子是空的,人已经不见了。

*****

流川轻轻带上门,走到客厅才按下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电话那头传来仙道的声音,同样低沉,透着深夜特有的沙哑:“……还没睡?”

“嗯。”流川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紧闭的卧室门。

“小枫……出来见我一面吧。”

“……不方便。”

电话那端沉默了,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呼吸声。

不知道说什么。

但谁也不舍得挂电话。

仙道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最终,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想知道,你……改变心意了吗?”

流川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他还来不及给出任何回应——

“咔哒。”

身后主卧的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流川猛地回头,卧室的门被推开。泽北荣治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客厅昏暗的光线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直直地钉着流川的手机。

他显然刚从噩梦中惊醒,额发被冷汗浸湿,呼吸还有些不稳,目光从手机缓缓移到流川的脸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这么晚了……在和谁打电话?”

Chapter 52

Summary:

本章涉及泽流高能,狗血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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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流川皱紧了眉头。

泽北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像锁定猎物般死死盯着他,一步步逼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流川迅速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屏幕朝下,无声地放在了旁边的厨房料理台上,他没有试图解释或掩饰,主动向前迎了一步,拉近了与泽北之间的距离。

“Eiji,”流川的声音平稳,关切地审视着泽北发红的眼睛和额角的冷汗,“你刚才又做噩梦了?”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泽北紧绷的下颌:“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起此刻与仙道那通被撞破的电话,流川更担忧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明显异常的精神状态。

泽北显而易见不对劲。

从回家的第一天,沉重的ptsd像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泽北,也笼罩着这个家,这才是更迫在眉睫的危机。

泽北却完全屏蔽了流川的问题。

战场上的遭遇是他紧紧封锁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区,哪怕这个人是流川。

流川的追问反而像是一种刺激,触发了他内心深处更原始更不安的恐慌。

像是被身体的本能驱使,泽北猛地伸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搂住了流川的脖子,手臂收得死紧,力道大得几乎让流川喘不过气,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不管刚才电话那头……是谁,小枫,你听着……你休想离开我。”泽北的额头抵着流川的,呼吸粗重滚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近乎疯魔的偏执,声音嘶哑而破碎:“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从那个地狱爬回来的!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才回到这个家!你想都别想!”

他语无伦次,状态糟糕透顶,仿佛站在崩溃的边缘,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又浓重的血腥味。

流川被他掐得颈骨生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那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和疯狂。

此刻泽北的状态让流川暗自心惊,他艰难地抬手,抚摸着泽北紧绷如岩石的后背和肩膀试图让他放松。

“Eiji……冷静点!” 流川努力保持镇定,“告诉我……”

泽北完全听不进任何话。

流川的追问和触碰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上流川的嘴唇,堵回了所有的问题,粗暴地将流川向后压倒在冰冷坚硬的厨房料理台上。

后腰撞上大理石台面的钝痛让流川闷哼一声。锅铲碗碟因突如其来的冲击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小枫……我想要你!”泽北的嗓音沙哑,手急切地撕扯着流川的睡衣,呼吸灼热而混乱,仿佛只有通过最原始的占有,才能确认流川的存在,才能填补内心那个巨大的黑洞。

流川吃了一惊,强势地出手制止了泽北进一步的动作,但意识到泽北的情绪处于失控状态,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

看着泽北眼中的执拗和渴望,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处宣泄的焦虑与痛苦,像是垂死之人的求救信号。

流川沉默了片刻。

如果仅仅是因为生理上的欲求不满和压力导致的失眠与暴躁,反而是最简单最容易处理的情况。

黑暗中,流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刚探向泽北睡裤的边缘,手腕就被男人滚烫的掌心猛地攥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向自己紧绷的腹肌下方。指尖猝不及防触上那勃发的炽热,激得流川呼吸一滞。泽北的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闷哼,滚烫的吐息尽数喷在流川敏感的颈侧。

流川没有挣脱,握住了男人灼热硬挺的性器开始套弄,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被泽北急促的喘息和愈发用力的揉捏带乱了节奏。泽北的手指几乎掐进他腰侧的软肉,另一只手胡乱地插入他脑后的黑发,不轻不重地拉扯着,迫使他微微仰头,露出脆弱的喉结线条。

泽北的额头死死抵着他的,灼热的视线死死锁住他偏开的侧脸,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流川想要尽快结束,焦躁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想要通过这种疼痛又直接的接触,将泽北体内深埋的恐惧和不安暂时逼出体外,或许也能让他睡个好觉。

泽北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从地沉浸其中,将脸更深地埋进流川的肩颈,腰部重重地耸动,急切地迎合着流川的动作。

欲壑难填,人心难满。

泽北在流川带给自己的欢愉中沉浮,却迟迟无法达到巅峰,心底被更深的贪欲攫住。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蹭着流川的嘴角哀求:“小枫……帮我……像以前那样……帮我含一含……”

流川身体一僵,对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感到抵触。

在他迟疑的瞬间,泽北的目光却倏地扫过了流川身后那个屏幕朝下的手机。

一丝冰冷的光芒极快地掠过他疯狂的眼眸。

他一边向流川细密地挑逗索吻,一条手臂却暗自伸出,精准地摸到了料理台上的手机,找到了最近通话记录,按下了回拨键。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电话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被接通了。

听筒里,首先传来的是流川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是泽北一声带着浓重情欲和占有欲的沙哑低喘:

“小枫……继续……别停……”

黑暗中,黏腻的水声和压抑的喘息交织,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电话那头,仓惶地切掉了通话,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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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或许是因为昨夜的生理抚慰起了作用,泽北难得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到天明。

流川是被小Kenji细细的哭声惊醒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却摸了个空。流川立刻睁开眼,心脏莫名一紧,赶紧下床走向婴儿房。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他看到一个暗沉的背影如同凝固的雕像,矗立在新生儿的摇篮边。

是泽北。

他显然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以梦游般的诡异姿态凝视着摇篮里啼哭的婴儿。

昔日阳光灿烂的男人此刻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仿佛透过孩子哭泣的五官看出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口中喃喃重复:“吵死了……闭嘴……能不能……闭嘴……”

他不胜其烦地向摇篮里的kenji伸出手,流川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将啼哭不止的Kenji从摇篮里抢抱进自己怀里,用身体隔开了泽北的视线。

这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泽北这种极不稳定的情绪经常爆发。

他畏光,家中的窗帘总是沉沉地拉着,对声音也异常敏感。Kenji作为新生儿,难免啼哭,每次哭声响起,即便隔着房间,泽北也会猛地绷紧身体。他还多次因为小Meiji玩闹时弄出的声响而厉声呵斥,吓得孩子委屈地愣在原地。而每次发完火,看到儿子恐惧的眼神,泽北又会陷入巨大的懊悔,将小Meiji紧紧抱在怀里,反复道歉,声音哽咽:“对不起……Meiji……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爱你……”

反复无常的怒火与溺爱,只让小Meiji在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尽情玩闹,总是偷偷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流川紧紧抱着怀里渐渐止住哭泣的Kenji,看着眼前眼神依旧空洞恍惚的泽北,深吸了一口气:“Eiji,你最近情况很不好。我替你约了专业心理医生,今天下午我们就……”

“我没有病!”话未说完,就被泽北火冒三丈地粗暴打断,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死死盯着流川,“我不需要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很好!你听不懂吗?!”

两人的争执惊醒了隔壁儿童房的小明治。

小家伙揉着眼睛,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看到父亲愤怒的表情和爸爸紧绷的脸色,吓得小嘴一瘪,立刻跑到流川身后,紧紧抓住了他的裤子,只露出一双害怕的大眼睛偷偷看着泽北。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大儿子,又看了看怀里懵懂无知的小儿子,流川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不再试图和情绪激动的泽北争辩,冷淡地开口:“我带Meiji去幼儿园,顺便带Kenji出去逛逛,透透气。”

泽北显然余怒未消,生硬地说:“Kenji留下,我看着。”

流川抱着Kenji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身体微微侧过,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不用。我带着。”

泽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阴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便你!”

他独自回到卧室,重重关上了房门。

流川不再耽搁,迅速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拿起必备的用品,抱着Kenji,牵着小明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流川没有立刻发动车子,沉默了几秒,然后拿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仙道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无人接听,转入了冰冷的留言信箱。

“你好,我是仙道彰,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

流川蹙眉,不耐地啧了一声挂断,发动了引擎。

车子没有开往幼儿园,而是径直驶向了磐石安保的总部。

总裁办公室内,阿牧和清田看着抱着两个孩子急匆匆进门的流川,脸上难掩惊讶。

“流川?你这是……”清田话未落音,就被流川一手塞了一个,阿牧给清田使了一个眼色,清田只得重操旧业,夹着俩个孩子出了门。

流川开门见山:“牧前辈,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个离婚律师。”

阿牧愣住了:“离婚?你要和泽北中校离婚,流川,你想清楚了吗?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放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警告:“但……那是军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流川垂下头,咬紧牙关保持沉默。

阿牧的目光定格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几道清晰可见的指痕,所有劝诫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不再多问,沉默地抽出一张名片推到流川面前:“这位Momo律师,是业内的顶尖专家,磐石和她有长期合作关系。”

流川收起名片:“谢谢。”

阿牧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仙道知道吗?”

流川一顿,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无关。”

阿牧看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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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按照阿牧给的名片上的地址,流川推开了顶级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

Momo律师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干练美女,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她简单地问了流川的来意,听到“泽北荣治中校”、“星云勋章获得者”这几个词时,眉头就已经紧紧蹙起。

“流川先生,”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专业冰冷:“你的情况,牧先生大概跟我说了。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是,我必须首先向你阐明现实:对方是现役军官,而且是刚刚获得最高荣誉的战斗英雄。军婚受特殊保护,在没有对方重大过错且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离婚的难度极大,近乎不可能。”

她看着流川毫无变化的表情追问:“你坚持要离婚的理由?你有什么诉求?”

“我净身出户。”流川回答得干脆利落,“只要两个孩子。”

Momo几乎要被气笑了,她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眼前的黑发男人:“流川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只要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法庭会把两个年幼的孩子,尤其是Alpha战斗英雄的孩子,判给一个‘净身出户’,产后不久经济能力十分有限的Omega父亲?”

她身体前倾,语气加重:“告诉我,你手里有什么他的把柄?出轨证据?家暴验伤?或者能证明你俩感情彻底破裂的实质证据?”

流川逐一摇头,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没有爱了。我只是想……对他公平一点。”

“公平?”Momo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法律不认你所谓的‘公平’!它只认证据!你什么都没有,就想撬动军婚这堵铜墙铁壁?还想带走英雄的孩子?我劝你清醒一点!”

流川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抬起眼,尝试最后一条路:“他从战场回来后……情绪就极不稳定。我不想让孩子们在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Momo耸了耸肩,表情露出一丝真正的惋惜:“我很抱歉,流川先生。战后PTSD是很多军人都面临的问题,但这属于心理治疗范畴,不是合理的离婚理由。军部和社会舆论天然会倾向保护这些‘为国奉献’的军人,认为配偶更应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而不是离开。这一点,你几乎无法撼动。”

她看着流川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坚持认为环境对孩子们不利,可以先尝试将孩子暂时托付给信得过的亲戚照顾。同时,积极督促并陪同泽北中校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尝试修复关系。这是最现实的道路。”

“除非……”她顿了顿,语气锐利无情:“你能找到他的重大失误——要么严重的私德问题,要么可能动摇他‘英雄’根基、让军部都无法再庇护他的那种错误。”

Momo向流川微微倾身:“你确定为了离开他,就要毁了他吗?”

流川走出了律师事务所。

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这条路,几乎已经走不通了。

他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仙道的号码。

听筒里依旧只有冗长的忙音,再次转入冰冷的语音信箱。

莫名的不安悄然攫住了流川的心。

仙道突然的失联不正常,尤其是在他昨晚那通未尽的电话之后。

几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仙道突然离开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心头。

那时,他也曾天真地以为,无论发生什么,那个人总会在他身边。

流川直接驱车前往仙道位于郊外的私人研究所,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踩了刹车。

研究所外围拉起了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原本低调的入口处,此刻竟然矗立着多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严密地把守着每一个通道,禁止任何无关人员靠近。几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越野车停在附近,气氛肃杀而紧张。

研究所被军部接管了。

流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立刻再次拨打仙道的手机,焦急地下车四下张望,正想不管不顾地上前询问门口的军人,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旁边时,车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只手伸出,精准有力地抓住了流川的手臂,将他一把拽进了车里。

流川猝不及防,跌入后座。车门在他身后迅速关上。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却布满血丝的温柔眼睛。

是仙道。

他的样子看起来糟透了。一向打理得随性的朝天发有些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色疲惫,嘴唇干涩,显然彻夜未眠,整个人透着强撑着的紧绷气息。

流川急切地询问:“研究所怎么回事?那些军人……你出了什么事?”

仙道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确认流川是否安好,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不重要。”

他交出了毕生心血,换来的东西,此刻与眼前的男人相比,似乎真的可以归类为“不重要”。

刚才,他去军部办公室和高桥少将做了一笔交易。

仙道将干扰剂所有专利和核心数据的转让协议递给了高桥少将,并自愿作为首席专家,全力协助军部完成干扰剂的军事化应用项目,为期半年。

“你交出这么多,必有所求。”高桥少将锐利的眼睛盯着仙道,若有所思:“说吧,想要什么?”

