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藕饼】神不渡我,我自渡神(番外飙车中)

Summary:

敖丙转世成人,成为考古系学生,前往哪吒行宫修复神像,却被哪吒本尊盯上了。
*接《哪吒2》的现代背景,即原作的三千年之后
*神仙哪吒 x 转世后的凡人敖丙。
*一款仙凡恋
*民俗传说参考现实,地名为半虚构
*神仙设定均参照现实,与《封神演义》及相关作品无关
*27-28比较搞得激烈,请阅读note后自行避雷

2025/10/05,已全文修文,阅读愉快。
lofter营销太多,已背离同人创作的初衷,固此注销。

追更的朋友都知道,神渡的作者虽是我,但是故事由我和朋友昭露晞共同创作。
创作期间不小心给她添了点麻烦。
现在她因故暂且下线,祝她早日打怪升级归来。

托梦的事,请尊重我的宗教信仰。魔童是魔童,正神是正神,我分得清,望你们也能分清。
唯物和唯心从不冲突。
我坚信人的主观能动性,与我有宗教信仰也不冲突。文里表达得很明白了。
也不用在那儿冥思苦想我怎么能通到正神。听说有人喜欢在我的评论区@中国反邪教,刚好我对此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Notes:

请听黄龄的《醉》,完美适配本文。
权限全开,游客也可以评论(需输入昵称和邮箱),随时欢迎评论(comment)和点赞(kudo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Chapter 1: 神渡众生未渡我

Summary:

我会来见你

Chapter Text

天空拖过烈火的痕迹,仿佛撕破苍穹。哪吒破空而来,直潜入东海海底。

水波分划而开,哪吒落地,迈步上前。在他面前,一座金色的繁复阵法笼罩海底,海水自阵法外流过,而阵法中是一朵巨大的莲花,艳红如血的颜色,中心花瓣紧紧合拢,而外侧花瓣则全部盛开。

金光在花瓣上流淌,并向四周升腾而起,映得幽蓝的海水金光万丈。

哪吒盯着自己的莲花,双眸赤红,目眦欲裂,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灵珠的气息如此微弱?

他几乎快察觉不到敖丙。

三千年前,灵珠破碎,融为万物,敖丙的魂魄碎了漫天。还好敖丙与哪吒同为混元珠,哪吒保住了敖丙的一丝魂魄,三千年守护至今。

他花了几千年,终于要将敖丙的魂魄重塑,眼见灵珠越来越完整,灵力波动越来越强,可为什么现在如此虚弱。哪吒在察觉的瞬间,就抵达了东海海底。

怎么会!怎么会!

三昧真火升腾而起,在他身边将海水全部燃尽,生生烧出一个真空。

哪吒飞入自己所设的阵法,手指颤抖着抚在赤红的莲花上,巨大的花瓣在他的控制下展开,花心处是金色的花蕊,以及一颗光芒闪烁的蓝色灵珠。

哪吒被惊慌害怕的情绪裹挟,他的右手虚悬在灵珠上方,闭目,神力轻触,探查起灵珠的情况。

远处,海水翻滚,一高大人影赶至此处。

“敖丙如何了?!”一道声音传来,是敖光。

敖光匆匆赶来,他刚刚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担心敖丙状况。但是三千年来,敖丙的魂魄一直由哪吒蕴养。后来哪吒于东海海底设下阵法,将赤色莲花包裹的灵珠碎片置于此地,旁人也靠近不得。

灵珠的状态也只有哪吒能探知。

哪吒并未回答,他依然闭着眼睛,右手放在胸口,循着混元珠的链接,寻觅着。海水呜呜咽咽,把他的意识推远。而哪吒一遍遍呼唤敖丙的名字,他试图以魔丸去感知灵珠,这是自天地伊始便同他在一起的半身。他首先看见一颗布满裂痕的珠子,而后顺着灵珠的波动,他看到焦土复生,枯木新长,沙漠合拢。他的神思落于江面,江水滔滔。

他在人间无尽处感知到灵珠的气息。

 

 

“灵珠早有聚合之象,敖丙的魂魄要重聚转世投胎了。”哪吒向敖光解释,他渐渐从惊慌中平静下来,语气怅惘,眼眸一直注视着莲花与阵法。

忽地,哪吒赤红的眼眸睁大了几分。

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颤动了海水,之后是蓝色的光芒。

是灵珠。

灵珠从金色的花蕊处浮起,穿过层叠的花瓣,穿过万丈的金光,穿过幽深的海水,而后他向西方飞去。

苍茫海水,被拖出蓝色的痕迹,滚滚浪涛不止。

哪吒瞬间反应过来,跟上了灵珠。

灵珠一直飞向腹地,越过大江大河,飞跃群山峻岭,迈过繁华世间,最后落于一条平缓的江上。

灵珠悬浮着,而江面却开始涌动。

江水翻腾,拱起如龙的脊背,其间腾起道道金光,向灵珠涌来。灵珠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在光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光芒托着一个婴儿落于水面之上,波涛平静下来。婴儿的额心出现一道浅淡的灵珠印记,又渐渐消隐。水流托着他,温柔地拂过。

哪吒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眸暗沉。他伸手,掌心浮起一朵金光做的莲花,让那朵花向敖丙飘去。花落下,如轻柔一个吻落在敖丙额头,化成一朵红色的莲花印记,而后,那朵莲花印记隐入了敖丙体内。

灵珠此刻的力量太过微弱,哪吒只能先将敖丙的一部分感知封印起来。

不远处,一艘渔船正在打鱼。哪吒的手向敖丙的方向伸去,指尖微颤,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收回了手,静静看江水流淌。

他在乎敖丙的一切,包括人生的自由。

他只能压住自己所有暴烈而狂啸的感情,任千年时光轧过,直至干涸。

而他只是默默注视。

可那艘船却行了过来,一个身材壮实的女性向着江面惊呼:

“那有个娃!”

 

 

白驹过隙,二十年已过。人间繁荣兴旺,烟火气盛。

“敖丙,你确定要跟着去虹城的哪吒行宫做修复?不去故宫了?”

敖丙在云竹苑的莲花池边接到了这个电话。他正坐在回廊里,借着小半的阴凉观赏一池的莲花。初夏的风从长廊的一端拂过,将燥热都抚平。

“嗯,我决定去哪吒行宫,多积累点实战经验也好。”

电话那头的导师有点惋惜:“你上次和故宫宣教中心合作的宣讲,他们很满意,这次才点名把你要过去。故宫几乎不要实习生的,你还是去试试。”

“哪吒行宫也很好啊,我一直很喜欢哪吒。”敖丙笑了笑,声音温和坚定。

扩音器里是长长的叹息,“你履历好,倒也不差这么一段实习。”

严教授还待说什么,旁边传来一个略小的女声,似乎在与电话那头的另个人说话,但是对话声通过电话传到敖丙这边:“我就说敖丙肯定要去哪吒行宫。云竹苑的哪吒特展才开了不到两周,前天我去看展,他就自告奋勇要给我讲解,讲得比讲解员还详细生动,谁信他就是个看展的,还以为他是哪吒朋友呢……”

云竹苑向来以莲花闻名,今年办了赏莲节,室外堆满大缸,里面遍植各式的莲花。文旅部门顺势利用起室内,办了个“哪吒文化民俗展”的特展,借来不少文物,汇聚了明清时期的哪吒铜像与彩绘木雕,还有一些与哪吒传说有关的绘本与文献。

东西多且杂,可敖丙提前查阅了资料,听了两次讲解后,就把这里摸得透彻。

“哪吒在民间又称三壇海会大神,三壇即三界……”特展入口的莲花展板旁又聚满了游客,讲解员捏了下麦克风,“哪吒三太子对妖邪只杀不渡,但又对百姓‘千请千应,万请万灵’,尤其是小孩子……”又一次讲解开始,嘈杂的声音跟随讲解员向室内远去。

敖丙靠着廊柱,池子中朵朵莲花绽放,青碧玉白,殷红绛紫。风吹过来时,像是整个池子要把敖丙拥入其中。温暖的阳光晒透昨夜的雨,风从敖丙的胸口穿过去。

敖丙蓝色的双眸被阳光照亮,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看向满池的莲花。

他的视线滑向池水,水面倒映盛大的炽阳,光芒万丈,仿佛水中点燃火焰。

 

 

剧烈的火焰骤然在东海海底爆燃。

即便在海水之中,三昧真火仍烧得猛烈,将一众略有畸形的妖兽烧回了原本的模样。哪吒收回枪,向着旁边的敖光点了下头。

二人飞回东海龙宫,大殿里光影交错,波纹摇曳,东海龙王略蹙眉:“来自东边人类的污染太过严重,污染刚至此处便已如此,不知往后会如何。”

哪吒颔首:“天庭会组建专队——”

忽地,哪吒止住了话头,他轻抬左掌,示意敖光暂时噤声。敖光眼眸轻抬,四周侍从会意,随即告退。

哪吒阖上双目,神思瞬间来到他位于虹城的行宫大殿。

 

 

虹城的哪吒行宫一向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只是这几日,行宫准备修缮,闭了门,并没有游客,只有行宫的道长们和工作人员。

行宫正殿有一尊晚明年间的精雕木塑哪吒像,通高约2.5米,一首六臂,造型精美,塑像下有约半人高的底座。

这尊哪吒造像为自在坐,坐于木质莲台之上,赤足,呈放松自在之态。他的右膝屈起,右足踏于半空,左足自然垂落,踩于一朵莲花。他右肘置于膝上,垂落的手掌呈触地印,镇天下妖魔;左臂支在身侧,抚于莲台。而法相的四臂则略高,一手持海螺,一手持莲花,另两手则皆为说法印。他臂间则环绕混天绫,木雕的绸缎向上方及后方展去,赤红颜色,弯折如云霞。混天绫一面为星辰纹样,一面为火焰纹样。

哪吒像的衣着纹饰精美,衣带飘逸,虽被时间侵袭,但仍能看出上红下黑的主色调。上衣赤红,为右坦式,肩上披帔巾,上有金色莲花纹样。下衣为黑色裤装,近脚腕处有大片红色火焰纹路。他胸前戴连珠璎珞,臂上戴臂钏,呈触地印的右手上更多一金色镯子,为乾坤圈。

哪吒像面目英俊,眉眼舒展,眼眸赤红。他的额心有赤红魔丸印记,面颊两侧则有火焰纹路,黑色发丝更如火焰般向上飞起。最为特殊的,是他胸前有一被火焰簇拥的蓝色珠子,上面的蓝色纹路与他的额头纹路正好相反,蓝色珠子的颜料已然剥脱,仿佛遍布裂纹。两个纹样如同太极,仿佛这颗蓝色珠子是从哪吒的火焰中诞生。

 

 

哪吒的神力笼罩整个哪吒行宫,他也落座于自己的塑像之中。

上月,还有人掷杯问他是否要修缮行宫,他应了同意,漫不经心地向后一靠,继续会议。

行宫大殿外用于保护文物的围挡被挪开了,一群拿着各种工具的人正往殿内走。其中有个面貌清俊的男生刚迈半步进来,笑着与旁边的人交谈。

男生身姿挺拔,有着半长的蓝发,在脑后束了个略短的马尾。他面庞英俊,神色明媚,长长的蓝色睫毛下是一双透亮的蓝色眼睛。

男生熟悉的样貌、神情与气息瞬间击穿了哪吒。

哪吒愣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地涌出。

是他!

是敖丙!

敖丙蓝色的发尾随他的脚步扬起,在哪吒眼中,宛如一只蹁跹的蓝色的鸟。那只蓝鸟收拢翅膀,落在哪吒行宫的大殿里,轻巧而明亮。

 

 

哪吒守了敖丙的魂魄三千余年,长久的孤寂与疼痛早让他处于一种死寂的麻木状态。可他此刻却神念激荡,差点脱离雕像冲上去抱住敖丙,但他生生忍住,并不想吓到对方。哪吒僵硬地待在木胎里,压抑自己的渴望,任由不可抚平的欲望将他撕裂。

他一直回避与敖丙的见面,甚至此前两次敖丙来哪吒行宫,他都找办法,让敖丙不要进到行宫大殿里。

哪吒知道敖丙要来,他早看见了参与修缮的成员名单,敖丙两个字刺得他双目发酸。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干预敖丙的人生,神力顺着魔丸与灵珠的链接,一点点探入灵珠,试图更改敖丙的主意,让敖丙不要来。

他不敢见敖丙,可他又怎么能挡得住这天生的相依相吸。

哪吒在试图更改敖丙主意时感觉到了阻力,灵珠在抗拒这件事。

敖丙想见他,灵珠想见魔丸。

即便灵珠此时对往事一无所知。

现在,敖丙还是自己来到了他行宫的大殿里。

他还是来找他了。

激动与克制同时在哪吒的魂魄中翻滚,叫他如若烈火烹油。

他坐于自己的塑像中,看敖丙与同学聊学校的趣事,笑到眼睛弯起;看敖丙和其他人一起架起灯光和仪器;看敖丙直直地向他的木造像望来。

哪吒于塑像中与敖丙对视,他的眼神一遍遍描过敖丙的面容,最后陷入那双漂亮的蓝色的眼睛中,仿佛坠入大海。无尽的思念融化了,正如水流般抚过哪吒。

 

 

敖丙和其他负责修复神像的人一起架好各类仪器,他终于有空看向行宫正殿的哪吒塑像。时间在哪吒的塑像上留下残破的痕迹,曾经明丽的色彩已经剥脱出木质的胎底。

敖丙小时曾被孤儿院的阿姨带着,在别处求过哪吒几次。

哪吒行宫他则来过三次。十岁时,他第一次来,见哪吒塑像的面目只觉得眼熟。

上大学后,他逐渐开始痴迷于哪吒,又来过两次,但他每次来都是作为游客。不巧的是,来的两次都赶上了小维修,为了保护文物,大殿门拉了栏杆,不许进入。他只能站在大殿外,隔着距离,隔着光影,遥遥地看一眼。

敖丙只仔细看过一次这尊造像明亮的样子,是在他十岁第一次来时。后面他来的两次,大殿内都未亮灯,阳光虽明亮,但隔着熙攘人群与遥远的距离,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现下,工作队打了灯光,照亮哪吒神像。柔和的光照出木像已有些暗淡的颜色,照出略有开裂的木胎,照出哪吒塑像漂亮而威严的面庞。

敖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尊哪吒造像,他得以仔细地观察。在光中,光线勾勒哪吒像的每一寸细节,木雕的衣服有层叠的褶皱,胸前的璎珞宛如真正的宝石。塑像有一些木胎暴露在外,细纹斑驳,可这并未削弱神像的神性,反而让时光在这尊哪吒神像上腐蚀下温和的痕迹。

哪吒像虽是自在坐,又着右坦式衣,衣带飘逸,是闲适的模样,却法相庄严,不怒自威,在慈悲平和中透出威严与肃穆。

敖丙看着哪吒的神像,他的心跳好像离开了,跳跃进神像的胸腔,之后又钻回来,于是一团火砸到他的胸口,烫卷了他的心脉,叫他的心跳变了个声调。

 

 

工作队要先对塑像的现状做记录。

午饭之后,带队的严教授让大家先去休息,舟车劳顿,午后的阳光又暖洋洋照得人不愿意动弹,一群人只想去饱睡一个午觉。

敖丙毛遂自荐,说自己早上喝了太多咖啡,没有困劲,想留下来看着机器运转,以防出错。

敖丙送众人离去,他得以与哪吒的塑像独处。

敖丙晨时只喝了一杯牛奶,午饭也是草草对付,没咽下去几口。

他并不觉得饥饿,也未有困倦。

初夏的日头明媚,阳光晃得敖丙眼前一片迷蒙光亮,晒得他有些眩晕。

他将椅子更往里面搬了些,避开过于明亮的阳光,坐下。他眼睛不住地往哪吒塑像上瞟,最后干脆停了工作,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尊木造像。

哪吒三太子。

三壇海会大神。

中壇元帅大天尊。

威灵显赫大将军。

即便避开了阳光的直射,可殿外的日光炫目,从石板的地面反射进殿内,明晃晃照透敖丙的眼底。

而敖丙依然注视那尊塑像,竟看到神像前方几个光斑炸开,升起五色的虹光。

敖丙有些迷糊,困倦与暑热一起在他身体里席卷。他看到哪吒立于空中,唇线微微弯起,对他说话,对他笑,他听不清,只觉得自己应该靠近一点,更靠近一点。现实被融化于梦境与幻想之间,而时间与空间都被抽走了。

敖丙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塑像旁,站到边上的椅子上,靠近哪吒像的高度。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落下去,轻轻将手搭在了哪吒塑像右下侧的手上。

他的触觉出现了混乱,他竟觉得自己指尖所碰并非冰冷的木胎,而是某种温暖的东西,比如皮肤,而皮肤之下有血流激烈涌动,血液滚烫。

他屏住呼吸,指尖从塑像手腕处,轻轻往哪吒的手背滑去,缓慢地逡巡,直至抚摸到哪吒的指尖。神像雕刻得精细,五根手指根根分明。敖丙的手指顺着那雕刻的纹路一点点滑过,描摹指节。而后他的手指从哪吒塑像的手背滑到了手心。他的手掌不自觉地全然贴上了哪吒像的木手掌,手指自然地插入了哪吒的指缝。

他们宛若十指相扣。

热风自殿外吹来,树叶的沙沙声融化进盛大的日头里。

敖丙的衣服与头发都被风吹起了,那风本不该如此剧烈地刮进室内。敖丙切实感受到了一尊活着的躯体,而非呆愣的雕像。他触碰到温热与柔软,这份鲜活的感觉笼罩塑像的全身。他贴着哪吒像的手掌,一团火焰正烧过来,烧到敖丙身上。

他抬头,看哪吒造像的面庞,却忽然看到无尽的光,竟恍惚觉得在注视哪吒本尊,且哪吒本尊正回望他,正只注视着他,正落下无尽的火与热。

热风带走敖丙的水分,叫他喉咙发紧,干到发渴,只能不住地吞咽口水。敖丙被钉在原地,大地在他脚下颤动。他看向哪吒神像,竟觉得看到哪吒正在哭泣。哪吒像的左半张脸颜料剥脱最多,而敖丙竟在木胎之上看到了落泪的神情。

敖丙想,他应该擦掉那个不存在的眼泪,他也这样做了。于是他伸手向上,抚摸上了哪吒塑像的脸颊,直直地看向这尊神像。

敖丙的心脏在刺痛,他不知道自己古怪的知觉从何而来,但他无法忍受哪吒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只知道——

“不要哭。”敖丙轻声说。

敖丙的手指在哪吒像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他似乎真的摸到了哪吒的皮肤,真的触碰到哪吒的眼泪,并真的抚去了。可这根本不可能。敖丙的呼吸变得急促,热风不存在了,而是化作哪吒的气息,温热的,炽烈的,一团火焰一样将他包裹。

可就在这一瞬间,塑像身上那股鲜活的气息全部消退。

敖丙也从刚刚的状态里清醒,他猛地收回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尴尬地甩了下手,迷茫地仔细观瞧哪吒塑像。

“我刚刚在做什么……”敖丙低声喃喃,他略蹙眉,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以及,不知何处而来的思念。

他走下椅子,回到仪器旁。可他并未回到工作状态,而是看向自己的掌心,思索刚刚温热的触感,他的指尖正发颤。

 

 

哪吒一直坐在自己的塑像中,看着其他人离开,而敖丙独自一人留在行宫大殿里。

他凝视敖丙的一举一动,极力克制自己,压制他如海啸与山崩般的思念。

可敖丙走到了他面前,且触碰到他。

于是哪吒感觉到痒,敖丙的指尖如羽毛般轻而痒。

敖丙温热的手轻轻搭在哪吒像的手掌掌心。他用指腹,柔软且缓慢,从哪吒塑像的手背抚摸到指尖,又转至掌心。

熟悉的触感轻纱一样蔓到哪吒身上,绞缠哪吒的手指,而后攀上手腕。冰晶一样化开,水一样滴落,扰乱他的神魂,叫平静的莲池荡起一池波纹,搅得哪吒肌肉紧绷,心脏收紧。

奇异的触觉让哪吒猛地一震,千年攒下的沉稳在敖丙面前没了干净。他感知到敖丙的指尖缓慢触过他的手掌,试探般沿着手的弧度向前,最后逡巡到手指间。这抚摸又轻又痒,柔和得令他手臂僵硬发痛,亲昵又轻柔,如一道道细小的电流一样钻入他的心肺,叫他痉挛。

他的心底泛起无法被安抚的痒,一点点涟漪样撞击他的心口。

之后敖丙翻手,手指挤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的手指再次交缠,那触感热沉沉触及他的魂魄,叫他的魂魄深处吞下一丝倏然的颤栗。

哪吒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敖丙的脸上。转世之后的敖丙面容没有改变,眉眼还是那样好看,只是现在敖丙头发变短了些,柔软的蓝色发丝扎了个略短的马尾。敖丙的眼底有些许青黑,鼻尖上长了个很小的痘,右臂有一小块青紫。哪吒忍不住探究敖丙的经历,熬了夜,吃了太多辣,搬运时不小心不到磕到了仪器。但敖丙的神情依然熟悉,明亮又温和。

哪吒想握紧敖丙的手,可是他不敢做这些动作,他用尽所有的克制把自己压回去,任由敖丙的手扣在他的手掌上。绵而痒的抚摸,令他浑身炽热。

哪吒急切又仔细地看过敖丙的鼻尖、眉眼、下巴,他似乎被点燃了,又似乎被针尖穿透了。

他想抱住他,他只想抱住他。

敖丙看了过来,看向哪吒的眼眸。

哪吒身处东海龙宫的身体,右眼竟滑下一滴眼泪。

他的塑像自然不会落泪,落泪的是他本尊。可敖丙不止察觉到他的气息,更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敖丙伸出手,抚上哪吒塑像的面颊。

“不要哭。”

哪吒的神力运转紊乱,他沉溺于敖丙的触摸,呼吸急促。

他的敖丙,他的灵珠,他的另半身。

即便敖丙已然什么都忘记,但他希望敖丙能——

“亲我。”哪吒轻声说道。

 

 

“亲你爹啊!”敖光一边吼一边用刀背殴打了哪吒一下,把对方砸了回来。

哪吒睁开眼睛,就看见敖光满脸的嫌弃正变为担忧:“敖丙来找你了?!”

 

 

Chapter 2: 甘霖

Summary: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反握住他的小臂,从他的手臂内侧划过,勾了下他的掌心。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现下是暑假,七月末,酷暑炎炎,他们要在这里呆上月余。

可第一天敖丙就开始心不在焉,从他摸了哪吒的塑像之后。

敖丙回忆起刚刚自己的举动,羞耻心让一抹绯红烧上他的脸颊,他低头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在工作文档里打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字符。他保持脑袋不动,眼睛缓慢挪动,偷偷去瞥了眼哪吒塑像,又快速拉回眼神。重复几次,还好,那尊木造像依然是那副闲适而又威严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

他刚刚竟觉得哪吒就在此处,还做出亵渎的动作。就算哪吒会出现,也不会因为他这种接近调情的动作出现。

敖丙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真是这两天睡太少,都困出幻觉了。

工作组的人下午回到了现场,继续进行勘察记录。他们要进一步勘察木造像的损坏区域,如开裂、虫蛀、脱漆等,然后进行编号。

他们来得及时。修复工作定下来没几日,虹城就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雨,哪吒行宫正殿的屋顶有些受损,略微漏雨,连带着木造像也有些损坏。还好损坏不大,哪吒行宫本就准备大修,便一并都修缮了。

暴雨期间刮了大风,不知从哪刮来一长条红色的纱帛,缠住了柱子与藻井上的构件。工作人员试了多次也拿不下来,便想等这次修缮搭了脚手架再拿。

敖丙师门这次来了五个人。收他这届研究生时,严教授生病,只要了一个他学生。

一个个子较高的师兄过来问敖丙点什么奶茶。

“前几天和陈罗打赌,赌你暑假是去故宫还是来哪吒行宫。结果我输了,这期间你们的奶茶我都包了。”师兄啧了一声,对敖丙的选择很不赞同,“哪吒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天天在工地你也不嫌累。”

“学习东西嘛,在哪都不累。还能顺便帮师兄师姐分担一些。”敖丙笑了下,果断点了个最提精神的万里木兰。

“对了,感谢师兄上次帮我抢国博的票。”

临来虹城前一天,国博开了个唐宋铜像展,有很多件海外回流的展品,其中一个是宋代哪吒铜立像。因为人气火爆,敖丙找了一圈人,帮着他一起抢票,才抢到首日票,顺便听了个开场的讲座。

师兄颇为夸张地做了个得意的表情:“抢演唱会票练出来的。你追哪吒和我追星也差不多。”

敖丙摇摇头,说了句“不一样”。

但显然他的师兄不以为意,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忙碌。

 

 

快傍晚时,来了几个负责修缮的师傅,商量怎么在殿内搭脚手架。

他们来查看漏雨的位置,看到藻井上挂着的一长条红色纱帛,施工队中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嘿,我还以为那是哪吒的混天绫呢,怎么刮到这上面去了。”

打头的周师傅和带队的严教授商讨了几句,突然匆匆出门去接电话。

哪吒行宫正殿前挖了个莲花池,既能当作消防的蓄水池,又能在里面种上莲花。这会儿正是盛夏,碧叶红花,水面清圆。

周师傅在池子旁和妻子通话,一脸苦痛,他年岁并不大,但已经头发花白,额头一道道皱纹。她女儿生了病,在医院躺着,也没有办法。他踱步与妻子聊了许久,步伐愈发沉重。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眼前的风摇动莲花与莲叶。

他看看水池又看看正殿,猛地从工作的日程中抽出神来。

这里是哪吒行宫啊!哪吒一向保佑孩子。

他匆匆返回正殿,和修复的工作人员说了声,让众人给他腾了个地方。他虔诚跪下,望向高于他半个身位的哪吒神像。

“求拿抓太子保佑我姑娘!”

敖丙刚从洗手间回来,疑惑地问起发生了什么,听周师傅的工友七零八落讲起他女儿的病情。

敖丙上前和周师傅攀谈,建议他带女儿去华西看病,周师傅只说找了黄牛也挂不上号,而且他女儿病情特殊。

“我有朋友在华西当规培生,您要不把病历发我,我发给他。”

周师傅浑浊的眼睛亮起来,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发给敖丙。

 

 

敖丙所在的工作队就住哪吒行宫旁边,古香古色的一个酒店,但第二日敖丙还是来迟。

他喝了太多咖啡和奶茶,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睡去,一会儿梦到哪吒的木像,一会儿梦见房间里轻纱迆地,一会儿又梦见哪吒牵着他在三昧真火中穿行。

同住的师兄早起见到敖丙难看的面色,干脆帮敖丙请了假,让他再多睡会儿。

敖丙快中午才来,采购了一些水果零食。他进到大殿里,却看到没人在工作,而是一人一瓶AD钙奶,拿着手机摸鱼。就连哪吒神像前,也放上了好几板子AD钙奶。

敖丙正奇怪,手上突然也被塞了一瓶,甚至插好了吸管。

昨日还愁眉不展的周师傅有了笑容,紧紧握住敖丙的手,不住地晃,眼中含泪。

“娃儿,太感谢你老,娃儿,要不是来修拿抓行宫我也遇不到你哇,多亏了你我娃儿才得救。”敖丙理清了来龙去脉,昨天病例发过去后,他朋友要去了周师傅的微信号。朋友发现周师傅女儿的病例正是他们主攻研究里面缺的,已经给小姑娘挂上了号,这几天就可以转院过去。

而且女孩儿早上突然恢复了一些精神,指标也有所好转,她醒来吃了些流食,和妈妈说了会儿话后,安静地靠在床边看动画。

周师傅适才得到消息,赶紧冲去哪吒行宫的小商店进货了一箱AD钙奶和一堆水果,一些放在哪吒神像前,剩下的分给了所有人。他不住地感谢敖丙,抹过眼泪。

敖丙被谢到不好意思。

而哪吒的塑像依然坐在那里,色彩剥落,威严与肃穆中透出平和与慈悲。

 

 

下午他们继续清扫哪吒的塑像。

因为暴雨,木造像头发和耳朵处积了不好打扫的灰尘。

敖丙拿了个小软毛刷,负责清理。

他站在椅子上,靠近哪吒雕像的头颅正面。细小的刷子从头顶开始扫过,哪吒的发丝倒是好清理,但是眉眼处,因为色彩剥落严重,只能慢慢来。

敖丙为了看得更清楚,往前凑近了几分,认真地盯着细节瞧。

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工具,扫过眉毛、眼睛、鼻梁,细小的毛刷在清理可又像在搔痒。他的距离没有近到会使呼吸喷洒在塑像上,可又没有远到一点气流都不带起。于是他的呼吸卷起细小的风,像虚空的吻,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个落下,吻过有红色印记的眉心、舒展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以及唇侧一块已经没有颜料的斑驳。

夏日的风要静止了,敖丙的皮肤上散发更多的热气,属于人类体温的,暖而柔的气。

敖丙的目标换到了塑像的耳朵,他晃了下脖子,按按肩膀,又俯身认真工作起来。

他的刷子轻轻扫过哪吒塑像的耳廓,像羽毛。他为了方便观察,距离塑像有些近,在清扫耳廓上方时,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哪吒塑像的耳窝。一吸一呼,于是敖丙的呼吸不是一次性吹进哪吒的耳朵,而是每次浅尝辄止,小小地拂过,之后停滞,之后再下一次。

他去清理塑像的脖子,侧身认真地凝视,而从这个角度,他在哪吒的耳朵与脸颊的连接处看到一处不容易被刷子触及的脏污,他本可以拿气吹过来的,可他却只想与哪吒靠得更近,鬼使神差自己吹了一下。

哪吒会脸红吗?他在那一刻莫名地想。

敖丙还特意去看了塑像的脸,而后又觉得自己犯神经。

他后撤一步,准备下椅子去拿工具。他的左手就悬在半空,在他凝视哪吒像时,手臂传来异样的触感。

敖丙察觉到,哪吒的手反握住他的小臂,从他的手臂内侧划过,勾了下他的掌心。

敖丙被惊得一愣,他盯着雕像瞧,试图从一块木头中看出一个哪吒本尊来,可木造像未能给他答案。

他嗅到火焰焦灼的气味,与殿外清幽的莲花香混在一起。

敖丙抓着左臂的皮肤走向旁边,疑惑而茫然。

 

 

Notes:

怎么还没操上,好着急

Chapter 3: 红绫

Summary:

哪吒:是混天绫还是红盖头我自有定论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木塑像中,哪吒快要坐不住。

敖丙的脸靠近他时,他就坐不住了。敖丙的身体向外辐射温度,暖暖地触及他的塑像,并传递至他身上。

之后敖丙开始清扫,缓慢呼吸,空气因而微弱地颤动,可最微小的变化都被哪吒捕捉。

他竭力将敖丙的每一个注视与每一次触碰烙印进心里,几千年的枯寂就这样被轻轻抚平。

当敖丙的呼吸拂过他的眼睑,哪吒几乎叹息出声。他看到敖丙形状漂亮的唇。为了赶走枯燥,敖丙正哼唱无意义的曲调,唇轻微地张开。

敖丙的刷子离开哪吒的眼睛,他的眼睛向下看去,浓密的艳蓝色睫毛如扇一样展开,暗影里泛着蓝色的眼眸是深海一样的宝石。

哪吒在唇瓣被轻柔扫过时,才意识到敖丙一直在盯着他的嘴唇。在陈塘关,在东海龙宫,敖丙也曾这样盯过他的嘴唇,但不是这样不含感情的眼神,而是浸着一汪糜醉的酒,沉醉而深切。