“两张军部签发的永久豁免权。半年后,我和我爱的人,要能自由离开,永不追究。”

高桥少将手指敲着桌面,沉吟良久,最终冰冷地吐出:“只给一张。”

这些与军部的艰难交易、付出的巨大代价,以及仅有一张的豁免权,仙道只字未提。

他怕流川担心,更怕……那未知的答案。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车厢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仙道微微前倾,深深看着流川,目光灼灼,不容逃避,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一夜,昨晚流川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每一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小枫,你……改变主意了吗?”

流川沉默了。

仙道的眼眸一黯:“如果你的选择是他……”

下一秒,流川突然用力地抓住了仙道胸前的衣襟,堵住了仙道干涩而微凉的唇。

“一秒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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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被骤然升高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填满。

仙道的吻沿着流川的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颈侧时却猛地顿住。

昏暗的光线下,那几道红色的指痕愈发清晰刺眼,如同嚣张的烙印,刻在流川白皙的皮肤上。

仙道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所有的情动仿佛被冰水浇头,只剩下翻涌的怒火和心疼。

手指小心翼翼抚上那伤痕,眼底卷起风暴。

“这是怎么回事?他昨晚.…..是不是对你动粗了?!”不愿提及的话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戾气。

流川的身体一僵。

他无法解释昨晚泽北崩溃边缘的状态,也无法描述那介于伤害与求救之间的疯狂,他只是偏过头,避开了仙道灼热的视线,声音低哑:“……不是你想的那样。”

仙道后怕地搂紧了流川:“那是怎样?”
接到那通来电时的猜测和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你知不知道我听到电话里那些声音的时候……我他妈都快疯了!”

流川吃了一惊:“电话?什么电话?”

仙道脸色一变,咬紧牙关,不愿解释,闭上眼将额头重重抵住流川的,纠缠着彼此的呼吸,喃喃道:“小枫,我一刻都忍不了,一想到他可能伤害你……我恨不得他……”

流川急切地堵住了仙道的嘴,温暖的手滑下去灵巧地解开男人裤子的纽扣,俯下头,用牙齿慢慢咬开拉链。

仙道身体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他下意识地想阻止:“别……这里不行…..”

流川却固执地没有停下。

湿热的口腔如同最温柔的牢笼,瞬间吞噬了仙道残存的理智和抗议。

所有的疑虑都在那极致的快感中炸裂融化,仙道的手指插入黑发男人柔软的发间,失控地按向自己的胯部,难以自控地向上挺腰,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吟。

流川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仙道迷醉的表情,默默地一个深喉。

“啊”

仙道被夹到出声,爽到头皮发麻,指尖颤栗。积蓄太久的情绪和渴望如同火山会随时喷发。

不想太快缴械,仙道一只手急忙拽着流川的衣领让他松口,另一只手胡乱向下摸索,急切地想要触碰流川,确认他的存在,指尖下意识地探入流川身后,那里早已一片湿滑黏腻,手指试探着插入泥泞不堪的甬道,那里热情地吞吐着入侵的指尖,仿佛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仙道的呼吸变得粗重,最后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近乎粗暴地将流川的身体转过去,面向车窗。

车窗玻璃因为内外温差蒙上了一层薄雾,隐约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和窗外模糊的街景。

仙道快速放下了车后座的靠背,抬起流川的一条腿,来不及做前戏,扶着自己早已胀痛不堪的性器,对着那早已湿滑无比的入口,猛地沉腰顶了进去。

“呃啊—-!”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压抑又满足的呻吟。

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幸好引擎未熄,掩盖了这突兀的动静。

太紧了。

即使情动的身体分泌了足够湿润的热液,被完全勃起的灼热硬物彻底进入依旧带来了撕裂般的饱胀感。流川的前额猛地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手指死死抠着窗框,指节泛白,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

仙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紧致湿热的包裹让他头皮发麻,几乎瞬间就要射精。他死死咬着牙,青筋暴起的阴茎在流川体内深处停顿了几秒,才开始艰难地动起来。

每一次撞击都又深又重,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顶出体外。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动作,却让每一次摩擦和顶弄都变得更加清晰愈加磨人。肉体拍打的黏腻声响、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呻吟、皮革座椅不堪重负的摩擦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混合着车窗上越来越浓的雾气,构成了一幅疯狂的激情画卷。

仙道的手臂紧紧箍着流川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每一次进入都仿佛要将他钉死在自己身上。他俯下身,滚烫的唇舌舔吻着流川颈侧那几道刺目的指痕,仿佛要用自己的印记覆盖掉别人留下的痕迹,嗓音执着疯狂:“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再碰你……”

流川已经无法回应,所有的感官都被体内那根仿佛永无止境的凶悍性器填满。

疼痛与快感交织,将他推向眩晕的高潮,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哭腔的呻吟,如同破碎的乐章。

在这辆停在路边的轿车里,两人如同世界末日般疯狂地纠缠、索取。

与其说是做爱,不如说是一场孤注一掷的逃亡。一场用最原始粗暴的方式进行的抗议。

黑色轿车的车窗因车内逐渐升高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有节奏的轻微晃动和压抑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路边显得突兀。

一名在研究所外围警戒的士兵注意到了这辆停靠许久的可疑车辆以及不自然的动静。

他皱了皱眉,端着枪,迈着标准的步伐走了过来。

“咚、咚、咚。” 士兵用指节敲响了车窗。

*****

咚、咚、咚。

守军重重地敲击着地牢唯一那扇狭窄的铁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泽北猛地从昏沉中惊醒,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墙角。

“哗啦——” 铁窗被从外面猛地拉开,一道刺眼灼热的阳光射入暗无天日的地牢,瞬间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和绝望。泽北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皱着眉眯着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几个荷枪实弹的敌军守卫冷漠的脸出现在窗口。一碗冰冷浑浊的汤被粗鲁地丢了进来,汤汁溅了一地。紧接着,又是一碗。

窗口迅速关上,地牢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昏暗。

泽北像饿极了的野兽,几乎是扑过去,囫囵吞枣地灌下自己那碗冰冷的液体,甚至来不及品味那馊臭的味道。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端起另一碗,爬到角落那个因伤口感染而持续高烧,奄奄一息的身影旁边。

“一成……一成,醒醒,喝点东西。” 泽北的声音干涩嘶哑,他小心地扶起深津滚烫的头。

深津的嘴唇干裂出血,意识模糊,只就着泽北的手勉强喝了一小口,便虚弱地摇头,再也咽不下去。

“不行!必须喝!” 泽北用蛮力捏开他的下巴,一点点将剩下的冷汤灌了进去; “你不能放弃!听见没有!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看着深津因吞咽而痛苦蹙眉的样子,泽北猛地将空碗砸向牢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药!给他感染药!求你们!他会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又是一天。牢门上的锁链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哗啦”声。

泽北充满希冀地抬头望去。

门口,敌军长官带着一群士兵,枪口齐刷刷地指着他们,眼神冰冷而残忍。

敌军长官随手丢了一把抢,手枪滑到泽北脚边。

“我的耐心耗尽了。”长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游戏规则很简单,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开门。希望到时,这里只剩一个会喘气的。”

他指了指地牢铁窗边的监控探头。

“如果看不到尸体,这扇窗……就永远别再想打开了。你们……就在这里面,慢慢烂掉吧。”

牢门再次重重关上,落锁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将绝望彻底锁死在逼仄腐臭的空间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津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折磨着泽北的神经。

那把手枪就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虚弱不堪的深津忽然动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向着那把枪爬去,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挪向它。

“一成,你干什么!”泽北猛地扑过去,一把夺过手枪,心脏狂跳。

深津脱力地瘫倒回去,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荣治……动手吧……杀了我……”

“你他妈疯了!”泽北低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没疯……”深津仰头看着泽北,高烧让他的眼神涣散,却透着清醒又残忍的决绝,“你还有流川和Meiji……在等你回去……三井他……和我没有孩子……他没有牵绊……”

“不……”泽北摇头,眼泪混着血污淌下。

“杀了我!”深津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抓住泽北握枪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字字砸进泽北的心脏,“你就能回去了!回到流川和Meiji身边!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闭嘴!别说了!”泽北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手腕被深津攥得生疼。

“杀了我!你还在等什么?!”深津几乎是咆哮起来,剧烈的咳嗽带出更多的血沫,但他依旧死死盯着泽北,目光灼灼,如同最后的拷问,“看看这鬼地方!我们撑不下去了!只有你能出去!”

“我们一起……一定能……”泽北的辩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累了……”深津打断他,眼神是令人心碎的平静,“荣治……让我解脱……也让你自己解脱……”

他喘着粗气,目光投向角落那个闪烁着微弱红点的摄像头,然后又看回泽北,咧着嘴笑了:“看着我……荣治。想想秋田的春天……想想流川做的难吃的饭……想想Meiji叫你Dada的样子……”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在泽北的心上来回切割,勾勒出他拼命想要抓住却即将彻底失去的一切,几乎要将他撕裂。

“杀了我。”深津最后一遍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量,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闪烁着最后一点微光:“你说过的……死……也要爬回爱人身边……不是吗?”

“杀了我……”深津握紧了泽北握枪的手:“活下去。泽北荣治上尉,这是……命令。”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泽北最后的精神防线被彻底冲垮。极度的痛苦、求生的欲望、对挚友的负罪感、以及对远方那个家的疯狂思念……所有情绪如同海啸般吞噬了他。

“啊——!!!”

泪水模糊了视线,泽北发出绝望的哀嚎,理智彻底湮灭,在深津最后那句“命令”中,手指不受控制地扣动了扳机——

“砰——!”

泽北僵立在原地,浑身溅满了挚友温热的粘稠的血液。他握着还在发烫的枪,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几秒钟死寂之后,他缓慢地转动眼球,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血腥和疯狂的眼睛,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直直地盯向了墙角那个一直在无声记录着的摄像头。

*****

“砰——!”

泽北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擂动,那声枪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扣动扳机的触感和硝烟味。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周围——不是地牢,是家里熟悉的卧室。但噩梦带来的窒息感和罪恶感却无比真实地缠绕着他。

“咚咚咚。”

真实的敲门声响起,清晰地传入门内。

泽北猛地一颤,惊魂未定地望向门口。

是流川!是流川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泽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床,踉跄着扑向门口,像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死亡的人扑向幻象中的绿洲。他急需一个真实温暖的拥抱来驱散心中的梦魇,猛地拉开门——

“小枫!你回……”

声音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是怀抱着一个婴儿的三井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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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研究所外,黑色轿车内。

车窗被敲响的瞬间,仙道和流川如同被冷水泼醒,狼狈地迅速分开。两人各自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和头发,仙道对面红耳赤的流川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降下了车窗。

车外持枪的士兵看清仙道的脸,明显愣了一下:“Doc Sendoh?”

他的目光扫过车内凌乱的景象,狭小的空间中弥漫着浓郁交缠的雪松与海洋信息素,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了然。他显然知道仙道与军部现在的特殊关系,并未过多为难,只是简单确认了一下身份,便挥挥手示意放行:“抱歉打扰,您可以走了。”

仙道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升上车窗,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军管地带。

车内气氛一度沉默。

仙道胯下还硬着,偷瞄了一眼身边情潮未退的流川,心中难免有些庆幸。

还好被打断了。

六个月的禁欲让他失了控,居然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要是不小心让产后不久的流川再有了Aki,他多半会被流川亲手了结掉今后的性福源泉。

好在流川的心思并不在此,蹙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率先开口:“你安排了什么计划?” 他敏锐地感觉到,仙道能如此轻易被放行,绝不仅仅是运气。

仙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选择性地透露部分真相:“我……和军部做了笔交易。用半年的自由,换一个彻底离开的机会。半年后,一切都会结束。我会带你,还有Meiji和……Kenji,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什么交易?”流川追问,眉头紧锁。他了解仙道,所谓的“交易”代价必然巨大。

“别问细节,小枫。”仙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相信我,交给我处理。你只需要知道,不久的未来,我们就能一家团圆。”

他顿了顿,继续规划着:“但这需要时间部署,不能急。在这之前,两个孩子不能再待在那个环境里。我会请妈妈暂时照顾他们,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现在——”仙道的眼神变得锐利,“我陪你回去,和Eiji摊牌。今晚就带你离开那里。”

“不行。”流川毫不犹豫地否决。

他看向仙道,眼神冷静执拗:“Meiji和Kenji暂时由你母亲照顾我没有异议。但和Eiji之间的事,必须由我自己去和他谈。你不要插手。”

“为什么?!”仙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解的怒火,“他那样对你!你还要独自面对他?我不能再让你回到他身边!”

“他现在情况很不好,仙道。”流川咬住嘴唇:“战后PTSD很严重,情绪极不稳定。你的出现只会刺激他,让事情变得更糟。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需要彻底解决。相信我,我能处理。”

仙道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尖锐的不满和担忧。

他了解流川的固执,也尊重流川的选择,他知道自己无法强行改变他的决定。

最终,仙道将车停在了距离泽北家几个路口的街边。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在流川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前,仙道猛地伸手拉住了他。他深深地看进流川的眼睛,百转千回却欲言又止,不甘心地倾身过去,重重地封住了流川的唇。

短暂却浓烈。

“小心。”分开时,仙道的声音沙哑,只吐出这两个字。

流川点了点头,推开门,身影融入了夜色,独自走向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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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泽北家中。

三井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曾经的神采飞扬被巨大的悲伤和危险的生育带来的损耗磨蚀殆尽,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看着怀里的孩子时,眼中才会流露出温柔婉转的微弱光亮。

见泽北从自己进门后就一直死死盯着怀里的孩子,三井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她叫小雪……一成生前最爱秋田的冬天,一直想要一个出生在冬季的女儿,你说他会喜欢这个名字吗?”