之后敖丙清理他的耳际,吐息温热,敖丙口中无意义的哼唱像是呢喃的情话。接下来在耳垂与下颌之间,敖丙吹了一口气,搔得哪吒又痒又麻。

这近乎一个吻了。

哪吒的颈侧战栗一片,他掐住自己的手。

敖丙吹出的气流微凉,却足以烫死莲池里的一池莲花与一尾锦鲤。

于是哪吒感到焦热,他的魂魄被点燃一团火,连三昧真火都要退避三舍的火,他看到莲池干涸了,而他的魂魄融化在这里。

他不想让敖丙感知到自己,可他的内心无尽的火焰翻滚,燎灼他的脏腑,思念与欲念让这火焰越烧越旺。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轻握了下敖丙的手臂,又放开一丝神念,让敖丙察觉到他的触碰,这已是他克制的极限。

 

 

哪吒之后屏蔽了和塑像的联系。

工作人员不只是敖丙,现在都已开工,他没兴趣感受其他人对他的塑像修来改去。

哪吒盘膝坐在半空,身体向一边略歪,一手撑住自己的脸颊,一手懒洋洋搭在腿上。他悠闲地浮于众人之上,看着凡人在地面奔来跑去,所有人都在为了他的神像忙碌。

当然,哪吒从未让敖丙离开自己的视线。

敖丙有条不紊地工作,时不时和旁边的人聊上几句,话题轻松,敖丙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严教授捡来的怀孕流浪猫下了猫崽,敖丙和旁边的同门都在考虑要不要抱一只回来。

而后聊音乐,有个年近退休的工作人员和一个研二的学生都是凤凰传奇的粉丝,相见恨晚,之后唱得乱七八糟,敖丙也用他清越的嗓音附和了几句。

又聊电影,某部国产动画电影破了200亿票房,敖丙约了同门的另外四人准备去五刷。

聊美食,敖丙前阵子突然想吃冰糖葫芦,学会了可以在夏日气温也不融化的糖浆配方,又说起晚上约着一起去一家苍蝇馆子吃火锅。

最后说起了游戏,敖丙用奖学金买的Switch已经玩了好几年,旁边的师姐推荐他换个塞尔达限定。

哪吒浮在旁边,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敖丙身上,听着敖丙的闲谈就已觉得欣喜。敖丙尸身残余的冰冷,冻在他掌心,几千年未曾散去。此刻那些寒冰终于在他指尖融化了,如一池春水,如甘霖落下,汇入他心中的莲池,浇灌早已枯死的莲。

哪吒后面也不做别的,只静静听他们偶尔在工作的间隙搭话闲聊,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笑。渐渐地,大殿里安静了一阵,敖丙专注手中的工作,眼眸低垂,心无旁骛。哪吒目光未曾移开,注视着敖丙的背影。

敖丙缺了个工具,起身去拿,他转身,就这样直直地穿过并未显影的哪吒。

哪吒没有动,在敖丙穿过他的那一刻,他双眼轻阖,落下一行泪。

 

 

敖丙的魂魄太过虚弱,最好能在人间轮回几世,哪吒深知自己不该打扰。他也准备如此做。

哪吒缓慢地呼吸,准备先离去。初夏的燥热竟影响到他,让他心生难以化解的烦闷。

敖丙在此时坐到一旁歇息。他拿出手机,收到了来自朋友陆仁的消息。陆仁是他高中的舍友,和他睡上下铺,大学去学了医。陆仁第一个学期就在后悔学医,已经后悔五年了。

昨天陆仁值大夜班,搞定周师傅女儿的事情后,也忘记和敖丙说一声。下午睡醒看到敖丙的微信消息才想起来,聊了几句后,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来四川出差了?怎么也不说,你怕我讹你晚饭啊?”

“不应该是我讹你晚饭吗,你不尽一下地主之谊?虹城离你那儿好远,还要坐火车。”敖丙回他。

“高铁就一两小时。你待多久,有空了我去找你玩。”正说着,陆仁突然在电话那边发出怪叫,“啊啊啊!不行!我根本没时间,还是你来找我玩吧。”

哪吒坐在敖丙旁边偷听电话,耳朵都快贴到手机上,反正没人看得见他。其实他不坐过来也听得到,他就是想挨敖丙近点。

敖丙谢过了周师傅的事情。

“不用谢,毕竟咱们同床共枕三年的情谊。”

哪吒的脸瞬间黑了。

什么叫同!床!共!枕!

什么叫三!年!

哪吒反应过来陆仁说的是高中一起住上下铺,但依旧不快。他转头看向敖丙的手机,眼眸含火。哪吒眼睛眯了下,看到那个名叫陆仁的身影,男生穿着松垮的睡衣躺在床上,长相普通,空调开到了16度。

敖丙这边翻了后面的工作安排:“下下周末吧,我应该有空。”

敖丙怎么就这么答应了!他不用修神像了吗!

哪吒越听越醋,六条手臂同时交叉抱起。

他们聊了下大致的日程安排,敖丙提议道:“你那里有球拍吗,腾出半天去打网球?”

“行啊!”

怎么还打网球啊!真的不耽误工作吗?敖丙你要不要看看旁边的哪吒塑像,还等着你修呢!

哪吒的身上腾起阵阵火焰。

陆仁那边说起自己工作的事,聊到他们医院办了个踢毽子大赛。“……技术都不如你。你要是能过来帮我们,肯定稳赢。”

哪吒沐浴于烈焰之中。

“我不喜欢和别人踢毽子。”敖丙说。

“知道知道,我就随口一说。”

哪吒周身的火焰于是熄灭了。他叹了口气,敖丙二十年的人生,自然不可能还像之前一样只有他一个朋友。

他已经忍了近二十年。

可他怎么甘心。

三千年时光也消不掉他的执念,反倒在他心底烧了个填不上的洞。

 

 

晚上,敖丙和师门其他人一起吃了顿美味的火锅,火辣辣的食物填进胃里。

说说笑笑,心情舒畅,可敖丙的睡眠更差了。

他在床上不住地想,这两天他感觉到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一尊塑像上得到活人一样的反馈。

他心底期盼一个结果,可又深知不可能。他回忆起自己18岁时的一场梦境,落下的眼帘上出现一红一蓝两颗珠子。他摇摇头,用力闭了下眼。

敖丙在床上滚了半夜,从枕头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传回来,而外面正刮风,树叶哗啦啦响个没完,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师兄翻身嘀咕了一句“楠楠你好漂亮”的梦话。

敖丙浸在黑夜里,口渴得厉害,手臂内侧被触碰的感觉迟迟无法散去。

他那处的皮肤、肌肉、骨骼,似乎都被烫穿了,滚烫地梗在那里,血液流过突突地跳,叫他无法忽略。

可敖丙看了看手臂,洁白光滑,什么也没有。他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眉毛蹙起。

 

 

又一日清晨,敖丙继续靠咖啡续命。

好在他来到哪吒行宫后,身体和精神头都好了很多。高他一届的师姐搞玄,刚来时就下过论断“这里磁场很好”。

大殿的修缮工作也要开始。

敖丙的师姐看向头顶的红纱,有点可惜地说:“这玩意真的像哪吒的混天绫。我刚来的时候都把它当原有装饰了,还疑惑怎么和资料照片不一样。其实在这儿弄个混天绫也不错,有一种哪吒神像延伸上去的美感。”

敖丙偏偏头,示意哪吒的木造像,“他身上已经有一个了。”

 

 

修复工作照常进行。

今天云彩很多,一朵接一朵,接连遮住刺目的太阳,叫大殿外明明灭灭,光影叠叠。池中的莲花在夏风中摇曳,长久地阴在暗色里。

敖丙正低头思考调色,突然有个人惊呼——

“欸!”

敖丙听到声音,有所察觉,他抬头,却看到藻井上的红纱自己离开了屋顶,于是铺天盖地的红向他坠落。

那是一层轻且透的纱,它模糊了视线,却清晰了色彩,将敖丙的视野加上一层,不遮,不掩,只将他眼中的世界都映成红色。

红纱在空中飘荡出一个漂亮的弧,敖丙被之前听到的言论影响,脑子里自然地出现“混天绫”这个词。

可中壇元帅的武器会如此柔软和婉吗,一点攻击力也没有,似一叠叠连在一起的莲花花瓣。

它太轻了,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只有一种绚丽的美。

敖丙便未闪躲,反倒觉得好玩,任由那条纱轻轻落在他的头顶,自他的发顶垂下,遮盖他的额头、滑向眉梢,接着包住鼻梁、唇瓣,后沿着下巴一路跌至颈侧,最后将他整个人包裹。

它透得不可思议,轻而暖地压在敖丙身上,暖得像一团冬日的火,或晨曦时漫过来的光。

敖丙便站在一片赤红的朦胧眩光之中,他本就生得漂亮,精致的眉眼被红纱衬着,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哪吒殿前的池子里莲花正盛放,亭亭玉立,不蔓不枝,浓红淡粉地与绿圆的叶子叠在一起,几只灰喜鹊振翅飞过。

接连不断的云朵竟在此刻空了一片狭小的口子出来,让太阳的辉光照向大地,点亮莲花池。池面反射璀璨的虹光,从底部映照亭亭的花叶。

从大殿的神像处向外看,便正看到敖丙头顶红纱,立在一片光艳的莲花中。

大殿顶有个空隙,阳光自此处偏心地照下,一块光斑吻在敖丙的右眼,颤抖如一片闪耀的鳞。他抬首又低眉,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眼眸潋滟。

风吹过,叫那段红纱缠紧了敖丙的身体。敖丙笑着伸手拽住一小块红纱,准备将它扯下来。

忽地,他的手动弹不得。

也就一个眨眼,敖丙看到哪吒像的位置竟满是光亮,他没有看到木造像,而是看到哪吒本尊。而后哪吒竟一个闪现来到他面前。

哪吒握住了他抓向红纱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哪吒一头六臂,面容特征与他的神像极为相似,只是更鲜活,更俊美。他身姿挺拔,身着红衣与一件软甲,黑色的发丝无风而起,混天绫飘荡其后,全身如烈焰凝聚。

他隔着红纱注视敖丙,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情绪。可敖丙忽地心头一窒,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面前的哪吒夺去所有呼吸。

敖丙来不及反应,有两只手从他的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握紧他的腰,一只手从他的肩胛轻柔抚摸,贴着他的脊背一路滑落,最终停在他的腰上,以一种强势的力道进一步揽住他的身躯。

哪吒如火焰凝聚的指尖灼烫敖丙的肌肤,让敖丙浑身发颤。

哪吒中间的两只手控制敖丙的双手动作,他不止是不让敖丙挪动,拇指还扣进敖丙的手心,轻轻地摩挲。

而上方,哪吒一手捧起敖丙的脸,一手的拇指隔着红纱轻轻滑过敖丙的嘴唇。柔软的布料擦过,陌生的触感带走敖丙的呼吸。

时间太短暂,红纱模糊过的景物又太过朦胧。

敖丙透过红纱,他看不透哪吒的神情,读不懂哪吒的眼神,只见得哪吒俊美的面庞向他逼近。炽热的气息穿过红纱,烧尽敖丙的理智。

敖丙微微张开嘴,甚至来不及喘息,一个吻压下来,夺去他所有的思绪。

好烫……

 

 

 

Notes:

上一秒的哪吒:看一下老婆我就走了,不打扰。

下一秒的哪吒:忍不了,亲一下。

Chapter 4: 东海

Summary:

虽然敖丙转世成人,龙爹依然希望他进体制内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看到,觉察到,哪吒从塑像的位置起身,飞向他,并亲吻他。

但这怎么可能?

大殿中莫名地刮起一阵旋风,从敖丙所站的位置起,向上,向外。于是殿中刚落在头顶的红纱被从地面吹起,盘旋着向上飞离敖丙,给他脱掉这一层艳丽朦胧的罩纱,再度露出他清俊的面容。

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被刚刚那声惊呼吸引,正看向敖丙,此刻突然被旋风扬起的灰尘眯了眼,哎哟声此起彼伏,纷纷揉起眼睛。

敖丙怀疑他也被迷了眼睛,如果不是,为什么他眼睛酸涩难忍,而眼泪流过他的面庞。

那不是风。

敖丙的眼中,哪吒在亲吻他后,两只手拽住了红纱,并向上掀起。轻薄的红纱在空中停滞了一瞬,被红纱遮挡的哪吒虚影清晰地呈现在敖丙面前。而敖丙被哪吒的眼神刺痛,心脏被扯了一下。

之后哪吒从此地消失。

红纱继续向外飞,直到落于殿外一池莲花之上。

敖丙愣愣地摸了下嘴唇,下意识地叹了一句:“是你……”

可他的思绪很快上线,疑惑起为什么要这样说。

一切也就发生在一个呼吸间,几个人在围着神像做清扫和修复,敖丙旁边的几个师傅在研究头顶的裂缝,文旅局的人拿着一沓子文件写写画画。

敖丙胡乱地擦了把脸,有些惊慌,没人看到吗?

这样诡异的一幕!

只有他看到吗?

 

 

在一旁用新木头研究如何填补衣摆的陈罗师姐向外张望,看到莲花池上的红纱觉得碍眼,于是招呼站着的敖丙,“敖丙,帮忙把那个捡了吧,跟建筑垃圾扔一起就行。”说完她赶紧回去继续工作。

敖丙收起纷繁翻涌的心思,走到池边,扯过红纱,抱到怀里,奇怪地动了动鼻子。红纱受雨又挂了这些天,竟没有潮湿发霉的气味,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暖暖的像被火焰烘烤过,而它也确实散发着一股被火焰燎烧才会有的焦糊味。

敖丙抱着纱,看向池面。阳光正盛,平静的池面光亮一片,敖丙看不到池底,只能看到自己蹙眉的脸。

红纱被叠起,收到敖丙的背包里。

 

 

敖丙心不在焉地走回大殿,思绪飘回两年前的一场梦境。

他自十岁第一次来到哪吒行宫后,便常常梦见一颗珠子,赤红,燃烧着火焰。他无数次在梦中向那颗红色的珠子奔去,却从未触及。

直到两年前,他随老师前去四川考察,下榻的酒店坐落于一整片竹林。

抵达的第一晚,敖丙做了个长梦,梦中他努力地伸长手臂,够向那颗珠子。在梦里,他依然无法触及那颗珠子,可这一晚,他看到自己的指尖散出一股莹蓝色的辉光,那股光芒代替他伸向那颗珠子。

于是一大团烈焰反抱回来,红色的光疯狂向他涌来。

炽热的、滚烫的、灼烧的。

他的——

他的什么?