泽北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三井的每一句话,小雪的每一个细微的呼吸,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神经质地掏出烟含在唇间,又即刻取了下来,无意识地在指尖用力搓揉,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流川不在吗?”

三井环顾空荡荡的客厅。

泽北摇头:“他带孩子们出去了。”

“抱歉啊,我本不想来打扰你……”三井哀恸地看着泽北,轻声道:“我太思念一成了……我只想知道他生前的情况,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等小雪长大了,我至少能告诉她,她的父亲是怎么走的……”

泽北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喉结剧烈滚动,艰难地开口:“一成他……直到最后……都很爱你。是他……救了我。没有他……我根本回不来……”

三井闻言,脸上露出了悲伤又释然的笑容,眼泪无声滑落:“他当然会救你……他当然会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你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战友啊……”

泽北垂下了头,面目晦涩。

感觉到泽北异常的缄默,三井只当是自己让他又陷入了痛苦的战场回忆,连忙起身准备告辞。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泽北,忍不住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一成走的时候……痛苦吗?”

泽北猛地闭上了眼睛。

被深埋的记忆如刀片从血肉中劈开。

【地牢的大门再次打开,守卫进来查看深津已经僵硬的尸体,却看到如同从血海里爬出来修罗般的泽北,利用对方一瞬间的松懈,猛地暴起夺枪。

子弹呼啸,血花飞溅。

狭窄的地牢瞬间变成杀戮场,泽北凭借着最后的疯狂和战斗本能,奇迹般地杀掉了进来的几个守卫。

他浑身是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冲出了地牢,准备和外面更多的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焦黑的敌军阵地——友军的空袭刚刚结束,所有军用设施被毁,人员死伤惨重。

泽北在尸横遍野的废墟和混乱中,疯狂地一路杀戮,杀到红了眼冷了心,没有留半个活口,找到了逃生之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如果再熬一会儿……

如果再坚持一天,是不是……他和深津……都能活下来?

像是沉默了一个生死轮回,泽北才缓缓睁开眼,看着等待答案的三井,声音嘶哑而空洞。

“他死在战场……没有遗憾。”

三井的背影松弛了一些,他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头,抱着女儿小雪,一步一步消失在楼道的光影里。

泽北关上了门,脱力地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布满了他的脸颊。

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他压抑不住的绝望哽咽声。

他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Chapter Text

Chapter 11

几个街区外,仙道焦躁地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目光不断瞟向流川离开的方向。

一个眼熟的男人抱着婴儿茫然地从车旁走过。仙道眯起眼,认出那是三井寿——深津一成的未亡人。他记得婚礼上那个翩翩美男子,此刻却憔悴得几乎不敢认。

仙道按下车窗:“三井先生?需要搭车吗?这个时间不好叫车。”

三井恍惚地抬头,看了看仙道,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仙道注意到他怀里熟睡的婴儿,依稀记得三井是个Beta,没料到居然冒险生下了深津的遗腹子,心中有些恻然:“孩子很像深津上尉。”

三井苦笑:“是女儿。像他……以后怕是不好嫁了。”

仙道勉强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井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听到泽北回来的消息,我疯了似的开心……心里想着,万一哪天……一成也能回来。”他声音哽咽,“这念头折磨得我活不下去。今天终于忍不住来问泽北,一成到底怎么死的,好让我彻底死心……”

他顿了顿:“是我唐突了,泽北毕竟是一成生前最好的朋友,他很痛苦,似乎……比我还不愿意面对一成的死。”

仙道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

流川推开家门,屋里没有开灯,死寂的黑暗扑面而来。

他的心微微一沉。目光迅速扫过客厅,最终定格在沙发角落那片更深的阴影里——泽北荣治蜷缩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整个人散发出濒临破碎的混乱信息素。

流川放下钥匙,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外人信息素味道,隐约有些熟悉。

“Eiji,我回来了。刚才……有谁来过吗?发生了什么事?”

阴影中的泽北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抬起头,昏暗中,流川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看到流川的瞬间,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灰败的眼里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偏执光亮。

泽北几乎是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死死抓住流川的手臂:“小枫……你回来了……太好了……” 他不由分说地低下头,胡乱地亲吻流川的唇,动作粗暴急切。

流川偏头躲开了这个吻,强硬地掰开了泽北箍住他手臂的手,双手捧住泽北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正视自己。

“Eiji……看着我。”流川语气平淡地声明:“我不会再和你做爱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泽北眼中仅剩的光亮。

流川没有给他发作的时间,一鼓作气从随身带着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默默递给了泽北。

即使光线昏暗,【离婚协议书】依然刺得泽北双目疼痛。

“Eiji,我们只是换一种方式相处……就像小时候那样。哪怕分开,你也永远是我最亲密的家人。我承诺,会陪着你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直到你走出PTSD。”

流川的语气平静到残忍,泽北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人的薄唇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开一合,说着他无法理解的笑话。

“我会暂时带着Meiji和Kenji出去住让你专心养病,等你好了,可以随时来探望他们。Meiji永远是你的儿子,他会一直叫你爸爸。至于Kenji……” 流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措辞,最终选择了暂时回避,“……我们以后再说。”

泽北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沉默了。

一时间,空气凝固,只能听到两人之间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极低的笑声从泽北喉咙里溢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让流川暗自心惊。

“Kenji……”泽北重复着这个名字,笑声戛然而止,“Kenji是谁的孩子?嗯?又是……我那个好弟弟的?”

他猛地出手狠狠扣住了流川的脖子,一把将他猛地拉近,鼻尖几乎贴到流川的颈侧,像野兽一样用力嗅闻。

那冷冽的雪松气息中,还残留着属于仙道的海洋信息素。

“又是这个恶心的味道……”泽北咬着流川的耳朵喃喃道,眼神变得疯狂而混乱,他伸出粗粝的舌头,带着轻佻狎昵的意味,狠狠舔过流川脖子后敏感肿胀的腺体,引起黑发男人一阵剧烈的战栗和不适。

“你根本不知道……”泽北的声音压得极低,咬紧牙关威胁道:“我为了回到这个家,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反正这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他不在乎再多一个人的血。

泽北青筋暴起,火冒三丈地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撕成碎片,猛地转身冲回卧室,流川听到抽屉被粗暴拉开的声响,心瞬间沉到谷底。

下一秒,泽北拿着一把手枪冲了出来,眼神疯狂地扫向大门:“他就在附近吧?在等着你的好消息,是吗?”

流川心惊肉跳,猛地从背后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奋力去夺他手中的枪:“Eiji!冷静点!把枪放下!这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泽北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流川,不怒反笑。

“那是我的原因?是我妨碍了你们,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踏入你们之间,你当年愿意和我结婚,也只是想要让他后悔终生,是吗?!我他妈就应该死在那个地牢里,对吗?!”

流川不想和彻底失控的泽北争辩,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压下他持枪的手,声音终于失去了冷静:“把枪给我!我们好好谈谈!Eiji!求你!”

出乎意料地,泽北停止了挣扎。

他盯着流川,顺从地将枪递了过去。

流川刚松一口气要去接,泽北却猛地握住他的手腕,调转枪口,死死抵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那就杀了我。”泽北疯狂地笑着,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绝望,“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你自由,他如愿。开枪啊!”

流川瞳孔骤缩,拼命想抽回手:“不——!”

泽北握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咔哒。”

弹膛轮空。

流川浑身脱力,手枪“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泽北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一把拽过流川汗湿的头发,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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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被泽北近乎癫狂的自残行为彻底震慑,流川一时僵在原地,无法反抗。

然而,从泽北周身弥漫开的,不是强迫挑起他性欲的侵略性信息素,而是排山倒海般的悲伤与痛苦,浓烈得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让流川的心脏都跟着莫名地抽紧发酸。

看着泽北赤红的眼中溢出的混乱,看着他即使疯狂也掩不住的脆弱,流川不由自主地手臂紧紧环抱住激动的泽北,主动引导他横冲直撞的舌头,同时,释放出自己冷冽的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对方,试图平息那场内在的毁灭性风暴。

这突如其来不带情欲的亲密关系,让泽北疯狂的思绪一滞,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放松。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流川眼神一凛,抓住机会,出手如电,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泽北的颈侧。

泽北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流川立刻伸手接住,将陷入昏迷的泽北费力地背起,安置回卧室的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泽北即使在昏睡中也依旧紧锁的眉头和不安的神情,继续维持着信息素的释放稳定泽北的情绪。

他不知道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泽北的情绪崩溃到如此地步,隐约后悔选择了这个时机摊牌。

良久,流川起身来到客厅,第一时间捡起了那把手枪卸掉弹夹,后怕地锁进了保险柜里,接着一点点拾起被泽北撕碎的离婚协议书碎片。清理沙发附近的碎纸时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巧的粉色婴儿软底鞋。

流川愣住了。

他拿起鞋子仔细看了看,确定这不是Kenji的鞋子。

流川抬起头,疑惑的目光投向卧室里昏睡的泽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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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送三井回到了他那冷清得不像家的公寓。

看着三井抱着孩子单薄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仙道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涩,同时,模糊的不安和疑虑也越来越清晰。

他坐回车里,立刻拨通了阿牧的电话。

“阿牧,帮我个忙,找最可靠的路子,尽量低调地查一下军部内部关于深津一成上尉的死亡记录细节,尤其是……遗体的具体下落。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军部还没有将遗体或遗物正式交还给家属?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挂了电话,仙道心中的不安有增无减,立刻驱车再次赶往泽北的公寓,不知道流川现在怎么样,仙道忍不住拨通了他的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流川压得极低的声音:“我没事。”

仙道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怎么了?”

“Eiji的情绪……比想象中更糟糕。我暂时没法走开。”流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凝重:“Akira,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仙道立刻意识到,流川说的“没法走开”和“不是一个好时机”,并不仅仅指接电话不方便,更意味着他们俩的未来再次变得模糊不定。

他沉默了一阵。

“我懂。”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仙道顿了顿,故作轻松地重新开口:“对了,三井今晚带着他和深津的女儿来过你家……我刚送他回家,没想到他居然为深津留下了孩子…….”

流川锁紧了眉。

卧室里突然传来泽北模糊而痛苦的梦呓。

先是哀求般的哽咽:“小枫……别走……求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只剩下你了……”

接着,语气陡然变得激烈绝望,咬牙切齿:“……杀了我!杀了我!”

流川的心猛地一揪,只当泽北又梦见了刚才的一幕,匆匆对电话里的仙道说:“Eiji情况不好,回头再说……”

突然,泽北从齿缝迸出崩溃绝望的哭嚎。

“一成!一成!为什么……要逼我杀了你?!我才该死!”

流川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立刻掐断了电话。

被噩梦死死缠住的男人泪流满面。

“我才没有牵挂……我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人!”

流川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辗转反侧痛苦挣扎的泽北,手机重重落地。

泽北……杀了深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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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空气中弥漫着煎蛋和烤吐司的淡淡焦香,还有咖啡苦涩的醇厚气息。

泽北荣治被这熟悉的日常气味唤醒。他睁开眼,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昨晚那些破碎而疯狂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头痛和心悸。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起身。

走出卧室,流川正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晨光勾勒出黑发男人清瘦而挺拔的背影,一如往常地安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流川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将煎好的蛋利落地铲入盘中,语气平淡无波:“醒了?吃早餐。”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默契地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泽北的目光落在流川安静进食的侧脸上,干涩地开口:“小枫,这情景……像不像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流川拿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这个不合时宜的怀旧,只是继续沉默地吃着东西。

泽北似乎也并不期待答案,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孩子们呢?还没醒?” 家里安静得过分,缺少了小明治叽叽喳喳的声音和Kenji热闹的啼哭,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你爸妈家。”流川言简意赅地回答。

泽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焦躁:“为什么送去那边?吃完饭我们去接他们回来。”

流川放下了餐具,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向泽北,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泽北放在桌面上止不住颤抖的手。

“Eiji,先去看看医生。等你感觉好一些,我们再接孩子们回来,好吗?”

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泽北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被冒犯的怒火和更深层次的恐惧。

“看什么医生?!”泽北声音陡然拔高,激动地将餐盘狠狠扫落在地:“我说了我没病!我很好!”

“哐啷——!”

瓷盘的碎裂声尖锐刺耳,碎片四溅。

流川没有和泽北争辩,起身拿来清扫工具,一言不发地清理地上的狼藉。

泽北喘着粗气,看着流川沉默收拾的背影,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挫败感灼烧着五脏六腑。

他离开厨房,焦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试图转移注意力,茶几上粉色的婴儿软底鞋突然落入眼底。

一瞬间,强烈的负罪感猛地从胃部翻涌而上,泽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

流川立刻跟了进来,无声地拍抚着泽北剧烈起伏的背脊。

吐完后,泽北虚脱地撑着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洗着脸。

水流声中,流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坚定。

“Eiji,去看医生吧。”

水珠从泽北的发梢滴落,混着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一同砸在冰冷的洗手池壁上。

这次,他没有抗拒。

---

仙道暂时搬回了父母家中居住,以便更好地照顾Meiji和Kenji。

泽北夫人心知肚明大儿子家必定出了事,但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尽力帮忙掩饰。当泽北哲治问起孙子们为什么突然过来长住时,她自然地解释道:“Eiji最近睡眠很不好需要静养。小枫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太辛苦,就让孩子们过来住几天,我们也正好享享天伦之乐。”

泽北哲治闻言,耸耸肩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一口。

他自己也是从战场下来的老兵,深知PTSD的折磨。

“Eiji那孩子,从小就倔,像他老子我。当年我回来,不也……”泽北哲治顿了顿,似乎不想多提自己酗酒暴躁的根源:“但他够坚强,肯定能挺过去。”

他看到仙道正耐心地给Meiji喂饭,逗弄着婴儿床里的Kenji,不以为然地讥讽:“出狱回来就无所事事,正好全职帮你哥带孩子了?”

仙道还没说话,泽北夫人立刻打断丈夫:“胡说些什么!Akira现在可是在做正事!他已经和军方合作了,在负责很重要的研究项目呢!”

泽北哲治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小儿子几眼,态度稍缓,别扭地认可:“和军方合作?总算……干了点正事,像个男人的样子了。”

仙道懒得理会父亲语气中的那点施舍般的认可,眼神温柔地专注在两个孩子身上。

被泽北凶出心理阴影的小Meiji特别粘他,仙道耐心地安顿好孩子们,才驱车前往研究所。

从几天前那晚流川突然挂断电话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对方。

话筒里隐约听到Eiji绝望的梦魇呼声却不真切,流川也三缄其口。

仙道理解他的缄默和疏远,他不想这个时候让爱人为难。

但Eiji的状况……

仙道并不是第一次见识战后PTSD的情况,父亲当年的表现为酗酒和脾气暴躁,虽然也折磨人,但远没有Eiji现在表现出来的疯狂。

仙道的直觉告诉他,泽北身上背负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战场创伤那么简单。

到了研究所,仙道联系了阿牧。

电话那头,阿牧的声音显得有些凝重:“Doc Sendoh,你让我查的事情,十分棘手。深津一成上尉的死亡详情,在军事系统里的保密级别非常高,我动用的人脉权限根本不够,系统提示需要将星级别及以上的权限才能调阅相关加密文件。这非常不正常,一个阵亡少尉的档案,哪怕涉及一些任务细节,通常也不至于封锁到这种程度。军部像是在极力掩盖什么。”

仙道的心沉了下去。

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直接联系了高桥少将。

军用内线接通,仙道开门见山,公事公办。

“高桥将军,我是仙道彰。关于‘自由选择’干扰剂的军事化应用研究,我认为需要更全面地评估其潜在影响,包括对使用者心理和过往经历的交叉分析。我需要申请调阅最近的几次军事行动及其后续所有相关加密档案,包括战俘营的审讯记录和……人员处置报告。最高权限。”

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目的包裹在科研需求的外衣之下。

高桥少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

或许是基于对项目价值的认可,或许是对仙道如今“合作”态度的满意,高桥同意了:“权限可以给你。但仙道先生,记住你的身份和保密协议。哪些该看,哪些不该看,你心里要有数。”

“明白。谢谢将军。”

权限很快下发到仙道的加密终端。他独自坐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找到了那个标注着【秃鹫行动 】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有一个核心视频文件,命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和代码。

他点开了它。

慢慢地,仙道面色凝重,僵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骇然而放大,握着鼠标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冰冷的寒意从脊椎一路窜升至头顶。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Eiji那毁灭性的痛苦从何而来。

明白了军部为何要将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明白了那枚星云勋章背后,沾满了绝望而沉重的鲜血与牺牲。

他抖着手关掉了视频。

实验室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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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日子在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的状态下缓慢流逝。

仙道和流川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各自保守着那个足以摧毁泽北的巨大秘密,也各自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如同两条短暂交汇后又被迫分离的河流,各自沿着既定的河床流淌。

流川大部分时间留在公寓里,陪伴着泽北督促他按时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刺激到他的话题。

泽北的情绪依旧起伏不定,但至少在药物和心理干预下,极端的自毁和攻击性减少了。只是时常会陷入长久的沉默,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个阴暗的地牢里。

仙道则以“叔叔”的名义,默默承担起“父亲”的责任,每天在研究所和父母家两点一线,下班回家就陪Meiji玩耍游戏,给Kenji喂奶换尿布,用忙碌填补内心的空洞和焦虑。

一个平常的下午,泽北夫妇出门去幼儿园接Meiji回家。公寓里只剩下仙道和哭闹不止的Kenji。

他正手忙脚乱给蹬着小腿哭得满脸通红的Kenji换尿布,耳边厨房温奶器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门铃响了。

仙道抱着还在抽噎的Kenji打开门,却见流川站在门口,眉头微蹙,本能地向仙道伸出手:“给我吧。”

一落入流川的怀抱,嗅到那熟悉的雪松藏着一丝甜香味道,Kenji立刻给了反应,哭声小了下去,小脑袋下意识地往流川怀里蹭。

同时起反应的还有仙道。

流川的靠近让他瞬间心跳失衡,那清冷的气息如同最强的诱导剂,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仙道狼狈地立刻后退一步:“我去温奶。”

流川抱着渐渐安静下来的Kenji,看着仙道仓促逃离的背影,目光微动,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小儿子。

仙道靠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试图压下翻涌的躁动。

流川等了一会儿,没见仙道出来,将昏昏欲睡的Kenji轻轻放回婴儿床,走向厨房。

推开门,朝天发男人背对他,撑著台子,肩背紧绷。

流川沉默地走过去取奶瓶,仙道连忙夺过:“我来。”

指尖相碰,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带电。狭小空间内,海洋与雪松信息素失控般交缠碰撞。

下一瞬,仙道已猛地将流川拽过,重重按在冰箱上,吻粗暴落下,毫无章法,全是压抑已久的爆发。流川揪紧他衣领,激烈回应。喘息交叠。

“哐当!”奶瓶被打翻在地滚到一边,但谁也顾不上了。

狭小的厨房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和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理智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汹涌的爱意。

就在两人意乱情迷,几乎要失控的边缘——

“叔叔!Meiji回来啦!”

门口突然传来小明治清脆欢快的喊声,瞬间将沉溺的两人惊醒。

仙道和流川迅速拉开距离,Meiji看到爸爸,兴奋地飞扑了上去,流川立刻红着耳根抱着Meiji离开,随后进门的泽北夫人则深深看了独自留在厨房的仙道一眼,捡起地上掉落的奶瓶,意味深长地提醒。

“别再掉了。”

经此一事之后,两人默契地错开时间,仿佛彼此靠近一点点,苦苦压抑的情感就会决堤,失控,前功尽弃。

每个周末,流川会陪着泽北回父母家吃一顿晚饭,维持着一家团圆的和谐表象。仙道则基本都以研究所加班为由缺席。

圣诞节临近,母亲打来电话:“Akira,下周就是圣诞节了……这一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好不容易Eiji情况好了一些,一家人……就好好吃个团圆饭吧?那天晚上,一定要回来,好吗?”

仙道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最终只能低低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抑郁涌上心头。他需要发泄,约了阿牧去打街头篮球。

球场上,仙道像疯了一样奔跑、跳跃、冲撞、投篮。阿牧被他这种近乎自虐的打法累得几乎虚脱,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忍不住开玩笑骂道:“喂!仙道!你他妈是不是欲求不满啊?火气这么大!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Omega约会?”

仙道运球的动作猛地一停,篮球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转过身,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不悦地看着阿牧:“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阿牧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立刻收敛了笑容,耸了耸肩,正色道:“好吧,我的错。”

他走到场边,拿起毛巾和水,递给仙道,声音压低了些,“说正事。你之前让我筹备的……‘离开’计划,我这边基本上已经准备妥当了。新的身份、路线、落脚点、资金……只要你点头,随时可以启动。当然,”他顿了顿,看向仙道,“如果你现在想叫停,也随时。”

仙道拧开宝矿力的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躁动。他没有回答阿牧的问题,只是沉默地看着远处。

阿牧叹了口气,靠在铁丝网上:“另外……有件事得告诉你。流川之前去找过Momo律师咨询离婚的事。但你知道,对方是现役军官,没有重大过失,军婚这块铁板,Momo也踢不动。他应该……已经死心了。”

他看向仙道,语气带着难得的认真和劝诫:“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有时候,放手也许是更好的选择。世界上有那么多条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那条最难走的路?”

仙道猛地捏扁了手中的塑料瓶,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算是死路,他也回不了头了。

---

临近圣诞,流川带着一些婴儿用品去探望了三井。

三井对于流川的来访显得很高兴。他的公寓比之前多了些生活气息,但依然能看出一个人带孩子的忙碌和疲惫。他怀里抱着小雪,脸上带着倦容,却努力笑着对流川说:“还不错!就是快累嗝屁了!边工作边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现在才知道你当年一个人带着Meiji有多不容易!”

流川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三井和深津的结婚照,又立刻避开。

“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三井转过身,笑了笑:“生活上暂时还扛得住。说起来……”他像是想起什么,“上次偶遇仙道之后,他倒是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送点东西什么的。前几天,他还以磐石安保公司的名义,给我请了个特别靠谱的育儿保姆,费用公司承担,真是帮我大忙了,总算能喘口气了。”

流川闻言,眼中闪过明显的意外。他没想到仙道会做这些。

三井没有察觉流川的异样,自顾自地笑着说:“现在想想,仙道这家伙……其实还挺不错的?比以前看起来靠谱多了。唉,说起来,当年知道你为了他,没去为泽北送行,我还在背后骂过他呢……”三井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声音也低了下来,“……没想到……那天机场……就是我和一成……最后一次见面了……”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三井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似乎想甩开那些沉重的回忆。

“对了,泽北情况怎么样?”

“…….他挺好。”

“我本来想问问他一成的事,但…….也不重要了。活着的那个人……总要往前看啊。”

三井看向流川,目光变得深邃,语气诚恳:“流川,一辈子很短的……别辜负时光。”

流川转过头,再次看向墙上挂着的三井和深津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幸福。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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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圣诞前夕,商场里人声喧闹,弥漫着欢快的节日音乐。

泽北难得表现出些许兴致,让流川陪他一起来给孩子们选购圣诞礼物。

他精心为Meiji挑选了一套棒球玩具说是可以和儿子玩棒球了,为小Kenji选了一个柔软的摇铃玩偶,经过隔壁女孩礼物区时,不经意间脚步放缓,迟疑地驻足徘徊。

流川看在眼里,心中明了。

泽北想为小雪买一个圣诞礼物。

但他很难跨出那一步。

流川替泽北跨了过去,也不确定女孩喜欢的礼物,准备跟着一个抱着女婴的母亲抄作业,刚转了个弯,拐角处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各自一顿。

“Papa!”

流川低头,看到小明治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穿着风衣的仙道推着堆成小山的购物车,上下打量眼前被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尤其白皙的漂亮男人,眉眼一弯。

“真巧。”

“Papa!你看!叔叔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礼物!”小明治张开双臂拼命比划,小脸兴奋得通红。

流川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玩具和糖果,皱了皱眉,看向仙道:“别太宠他。”

仙道笑了笑,目光快速地从流川脸上掠过,随即自然地移开:“错过好几年的圣诞礼物,总得全部补回来。”他语气轻松,却藏着只有流川能懂的遗憾。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气氛看似平常,却有什么在静静流淌。

不远处,泽北冷冷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刚才那点难得的兴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脸色一沉,一言不发拂然离去。

流川挑好小雪的礼物,再回头时,发现泽北早已不见踪影。他心里一紧,立刻为泽北留在收银台的礼物买好单,快步追了出去。

商场外的冷风中,泽北正阴郁地靠在车边抽烟,烟雾缭绕中,面部线条冷硬,眉目暧昧不清,看到流川提着大包小包追出来,什么也没问,只是掐灭了烟,拉开车门。

“上车。爸妈还在家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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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的晚餐在泽北家进行,餐桌上摆满了泽北夫人精心准备的丰盛菜肴。

泽北哲治和儿子在客厅喝酒聊天,流川早早地安顿好小kenji。一切准备就绪,带着小明治外出购物的仙道却迟迟未归,等着他开席的泽北夫人着急地频频看表。

终于,门铃响起。泽北夫人连忙去开门,却见仙道扛着一棵高大的货真价实的圣诞树进屋,身边跟着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小明治。

“是真的圣诞树哦!今晚我一定能看到圣诞老人!”小明治冲进来,围着圣诞树又蹦又跳。

仙道忽略掉父亲不以为然的眼神,将树在客厅中央固定好,开始和小明治一起挂装饰彩灯和铃铛,给家里增添了几分真正的节日暖意。

流川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柔和的光晕映照着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笑脸,禁不住出了神。

小明治跑过去想拉流川一起帮忙:“Papa也来!Papa挂高高的!”跑到一半,看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泽北,脚步不由得怯生生地慢了下来,最终还是绕开了,跑回仙道身边。

开席后,流川自然坐在泽北身边,小明治被安排坐在对面仙道和奶奶中间。

看着围坐一桌的家人,泽北夫人感慨道:“好久没有这样一家团圆了。”

坐在主位的泽北哲治今晚喝了不少酒心情不错:“是啊,今年家里喜事多。Kaede给家里添了小Kenji,Eiji成了战斗英雄,拿了星云勋章,给我们泽北家争光了!Akira现在也算走上正轨,像个男人的样子了,接下来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仙道上了桌就埋头吃饭,闻言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地随口敷衍:“我没兴趣。”

泽北握着酒杯晃了晃,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当然。Akira的兴趣……一直都不在外面。”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泽北夫人的脸色一变,赶紧打圆场给小明治拼命添菜:“Meiji多吃点蔬菜,长得高!”