敖丙没能想处接下来的答案,他只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两字的词语。

可下一刻,红色的光被迫离开了他。

那道红色的光化作一道人形,落在他梦境里的水边。那人影坐下来,水漫至人影的脚边。

敖丙注视着对方,忽地水雾乍起,漫天飞舞赤红的花瓣,他伸手,其中一瓣便落在他的掌心。那花瓣融化了,融入他的皮肤,一股难以言明悲伤顺着敖丙的指尖,扎过他的神经与血管,刺入他的心脏。

一瞬间,泪水布满敖丙的面颊。

他努力地眨眼,可眼泪没能停下。而他梦境的水边开始生长芦苇。植株抽芽、生长、开花,白色的芦花接天连地,蔓延如白色的海浪。

敖丙向红光的人影跑去,可他们之间隔着层层的芦花,那白花越长越多,直至芦苇堙路,

于是敖丙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剩下泪水。

他从梦中醒来,正是破晓。

敖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向满山的竹子。

一半天已亮,一半尚在夜。微风刮过,竹叶正轻轻晃动。

敖丙仿佛还陷在刚刚的梦境中,语气怅惘,他对着摇曳的竹林轻声说:“昨晚我梦到的,究竟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曾经发生过。哪吒,我们是不是之前认识?如果那真的发生过,请让风刮过。”

敖丙视野之内,所有的竹子倏然而止。

光柱穿过叶间。

天亮了。

 

 

哪吒在那一刻轻吻后,仓皇而逃。

他忍不住,他如何能忍得住。

他心神激荡快要在敖丙面前显形,他甚至不敢直接吻敖丙的唇。千年书册落下无尽的艳屑,也道不尽被他压回去的心火。

他只敢隔着纱偷偷留下一个吻,可一层薄纱如何能挡住他的欲念?他想扯开那道纱,他想遮住所有人窥视的眼,他想把敖丙拉走,燃尽敖丙的衣服。渴望在他心中如烈焰焚城,伊于胡底。

哪吒完全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不想打扰到敖丙凡俗的人生。

可哪吒不知道敖丙看到他且感知到他。

他是神仙,若他不想,凡人怎会看到他呢。

可敖丙是灵珠,即便魔丸不想,灵珠依然能感知到魔丸。他们是一体双生的两面,交缠的丝线将穿透一切。

这是哪吒给敖丙下的最后一重封印,让敖丙无法察知道他。可今时,灵珠自己破开了这层封印。

灵珠察知到魔丸。

敖丙看到了哪吒。

 

 

哪吒收了法相,悬于三泯江之上,其下江水宽阔,流水静静,有数艘船满载货物与游人而过。

“我斗晓得你娃儿逮嘞杆儿飘起,你干啷个给龙王喂迷迷眠眠丹,为别你还能拦到他看儿子?别个都摸到我门缝头来咯。”

“他一定要问我敖丙在哪里,在龙宫就追着我问了半天,我不想让他去扰敖丙清静。”

太乙真人飞到哪吒身边,“你娃盯到敖丙盯了几天,眼珠子都要落到他衣裳里头!你想看敖丙,他爹就不想他?”

“我先去了你行宫里看,敖丙正给你的神像补脑壳。你们两个真是扯不撑头,他都碎掉重新转世了还要找你,都找到你的神像前头来。”

哪吒听着心烦,往前飞了几步。“敖丙喜欢我不是很正常?他本来就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太乙真人打了下哪吒的后脑。“那你不去瞧他,憨戳戳杵到江边边盯啥子?忍了快二十年,这会儿忍不住咯。”

红衣仙人眼看三泯江依旧奔流,他抱臂回头,看向太乙真人:“……我只是过来冷静下,师父当真要听徒儿为何在此?我倒是可以细细说,师父听得下去?”

太乙真人回过味儿来,真说下去不知道哪吒要说什么淫词出来,慌忙伸手制止,“你还是接道冷静哈。”

 

 

下午,是个人都能看出敖丙的心不在焉。

严教授让敖丙先回去,看敖丙一副不想耽误工作的模样,便说让他回去写北大和虹城文旅局合作的新闻稿,回头发学校公众号上。第二天的工作也安排好了,去虹城市政府送文件,意思就是给敖丙放一天假。

因为敖丙连着几天睡眠不好,便在酒店又给他开了间房,单独住。

严教授让敖丙好好休息:“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敖丙早早回了酒店,吃了褪黑素爬到床上。

自从18岁的那场梦后,他对哪吒的感情开始变质。他莫名地觉得,那是他的过去,他疑惑不解,每当他深究时,都被一种莫大的悲凉与寂寞淹没。

他总是尝试在靠近什么,可却像被拦着,空落落收回手,独他一人。

敖丙沉沉睡去,直至清晨闹铃响起,他挣扎着起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敖丙去卫生间洗脸,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嘴唇不正常的红。他轻轻按过自己红肿的嘴唇。

哪吒行宫位于三泯江旁,离市政府不算远,敖丙坐上公交就打瞌睡,迷蒙中晃悠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市政府一切顺利,交文件,领文件,走人。

困意依然如影随形,他打了个哈欠,推门进入了市政府旁边的星巴克,凉意与咖啡香迎面而来。敖丙看到身后有个成熟中带着点威严的男人过来,就给他拉了下门。

男人双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他极力克制地道了声谢。敖丙惊异地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眉眼间有些相似。

可能是也发现了这一点,男人很自来熟地与敖丙攀谈。

“是在政府工作吗,工作中间出来买咖啡?”

敖丙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于是回答:“没有,我还在念书,有些文件需要交到这里来。”

“念书好啊,”,男人的目光温柔,“看起来就是高材生,大学还是研究生?川大的?”

“北大的,我学考古,跟着导师来这边,在哪吒行宫那里有项目。您是做什么的?”

“嗯……开公司,卖水产的。”男人看敖丙的眼神里有止不住的欣赏和赞扬,“北大好啊,北大好。以后要考公考编吗?选调去组织部也不错。”

“啊?”

男人尴尬地笑了下:“公家单位比较安稳,当然,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做什么都好。”

敖丙觉得奇怪,不再搭话,拿上咖啡出门。

敖光目送着敖丙离开,直到儿子消失在视野里,他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中午时,陆仁发了条古怪的信息过来:[你在哪吒行宫对吧,能不能帮我求一下哪吒?我昨晚上做噩梦,梦见哪吒了。]

敖丙:[哪吒?好幸运,梦到哪吒怎么能算噩梦,我都很少梦到。]

陆仁:[他浑身是火,像看杂碎一样看我,我正纳闷,他突然放出来一只猪追杀我。]

敖丙:[猪?还挺好玩的。]

敖丙:[哪吒长什么样子?]

陆仁:[这是重点吗?他全是火凶得吓人,我怎么看得清!]

陆仁:[那个猪狂追啊!]

陆仁:[根本不是个猪,跑得飞快,我都怀疑是哪吒的风火轮变的,怎么能那么快!我一晚上都在跑,差点没累死,今天早上起来浑身都快散架。]

敖丙回想自己一整晚混乱黏湿的梦境,真诚地回复:[还是很好玩,就当锻炼身体了。]

对话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亮了好久,消息才弹过来:[兄弟,我知道你是哪吒梦男,咱也不能为了哪吒连朋友情都不要了吧?]

[……]

[明天帮你。]

 

 

Notes:

哪吒,一款醋藕

Chapter 5: 同心

Summary:

虽然不想打扰凡人敖丙,但哪吒忍不住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决定把剩下的半天假期分给大自然,坐公交去郊区爬山散心。

郊外,几座低矮的山间流过一条溪流。此地风景秀丽,溪边零星有一些露营的人,敖丙心情烦闷,离开了人多的地方,向山内走去。

明明是夏日,山林里却越来越凉,山顶的树木枝叶茂密,树叶一层层叠起,遮蔽了阳光,地面上连光斑都没有,敖丙已经连续几日没睡好觉,他越往深处走越觉得疲惫,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林中却突兀起了雾气,白茫茫地向前飘,缓慢却贪婪地吞噬了一切,而后继续向前,阴翳、幽凉又诡异。

可下一刻,雾气尽散,阳光倾洒。

敖丙对此毫无所觉,他只突然觉得格外干燥与温暖,他的手心则更热。敖丙疑惑地翻过手机,透明手机壳里有一枚莲花形的金属贴。而敖丙没看到的是,那枚金属贴竟生出一朵闪耀虹光的赤色莲花。那朵莲花将敖丙包裹住,并隐入他体内。

 

 

敖丙折腾回酒店时,太阳刚落山,但是他过于困顿,晚饭也没吃,胡乱冲了个澡,一头倒在了床上。

酒店的灯熄了,窗帘外的天光渐暗。

他们住的酒店用了清雅的中国风装修,敖丙住的大床房还有茶台,用通花屏风与床隔开。敖丙很快陷入梦境。

他站在一片哪吒行宫的大殿中,敖丙向前走去,终于走到了终点,是哪吒行宫的大殿。而他头顶,有着莲花与火焰纹路的纱幔正掉落,向他头上落去。

敖丙的记忆回到了那日的大殿,哪吒飞向他并吻住他。他用想象力在梦境中复现这一场景,让“哪吒”出现在红色纱幔的另一侧。

 

 

七岁前,敖丙身体不好,福利院照料他的阿姨带他去求过哪吒多次,阿姨总说:“哪吒会保佑你的。”

十岁时,他落水于三泯江,江水冰冷刺骨,最后是哪吒行宫的道长救了他。

十八岁时,他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哪吒行宫,见得人流万千,游人如织。

可此刻,他春梦的对象,就是哪吒。敖丙想让白日的吻在他梦中无限延长,想让轻而痒的浅尝辄止变成深吻。

 

 

房间内,空调停止运转,空气变得干燥而温暖。哪吒缓缓落在敖丙的床边。

敖丙的睡颜恬静安然。哪吒静静地注视熟睡中的敖丙,深呼吸了几次,还是伸出手,克制地用食指指节轻轻抚过敖丙的面颊。可是他的克制在触碰中一点点崩塌,他想多一些,更多一些。

哪吒不满足于只用指节触碰,而是转为用掌心抚摸敖丙。敖丙的呼吸喷洒在哪吒的手上,激起一片的颤栗与酥痒。

哪吒三千年的思念与欲望正在奔腾,他俯身亲吻在敖丙的面颊。他一开始是只想吻过面颊的,但是这个吻却开始偏移,向敖丙的嘴唇去。哪吒的手指插入了敖丙的长发,加深这个吻吻。

昨日哪吒就没能忍住,他在白日亲吻过敖丙,又于夜晚趁着敖丙的睡梦,吻过了敖丙的嘴唇。现在他想要的更多了。

敖丙正在梦什么呢?

哪吒忍不住地想,他直接撬开敖丙的嘴唇,与敖丙唇舌纠缠,而后在深吻中,他进入了敖丙的梦境。

 

 

敖丙面前的“哪吒”是他的想象,在敖丙的操纵下,他们将要挨着红纱亲吻。

不同于现实里是哪吒主动,敖丙无法操控自己的想象做出更多,他主动伸出手,隔着红纱去触碰“哪吒”的面庞,而他也准备吻过去。

在他将要触碰到“哪吒”嘴唇的一瞬,面前的红纱变成了红色的绸缎,却一样有着莲花与火焰的纹路。

一大片红色的他挡在了敖丙面前。

混天绫不由分说地扫过敖丙的眼眸,待红色离去,梦境被点亮,敖丙眼前的黑夜忽地变成了白日。

哪吒击碎并消去了敖丙所有的想象,他现身于敖丙的梦中,无尽的光和热从哪吒身上铺展而去。混天绫从哪吒身后飞出,向四周无尽地延伸,梦境被撑到无边无际,温暖且明亮。他们身周已没有大殿,而是飞于空中,无数艳丽的红莲开在半空,簇拥他们。

哪吒黑色的发丝从敖丙眼前飘过。敖丙穿过发丝看过去,看见哪吒飞扬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眸。哪吒直直注视着他,眼神深邃得快把敖丙吸进去。

敖丙的手依然停留在刚刚的位置,梦里的红纱被真正的混天绫替代,混天绫滑走后,敖丙触碰到哪吒本尊。

他掌心下是是柔软的肌肤,炙热而细腻。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想确认这份触感。

哪吒笑起来,直接扣住了敖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敖丙迟疑了一瞬,而哪吒瞬间俯身吻过来,他的腰被哪吒搂住,手被哪吒抓住,脸被哪吒捧住,身体被哪吒向后压倒。

敖丙瞪大了双眼,身体猛地绷紧。他并没有摔倒,哪吒正搂着他。而哪吒让空中出现更多的莲花与叶,一朵硕大的莲花自敖丙身后生出,瞬间生长,绽放,花瓣向四周延展,花心越来越大,直至将敖丙托住,柔嫩的花瓣紧紧包裹他。

“敖丙。”哪吒轻声呼唤敖丙的名字,声音发颤,“我好想你。”

敖丙听到自己灵魂深处炸开一声满意的叹息。

 

 

Notes:

啊啊啊终于写到这里了,我要让他们在莲花池里大do特do。
这几天写文脑子里全都是: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Chapter 6: 莲茎

Summary:

莲花三太子怎么能不搞莲花play
*可以理解为这些莲花都是哪吒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躺在莲花里,自他来到哪吒行宫起,他嗅到的那股若有似无、不知何处的莲花香终于落到了实处。那水木的香气被烧焦,烙在他的皮上。

他看见澄明的天,梦境被哪吒点亮了。

幽深的、难耐的、苦痛的、悲凉的、岑寂的夜,被莲心的火烧成白日。

忧恨的墨蓝层层消去,褪成夏日才会有的澄澈蓝色。

敖丙被摁在莲花芯上,柔嫩的花瓣像一个怀抱一样将他层层缠紧,锁在莲芯里。他唇被哪吒吻住,神仙的皮肤触感与凡人没什么不同,温热且干燥,嘴唇软且烫。

敖丙的目光陷进一双赤红的眸,仍不敢相信,眼前的哪吒是真实的,是活着的,是从神话与传说中走下的本尊。

如果真是活物……他试探着在纠缠地唇间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哪吒的唇缝。

敖丙察觉到哪吒张开了唇,而之后他唇齿间被火焰卷过,哪吒的舌闯入他的口腔。

与他的小心试探不同,那舌尖缠住他瑟缩的舌,妖冶地搅动,灼烧他,掠夺他,逼得他无处可逃。

唾液声黏而腻,传入敖丙的耳膜,叫他浑身发软。

敖丙的双眸被吻到泛起水光,呼吸愈发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失去节奏地颤。那股清幽的莲香愈发浓郁,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糊,与极淡的檀香,哪吒的气息张扬地从敖丙的四肢百骸钻入,叫他染上一身洗不脱的莲花香味。

他挣扎了一下,双手骤然从哪吒的掌控中挣脱,又推了哪吒的胸膛一掌,他浑身酸软无力,这一掌轻若无物。

可哪吒眉梢未挑,顺从地放开了敖丙。

敖丙大口喘气,双眸水光潋滟,眼尾泛红,他用仅剩的理智逼迫自己凝视眼前的人。

他沙哑地询问:“你是……谁?”

哪吒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面颊向着敖丙逼近,滚烫的气息灼过。他轻声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敖丙的魂魄深处传来难耐的悸动,牵扯他的心肺,绷紧他的筋骨。他认出他来了,他不需要询问,他的灵魂打了个卷,将两个音节递到敖丙的喉咙。

于是敖丙的唇舌舔舐并念出那个属于神仙的名字:“……哪吒。”

哪吒依然只注视他。

“你怎么会来我梦里,你知道我在修你的神像?”敖丙盯着哪吒的面颊,他淫靡的梦,渴求的欲,隐匿的情。他竟觉得,他们好久未见。

哪吒笑着看他,周身五彩的虹光闪耀,“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怎么现在不摸我了?”

敖丙的脸上浮起一抹欲念的红,他抚上哪吒的面颊,哪吒滚烫的肌肤与笑容灼过他的血液,撩拨过神经。他无从忆起的分别与过往让他升起最原始的欲望。敖丙触摸哪吒飞扬的眉尾,呢喃着询问:“可你不是神仙吗?”

“我是神仙,凡人皆说我‘千请千应,万请万灵’,诛天下邪魔,斩世间妖恶,肃清邪精群魔,亦广被福泽万民。凡人在我的神像前祈求我护他们风调雨顺,保他们平安喜乐。但人各有缘,自有其造化。”

“只有你,敖丙,我李哪吒只对你如此。不要跪我,你要什么我都应你。”哪吒认真地说,他的指尖划过敖丙发颤的颈侧,而他也俯身至这里,轻吻敖丙的耳垂,吐息喷洒。

“你怎么知道我名——啊!”敖丙想继续问,声音却被急促的吸气吞掉。

哪吒已失去耐心,他吻过敖丙的颈侧,又轻咬了一口,在那里留下一个流血的牙印。哪吒滚烫的舌带走血液。

之后是更深的吻,带着血味儿。

敖丙试探着伸出手,落在哪吒的腰侧。

突然间,他掌下的甲衣消失,他的手陷入一片滚烫的肌肤中。

敖丙的手向后缩了一下,又被哪吒捉住按了回去。哪吒的胸膛肌肉分明,线条流畅。他感受到肌肤的细密纹理,皮肤下胸膛起伏,强有力的心跳传过来。

那声音一下一下,不像心跳,像鼓声,像盛放的赤色莲花,正一层层将他包裹。

敖丙摸得上了瘾,让切实的触感填满虚无的欲,指腹滑过胸口,按在锁骨,扫过颈侧。而敖丙的每一下触碰都让哪吒皮肤如被水流过,却又窨下火。落于塑像上的抚摸终于触在他的身体上,他贪婪吞下敖丙的唇间的呻吟,并为此喟叹出声。

敖丙的呼吸越来越乱,最后,他的双手缓缓攀上哪吒的脖子,张口咬破哪吒的嘴唇。

哪吒的目光越发深沉,自那日在木塑像里,他的胸口就被憋住一团干凄的余烬,在他心头上烫着。

他看见敖丙站在自己面前,手持软刷,目光澄澈。

又看到敖丙被盖在红纱下,昳丽的色媚过他清俊的眉眼。

最后见到敖丙从水中浮起,莲池的水不愿舍离,缠绵地自脸颊上滚过,滑过修长的颈,淌入锁骨的浅窝,湿漉漉的发间,露出敖丙含情的目。

敖丙每次触碰塑像,都在哪吒魂魄上留下一团轻柔的呼吸。那气流一直在哪吒胸口不断的推拉,撩动一池本该寂然无波的水,吹乱他的神思,崩断他的克制。欲念痒痒地在他心口趴着,像解不开的毒,叫他摸不着、抚不平。

而此刻,敖丙真实的触摸终于拂过了他心头的痒。但不够,远远不够。

哪吒掌中燃起一簇赤焰,烧尽了敖丙的下装,布帛化为灰烬,露出修长的双腿。而他的手从敖丙衣服的下摆探入,一手掐住了敖丙纤瘦的腰,指尖嵌入柔软的皮肉,一只手从腰侧起沿着脊骨一节节抚摸,贪婪地丈量每一寸肌肤。敖丙被按得微微发抖,白皙的皮肤被按得发红。

哪吒仍不餍足,另两只手臂环住敖丙的身躯,将他牢牢锁在怀中,让敖丙无处可去,只能紧贴他。

千年的死寂与枯萎在此刻复燃。

 

 

敖丙背后的硕大莲花向水面沉了一下。

他赤裸的左脚便一下落于池面,脚尖浸入水中。池中的莲茎即刻生长,破水而出,攀上敖丙白皙如玉的脚。敖丙向上躲了下,但青嫩的茎不由分说地缠住敖丙的脚趾,之后缓慢缠绕向上,一圈圈将敖丙的脚束缚,将他的小腿锁住,在膝窝处开出青色的花。

那茎上有细小柔软的刺,贴着敖丙的皮肤游走,扎得敖丙腿上细密的痛。不止是痛,更多是痒。他的腿酸涩得厉害,一次次想撤回,却被捆在那里。

“哈啊……”敖丙在哪吒亲吻间战栗着吐息,委屈地呻吟出声,抓了哪吒一下。

哪吒两只手按住敖丙作乱的手,将那手腕按得发红,随即扯开了敖丙的衣服。哪吒从耳垂开始亲吻,细密的吻落下,听到敖丙喉咙里胡乱的哼声,轻腻地搔在哪吒耳边。更多的莲花在他的控制下生长,从池中蜿蜒攀来,带着湿润的水意,缠向敖丙的身体。

一支莲花从巨莲的下方钻出,穿过层叠的花瓣,蹭过敖丙披散的长发,从袖子处钻进敖丙的衣服,在大臂处缠绕了一下,而后越过肩膀,莲茎上细密的刺爬过敖丙的胸,在胸口处放缓脚步,缓慢地绕住了敖丙的乳头,柔软的刺扎进去,刺出一阵酥痒,在这里开出一朵粉嫩的花。

敖丙的左胸口因而也难受起来,他的乳尖挺立,变得红肿,一阵阵酥麻的痒钻入骨髓,他甚至想自己去触碰,缓解那份折磨,可他的双手被哪吒扣着,只能无助地喘息。

又有莲茎从敖丙头顶攀过来,与蓝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懒懒的停驻其间。敖丙正疑惑,可突然他额角上方传来奇怪的触感。

敖丙全身紧绷起来,不知道自己额头为什么这么敏感,好像额角多了个东西,他难耐地扭动身体,“嗯……啊……你在我头顶……”

“是你的角。”

“我哪来的角……啊!你不要碰!”敖丙话音未落,哪吒已伸手轻抚过那莹润的龙角,指腹在敖丙右侧龙角缠绕的莲茎上轻点,在这里开放一朵蓝色的莲花。

敖丙已经习惯了这世的人身,只是灵魂还记得龙角会有的感觉,他眼角泛红,落下难耐的泪。

哪吒在敖丙的胸口烙下一个吻,嘴唇隔着肌肤与肋骨,感受生命之火的跃动。他含住敖丙的皮肤,再次咬下。

两支莲茎同时生长,一支缠过敖丙的腰肢,从哪吒和敖丙相贴的身体间爬上来,又绕过脖颈,轻轻地停在喉结处,花苞上的水滴落,绽出一朵银红的莲。

另一支莲茎从敖丙的腿旁钻出,迫不及待地缠上他的大腿,从内侧滑过,又绕过敖丙挺翘的臀,来到后背,带着凉凉的湿意,不由分说地从臀缝间挤进去。细软的刺搔过尾椎,花苞处的凸起在敖丙后穴处试探地蹭了一下,引得敖丙呼吸一滞。那花苞却不满足,带着布满刺的茎继续向前生长,扫过会阴,缠绕上他的阴茎,轻刺慢磨,最终开出一朵靡丽而妖艳的赤色莲花。

一股痒而麻的触感沿着脊椎传上敖丙的颅骨。

敖丙头向后仰去,不住地吸气,身体彻底软倒在莲芯与哪吒怀里。

他许久才缓过一丝神志,湿漉漉的眼睫颤着,委屈地反握了下哪吒的手,低声轻喃:

“哪吒我难受……”

 

 

 

Notes:

太久没写肉了,先到这里。明天再改

Chapter 7: 莲芯

Summary:

贯彻到底的莲花play
哪吒抓住敖丙的手,想让敖丙自己摸自己。
敖丙嫌弃哪吒的指甲太尖,于是哪吒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生出的莲花。
总之一些用莲花花苞扩张
一番play后,敖丙:我从此不敢看莲花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叫敖丙身上开满圣洁又妖异的莲。

银红、青碧、赤艳,各色莲花衬得敖丙皮肤白得像一截不染凡俗的冰玉。哪吒却将手指压下去,牙齿咬下去,在那截玉上留满指痕与齿印。

那件绣纹海浪的广袖衣衫勉强在敖丙身上黏着,起不到一点遮蔽的作用,反倒是浸透水,半遮半掩贴着敖丙劲瘦的身体,叫他白如脂玉的身上多了几分淫靡之色。

哪吒屈膝挤进敖丙的两腿间,黑色的尖锐指甲掐住了敖丙挺翘的臀部,指尖嵌入柔软的皮肉,另一只手滑下,指甲轻划过敖丙挺立的阴茎,似触未触,尖利的边缘慢悠悠地擦过,撩拨得那硬挺的柱身微微颤动。

莲茎随之前后地攀着敖丙的阴茎摩挲,蹭得敖丙的柱头流出透明的腺液。哪吒尖尖地指甲在敖丙的马眼处轻轻地扣了一下,挑逗而不深入。

敖丙短促地叫了一声,不住喘息,“啊!嗯……哈……放开我……”

哪吒禁锢敖丙的双手即刻放松,而在敖丙下身作乱的手却继续下滑,他没有收指甲,可也不用力,尖锐的指甲就这样暧昧地划下去,掠过柱身的青筋,又在根部刮过囊袋,慢而轻,就是不落在实处,一道痒在那里折磨人。

敖丙转世后从没受过这样的刺激,他惊慌地去抓哪吒的手。

谁知哪吒反手握回去,掌控敖丙探下来的右手。哪吒的手比敖丙大了一圈,指节分明,修长却有力,他手心滚烫,带着敖丙一起握住了那挺立的阴茎。

敖丙惊得双目微颤,不敢往下看,他摸到自己颤巍巍立着的阳具,滚烫且发硬。他感知到绽放的红莲,下面是带着细小软刺的莲茎,他阴茎顶端吐出的腺液已黏腻腻地濡湿了花瓣。

哪吒带着他的手摸过这朵莲花,而那根莲茎霎时向上攀了一圈。敖丙差点被刺激到泄出来,可莲茎捆得紧,又叫他腰腹间的火堵回去,只留下他唇边细碎的哼声。

“你没有摸过自己吗,碰一下就快射出来。”

“你一个神仙……哪来这么多浪荡话……”

哪吒抓着敖丙的手,引他摸索自己的身体。从缠着莲茎的囊袋,缓缓地抚摸过会阴,指腹停在后穴处。哪吒让敖丙的手在穴口打转,又抵着敖丙的两根指头,将敖丙的两根手指退了进去。

敖丙眼睫微颤,指头陷进去半个指节,触及他从未碰触的内里,又被那滚烫的柔软惊了出来。他吞咽一口滚烫的唾液,羞耻漫上脸庞,染得双颊绯红,实在没法在继续摸下去。

他想找个借口,却先逸出一声淫靡的呻吟:

“嗯~你手……手指太长了……”

哪吒闻言,莫名地笑出声。他松开敖丙的手,抬起另一只手臂展示在敖丙面前。哪吒的手臂修长有力,肌肉紧实而匀称,皮肤下隐隐透着青筋,漂亮得像杀人的利器。

“那你喜欢这样?”

敖丙本以为哪吒是想让自己安心,却突然看到一根青㜛的莲茎从哪吒手臂内侧生长而出,花茎顶部托着一个花苞。哪吒掌心一展,让那花苞绽放红艳的莲,又让它合拢。

敖丙讶异地看着哪吒掌心的莲花,有些茫然。

可哪吒刚刚在敖丙腿间作乱的那只手一直未离去,他用手指轻轻刮弄那处的褶皱与软肉。

敖丙被摸得难受的哼叫起来,清润的嗓音破碎成喘息,晃着腰想要逃离,却不自知地往哪吒那里贴了几分,软肉渴求地蹭在哪吒指尖。

敖丙转世后的人身未经人事,灵魂里却刻着对哪吒的熟悉。肉体与魂魄的记忆争锋,叫他一边因未知而惊慌,一边身体又叫嚣更多。

哪吒只伸了一根手指就被缠紧了,穴里的媚肉迫不及待地贴上来,滚烫而湿滑。哪吒的手指在这里慢吞吞地进出,指腹摩挲柔软的内壁,又加了根手指挤进来,修长的手指微微分开,撑开狭窄的甬道。敖丙因为他的动作而喘气呻吟,清亮的嗓音被搅得支离破碎。

哪吒用两根手指操敖丙的穴,手指卷曲在软肉里摸索。

“啊……哈啊 ……”敖丙被扣到受不住。哪吒一身神仙的彩衣已经褪去,只有一件袒胸露乳的薄衣穿在身上,敖丙抓住这里,手抵在哪吒的胸口小声地呻吟。他双腿发紧,不自觉夹住了哪吒。

他后穴被扣得止不住的流水,黏腻透明的淫液沿着哪吒骨节分明的手指滑下,甚至沿着手腕,流到哪吒的胳膊上。

敖丙也感知到自己的后穴在流水,他收紧了臀部想指止这淫靡的一切,哪吒却不紧不慢,慢吞吞地用手指肏他。

敖丙已然遗忘刚刚哪吒掌心那朵莲花。

可哪吒操着他肉穴的那只手臂上却也生出一朵莲来,花苞靡丽的红,前尖而后圆,是个漂亮的水滴形。

它顺从哪吒的心意,由哪吒的手臂上爬至手腕,在未绽放的花苞上沾满敖丙流出来的淫水,叫花瓣的部分变得晶莹。而后变细,湿而滑地从哪吒的手指旁钻进去,随着哪吒的动作,一起操到敖丙的穴内。

敖丙收紧了臀肉,却感觉到更深的侵入,哪吒修长而滚烫的手指摸过穴里的软肉,并按下去。而花苞探到这里,变大,并试图绽放。

它只开了一线,柔软的花瓣便撑开紧腻的内壁。莲花的花瓣柔软地剐蹭他里面敏感的媚肉,酥麻从敖丙的后穴裹向小腹,自腰眼处爬上来,让他眼前发白。

哪吒的手指一勾,那朵莲花也随之收紧又绽开,甚至在敖丙后穴里缓慢地旋转,软而痒地剐蹭过敖丙的穴肉。

“哪吒……啊~!”

敖丙终于受不住,汹涌的快感席卷他,他双手猛地攀上了哪吒的臂膀,指尖嵌入,叫着射了出来。白浊的精液喷溅而出,落在阴茎旁那朵赤红的莲花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后穴剧烈的收缩,快把穴内那支莲花挤烂。

哪吒的手指退出来,被扣到烂红的软肉依然恋恋不舍地缠紧,颤巍巍流出更多的淫水来,它们湿哒哒地滴在敖丙身后的巨莲上,流进花芯,又沿着缝隙滴到莲池中,扯出细而黏的一条。

敖丙脱了力陷在巨莲里,失神地望向半空,眼底闪着潋滟的水光,眼角是情欲的红。他慢慢回过神,看到哪吒的正端详手指。哪吒的身上不止何时烧过了火焰的纹路,赤红的纹张扬地自他的胸膛和手臂上画过去。

哪吒注意到敖丙的眼神正聚焦,他于是将手心朝向敖丙,向刚才一样,张开手指并绽放贴于手心的莲。可这次,透明而黏腻的液体挂在他修长的指尖,被他扯得拉了丝。靡红的莲花绽开,也挂着黏腻的淫水,艳得勾魂。

敖丙脸全红了,闭眼躲开。

哪吒滚烫的躯体便贴上来,鼻尖蹭过敖丙的耳侧,呼气吹在耳垂上,语气像是在撒娇:“你为什么闭眼不看我了,我长得不好看吗?”