小明治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豆子,小脸皱成一团。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被仙道用各种零食喂得半饱,此刻毫无食欲,拿着叉子开始挑剔地把豆子一颗颗拨到碗边,金属叉尖刮过瓷碗,发出刺耳尖锐的“吱嘎”声。

这声音像一根针,反复刺穿着泽北紧绷的神经。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阴沉下来,出声警告。

“Meiji,停下。”

小明治被父亲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动作顿住,委屈地瘪瘪嘴。

仙道拍了拍小明治的肩膀安抚,流川冷言教育儿子:“别闹。”

被最爱的爸爸出言责备,小明治天生的那点叛逆心被激起,故意用叉子重重敲击盘子边缘。

“哐当!”

清脆的撞击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泽北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哐当作响,霍地站起身, 一把夺过小明治的盘子,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孩子厉声吼道:“我让你停下听不懂吗?!有没有规矩!”

巨大的声响和父亲从未有过的狰狞面目,彻底吓坏了小明治。

他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边哭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讨厌爸爸!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在的时候,叔叔早就和Papa睡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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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这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劈碎了所有假象。

全场死寂。

“Meiji!闭嘴!”仙道和流川几乎同时厉声喝止,脸色骤变。

泽北夫人脸色惨白如纸,慌忙去捂孙子的嘴,声音发抖:“童言无忌!孩子胡说八道的!别听他的!”

泽北哲治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扬手就要给口无遮拦的小明治一个耳光:“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

“爸!”
“父亲!”

仙道和泽北同时出手,一个拦住了哲治的手,一个挡在了小明治身前。

泽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一字一句地对父亲说:“我的孩子,我来教育。”

然后,他转向躲在仙道身后,哭得浑身发抖的小明治,语气带着近乎诡异的平静:“Meiji,到爸爸这里来。”

小明治看着父亲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吓得拼命摇头,哭得更凶,小手死死抓着仙道的裤腿。

流川咬紧牙关上前:“Eiji,你先冷静一下……”

“滚开!”泽北粗暴地推开了试图靠近自己的流川,暴怒又仓皇地在这个不该回的家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发出了自嘲又绝望的大笑。

“好!好一个家!好一个团圆夜!”他嘶吼着,目光猛地锁定了墙角那棵刚刚仙道精心装饰好的圣诞树,猛地冲过去,一把抄起他买给Meiji的那根崭新的棒球棍,疯狂地朝圣诞树和树下包装精美的礼物狠狠砸去。

“砰!哗啦——!”

装饰品碎裂,彩灯熄灭,树枝折断,礼物盒子被砸得稀烂。

满目狼藉,一地碎片。

他癫狂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触目惊心,泽北夫人吓得失声惊叫。

仙道立刻蹲下身,将吓傻了的小明治紧紧搂在怀里,用手死死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父亲这可怕的一幕。

儿童房里,被巨大声响惊醒的Kenji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流川脸色一变,立刻冲向儿童房去抱小儿子。

泽北哲治也没料到儿子的战后应激反应会激烈失控到这种地步,他忍着怒气,试图以父亲和过来人的双重身份震慑压制。

“Eiji住手!像什么样子!快把东西放下!” 他伸手去抢夺泽北手中的棒球棍。

陷入彻底狂乱的泽北猛地转身,红着眼不屑地正面挑战父亲的威严,两人争夺之间战场上的本能被激发,条件反射地出手夺下了哲治一直佩戴在腰间的枪。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擦着泽北哲治的手臂射入天花板。

泽北哲治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瞬间血流如注的手臂,剧痛和惊骇让他踉跄着倒地。

“老头子!”泽北夫人发出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

泽北握着发烫的手枪,被激起了痛苦的记忆,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吞噬。他猛地调转枪口,对准客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水晶灯摇晃了一下,带着无数璀璨的水晶坠饰轰然砸落,连同下面的一整桌团圆饭被砸得汤汁四溅,碎片横飞。

仙道见泽北已经完全失控,将怀里的小明治推给刚刚抱着Kenji从儿童房冲出来的流川。

流川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仙道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了持枪而立,眼神混乱的泽北。

“Eiji,停下吧。”仙道的声音异常平静,目光坦然:“你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不是吗?放过爸妈,放过孩子。我就在这里。”

泽北猛地抬起枪口,直接抵在了仙道的眉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仙道的身体微微一僵,但他没有退缩。

“Eiji!不要!Akira再有错,也是你的弟弟啊!”泽北夫人抱着受伤的丈夫,哭得撕心裂肺。

流川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抱着啼哭的Kenji,一手紧紧护着吓呆了的小明治,想要上前,却被仙道严厉的目光强势制止。

“带他们出去,我和Eiji需要单独谈谈。”仙道的声音依旧平静,眼神温柔:“放心,小枫。我们……都不会有事。”

流川看着仙道那双坚毅决绝的眼睛,又看了看用枪指着仙道,癫狂痛苦的泽北,咬紧牙关,护着两个孩子和受伤的泽北哲治和几乎崩溃的泽北夫人,快速离开了家门。

一出门,流川立刻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不准报警!”手臂流血不止的泽北哲治忍着痛,虚弱却强硬地阻止,“家丑不可外扬……这只是一场意外,听到没有!”

泽北夫人则大哭着抓着丈夫的手:“Akira还在里面……他要是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流川眉头紧锁,沉着脸按下了报警号码。

---

屋内,只剩下对峙的兄弟二人。

泽北的激动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些,放下了对准仙道的枪口。

他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枪,另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伸进口袋,摸出了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疯狂又痛苦的表情。

他把烟盒递向仙道,声音沙哑:“要不要?”

仙道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泽北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带着扭曲的亲密和嘲讽:“我以为……哥哥的东西,你都会想要呢。”

他猛地伸出手,亲密无间地搂住了仙道的脖子,就像小时候打架闹着玩那样,手臂勒得仙道感到窒息,手里的枪再次抬起,冰冷的枪管不轻不重地戳在仙道的下颌处。

他凑近仙道的耳边,带着浓重烟味的气息喷在仙道脸上,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残忍的探究和凌迟般的痛苦:

“告诉我,Akira……”

“你在我家里……操过小枫吧?”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客厅那片狼藉的沙发,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光弧。

“在这?”

然后又指向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

“还是在这?”

最后,他的目光和烟头一起,幽幽地转向了紧闭的主卧房门。

“还是……在我们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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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面对泽北充满侮辱性的逼问,仙道没有试图辩解。

他只是看着濒临疯狂的兄长,平静地反问: “Eiji,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恐怕……你根本无法面对那个事实吧?”

仙道无视那紧抵下颌的枪口,剖开两人之间最深的症结: “从小到大,你就怕我会取代你的位置,什么都想争第一。要做父母眼中最优秀的儿子,要做军校里最顶尖的学员……好,你要做第一,我就让你做第一,我退出,我远离。”仙道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泽北的心底,“但是,爱人的心,不是比赛。那个位置,没有人可以‘让’,更无法被‘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泽北早已心知肚明却不愿承认的事实: “你明明知道,小枫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吧?” 仙道放低了姿态恳求:“接受这个事实,Eiji。成全我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闭嘴!”泽北暴怒之下用枪托狠狠砸向仙道的额头,瞬间淌下温热的鲜血蜿蜒滑过脸颊。

仙道只是晃了一下,依旧寸步不让,直面泽北。

泽北冷笑,笑容扭曲而偏执:“他不爱我?不爱我会选择和我结婚?没有你的那三年,我们明明过得很幸福。说到底,仙道彰……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只会躲在暗处窥伺的卑鄙小人而已!”

他“咔嚓”一声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再次将枪口死死顶住仙道的眉心,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恨意。

“你也根本没资格在我面前说爱!你所谓的爱是什么?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只会从他身边逃开!”

泽北狠狠揍了仙道一拳,打得他面容扭曲地弯下了腰。

“你永远只在权衡利弊,顺势而为。用你那副自由散漫、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假面具,来掩饰你骨子里的懦弱和不敢负责。”

又是居高临下的重重的一拳,打得仙道倒在了地上。

“你怕输,所以你根本不敢真正入局。

你不敢在家里和我竞争,就干脆离家出走一走了之。你不敢在军校和我正面pk,就转行去搞你那套虚伪的科学。

当初如果不是你自己闯了祸就选择‘出局’,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介入!”

对着地上的仙道重重一脚。

“现在也一样。哪怕你嘴里说着多爱他,你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他每天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床上!”

泽北对着倒在地上的仙道泄愤似得拳打脚踢,咄咄逼人地挑衅。

“我还真他妈不在乎你是不是在我的床上操过他,反正昨晚操他的人……是我,以后的每一天晚上,能名正言顺睡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我。”

听着他这番疯狂偏执的言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仙道胸膛剧烈起伏,慢慢地,勾起唇角,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抬起染血的脸,眼神里看透一切的怜悯:“你还能让他高潮么?你也知道,他那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吧?”

这句话像最终点燃炸药的引信,泽北彻底暴怒,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仙道,手指猛地搭上扳机对准他的眉心。

“我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毁掉你口中那廉价的‘爱’!我可以让你以勾引军人配偶的罪名把牢底坐穿!我也可以现在就一枪崩了你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懦夫!滚啊!像以前一样赶紧夹着尾巴逃跑啊!胆小鬼!”

仙道看着他,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主动向前微微倾身,让枪口抵得更紧: “我这次,不会再逃了。”他直视着泽北充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你根本不会开枪。”

他目光里带着了然的悲悯。

“Eiji,你今天不顾一切地砸碎眼前所有美好的东西,把你的父母、孩子、甚至你自己都弄得遍体鳞伤……其实潜意识里,你只是觉得你自己不配得到安宁幸福的生活,不是吗?你推开小枫,是不是也因为……你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拥有他?”

泽北的脸色骤然剧变,握枪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

仙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泽北颤抖着握着枪的手腕。

“我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知道你是……如何回到这个家。那不是你的责任,那只是战场上……最残酷的生存法则。放过你自己吧……哥哥。”

“哥哥”这个久违的称呼,和仙道话语中透露出对他心底深处秘密的了然,让泽北的瞳孔巨震。

下一秒。

“砰!”公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数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冲了进来,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手中还握着武器的泽北荣治。

“不许动!放下武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流川护着两个孩子跟着进门,见仙道和泽北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目光立刻震惊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仙道同样一脸惊愕,目光投向流川。

在妻子搀扶下走进门厅的泽北哲治又惊又怒,火冒三丈地看向流川:“让你不要报警,你居然闹到军部?!”他连忙上前解释:“一场误会,这只是家事。这是我儿子泽北荣治中校,他是星云勋章的获得者,是战斗英雄!你们肯定搞错了!”

无人在意哲治的解释,为首的军人冷淡地开口。

“军部接到匿名举报并掌握了相关证据,泽北荣治中校,现在怀疑你涉嫌在执行“秃鹫”任务期间杀害战友。请你立刻放下武器,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泽北哲治和夫人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儿子。

流川的瞳孔猛地收缩,远远看着仙道。

仙道也正看着流川。

泽北在最初的挣扎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放下了枪,束手就擒,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经历过地狱的眼睛,此刻一片死寂,牢牢钉在了仙道的脸上。

“Akira。”

他嘴角勾起冰冷怨忿的弧度。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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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泽北被军方人员强硬带离后,留下了一地狼藉和心神俱碎的家人。

仙道和流川在极度的震惊和混乱后,默契地各自优先处理眼前的危机。

流川将两个受惊的幼子安排暂住酒店陪伴安抚,仙道和母亲一起,将受伤的泽北哲治送往医院。比起手臂上并无大碍的枪伤,哲治显然更因儿子的被捕而遭受了巨大精神打击。

急诊室内,医生刚处理好泽北哲治手臂上的枪伤,泽北哲治一把死死抓着仙道的手,老泪纵横,声音颤抖:“Akira……我不相信……我不相信Eiji会做出那种事……我知道战场。战场会逼人做出非人道的选择……也会彻底改变一个人……但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总是你哥哥啊……”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如果Eiji再次被关起来……他的精神会彻底垮掉的……他会死的!Akira……爸知道你有办法……你在军部现在有关系……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哥哥……”

仙道看着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稳稳地握住父亲的手:“爸,你放心。我会尽全力。”

安抚父亲躺下休息后,仙道走出住院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烦躁地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也无法平息内心的翻江倒海。

是谁举报的?军部目前掌握了什么证据?

这时,泽北夫人走了过来。她看着儿子紧锁的眉头和额头嘴角还来不及处理的显眼伤口,眼圈一红,心疼地用酒精纱布帮儿子消毒伤口。

“Akira,妈妈知道……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她的话意有所指,目光复杂地看着仙道:“总是要求你退让,要你顾全大局……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异常清晰,“这次,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带上你爱的人……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仙道猛地抬头看向匆匆离开母亲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但他此刻无暇细想。

离开医院,他第一时间驱车赶往磐石总部,直奔阿牧的办公室。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举报的?”仙道开门见山,语气急促。

阿牧面色凝重地摇头:“消息封锁得很死。只知道是军部内部的举报,直接捅到了最高监察部门,完全打探不到任何内部消息。”

仙道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想到,自己和高桥少将的六个月之约已满,按照约定他很快可以恢复自由,不久前他才借用高桥少将的权限查看了“秃鹫”行动的加密视频,很快泽北就被举报。

“看来……军部一直在严密监控我的操作。而且,高桥当初那么轻易就给了我权限,本身就不正常……”

阿牧看着他,眼神锐利:“你还没明白吗?仙道,这根本就是高桥给你设的一个局。军部从来就没打算真的放你走。让你看到真相,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或者测试,现在他把你的哥哥投进了监狱,到时候可以和你说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让你和流川可以在军部的【庇护】下,一家人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他给你那张所谓的‘豁免权’,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张废纸,你打算怎么用?”

仙道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心情沉重地走出阿牧的办公室,正烦躁地揉着眉心,一抬头,却意外地看到隔壁的小会议室里,流川正和Momo律师面对面坐着,仙道的脚步一顿。

会议室内,Momo意外地看到再次造访的流川。

“怎么?还没死心,终于找到泽北中校的重大过失了?”

见流川难看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Momo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Eiji……出了事,我去申请保释,被拒绝了。理由是他涉嫌重罪,且有潜在危险性。作为他的配偶,我现在还能做什么来帮他?”

Momo听了个大概,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军法系统不同于普通司法,尤其是涉及杀人重罪,还是在‘内部举报’、证据直接呈送最高层的情况下。保释被拒是常态。目前阶段,作为配偶,你能做的非常有限。主要是确保他有一位经验丰富的、专门处理军事法庭案件的辩护律师,这至关重要。其次,尽量收集能证明他品格、以及可能对他有利的任何证据,哪怕只是旁证。但切记,不要擅自行动,尤其不要试图去接触或影响任何可能涉案的证人,这会给你自己也带来大麻烦。”

会谈结束,流川面色沉重地推开会议室的门。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走廊上、同样神色凝重的仙道。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震惊、焦虑,以及那些纠缠难解的情感,但此刻,所有这些都被一个更庞大的阴影所笼罩。

仙道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示意了一下旁边空着的小会议室。流川沉默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上。仙道抬手,“唰”地一声拉下了百叶窗,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光线。

下一秒,仙道猛地伸出手,将流川用力地紧紧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对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又像是要从对方身上汲取支撑下去的力量。

流川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伸出手臂同样紧紧地回抱住仙道,脸颊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着那带着海洋气息,令人心安又心碎的味道。

无需多言。所有的思念,挣扎,痛苦,在此刻都尽在这个拥抱中。

狭小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心跳和交缠的呼吸声。

良久,仙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流川耳边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断: “我手里……有一张军部签发的豁免权。”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

“先救Eiji。”

流川没有任何迟疑,声音闷在他的胸口,清晰无比,斩钉截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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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磐石最高安全等级的会议室,阿牧接受了流川和仙道的共同委托,三人共同商议拯救泽北的计划。

“Plan A,” 阿牧看向流川,“你作为泽北中校的合法配偶,立刻去联系磐石法律部推荐的最优秀的有军事法庭经验的辩护律师团队。以泽北严重的PTSD作为辩护核心,强调他的行为是在极端创伤后应激障碍影响下的非自主行为,争取做无罪辩护或减责辩护。这是最正规,也是最理想的途径。”

流川点了点头。

“Plan B,” 阿牧的目光转向仙道,“需要你出面去找高桥少将谈判。用你自己做筹码,用仅有的那张豁免权……换取泽北避免上军事法庭,转为内部处理或其他更温和的方式。但……”阿牧顿了顿,“高桥老奸巨猾,未必会轻易答应,而且我总觉得这整件事都透着诡异。”

仙道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我也觉得不对劲。如果高桥的目标只是把我牢牢拴在军部的战车上,他完全没必要用搞垮Eiji这种方式。毕竟这个星云勋章是他本人亲自颁发的,Eiji这个战斗英雄的陨落,对他高桥在军内的声望也是沉重打击。这不符合逻辑。”

流川抬起眼,看向陷入沉思的仙道:“不必考虑太多。实在不行,就Plan C。”

阿牧和仙道同时看向他。

“劫狱。”流川吐出两个字。

仙道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从军部抢人这谈何容易?这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磐石……也未必敢接这种案子。”他看向阿牧。

阿牧耸了耸肩,表情居然很平静:“理论上,只要钱给到位,没有磐石不敢接的‘业务’。但是,Doc Sendoh,价格会非常,非常昂贵,而且失败率极高。”

流川的话却提醒了仙道。

他沉吟片刻:“阿牧,之前让你筹备的那个‘出逃计划’……可能要多加几个人了。”

阿牧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开起了玩笑:“按人头收费,很公平。Doc Sendoh,钱到位就行。”

仙道苦笑一下,揉了揉额角:“我有一个‘大家庭’要养,能打个折吗?”

计划大致商定,三人分头行动。

仙道叫住了正要起身的流川:“小枫,等一下。”

阿牧识趣地先行离开,体贴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流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仙道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打开盒子,里面并排放着两枚设计简洁却优雅精致的铂金男士对戒。

仙道取出其中一枚,递向流川。

“这是……”仙道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刚出狱那时候准备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戒指上,喉咙发紧:“如果Eiji这次能安全出来……”

“我这辈子都可能无法和Eiji离婚。”流川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仙道伸出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努力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我理解。”他试图收回手,“抱歉,是我……”

流川却伸出手,从仙道的掌心拿走了那枚戒指。

仙道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流川没有再看仙道,只是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仙道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又看向另一枚孤零零躺在盒子里的戒指,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而门外,流川走到无人的走廊尽头,摊开手掌。

那枚戒指还带着另一个男人的体温,静静地落在他的掌心。

流川一向不喜欢戴戒指,刚和泽北结婚的时候他正怀着Meiji,泽北选的戒指偏大,他习惯性地一直佩戴,作为对婚姻的承诺。

仙道再次闯入他的生活之后,流川就将那枚并不合适的婚戒收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流川沉默地看了看掌心里的新戒指,郑重地将它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正好。

严丝合缝地圈住了他的指根,仿佛它本就该属于那里。

流川微微收拢手指,感受着被牢牢包裹的触感和那份恰到好处的束缚感。

人生能有几次,能遇到正好这么合适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外走去。

******

军部羁押所的探视室,厚重的防弹玻璃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流川坐在玻璃外,看着另一侧的门被打开。泽北荣治走了出来。

他脱下了那身笔挺耀眼的中校军装,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囚服。往日那种军人特有的挺拔姿态和锐气仿佛也被一同剥去,只剩下被打垮后的疲惫与空洞。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黯淡无光。看到这样的泽北,流川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泛起一阵难言的痛楚。

看到玻璃外的流川,泽北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瞬间亮起了一小簇微弱的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沉的复杂情绪。

他慢慢坐下,拿起通话器,目光眷恋地流连在流川的脸上,从他的眉骨到鼻梁,再到总是紧抿的薄唇,仿佛要用目光一笔一画将他的眉目刻进心里,带去那不见天日的牢笼。

流川将带来的一个袋子推过去,里面是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泽北平时最喜欢的食物。

“给你带的。”他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得有些失真。

泽北瞥了一眼袋子,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哑声开口:“有烟吗?”

流川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由于规定,他只能自己点燃一支,然后隔着玻璃,将燃着的烟小心翼翼地从传递口的缝隙中塞了过去。

泽北急切地接过,几乎是贪婪地深深吸了好几口,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憔悴的脸。他闭上眼享受这片刻虚假的慰藉。良久,才缓缓吐出烟圈:“这里的伙食……比地牢里的好多了。以后……不用特意带这些了。”

泽北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下次,带张你和孩子们最新的照片吧……”话没说完,他又立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算了……不用了。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

不需要……留什么念想了。

流川的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忽略掉泽北后面那句话,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Eiji,我为你找了最好的辩护律师,磐石推荐的,专门处理军事案件。我们需要和你商量一下辩护的策略,主要以你严重的PTSD作为……”

泽北听得心不在焉,突然,目光一顿,死死地盯在了流川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套着一枚崭新的陌生铂金戒指。

泽北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透过玻璃死死剜着流川:“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流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这才惊觉仙道给的戒指还戴着。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将戒指摘了下来,握在手心解释:“Eiji,你别误会,告密的人不是Akira,他也在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们……”

“我们?”泽北猛地打断流川,突然暴起,额角青筋暴跳,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狠狠砸在两人之间那厚厚的防弹玻璃上。

“砰!”沉闷的巨响在探视室里回响,外面的守卫立刻警惕地看过来。

“滚!我不需要你们两个人假惺惺的同情!”泽北对着通话器嘶吼,面部因为愤怒而扭曲,“我现在这样不正好如了你们的愿?!我不需要什么狗屁辩护律师!我不需要!”

他死死盯着玻璃外的流川:“带着你的戒指,跟着那个男人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他猛地摔掉通话器,决绝地转身,在守卫的押送下,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扇沉重的通往禁锢的铁门。

流川徒劳地握着话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看着泽北消失的背影,手心里那枚戒指硌得心脏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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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军部大楼,高桥龙一少将办公室。

这里与其说是军事指挥中心,不如说更像一个禅意茶室,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

仙道被文书引进来时,高桥正背对着他,专注地修剪着一盆造型奇崛的松树盆景,动作慢条斯理,态度从容。

“来了?”高桥没有回头,声音平淡,仿佛早就预料到仙道的到来,“随意坐。”他手中的银质剪刀精准地剪下一根细小的枝桠。

仙道没有坐,他站在办公室中央,开门见山:“高桥少将,我手里还有一部分关于信息素干扰剂的核心研究数据和未公开的合成路径。是过去半年里,我私下完成的,不在交给军部的任何资料里。”他刻意停顿,观察着高桥的反应。

高桥修剪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并未转身。

仙道继续加码:“这部分数据,足以让您的军用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大规模投入实战应用的时间,至少可以缩短五年。”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的条件很简单:您之前承诺过的那张豁免权。我要您立刻释放我哥哥泽北荣治,让他恢复自由,并且确保军部不再追究此事。”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高桥的背影,刻意强调:“将军您一言九鼎,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咔嚓!”

高桥手中的剪刀猛地合拢,一根稍粗的枝桠应声而落。

他缓缓转过身,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却锐利如鹰:“放心,仙道先生,我高桥龙一向来说话算话。泽北中校毕竟是我亲手树立的英雄典范,他身败名裂,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高桥踱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略微前倾,紧紧盯着仙道:“事实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把这个秘密捅了出来,甚至还被军部的其他派系利用,想来个一石二鸟。”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慢悠悠,“我接受你的条件。而且,不瞒你说,我已经在着手‘帮助’泽北中校脱罪了。”

仙道心中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桥手指在桌面上轻巧地敲了敲:“我的英雄不能有污点。所以,真相必须‘合理’。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可以有另一种解读——比如,泽北中校枪毙了一个企图叛国的‘叛徒’,他只是履行了一个军人应尽的、艰难而光荣的义务。”

“叛徒?!”仙道失声,瞳孔震惊地收缩,“深津一成?他怎么可能是叛徒?!”

高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死人不会说话。但活人需要讲故事。”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我要泽北荣治中校昂首挺胸地走出监狱大门,召开一个公开记者发布会,向全世界披露这个‘事实’:深津一成熬不过敌军的严刑拷打,精神崩溃,试图叛国投敌,被泽北中校及时发现并当场击毙,维护了国家利益和军人荣誉。”

仙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瞬间明白了泽北为什么拒绝辩护律师,宁愿待在监狱里。

这个“故事”对泽北而言,比杀了他还痛苦。这是在彻底践踏他和深津之间的兄弟情谊和他作为军人的最后尊严。

“泽北中校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剧本。”高桥惋惜地摇摇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仙道先生,你最好想办法让他配合。他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做他的战斗英雄,风光无限;要么……”

高桥的声音陡然转冷,他拿起剪刀,将那盆松树盆景的所有枝头毫不留情地赶尽杀绝:“他就是那个‘叛国者’。而叛国者的家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仙道一眼,“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仙道倒吸一口冷气,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他立刻意识到高桥绝不是在开玩笑,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仙道心脏狂跳,几乎是冲出高桥的办公室,第一时间给流川打电话,却无人接听,仙道转而电话阿牧,通知磐石立刻派人去酒店保护流川和孩子们,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父亲的病房外,果然站着两名表情冷峻全副武装的士兵。

母亲正在给病床上的丈夫削苹果,泽北哲治还以为是仙道和军部合作后派来“保护”他的安全兵,感觉很有面子,高兴地对仙道举起大拇指表示欣慰。

“我就知道Akira肯定能搞定。”母亲也容光焕发,削了一块苹果塞进儿子的嘴里。

看着一无所知的二老,仙道艰难地将那块苹果咽下去。

泽北哲治期待地低声询问:“Eiji的事……”

仙道含混地回答:“嗯,有眉目了。”

他在门口士兵冰冷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病房,心沉到了谷底。

突然,手机响了,是流川。

“仙道,情况不对。酒店楼下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徘徊看守。发生了什么事?”