敖丙睁开眼,看到火一样的纹路烧过哪吒的脸颊,昳丽又危险,而他最后被一双暗红的眼睛摄住心神,被欲望泡得浑身发紧。

敖丙看得入迷,他搂住哪吒的脖子,沙哑着回应:“你好看,你哪里都好,我只想要你……”

哪吒低笑,用额头抵住敖丙的额头,魔珠的印记与并未显露的灵珠印记重叠,像是灵魂的吻与交融。他在敖丙的水雾弥漫的眼里看到自己的眼。

哪吒托起敖丙的腿,粗而硬的阴茎缓慢肏进去。

“啊~”敖丙吃痛地叫了一声,眉头微蹙,却又感到奇异的满足,一朵莲花落在心口,他内心有个窟窿被填满了。他赤裸地双腿自然地盘到了哪吒的腰上,想和哪吒贴得更近。

Notes:

不是哪吒不行,是我不行。
哪吒怎么还没操上,急急急

Chapter 8: 莲痂

Summary:

反正就是哪吒憋坏了,发疯一通搞。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拽紧哪吒的衣服,指节泛白,难受得咬住了下唇,难耐的呻吟从鼻间随着呼吸一起出来。

他后面被撑得受不了,哪吒的阴茎大得不像话。这硕大的硬物直接肏进去,又烫又深,和刚刚耳鬓厮磨的扩张不同,带着滚烫的欲,一下子肏到深处,撑平了褶皱,快把敖丙后面撑得要裂开,叫敖丙的后面一下子难耐地缩紧,唇间急促地喘息。

他反应太剧烈,双腿肌肉缠在哪吒的腰上,臀和腿都在用力,紧绷着把哪吒缠紧。

哪吒捧住敖丙的脸,在那张被欲望烧得潮红的脸上留下细密的吻,从眼角吻至唇侧,炽热而急切。修长的手指插入蓝色的长发,试图安抚。

哪吒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抚敖丙还是在压抑自己,他被敖丙淫靡的喘息声搞得口干舌燥,下面肿得发疼,湿软的嫩肉紧而媚的缠着他的阴茎,抽动着快把他的神魂都吸走。

在吻过敖丙的颌角时,哪吒忍不住又咬了上去,在敖丙颈侧又留下一个深深的齿印,鲜血流入他的口腔。他一路咬下来,像个发疯的野兽。

他握住敖丙的两只手,十指相扣,用力地把敖丙摁在巨莲上,而另两只手捏着身下人紧实的臀肉,又一次重重地顶进去,接着狂乱地干起来。

敖丙刚刚就已经被扣得流了许多水,滑腻腻地在后穴里挂着,这点润滑只能让哪吒进来的时候稍微缓和点痛感,他每次都像是从里面被破开了一样,痛得发颤,可一次次又被肏得舒服,快感翻涌,又痛又爽的呻吟带着颤音。

他们的交合处被撞得发出急促的啪啪声,混合黏腻的水声,淋漓又情色,淫靡地在莲池间传开。

敖丙被哪吒用力地摁在身下,快感叫他全身紧绷,他实在没东西可抓,只能指甲一次次扣入哪吒的手背,划下一道道浅红的痕迹。

“哪吒……哪吒……你慢……呜,啊……哪……”

敖丙连呻吟声都被肏得支离破碎,他眼睛舒服得眯起,暧昧淫荡的吐息和呻吟从口腔中不住地逸出。

而哪吒只能听到敖丙迷乱地喊他的名字,阴茎肆意地在滚烫的媚肉里摩擦搅弄,每次肏弄都带出一片黏而滑的水来,靡丽地黏在敖丙被撞红的臀上。他又吻在敖丙的锁骨,贪婪地吸吮,牙齿和舌头轻腻地磨蹭,像要把敖丙吞下去。一只手的拇指按在了敖丙的乳尖,他掐了一下,同时在敖丙的锁骨上咬下去。

敖丙哼叫了一声,连缠着哪吒的腿都往里收了一下。“……别……”他嗓音黏糊糊的破碎。

哪吒闻言停下,阴茎从敖丙体内抽离,只让磨人的莲茎在敖丙身上缓慢地爬,青碧的茎滑过大腿,摩过腰腹,蹭过乳尖,搔过阴茎,叫细软的刺搔得敖丙体内的欲火虚虚地攀到高处却泄不出来。

敖丙后面的软肉黏腻而难耐得紧缩在一起,空虚着落不到实处,渴求被哪吒填满,而哪吒的阴茎只蹭在外面。那些媚肉收缩着想把哪吒缠回来,却得不到想要的。

哪吒含住那人滚烫的耳垂,呵气轻声地问:“你不喜欢哪个?”

敖丙被无法满足的情欲烧到头脑发昏:“……喜欢,都喜欢,你的……啊!”

赤焰在哪吒眼底炸开,随之还有敖丙身上妖冶的莲,它们怒放。哪吒身上的红纹又深了几分,他滚烫的肌肤贴着敖丙的,再次肏到了敖丙的最里面。

之后哪吒擒着敖丙的腰,不许他躲,发了疯一样地肏他,眼里是浓重的情欲。哪吒不停地啃咬上敖丙的肌肤,粗重颤抖的呼吸灌到敖丙身上,额头的那朵红纹也红得发艳。他咬上敖丙的胸膛,尖利的牙齿划破敖丙的皮肉,汗水与鲜血交融着从敖丙的肌肤上滑下,炽热而靡丽,而哪吒贪婪地把它们都吞吃入腹。

敖丙被肏得全身泛红,他被打进情欲的浪里,快感一波波地抚慰他又折磨他,可他又被哪吒钉在这里逃都逃不掉。

“哪吒……哈,哪吒……”敖丙被肏得胡乱地叫,叫哪吒的名字,让他慢点,让他轻点,但没有什么用处,浪荡的叫声让哪吒更疯。

只有哪吒一次次肏进来,把那些软肉顶得烂熟,又带走淫靡的水。肉体撞击声和水声在敖丙的耳边一次次回荡。

敖丙浑身颤栗,莲茎在他身上攀爬缠绕着,他的乳尖轻柔地拂过,阴茎也是,细小柔软的刺搔得他浑身说不出得痒,这股子邪火无法被抚平,只能全往他的腰腹钻,又麻又痒在他的腰眼处扎根,像细小的毛一样传到他后穴软肉里。

而哪吒又在敖丙身上胡乱的咬,牙齿咬破的地方敖丙不觉得痛,只有火一样的酥麻,那些伤口又被滚烫的舌舔过,让他浑身都酸而麻得软下去,想要更多,只想要更多,想让哪吒肏他。

粗而烫的阴茎肏到了实处,把敖丙那些虚糜的欲都带出来,变成口中含混不清的喘息与淫叫。

“嗯啊……啊……”敖丙爽得脊背发软,绯红的眼角流下一串泪,急切地呻吟起来。他颤栗着仰头,上身挺起,脚趾难受地蜷缩,被哪吒肏得射了出来,白浊的精液射在哪吒身上。

而他后穴则是一波波的收缩,媚烂的肉向着还在他体内的阴茎上缠去。

哪吒短暂地停了一下,指尖擦过自己肌肉分明的小腹,黏上敖丙射在那里的精液,送到了唇边,他舔过自己的手指,又附身带着那些精液与敖丙亲吻,腥而甜的味道被他喂到敖丙唇间。

与此同时,他打了敖丙的屁股一下,阴茎带着那些烂熟的软肉退出来,又狠命地肏回去。

尚在高潮余韵中的敖丙被刺激得又射了一股,后穴又缠缠绵绵地紧缩起来,把该一次性结束的高潮延绵下去,软肉缠在哪吒的阴茎上,让敖丙完全能感觉到虬起的脉络。阴茎一次次碾过敖丙的穴肉,顶得红肿的媚肉乱颤,叫无尽的酥麻从敖丙的腰腹上燃烧开,又在脊骨处抽搐。

这过量的快感让敖丙直接哭了出来,眼泪不住地往外涌,他身体扭动着想逃,但是腰却被哪吒死死地握住。

“别怕……”哪吒一边亲吻敖丙,一边又肏得更狠,粗重的喘息和敖丙的交汇在一起。。

“我受不了了……哪吒……一次,一次就好了……”

敖丙的双手终于从哪吒的钳制中解脱,他没有做什么反抗的动作,只是颤抖着抱住哪吒,在哪吒怀里被肏得止不住地叫。

敖丙的眼前被水雾模糊了一片,快感折磨得他痛苦又舒爽,他双腿紧绷着盘在哪吒的腰上,脚趾勾起。

哪吒像把一颗果实催熟又咬下,敖丙在他怀里哭着又一次高潮,牙齿咬透了哪吒肩膀的皮。而哪吒射在敖丙最里面,滚烫地灼痛敖丙的身体。

 

 

敖丙筋疲力尽地躺在巨莲里,汗湿的长发黏在泛着粉红的身体上,和那些开得靡丽的莲花缠在一起。

哪吒握住敖丙的指尖轻轻地吻,滚烫的喘息扫过去。

敖丙半睁着疲惫的眼睛,目光落在哪吒的胸口,他看到哪吒的胸口多了道丑陋的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刚才摸时还没有。那道疤像个树根一样巴在哪吒皮肤上,长长一道,暗红的肉色,粗且难看,就在心脏的位置。于是敖丙伸手去摸,“你的胸口为什么会有道疤啊,神仙也去不掉吗?”

哪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四处的莲花都合拢了半分。他笑着回答说:“之前和人打架打出来的。”

敖丙还想继续问,身上的莲茎突然退去,而他被哪吒捞起来抱在怀里。敖丙半眯的眼睛也瞬间瞪大,他体内那个东西又硬了起来。

“等一下……我……嗯~”

他被肏的酥软的肉穴,瞬间接纳了突然的抽插,淫荡地贴上去,如实地向敖丙反馈它的快感。敖丙被哪吒竖直地抱着,他智能牢牢地贴上去,不敢松手。他双腿酸软,每次落下去都会被肏得更深,哪吒滚烫的阴茎便像刃一样再次破开他,烫得他不住地媚叫。他的脸埋在哪吒的颈窝,腿和臀都被哪吒抓着,清润得声音叫到沙哑,甜蜜又浪荡。

敖丙脸颊角也红得诱人,更像一个熟透的果子,而哪吒肏入他的身体,阴茎让果子的汁液黏腻腻从红烂的果肉里流下来,落在哪吒腿上,再滴落进莲心里。

敖丙不知道在这个姿势又被肏射了几次,他一次次哭着被送上高潮,抓得哪吒背后没有一处好地方。

最后一次时,他嗓子沙哑得像是被煤炭灼过,只能射出一股清亮的液体,他颤抖着淅淅沥沥好久,哭着喊哪吒的名字。而哪吒终于撕咬着敖丙的嘴唇,射在他体内。

他们身下那朵巨大的莲骤然合拢,将他们包裹起来,敖丙直接在哪吒怀里昏死过去。

 

 

哪吒轻轻抚过敖丙的脊背,胸口那道疤再次被他隐藏起来。

他将敖丙温柔地放在巨莲中,在额头留下一个吻,让这朵莲花复又绽放。在这朵花四周,更多的莲叶与花疯狂生长变大,叫这朵莲花只成为普通的一朵。一片青碧的莲叶轻轻遮住他们,漏下和缓的影,莲池缓缓流动起来,浮光跃金。

只是明明是晴天,却有一滴水砸在敖丙的脸颊上。

哪吒留下一个花叶摇曳的梦,离开了敖丙的梦境。

现实中,敖丙的身体被梦境影响,浑身泛着情欲的红,短裤和床上濡湿了一大片,白色的精液射在那里。

哪吒手中燃起一团火,三昧真火轻轻地烧过敖丙的身体,把那些污秽和粘液都烧了干净,衣服干净地贴回敖丙身上。

哪吒轻触敖丙睡梦中的脸颊,突然懊恼地啧了一声,“怎么发烧了。”

Notes:

下章是哪吒给老婆做菜(?)

Chapter 9: 相逢

Summary:

大藕闪亮登场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后面睡得酣甜。

夏日的梦中,硕大的莲与叶在他身边摇晃,风是温柔的,红色的纱在晴空下曼舞,轻柔地扫过他的面颊与胸膛,而他听到敲鼓的声音。

鼓点咚咚地敲在他的梦上,却并不吵闹,像个催眠的节拍器,把他抱进云朵一样的酣睡。

池水被鼓声带得荡漾起来,一道道水的波纹撞上敖丙所处的巨莲,荡起更多的褶皱,又返回,回到鼓声传来的地方去。

梦境边缘的鼓声延绵不绝,像是要一直敲下去。

而他卧在莲心里,化成一条龙。

 

 

床上的敖丙也眉头舒展,莲花的梦境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微笑的痕迹。他连日来终于睡个好觉。

哪吒试着将一股神力渡入敖丙体内,解决敖丙的高热。

可那股神力却毫无效用,消散在空中。

哪吒蹙眉,他的神力仔仔细细地在敖丙体内游走。他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穿过敖丙的碎发,似拢过一捧江水。他轻轻吻了熟睡中的人,从房间里消失。

 

 

敖丙醒来后,浑身发酸,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身上热得慌,又各处细密地痛。不是因为温度,新房间的空调好得不可思议,不止驱散暑热,还温度适宜,仿佛春风吹过。

他伸手探了下自己的脖侧与脸,滚烫的。可能是发烧,这几日他的身体太虚弱。

睡眼惺忪地瞥了眼手表,不过早上七点,他合上眼,想再眯片刻。

可整夜的梦境这会儿带着淫靡的水汽进入他的脑子,让一个夜晚的迷乱在他眼前重新上演,行宫,红纱,莲花,还有……哪吒……

敖丙不敢仔细回想,但滚烫的触感从他魂魄里上浮,漂在身体上。他的脸越来越红,向着脖子和锁骨烧去。

“啊……怎么会这样……”敖丙还是忍不住哀嚎,一手扯过薄被,将自己蒙了起来。被子为他遮出一个狭小黑暗的安全庇护所,他乱动的眼睛猛地睁开,眉毛蹙起,慌乱地盯向虚空中的某一处。

“要命……要命……我在梦什么……我再喜欢哪吒也不能,不能……啊——!”

他哀嚎着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关于花朵的片段也从池底翻上来,莲花的茎似乎还缠在他身上,他躲在被子里心怦怦地跳,“怎么还用莲花……”他扯乱自己半长的发,把一团头发全都糊在脸上。

敖丙在被子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半个头来,拿过手机准备请假。

又翻到记录睡眠的健康软件,手表传过来的数据显示,昨晚他有四个小时心跳都超过了100,之后就几乎一直在深睡。

敖丙装作没看见,丢开了手机,血液滚烫地在他身体里流窜。

 

 

敖丙又睡了几个小时,烧得更厉害。

他视线模糊,竟被烧出了幻觉。他床边坐着一个清俊的人影,红衣似焰,黑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向天际。

而那个人面容俊美,眼眸半阖,双手间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火焰里几个黑色的小球上下翻飞。

敖丙愣愣地盯了几秒,以诡异的平静接受了这怪异的一幕,叹口气望向天花板。

手机嗡嗡地振动,他费力拿过来,回了几条微信消息。师姐紧跟着打来的电话,询问他怎么样。

他随意应了几句,扶上额头,嗓音低哑无力:“我好像,烧出幻觉了……”

陈罗语气一紧:“你还好吗?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敖丙艰难地开口,他看向那个淡淡的影子,迟疑着描述:“嗯,哪吒坐在我旁边,长得特别好看。他现在……正在用三昧真火炒菜。”

哪吒手中翻飞的火焰顿住,惊诧地望向敖丙。他已经隐去了身形,怎么会被敖丙看到?

“炒菜?!”手机那头的师姐跟不上敖丙的思路,“哪吒怎么会做菜?”

“嗯……”敖丙又觉得累了,眼皮沉沉地落下来,但他舍不得合眼,看向自己的“幻觉”,声音飘忽:“他真的很好看,和行宫那个雕像好像。他在炒菜,可能是炒麦丽素吧……闻起来甜甜的。啊,不见了……”

眨眼间,哪吒的身影消隐,敖丙按了按太阳穴,给自己找理由:“可能是我刚刚没醒透……烧糊涂了……”

师姐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饿了?我们过来看你,给你带点吃的。”

 

 

两刻钟后,两位同门给敖丙带了点食物和水果过来,还有退烧药。

敖丙烧得迷糊,他累,浑身都累,四肢的筋骨发疼,脏器也疼。因为实在没力气,他拒绝去医院。

敖丙躺回床上时,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浑身钝钝地疼。

那时他还总听到声响,像风声,像海浪,像乐曲。他儿时曾怀疑过自己是耳鸣,可那声音温和,并不刺耳,相比鸣啼更像呼唤,呜呜的声响带来无尽的情绪,而他小时候根本无法理解。他之后确信自己听到了声响,可他仔细地观察、小心地询问,周围人竟都听不到这声音。于是这成了一个秘密,独属于他的秘密。

敖丙拧开水瓶,吞下一粒布洛芬,在桌子上摸到两袋麦丽素。敖丙疑惑地撕开包装袋。他可能烧得实在太厉害了,刚刚他有从袋子里掏出麦丽素吗?

敖丙随手抓了几颗塞进嘴里,甜腻的巧克力香味炸开,而后酥脆的芯子被口水融化,化成浓郁的奶味。

麦丽素的味道和平时不太一样,甜得勾魂,完全戳中敖丙的口味。他连着吃掉整两包,又躺回去睡下。

 

 

“怎么全吃了。”一道叹息声自半空中响起。

哪吒从空中落下来,脚尖点地。他撩开敖丙睡衣的下摆,指腹擦过腰,停在胃的位置,轻轻地按下去,这次不是修魂的神力,敖丙的身体接纳了它。丹药被哪吒催化,烧成一股暖流,流向身体各处。

“你是怎么看到我的……”哪吒低声呢喃,他的掌心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而他神力裹在敖丙的胃上,再上一步是心脏。一股温和而沁凉的触感从他神魂的另一头递过来,像江水一样。

“灵珠。”哪吒给了自己答案,他轻笑了一声,低头仿佛看到敖丙湛蓝的眼睛,“我怎么可能逃得过灵珠的眼睛。”

丹药的暖流继续游走,试图增强敖丙魂魄的力量,可灵珠微弱地回应过来,又晃灭。

哪吒气恼到眉毛竖起,他手一招,一个白瓷的茶杯落在他面前。

 

 

敖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他仿佛是出了一场大汗,但身上诡异的干。他摸到体温计量了下,高烧已退去,连他昏沉的脑袋都清明了几分,只剩下部分虚弱和疲惫。

敖丙发觉口中一股子熟悉的铁锈味,已经很淡,像一道隐匿的伤口。他下意识地寻找铁锈味从何而来,又细细地舔过牙齿,把残余的味道吞下,并感到口渴。

牙龈出血?他闪过这个念头,扯开嘴角,查看自己的口腔。他没有找到牙龈的出血点,可能在他睡梦里就已经长上。倒是在虎牙下方的牙龈上看到一点细微的血迹。

“像是被亲出血了……”敖丙自言自语,说出奇怪的话,脖子腾一下红起来。他慌忙打开水龙头,整张脸埋进凉水里,在水流的间歇喘息。

睡了一整个白日后,敖丙竟没有失眠。深夜里,他再次回到那片满是莲花的梦境,又听到鼓声。

他一时觉得可以在这里永远睡下去。

 

 

第二天,敖丙低着头匆匆走进哪吒行宫,不敢看向池中摇曳的莲花。他略长的碎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太阳拨弄构发丝,正灼烫他的脊骨。

他走进大殿,心脏扑腾。

传言哪吒在虹城悟道成圣,故此地多有哪吒传说。敖丙看了眼殿中的哪吒雕像,脑子里显现的却是梦中哪吒鲜活的面庞。

他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不用整日待在这里,当天是周五,严教授直接把他打发走,让敖丙连着周末放假,休息好了再回来。

敖丙联系了陆仁,正巧对方今天也休息,他坐了火车去成都。

 

 

火车穿过绵延的群山,抵达成都东站。

“我还以为你修神像修到上瘾,竟然舍得到成都玩两天。”陆仁在出口向敖丙招手。

敖丙不自在地看向一边,“没有人会工作上瘾,这几天……我不想去哪吒行宫。”

旁边的眼神疑惑地飘过来。

“我做梦梦到哪吒了。嗯……就是,噩梦……”

陆仁眼睛一亮,一把握住敖丙的手。“你竟然也梦到了!最近是不是哪吒三太子闹什么脾气呢,到处入梦。他在梦里对你做什么了?欸,你是不是也看到他放猪了。你别说那个猪还挺肥的,哪吒是不是在天庭开养猪场。”

敖丙疾走的步伐停下,他回头看向陆仁:“这几天别提哪吒。”

“为什么,你忍得住?”

敖丙深吸一口气,冷不丁抛出一串:“你导师布置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要改的方案交了吗?你论文写得怎么样了?你病房里那个要求禁水的病人做上手术了吗,他已经偷喝过一次粥一次牛奶了。”

“妈呀,你好可怕。”陆仁抱起耳朵。

敖丙在旁边笑起来,拉门坐上了滴滴。

 

 

下午两人直接去了锦江区的室内网球场。玻璃顶下光线充足。

敖丙来了四川之后就一直浑身不畅,昨天状态稍有好转,今天早上醒来时,他竟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现在他就想打个痛快,把烦躁和郁闷都打出去。

热身结束后,敖丙抛球,发力一挥,网球如一道绿色的闪电飞过球网,直直砸向陆仁的底线。陆仁匆忙侧身接球,却只碰到边缘,球弹飞出去,落在场地外。

敖丙碾压式地和对面打了几个球,额头冒了汗,眼睛却发亮。

“你打职业赛啊?”

“网球社打得多,这学期北京高校联赛的单打冠军是我。”敖丙谦虚地解释。

他没给对方太多喘息的时间,上步挥拍,球旋着飞出去,陆仁勉强迈步反手接了过去,但球刚沾到拍上,陆仁脱力。他按住右肩膀,不住倒吸气,痛呼起来。

他们在场边坐下,陆仁一脸狰狞,接过冰水,说先自己缓缓,“要不你抓个落单的吧,难得出来玩。”

敖丙坐下来,球拍放在膝盖上,淡淡地说:“落单的好找,但他们技术不一定能和我打得起来。”

“我可以陪你打。”突然有清冽的声音插进来。

敖丙抬头望去,午后的光芒下,一个俊秀的青年从光中向他走来。他穿着一件黑色无袖的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双臂,肌肉结实但不夸张,力量和美感恰到好处。黑发被赤金的发带束成了高马尾,但更多的碎发从各处往外乱飞,叫他锐利的眉眼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玻璃顶透过满室金灿的光,让青年的眉眼与半张脸都闪烁金色。

他颇为不羁地把拍子扛在肩膀,一手插兜,金镯子挂在腕骨上,笑着向敖丙抬了下下巴。

“试下吗,我陪你打。”

 

 

Notes:

哪吒:看我把老婆帅死。
2月28日:抱歉今天不更了,明天再见

Chapter 10: 天雷

Summary:

李哪吒的假名竟然是——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像一束凝聚的光。

这是敖丙的第一个念头。

玻璃穹顶外,几只鸟振翅而过,于是在光上留下盛夏的影子。

在两个眨眼与一次呼吸后,敖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长什么样子。于是他不自在地撇开了眼睛,突然对地面感了兴趣,地上一小团污渍长得像一只猪。

才说过不想再提哪吒,现在面前就来了个和他梦中的哪吒一模一样的人。

“你不是我对手。”敖丙随便扯个很像样的理由,脚趾在鞋子里不自在地扭。

“我在旁边听到了,北京高校联赛的单打冠军。”青年把网球抛过来。他笑容明亮,笃定敖丙会接:“来吧?”

敖丙抬手接住球,把自梦境里游过来的古怪感压下去:“好。”

敖丙蓝发及肩,他随意拢起,向高处扎成一个半长不短的小鬏。

他们走上球场,由敖丙先发球。他将球在地上弹了几下,上抛,身体舒展,又如弓弦般绷紧,上手发球。球擦着网飞过,紧贴对方发球区底线弹起。

黑发的青年反应也快,侧身滑步,迈到旁边,反手击回,球旋转加速,直奔敖丙左侧空当,黑色的高马尾在空中扬起。

敖丙却早预判到,迅速移动,正手接到,回了个高吊球,击向对方底线,迫使青年后退,没能接到。

“你技术不错。”敖丙拿下一球后赞叹道。

对面却笑得开心,从箱子里又掏出几个球塞进兜里,一个球发了个上旋,黑色的衣服下漂亮的肌肉伸展。球砸到敖丙发球区中点。敖丙正手去接,球却向上飞去,并未过网。

看到敖丙没接到,青年笑着转了下球拍,也夸赞:“你也不赖。”

两人你来我往,球拍击球的清脆声在场内回荡。

几个球后,敖丙身上冒了汗,他扯了扯领口,笑容却更大了,眼睛被光盛满,兴奋地询问:“要不按比赛打吧,抢七?”

“可以啊。”

“我帮你们计分!”场外突然传来一个童声。一个短发的小女孩兴奋地举手,她拿着自己的拍蹦跳:“我看好久了,两个哥哥打得好棒!”

敖丙这才发现,他们场地旁边已经围了七八个人,或站或坐,正认真看他们打球。

“加油,蓝头发小哥儿,你打得硬是凶哦!”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鼓了下掌。

“黑头发的帅哥,我支持你!”另个人竖着大拇指说。

喝水后再回到场上,你来我往,小女孩在旁边高声喊起比分。他们两个追得紧,谁也不放松。有个观众直接拖来一箱子网球,给他俩扔球,省得再去拿或捡。

无数的球像闪电一样击到各处,两人身影交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敖丙击回一球,青年后撤两步,猛地跃起,拍面斜切将球扣回。

“哇!”称赞声此起彼伏,还有人鼓掌。

下一个是对面发球,敖丙的汗水从额角一直滑进他的领口里,他正手抽回,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对面那道身影,落在地面。

“哇!”同样热烈的赞叹声和掌声。

 

 

像一罐橘子味儿的汽水。

这是敖丙的第二个念头。

他在此处打得酣畅淋漓,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把他这几日的沉郁和病痛一打而空。他不止看向球,也看向对面。看到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认真,红色的眼睛里偶有凌厉,高高的黑马尾在空中甩出弧线,赤金色的发带如火焰的冠冕,黑发的青年在球场里肆意地奔跑并击打。

他感到畅快,在这夏日里,饮下一整罐橘子汽水,咕嘟嘟的气泡把他的心跳浮起来。

敖丙又一次没接到球后,毫无气恼,竟笑出声来。

阳光从玻璃顶上压下来,闪烁成流光溢彩的碎片。

“蓝头发的哥哥赢了!”小女孩欢呼着跳起来,最后是敖丙堪堪取得了胜利。围观的群众爆发最后一次掌声,“厉害”之类的赞叹此起彼伏,有人吹了个口哨。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给了黑马尾的青年两瓶水,而后抛给敖丙一瓶。

 

 

像一团炽烈的火。

这是敖丙第三个念头。

他看到那个青年灌下一整瓶水,有黑发黏在青年英俊又艳丽的脸庞上,因运动而轻微泛红的皮肤上满是汗水,眉眼张扬又锋利。水珠从瓶口溢出,流过下颌,滴在锁骨上,最后没入衣服。那件黑色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包裹他身上结实流畅的肌肉。

青年注意到敖丙的眼神,他收起瓶子,歪头朝敖丙笑了下。

漂亮得像一团火,敖丙收不回目光,陷在那张俊美到过分的面庞里,手中的水瓶被他捏到变形。

敖丙主动伸出手去,“我叫敖丙,你呢?”

青年张扬的笑容突然僵硬了几分:“呃……李……嗯……”

“三……?”

“……藕!”

“李三藕。”哪吒又重复了一遍。他完全忘了准备假名这回事,顺口胡诌,编完就后悔。

“你名字——”敖丙努力把这几个字对上号,而哪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挺别致的。”敖丙说。哪吒长舒一口气。

他们的手轻握了一下,金色的镯子撞在敖丙的食指。

 

 

“帅锅,加个微信噻!”一个声音突然喊道,是刚给他们扔水的男大学生。

哪吒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他还没加敖丙,这人怎么旁边看个球就想——一个微信码递到了哪吒眼前。

“……不加,而且你手机没电了。”哪吒低头看了他一眼。

男大学生迷惑地拿着手机离开:“咋回事,刚刚还有90的电。”

哪吒的眼神快速落回刚刚的位置,玻璃下的阳光是一片方形,地面踩过无数的脚步,腿交叠着迈过,却没有敖丙的影子。哪吒一瞬间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直到——

“那你要加下我吗?”敖丙笑着问,他去拿了手机。

“加,当然加。”四周的嘈杂又回到哪吒耳朵里,他压不住笑容。“下次还一起打球吗?”

“好啊,你叫我,我最近都在四川,我会来的。”

 

 

像一颗冰块里的柠檬。

这是敖丙对哪吒“李三藕”的最后一个念头。

敖丙和哪吒告别后去洗了个澡,因为点的柠檬茶没到,在门口坐了会儿。陆仁肩膀突然好了,他说起周师傅的女儿,华西的医生会诊后定了手术方案,大部分费用被医保覆盖了,手术时间安排在下月初。

敖丙谢过,陆仁又开始胡咧咧:“小意思,我们一起睡了三年呢——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敖丙赶紧起身去旁边的长椅,刚想帮陆仁拍下,一个身影闪现到他面前。“一般这都是因为说错话了。”哪吒抱着胳膊冷冷地说,他拦住敖丙,“我来,我学过中医。”

哪吒跨步上来,一掌用力拍在了陆仁的后背。药到病除,陆仁停止了咳嗽。

“你还没走吗?”敖丙问。

“头发不太好洗。”哪吒指了指自己的发,这会儿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半干,带着微微的湿意。即便是水也没有驯服他的头发,浓黑似一团翻滚的墨云,肆意地搭过肩膀,垂于后背。额前的发也湿淋淋的垂下,遮住哪吒半张脸,暗红色的眼睛却穿过水汽看向敖丙。

“对了,这个送你,可以用来防蚊子。”哪吒语气随意,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在敖丙手臂的同个位置,有个蚊子包。

他从背包中取出一串手链,手链带子上坠着几朵黄桷兰。哪吒不由分说拉过敖丙的手,将红绸带系于敖丙的手腕。

潮湿的水汽,还有一股清淡的、莲花样的气息。冰凉的水滴自哪吒的发梢落下,砸在敖丙的手臂上。而呼吸像个轻巧的泡泡,落在敖丙的皮肤上并炸开。

敖丙看到哪吒的手悬在自己的手上方,金镯子偶尔蹭过他的手心,他差点去抓。他突然发觉不用等柠檬茶了,他正从冰块里取出一整颗柠檬,并吞下去。

 

 

哪吒也靠近敖丙,看到敖丙低眸向下看手腕,睫羽垂落,又向上看他,睫毛便如一只鸟的尾羽样扬起了。在艳阳下,敖丙那双湛蓝的眼睛盈着笑意:“谢谢,下次再见。”

于是夕阳的光从敖丙的身上滑下去了,而在哪吒身上落下盛夏的、蓝色的、鸟的影子。

 

 

敖丙一路沉默至火锅店。

陆仁神神叨叨地搜索哪吒的喜恶,小声自言自语:“难道真是我惹到哪吒了,他还没放过我?”

敖丙从手机里翻出工作时拍的照片,斟酌着问:“今天碰到的李三藕,他的长相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熟悉啥?长得挺帅的。”陆仁继续搜索说什么会冒犯到哪吒。

“他长得真的特别好看,但是,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哪吒吗?”

陆仁终于舍得抬头,他评估了下敖丙对哪吒的喜爱程度,以及敖丙一贯对恋爱这种关系的无视态度,一句话论断:“你完了,兄弟,你要从藕性恋变成同性恋了。”

 

 

周六,朋友有工作,敖丙独自去熊猫谷和都江堰。

敖丙今日精神也很好,他昨晚又在梦里听到鼓声,他喜欢这个声音,伴随他整晚的安眠。黄桷兰的清香一直萦绕在他鼻间,可他却在梦里看到接天映日的莲花。醒来时,红绸的手链被他睡丢了,翻了一圈没能找到。

乘车至离堆公园,和预报中的整日雨水不同,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停了。熊猫谷的大熊猫和小熊猫都出来活动,敖丙一圈走下来几乎全看到了。

之后是都江堰。宝瓶口的江水卷积白浪,水声轰鸣,雾气扑面而来。蜀守冰,凿离堆,避沫水之害。

一队穿着统一服装的游学团走过,叽叽喳喳。两个男孩争论得面红耳赤。

“哪吒厉害!他有火尖枪和乾坤圈!前天我们去虹城,他可是杀了作乱的白龙!”

“胡说,就是杨戬厉害!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多威风,比火尖枪厉害多了,他还会治水呢!”

“你白痴啊,都江堰的水是李冰治的!我们刚看完!而且哪吒也会治水,就是哪吒厉害!”

“杨戬厉害!”