仙道暗自心惊,高桥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他立刻压低声音警告流川:“听着,小枫,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和他们发生任何正面冲突。先带着孩子找地方躲避,磐石的人已经过去了……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仙道立刻调转方向,心急如焚地赶到军部看守所,要求紧急探视泽北荣治。门口的守卫士兵面无表情地拒绝:“抱歉,泽北荣治在特殊羁押期,没有上级特许,不得探视。”

仙道正欲争辩,一名看似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仙道胸前挂着的工作证,眼神微微一动。他对着先前阻拦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特殊情况,可以通融。带仙道先生去三号会见室。”

仙道被引至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封闭房间,一名持枪士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内侧,目光如炬地盯着里面。

泽北被带了进来,看到探视者竟然是仙道时,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变,但在士兵的严密监视下,他脸上迅速覆上一层冰霜。

“是你?”

泽北的声音冷得像冰,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鄙夷和厌恶。

“你这个无耻的第三者,还有什么脸来看我?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还有什么值得你回头留恋的?”他冷笑一声,话语如同刀子般捅向仙道,“昨天,小枫手上戴着你的戒指刚来过。怎么?他还没让你满意?你还要亲自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才痛快吗?!”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一把狠狠揪住了仙道的领带,双目赤红地对着仙道低吼:“你赢了!仙道彰!和我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是那个最后的胜利者了!满意了吗?!啊?!满意了就带着你的战利品,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滚开!永远别再出现!”

他猛地发力,将仙道狠狠掼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口的士兵立刻上前一步,但泽北的情绪爆发看起来合情合理,他并未上前阻止。

泽北和仙道爆发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两人滚在一旁,在士兵视线难以捕捉的倒地瞬间,泽北趁着俯身的姿势,在仙道耳边飞快地咬牙低声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带他走。”

仙道就着倒地的姿势,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泽北再次挥来的手腕,同时大声喊道:“Eiji!你冷静点!别再反抗了!军部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出路!”

他一边喊,一边用力将泽北向自己这边拉扯,利用小时候两兄弟打架常用的缠斗技巧猛地用手臂勒住了泽北的脖子,将他死死固定住,看起来像是在拼命制服疯狂的兄长。

在两人贴近的肢体纠缠掩护下,仙道将嘴唇紧贴在泽北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飞快说道:

“答应高桥。相信我……我有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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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深夜,仙道结束了和磐石团队的冗长会议,匆匆赶往流川和孩子暂时下榻的酒店。

酒店走廊里,果然如流川所说,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美其名曰“保护英雄家属的安全”,却封闭了整层的进出通道,不让里面的人外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流川和孩子们实际上已经被软禁了。

仙道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故意将领带扯得松散,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手里还拎着一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红酒,脸上挂起一丝玩世不恭略带轻浮的笑容,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哟,辛苦了。”他亮了自己的研究所工作证,对着门口的两名士兵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公然敲响了流川的房门。

流川打开门,看到仙道这副样子,再瞥了眼他身后那两名士兵,眼眸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借着些许“酒意”,仙道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声音带着刻意的暧昧:“小枫……一个人带孩子闷不闷?我带了瓶好酒,过来陪你解解闷?”说着,手指轻佻地想去勾流川的下巴。

流川微微蹙眉,侧身避开,并没有强硬拒绝,只是冷淡地说:“进来吧。”

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个鄙夷又放松的眼神,看来Doc Sendoh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只是趁着自己哥哥入狱来偷情的浪荡家伙,没什么需要特别警惕的。

仙道顺利进入房间,门在身后关上。脸上的轻浮笑容瞬间消失,他谨慎地对流川竖起食指,示意噤声,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精密仪器,开始在房间内小心翼翼地扫描。

仪器上的红灯很快在沙发角落和床头灯罩处微弱地闪烁起来。

果然被放了窃听器,不止一个。

流川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仙道收起探测器,立刻重新挂上那副浪荡子的表情,声音提高,带着暧昧的笑意挑逗:“这么晚,孩子们都睡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猛地将流川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流川身体微微一僵,但立刻反应过来,配合地回应了这个吻,故意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引人遐想的声响。

两人一边激烈地亲吻着,一边踉跄地撞开了卧室的门,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上。

床垫发出吱呀的声响。

仙道一边继续制造着暧昧的动静,一边用急促的气声,嘴唇几乎贴着流川的耳朵,将高桥的阴谋和威胁快速而清晰地说了出来:“……高桥用爸妈和孩子的安全威胁Eiji,要他三天后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污蔑深津是叛徒。Eiji死也不愿屈服。”

流川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但他强行压下,用手重重拍了几下仙道的背,表示自己的愤怒。

仙道吃痛,却继续低声快速说道:“我今天去了军部看守所,和Eiji达成了共识,他会假意答应开新闻发布会,机会只有一次,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发布会开始前,军部看守最严,不会给我们留任何缝隙,发布会当天反而会松懈。”

仙道用力地虚空摇床,故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将计划全盘托出:“发布会当天,所有人以参加发布会为由出发,磐石会同时启动紧急出逃方案。阿牧会分几个小组,同时撤离医院的爸妈,三井和小雪,我从研究所出发,你带着Meiji和Kenji从酒店出发,清田会接应你。”

流川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听到最后,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低声追问:“那Eiji呢?”

泽北是计划的核心,但他本人该如何脱身?

仙道伪装的春声一顿。

“Eiji的撤离也安排好了。发布会现场会安排一个狙击手,在Eiji上台发言时朝他射击,Eiji会中弹倒下,现场必然大乱,这能给我们所有人撤离争取宝贵的时间。”

流川的呼吸一滞。

仙道立刻补充:“放心,狙击手的射击角度会精密计算,避开要害……看起来严重但不致命的伤。之后,军方肯定会紧急送医,磐石的人会伪装成医护人员,在半路拦截救护车,接走Eiji,直接送往备用机场,和我们汇合。”

卧室门外,窃听器只能捕捉到床板规律的吱呀声和两人断断续续压抑的喘息声。

两名守门的士兵一脸不屑却津津有味地听着里面的“活春宫”,绝不会想到,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计划,正在这暧昧的声响掩护下,紧张地敲定每一个细节。

仙道说完最后一个字,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在极近的距离下深深看着流川的眼睛。

计划,已定。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两人刻意制造的粗重喘息和床垫的声响。

流川的眼眸紧盯着仙道,忽然用极低的气声,几乎只是唇形的变化问道:“……狙击手,谁?”

仙道显然没料到他会立刻问到这个最关键也最危险的角色,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避开流川灼人的视线,喉结滚动,最终还是转回来,坦诚地低声回答:“……我。”

流川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瞬间,他腰部发力,猛地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仙道被结结实实地反压在了床上。

“砰!”身体砸在床垫上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床板剧烈的吱呀声。

门外,两名士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交换了一个暧昧和了然的眼神,侧耳倾听。

流川双手撑在仙道耳侧,将他困在自己身下,俯视看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

仙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近距离的压迫弄得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手,安抚地搂住流川的腰背,将人更拉近自己,嘴唇几乎贴着流川的耳廓,用气声急速解释:“必须是我……小枫,听我说。我从军校退学之前,最擅长的就是远程精准射击。而且……”

他顿了顿:“我和Eiji,从小玩到大的射击游戏,兄弟间的默契,外人做不到……这个任务,只能我来。”

流川沉默了,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仙道身上,紧绷的肌肉显露出他内心的不赞同和担忧。

他比谁都清楚,在军部重重布防的区域发动袭击,哪怕是远程狙击,其风险也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失手或者暴露,绝无生还可能。

仙道感受到流川的沉默和身体传递出的焦虑,只当他是在担心泽北的安危。

他收紧手臂,更紧地抱住身上的男人,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失手。我一定能确保Eiji的安全,让他完好无损地回到你身边。”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流川压抑的怒火和担忧。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堵住了仙道的嘴。

流川额头抵着仙道的额头,黑漆漆的眼眸翻涌着炙热的情感。

他咬着牙,用几乎破碎的气声纠正道。

“你……要回到我身边。”

 

(本故事即将大结局,好奇地问一句,这边有人在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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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军部新闻发布会当天。

厚重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军事监狱冰冷的铁门缓缓打开,泽北荣治穿着一身笔挺的崭新中校军装,走了出来。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与决绝。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左一右“护送”着他,走向等候的专用军车。其中一名士兵,声音平板地重复着上级的指令:“泽北中校,发布会至关重要。好好表现,顺利结束后,您就能回家与流川先生和孩子们团聚了。”

泽北像是没听见,只是抬手,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指尖抚过那枚冰冷的星云勋章,扣紧了最后一颗风纪扣,勒住喉结,也勒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他坐进车里,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无声地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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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内。

流川枫给Kenji喂完最后一点奶,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家伙抱着空奶瓶,咂咂嘴,昏昏欲睡。Meiji已经自己穿好了小外套,仰着头,大眼睛里满是天真:“Papa,我们是去游乐场玩吗?叔叔和Daddy会在那里等我们吗?”

流川动作顿了顿,将Kenji小心地放进婴儿提篮,系好安全带,然后蹲下身,摸了摸Meiji柔软的头发,语气平淡地肯定。 “嗯。”

门口,两名负责“保护”的士兵已经等候多时。流川一手提起婴儿篮,一手牵着Meiji,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电梯下行,抵达地下车库。士兵拉开黑色轿车的后门。流川先将婴儿篮稳稳固定在预设好的安全座椅上,然后抱起Meiji,将他牢牢扣进旁边的儿童座椅里,检查了每一个卡扣。整个过程冷静,迅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车子驶出酒店,汇入车流。

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前方一辆货车打着双闪,引擎盖掀起,似乎抛锚了,挡住了去路。副驾驶的士兵低声咒骂了一句,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他刚走近那辆货车,车门猛地打开,一只强壮的手臂迅疾地伸出,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利落地拖进了车厢内,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流川猛地探身向前,手臂从后方勒住驾驶座士兵的脖颈,用力一绞。士兵猝不及防,挣扎了几下,便软软地瘫倒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响。

小Meiji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手里的玩具掉在了脚边。

流川迅速松开手臂,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明治草莓棒棒糖,利落地剥开糖纸,塞进了儿子因惊讶而微张的小嘴里。甜味瞬间弥漫,Meiji眨了眨眼,注意力被转移。

另一侧车门被拉开,清田信长那张带着些许野性的脸出现。

“快!”他低声道。

流川迅速解开Meiji和Kenji的安全带,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如同敏捷的黑豹,瞬间钻入了清田开来的另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清田跳上驾驶座,车子迅速驶离现场,汇入另一条车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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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研究所外。

仙道彰在两名荷枪实弹士兵的监视下,坐上了军方为他安排的【专车】。

【专车】通过了研究所出口的关卡,在门口士兵们的注目之下缓缓驶离,仙道坐在军用【专车】后座,平静地脱下实验室的制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狙击手作战服。真正的司机早已被替换,此刻握着方向盘的,是磐石最顶尖的行动队员。

仙道拉上拉链,将一切情绪收敛于冷静的面具之下。他检查着手中高精度狙击步枪的部件,动作流畅而稳定,如同进行过千百次。组装,校准,装入特制的低致命性弹药。每一个步骤都精确无误。

车子驶向他早已勘察过无数次的地点——一栋正对军部新闻发布会广场的废弃大楼顶楼。他提着伪装成乐器盒的装备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预定位置。

架好枪,趴下。眼睛贴上狙击镜。

十字准线缓缓移动,掠过下方忙碌布置的会场,掠过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最终,定格在发布会主席台中央,那个空着的位置上。

他的呼吸变得轻缓绵长,整个世界收缩到镜片之后的那一方天地。他在等待。等待他的哥哥,等待那个他必须亲手“击中”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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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飞驰的灰色轿车里。

清田在车里用通讯器向磐石总部的阿牧报告:“牧前辈,流川和孩子们已经顺利接应。”

清田对着通讯器低声报告,车子灵活地穿梭在小道上,驶向郊外备用机场的方向。

通讯器里传来阿牧沉稳的声音:“收到。泽北老先生和夫人也已安全,正在前往机场。松本,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接到三井和孩子了吗?”

短暂的静默后,通讯器里传来松本稔焦急甚至带点慌乱的声音:“牧前辈!计划有变!三井……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了高桥逼泽北中校污蔑深津队长的事!他抢了一把备用的枪,打晕了我们一个队员,开车冲去发布会现场了,说要去杀了高桥那个老混蛋!”

流川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瞬间结满了寒霜。

“混蛋!”清田忍不住砸了一下方向盘。

流川眉头紧锁,看了一眼身旁安全座椅上含着棒棒糖、无忧无虑的Meiji,又看了一眼婴儿提篮里熟睡的Kenji,眼中有什么间或一闪。

“信长,”流川平的声音平静无波:“孩子交给你,安全送到机场。”

“流川,你要干什么?!”清田惊道。

后座的黑发男人迅速地从清田腰间的备用枪套里抽出一把手枪,检查弹夹,上膛。在一个红灯路口,车子刚刚停稳,流川猛地推开车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侧面的小巷人流之中。

“流川!”清田的喊声被关上的车门隔绝。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看了一眼后座两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咬咬牙,猛地踩下油门,朝着机场方向疾驰而去。

发布会现场,狙击镜后,仙道的呼吸依旧平稳。 台下,记者们已然就座,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 台上,高桥少将等人已经落座,唯独中间那个位置还空着。

仙道的手指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警觉地观察着发布会周围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在瞄准镜里,在几个街区之外的路口,看到了那个他绝没想到会在此刻出现的身影。

流川枫。

狙击镜的十字准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Chapter Text

三井寿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无视周围密密麻麻的士兵和记者,像一颗出膛的子弹,气势汹汹地直冲向主席台。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端坐在正中央的高桥龙一,手下意识地伸向怀里,那里藏着他从磐石队员那里夺来的枪。

周围的士兵们都荷枪实弹严阵以待,发现台下不寻常的可疑举动,纷纷警觉地抬起枪口。

三井无法靠近会场,咬紧牙关正准备不管不顾拔枪远距离射击,一道黑影从侧后方迅猛扑至。流川如同鬼魅般出现,一手死死钳住三井拔枪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用力将他拖向旁边的媒体设备后方。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混蛋!他竟敢玷污一成的名誉!”三井目眦欲裂,奋力挣扎,声音被压在流川掌心,变成模糊的呜咽。

“小雪还在等你,”流川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三井狂热的脑海,“你想让她变成孤儿吗?!”

女儿的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三井。他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但仇恨的火焰仍未熄灭。

“可我…..决不允许……”

流川没时间跟三井解释,眼神一凛,毫不犹豫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精准劈在三井颈侧。三井身体一软,眼中的不甘和愤怒尚未褪去,便失去了意识。

“……交给我。”

流川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迅速将昏迷的三井塞进一旁恰好停着的出租车后座,对司机快速塞出一叠钞票,语气镇定:“朋友喝醉了,麻烦送他去这个地址。”

他报出磐石附近一个安全屋地址,同时按下耳麦通知阿牧:“一辆黄色出租车,车牌号SR09711,后座昏迷的是三井,务必接到他!”

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视野,流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身影如同融入水底的墨迹,迅速消失在会场外围的混乱阴影中,寻找着最佳的观察和策应位置。

远处狙击点,仙道透过高倍镜看到了这惊险一幕,直到流川成功控制住局面,他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指关节因用力握着枪身而微微发白。

他打开了磐石的内部通讯器,调至和流川的专属频率,压低声音警告:“小枫,快走!这里马上会有危险!”

耳麦里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对方没有回应。

突然,发布会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泽北荣治在那两名军官的“陪同”下,面无表情地走向发布会正中央那个空位。他军装笔挺,勋章冰冷,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他为自己选定的审判台。

仙道的呼吸重新变得悠长而平稳,十字准星牢牢锁住了泽北的胸膛。

镜头闪烁间,监狱探视那最后一刻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

【“Akira,”泽北揪着他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别手软。在我说完该说的话之后……给我个痛快。这才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解脱的渴望。

【“举报电话……是我自己打给军部的。我活着回来,本身就是个错误……替我……照顾好他们。”】

他无法接受用战友的生命和荣誉换来苟活的自己,无法走出战场那片漫天的黄沙,无法丢弃手中射杀挚友的染血枪管。

泽北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走向了新闻发布会的舞台,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求死,并在这之前,撕开所有虚伪的假面。

泽北站定在话筒前,目光扫过台下。高桥少将看着本该坐着流川和孩子们的家属区空无一人,眉头紧紧皱起,侧头对副官低语了几句。副官脸色微变,立刻打开通讯器,瞬间,更多原本埋伏在暗处的士兵涌出,迅速控制了各个出口通道,开始严密搜查附近的可疑人员和车辆。

不久,仙道的耳麦里传来阿牧急促的声音:“Doc Sendoh!外围的伪装救护车被军方逼走了!备用路线被封锁!主要路口增设了检查站,追兵已经开始行动!我们放出的干扰还能支撑一阵,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现在孤立无援,只能背水一战。

台上,泽北深吸一口气,拿起面前军部准备的发言稿,对着无数镜头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平静无波:“我,泽北荣治,确实在【秃鹫】行动中,亲手射杀了我的战友,深津一成!”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记者们的镜头疯狂闪烁。

高桥眼神锐利如鹰,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泽北,警告他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声明发言。

泽北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发言稿当众撕毁。

“关于‘秃鹫’行动,以及深津一成上尉的死,军部准备的声明是谎言。”

媒体区如同炸开的锅,惊呼声四起。

高桥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想要阻止。

泽北加快语速,声音陡然拔高,压过高桥的呵斥。

“真相是'秃鹫’行动本身就是一场政治阴谋下的送死任务!我们整个小队都是被抛弃的棋子!没有叛国者!每个人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高桥脸色铁青,对着台下士兵怒吼:“阻止他!把他带下去!”

就在士兵冲向泽北的瞬间——

“砰!”

“砰!”

两声几乎重叠的枪声骤然响起。

一颗来自远处高楼的狙击步枪子弹,精准地射中了高桥的肩膀,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另一颗来自台下不远处阴影里的手枪子弹,击中了高桥的胸膛,吓得他身边的军官纷纷扑倒。

是仙道和流川。两人几乎同时开枪。

全场大乱!人们尖叫着蹲下或四散奔逃。

台上的泽北荣治还在继续。

“任务失败后,军部不愿意派人增援或搜救,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我和深津一成上尉被俘后,在地牢里被折磨了半年,敌人给我们一把只有一颗子弹的枪,逼我们自相残杀!”

全场都安静了。

流川和仙道杀疯了,一个远程精确威慑,一个近程制造混乱,放倒了所有想要阻止泽北开口的士兵。

“我从小就受到Alpha至上的军国主义教育,父亲也是军人,周围所有的未分化年轻人都以参军为荣。”泽北死死抓住话筒,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声音透过混乱响彻会场:“我们为国付出了生命,却换来了【叛国】的罪名!这个扭曲的、只在乎荣誉和牺牲的畸形体制,还值得我们去守护吗?!”

“砰!砰砰!”士兵们开始朝着枪声来源还击。

仙道的狙击点暴露,一队士兵疯狂地冲向他所在这栋废弃大楼。

台下,流川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跃出,夺过一名被流弹击倒士兵的重机枪,强大的火力暂时压制住了试图冲上台的士兵。他一边扫射,一边艰难地向台前突进。

台上的泽北也看到了正穿过人群,举着机枪朝他奔来的流川。

泽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震惊与难以置信瞬间涌上他的眼眸,慢慢地,唇角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Eiji!跳下来!”流川大喊。

一名躲在掩体后的军官瞄准了流川。

“小心!”台上的泽北本能地猛地向前一扑,替流川挡住了枪口。

“噗!”子弹钻进肉体的闷响传来。泽北身体猛地一震,肩胛处爆开一团血雾,重重摔下主席台。

“Eiji!”流川目眦欲裂。

高处又是几发狙击枪射击,暂时压制住了周围的攻势。

流川趁机扛着机枪,咬紧牙关冲了过去一把拖起重伤的泽北,奋力将他塞进旁边一辆因为混乱无人看管的军用吉普车里。

引擎轰鸣。流川一脚油门到底,吉普车如同脱缰野马撞开障碍,冲出了混乱的发布会现场。

“仙道!你在哪?!”流川对着耳麦嘶吼,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住泽北不断冒血的伤口。

耳麦里传来仙道急促却冷静的喘息声,夹杂着奔跑和交火声:“别管我!你们快走!研究所的核心数据有我留下的后门机关,只有我能解开,军部不敢拿我怎么样!去机场!”

他在撒谎。

研究所的主机里,他早已埋下了自毁程序的超级病毒。

他交出了所有,也毁灭了所有,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军用吉普车在颠簸的道路上疯狂疾驰,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泽北荣治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如纸,军装左肩处已被鲜血彻底浸透,还在不断向外渗出。

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扫过流川紧绷的侧脸和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的手。

“小枫……”泽北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决绝,“给我……枪……”

流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路况,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没听见。

“放下我……我来断后。”泽北喘了口气,“你去救Akira……他那边……需要支援……”

“闭嘴!”流川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硬,油门踩得更深。

泽北眼神有些涣散,却亮得骇人:“我从小……就梦想着能和爱的人并肩作战……最后死在战场上……”他扯出一个扭曲却满足的笑,“第一个愿望……今天实现了……”

他猛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眼神却死死抓住流川:“最后一个……成全我……小枫。”

“一成他……大概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让你闭嘴!”流川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泛起红丝。

泽北看着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张狂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扯动了伤口,让他痛得抽搐,却依旧笑得肆意而畅快,仿佛抛下了所有重负。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探过身,沾满血污的手紧紧搂住流川的脖颈,不由分说地重重地吻上他的唇。

“下辈子……老子还要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松开流川,迅捷地抓起了座位下的那把突击步枪,用肩膀狠狠撞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你他妈疯了!”流川惊怒交加,一手下意识地要去抓他,却扑了个空。

重伤的Alpha如同折翼的鹰隼,狼狈却决绝地滚落车下,在路面上翻滚了几圈后,竟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单膝跪稳,猛地抬起枪口,对着后方追来的车辆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凶猛的火力瞬间倾泻而出,暂时压制住了追兵,为疾驰的吉普车赢得了宝贵的瞬间。

流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透不过气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跪在路中央浑身是血却疯狂开火的身影正在迅速变小、变远。

而通讯器里,仙道那边传来的交火声和喘息声愈发急促危急。

前面是身陷重围、急需支援的仙道。

后面是毅然赴死、为他断后的泽北。

流川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开来,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瞬间掠过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吉普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前方的岔路口,本能地选择了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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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用机场。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刮过跑道,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舱门旁,阿牧最后一次焦急地看向来路的方向,手指紧紧按在耳麦上,接收着各方传来的、不容乐观的信息。清田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机舱,随时准备强行拉上舱门。

泽北夫人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臂,脸上血色尽失,嘴唇无声地颤抖着。泽北哲治强撑着伤臂,死死盯着空旷跑道的尽头,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为儿子们铺出一条生路。

三井抱紧了怀里的小雪,另一只手将不安的小明治紧紧搂在腿边,脚边是天真地在喝奶的小Kenji。小明治被巨大的噪音和紧张的气氛吓得瘪着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仰头看着三井:“叔叔……Papa和Daddy……叔叔……他们来了吗?”

三井无法回答,他的心早已飞去了那个枪林弹雨的发布会现场,为那三个疯狂的男人揪紧,却又被怀中幼小的生命牢牢锚定在这里。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孩子们。

阿牧看了一眼飞行员催促的手势,又望向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跑道,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

最后的时限到了。

再不起飞,所有人都走不了。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挥手下令起飞的那一刻——

远处,尘土飞扬。

一辆布满弹痕,引擎盖冒烟的军用吉普车如同脱缰的烈马,风驰电掣地狂奔而来。

它裹挟着滚滚烟尘,像一头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在最后关头悍然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来了!!”清田猛地大吼一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辆奔腾而来的吉普车牢牢吸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泽北夫妇猛地向前探身,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三井抱紧孩子,屏住了呼吸。

飞机引擎依旧在轰鸣,舱门依旧敞开,等待着最后的乘客。

那辆承载着所有希望的吉普车,正撕开空气,朝着他们滚滚而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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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在床榻上。

流川在温暖的被窝里动了动,似乎被一个熟悉又急切的声音唤醒了朦胧的意识。

“小枫?小枫,快醒醒,看看这套怎么样?都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流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视线逐渐聚焦,他看到泽北荣治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身上穿着一套剪裁精良的纯白色西装礼服,正兴奋地调整着领结。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伤痛与磨难。

“醒了?”泽北从镜子里看到他,立刻转过身,笑容愈发耀眼,“之前我们结婚太匆忙了,这次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最正式、最隆重的婚礼!Meiji和Kenji的花童小礼服也准备好了,可爱得不得了!对了,三井那家伙,非要让小雪也加入花童队伍,说是要我们出置装费……”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语气轻快而幸福。

流川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泽北走到床边坐下,深情地凝视着流川,语气温柔了下来:“爸妈都已经到会场了,就等我们了。”他顿了顿,笑得无奈:“哦,还有,Akira那小子也终于赶上了,这次我可看紧了,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中途跑掉了!”

流川的心脏猛地一缩。

泽北仿佛没有看到他的震惊,自顾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崭新的,设计简约却流光溢彩的铂金戒指。

他执起流川的左手,小心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看,这次肯定合适了。”

泽北满意地笑了,俯下身,深深地吻上流川的唇。那触感温暖而真实,带着无尽的眷恋。

就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

两人分开,看向门口。穿着笔挺军装身姿挺拔的深津一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声音平稳一如往常:

“时间不早了咧,该走了。”

泽北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再次低头,用力地亲了亲流川的额头,嘴唇贴近他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轻轻地说:

“小枫,祝你幸福。”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后会无期。”

流川猛地睁大眼睛,强烈的酸楚和呼喊哽在喉头,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转身离去的泽北,却蓦然从梦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卧室,阳光依旧明亮地洒满房间。

床边,有人坐了下来。

流川恍惚地抬头,看到仙道就坐在那里。

“醒了?”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礼服,头发精心打理过,俊朗的脸上带着温柔而沉稳的笑意。他的怀里,抱着打扮得像个精致小王子、穿着白色小花童礼服的Kenji。

小家伙看到流川醒了,咿呀地挥了挥小手。

仙道对流川伸出手,左手无名指戴着和他同款的结婚对戒,掌心温暖而坚定。

“都在等你。来吧,小枫。”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