“哪吒厉害!”

“杨戬厉害!”

“哪吒厉害!”

敖丙从小孩子旁边走过,突然若有所感,抬头望向半空。他奇怪地盯了一会儿对面的山,又收回目光。

 

 

而在一座凡人见不到的殿宇内,杨戬迎来了不速之客。

殿外江水潺潺,殿内灯火微明。杨戬倚着柱子听歌,双眼微闭,眉心处一道暗青色的纹迹。

“难得,你竟然是飞进我殿内来的。”杨戬没睁眼,认出来人。“刚刚感受到你的气息,我正准备下江捞你上来,还在算这次心魔劫竟然提前了。”

哪吒落在地上:“我也不是只有挨雷劈才过来,上次还从师父那里偷酒请你喝。”

“那下次别漂过来,总要从水里捞你。”

“不太可能,三泯江直通灌江口。”

“你来找我到底何事?”

哪吒自然不会说,他来看敖丙结果被敖丙发现了,于是跑来这里。他尴尬地四处寻找了一圈,一伸手,乾坤圈被他握于手中。

“你的狗呢?哮天犬!”哪吒喊了一句,把乾坤圈掷出去。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哮天已随我成仙多年——”偏殿处一个少年模样的神仙飞扑出来,满脸兴奋,化为一条白色的细犬,四腿狂奔,风一般往乾坤圈的方向扑去。

 

 

敖丙下午坐火车回虹城。

他坐在两座的窗边位置,赶紧又掏出Switch继续塞尔达。

“敖丙。”

有声音唤他。

敖丙抬起头看向来人。哪吒穿了件红色的无袖连帽上衣,黑发隐在帽内,领口大咧咧地敞着,脖子上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吊着金属挂坠,锁骨旁的衣服领口也坠着细细的银链。时尚的样子和昨天的运动装截然不同。

哪吒一手按住旁边的椅背,一手把遮了半张脸的红色的帽子扯下来,向着敖丙笑。

帽子离开时,哪吒的眉眼被灯光点亮了,敖丙的眼神落在哪吒俊美的脸颊上,发现哪吒的嘴唇很红。“李三藕。”敖丙惊喜地唤他。

哪吒还是习惯不了这个随口胡诌的名字,嘴角和眼角都抽了好几下。

坐在敖丙前面的两个男人也回头看哪吒。

哪吒的脸瞬间黑掉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了下旁边的身材削瘦的男人,故意用神力交谈。

“刚刚敖丙叫他什么?”

“李三……三藕。”

敖光噗嗤了一声:“我记得凡间有个很可爱的系列也叫这个名字”

“三,三丽鸥。哪吒怎么给自己起名的。”申公豹也开始嘲笑。

 

 

敖丙听不到敖光和申公豹的对话,哪吒也不想回,他把包扔上行李架,坐到敖丙旁边,于是空气变得毛茸茸的。

Notes:

李三藕,×
三丽鸥,√
哪吒是神仙,他不可能打球出汗,也不可能吹不干头发。他就是故意的。

//在评论区看到了越南语的评论,没想到会有外国朋友看,如果翻译内容看不懂请评论出来,我尽量解释。

Chapter 11: 往事

Summary:

偷亲老婆却被全体长辈围观。
*昨天的章节更新了后半段,记得看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感到了痒,在哪吒坐下来时。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在他的触感里,半空炸开小动物一样柔软的毛发。

是心里的反应浮出了身体,他缓慢地意识到这点。半拍心跳被暖和的毛发占据掉,他陷在其中。

“好巧,你准备去哪里?”哪吒自然地问起来。

“去虹城,我们学校和哪吒行宫有合作,我暑假一直在那里修复哪吒神像。”

“更巧了,我也去虹城。”

前排传来只有哪吒能听到的声音:“巧,巧什么,明明是故意的。”

哪吒眼角直跳。

“你去做什么?”

“算是回家?我现在不住在那里,但是之前住过。准备过去待一阵子。”

依然是只有哪吒能听到的声音:“你还想待一阵子?!”

哪吒受不了,抬手朝着空气点了一下,屏蔽掉敖光和申公豹。

哪吒继续说道:“你是整个暑假都在吗?我想约你出来打球。”

“工作日我晚上有空,周末我一直有空。”敖丙迅速报出了自己有空的时间,旋即问道:“你呢?”

“我也是暑假,随叫随到。”

哪吒起身拿下包来,掏出两瓶饮料。可乐在他包里变回常温了,哪吒在一瞬间令它们降下温度,入手冰凉。

火车启动,离开车站的瞬间,午后的阳光满溢进来,一切人造的灯光都逊色,盛阳照亮整趟列车的右半。

敖丙眼前先出现眩光,恍若哪吒行宫大殿之上的日晕。之后哪吒坐回来,坐回夏日的阳光中,递过来一瓶可乐。

“你长得很像我修复的哪吒神像。”敖丙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他还是没忍住把“李三藕”和哪吒联系起来。

哪吒凑近了几分,俊美的脸庞放大,眼睛微亮:“那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敖丙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不能用人的目光去评论美丽与否,神像的美,是另一种层面的。”

哪吒的嘴角压下去:“只评价神像?”

敖丙噗嗤一下笑出来,甚至拿过哪吒的瓶子帮忙拧开作为赔罪:“好好好,是我说少了,从人的角度来说,你长得好看。”

哪吒接过可乐,心情愉悦地喝下去。

“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

一大团气泡咕噜着从胃里翻上来了,从心口冒出。哪吒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小爷我就是这么好看,喜欢上我是人之常情。”

敖丙笑容不减,“谁喜欢上你了?”

 

 

敖光忍不住了,站起身,回过头看他们两个,表情严肃。

他瞪了下哪吒,从申公豹旁边出去。

敖丙眨了下眼,侧过身小声和哪吒嘀咕:“这个大叔我前两天好像见过。”

走到哪吒身边时,敖光又瞪了哪吒一眼。

“他为什么瞪你?好凶。”敖丙压低了声音,靠近哪吒的耳侧,“前两天我第一次见他,他突然劝我考公。虽然长得很面善,但是好奇怪。”

敖光走远了,可惜他依然能听到儿子在吐槽自己。

“上车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他了。”哪吒找了个理由。

 

 

敖光站在车门前,看向窗外的景色,江河如龙,山景如画。

他并不讨厌哪吒,甚至有几分欣赏。三千多年,他亲眼看着哪吒为了聚集敖丙的魂魄,不知多少次来海底守着那朵金莲,可是敖丙当初死去——

“龙王,”突然有人打断了敖光的沉思,来人劝慰道:“哪吒和敖丙本就是混元珠一分为二,惦念彼此是天性使然,你又何必强行插手干预。不如成全他们。”

申公豹不知何时到了这里:“成,成……”

“你也觉得他们能成?”清亮的女声插话进来。

“成何体统!”申公豹终于说完这四个字。

“我何时要插手?敖丙自有他的选择,我只是……想看看他。”

 

 

哪吒和敖丙又聊起别的。进入车厢的阳光渐渐染上橙红的颜色。

敖丙说他最喜欢虹城的竹海,“我去过一次,竹子绿得像水一样。”

“虹城我熟悉,明天出来吗,我带你逛。”哪吒盯着敖丙瞧,渐红的光像橘子糖一样在敖丙的肌肤上融化了。

敖丙摆手:“景点我都去过啦,这是我第四次来虹城。而且我也能算是半个虹城人。我是孤儿,是在三泯江上被人捡到,就在虹城这段。”

“三泯江……”哪吒低喃了一句,他静静看着敖丙,在记忆里看到那个初生的婴儿。

“嗯?”敖丙没有听清。

“没啥。后面有人收养你吗?你长得好看,又这么优秀。”哪吒小心地问。

敖丙却摇头。

“那你没亲人的话,不如这阵子住我家吧!只有我回虹城这边来。我家挺大的,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哪吒急切地说。

“啊?你说什么?”夕阳烧到敖丙脸上去,“不用了吧……我现在和师门一起住在酒店,突然跑掉不太合适。”

 

 

敖丙第一次和人详细说起他的童年。

“我小时候没那么聪明。”

“是几个打鱼的嬢嬢捡到我,名字她们没有说。她们讲,我当时光溜溜飘在江里,身上什么也没,根本找不到亲人。”

敖丙口中的江水突然漫到哪吒这里,打湿哪吒的心口,沉沉地落下去。哪吒突然浑身满坠沉重的水,他让敖丙进入尘世,进入凡间,不干预,不打扰。

哪吒希望敖丙的人生完全属于他自己,可他根本挡不住魔丸灵珠的天生吸引。

他知道他就是一团干戚的火,是渴望滚滚水浪的莲与藕,如何能抵抗得住灵珠在自己面前。

可他忍了近二十年,两次拦住敖丙进入他的行宫大殿,可灵珠要见他,他又何尝不想见灵珠。

仅仅是一个照面,哪吒所有的克制就溃不成军。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然后呢?”哪吒的声音像是扎了根刺,他引着敖丙把过去说出来。

敖丙继续道:“后来我被送到虹城的福利院,可那时候福利院正改组,没待多久,我们这批孩子就辗转去了北京。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病歪歪的,身上还总疼,说不明白哪里疼,就是疼,浑身都疼。有时候会有‘耳鸣’。我一岁多才学会走路,快两岁才能说第一句话。

“其实有挺多夫妻想收养我的,可又嫌我太木讷了。”

“你哪里有木讷!你又聪明又漂亮,口才好,运动也好!他们都是瞎子!”哪吒比敖丙先急。

敖丙眼角泛起的湿意被冲淡成为笑意:“是小时候啊。五岁时,有一对来自美国的华人夫妇来,说收养我。

“我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突然问了句:‘你们会带我去哪里?’

“他们说:‘美国洛杉矶,在地球的背面。’

“我又问:‘背面,远吗?’

“他们说:‘挺远的,飞过去要十一个小时。’

“我当时就不干了。其实我记不太清,是长大后听阿姨讲,我当时又哭又闹,一直尖叫说‘我不去我不去’,还砸了好多东西,把他们都吓得够呛。”

夕阳的光快与哪吒的衣服一个色彩。

“为什么这么抗拒?”

“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敖丙继续说下去:“大了点后,我依然在同龄人中最聪明,什么知识都是一遍就会,可人还是木木的,整天不跟人说话,只喜欢看书,看完书就一个人待着,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照顾我的阿姨说,她曾带我去哪吒庙求过几次,之后我身体变好很多,但还是不爱和人说话。

“一直到我十岁。

“我跟着学校的游学团来虹城旅游,特别喜欢三泯江。半夜我偷跑出去,到江边玩,却不小心落水。哪吒行宫的道长救了我。

“落水后,我突然开窍了,不止学东西,和人交流也顺畅起来。后来被推荐去考了少儿班,读了四年,考到北大。可惜道长五年前仙去了,我也没法再当面谢他。”

夕光渐暗,车厢里的橙红的光如一池静水。

“对了,你知道哪吒行宫的故事吗?”敖丙的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突然撞进哪吒被晚霞点燃的赤红双眼,他一瞬间像是被火焰吻过。“你怎么这么……看我。”

“听故事听得入迷。”哪吒扯出个笑容,故作轻松:“哪吒行宫有什么故事,请学霸赐教。”

敖丙被这声“学霸”逗笑,摆摆手继续说:“哪吒行宫曾经繁华过,但在上世纪末时却败落,宫殿损毁严重,很多文物被盗取后流落在国外。

“救我的那位道长却一直守着。后来,一位台湾富商来虹城,说自己受哪吒三太子托梦,要出资重修哪吒行宫。这才修缮到如今的样子。”

 

 

火车开入一段隧道,所有赤红的霞光被挡在山体外。车内有灯光,却冰冷得如把他们浸入凉夜。“其实我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未来会像那个道长一样。”

“为什么?”

“不知道。”敖丙愣愣地向上看,霞光又回来,染红他的眼眸与蓝发,“就是觉得少了点东西,想找个地方守着,等失落的东西重新回来。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大二时,我去天龙山石窟玩,看到一尊从日本回流的佛首……”他的声音停在这里。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到这里,我想开了。”

“那位道长守着行宫,断壁残垣也未离去。可是,只守在这里,谁会来修缮呢?谁去把文物带回来呢?”他笑了下。

敖丙不知不觉间说了好多,记忆被扒出来,沉甸甸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不想看哪吒,而是看向窗户,把眼泪收回去。拿起可乐喝了半瓶,真奇怪,可乐还是刚刚的温度,凉得恰到好处,冰凉的甜味带着气泡在他舌头上炸开。

敖丙疲惫地眨过眼睛,他说更多的话也不会累,让他累的是过往。“对不起,让你一直听我唠叨。你之前说你——”

敖丙话刚开头,突然停住。赤红的晚霞染红他的身体,于是他的脸颊被笼罩于红光中,被映红的眼皮缓缓遮盖住冰蓝色的眼睛。敖丙身子一歪,无力地倒过来。

红衣的哪吒伸手接住敖丙,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哪吒一直避免干预敖丙的生活,他也不会去主动窥探敖丙的人生。这是敖丙自己的人生。哪吒唯一的一次强行干预,被灵珠果断拒绝了。

他刚才用一丝神力,轻轻引导了敖丙的思绪,让敖丙的人生流淌在他面前。现在他怀中的人疲惫地睡去,胸膛随呼吸浅浅地起伏。

明天会很热,火烧云的艳光迟迟未散。

在光中,哪吒吻向敖丙的额头。

 

 

“吒儿啊。”

“娘?!”哪吒震惊地回头,看到坐在后面的两个人,“爹?!”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看敖丙的。”殷夫人说。

“我儿怎么突然晕倒了。”敖光从前面问他。

“敖丙是、是睡着了。”申公豹替哪吒解释。

哪吒突然沉默了几秒,眯起眼,“你们,刚刚,是在偷看我亲敖丙吗?”

 

 

Notes:

其实写得时候没想让哪吒叫敖丙去家里住,突然让哪吒说了句“来我家住”。
*本章参考了一些四川民间传说,和宜宾哪吒行宫重修的故事。
*另外补充一下,文里会引各种民间传说,并根据剧情进行部分修改。有时候会忘了注。

Chapter 12: 三泯

Summary:

三泯江为什么叫三泯江?
哪吒行宫为什么在三泯江边上?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完全被一圈长辈包围。他头皮一突突地疼。

“你们组团来看敖丙?干脆把我师父也带上,凑一车厢。”

太乙真人从前面一排的三人座回过头来,向哪吒一笑:“其实我也来了噻。”

哪吒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车厢里人并不多,太乙真人直接坐到哪吒左边的三人座:“敖丙坐这趟车还是我查到的。大家都很担心你们两个。几千年了,你就没安生过,三天两头遭雷劈。好不容易敖丙活过来了,我们来看敖丙也是看你。”太乙伸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

“来啊,都来。怎么不把另外三个龙王也带过来?”说完哪吒就后悔,四处张望,甚至放出神力探查了一下,确实还有来人——

“饮料水果有需要的吗,鸡爪牛肉干。”售货员推着车过来

太乙拦下人:“给我来包凤爪。”

“我也、也要。”

太乙真人直接买了好几包,分给所有人。

“现在凡人的交通工具真是方、方便。快速,省力。”申公豹感慨,太乙真人接了句:“还可以买吃的。”

太乙甚至递了一个真空包装的鸡爪给哪吒。

哪吒一手抱着敖丙,一手拒绝:“不用了,没手了,我在忙。”

太乙无情地指出徒弟的错误:“你有六只手,哪吒。”

哪吒:“……”

哪吒:“我不可能在高铁上伸出六只手。”

“你把我儿放开你就有手了。”

哪吒:“……”

哪吒两只手全抱住了敖丙。

 

 

火烧云渐渐被奔跑的时间熄灭了。

敖丙感觉到自己倒在一个温暖又结实的地方,渐隐的日光把他一日的记忆与梦境染成玫瑰颜色。

敖丙在哪吒肩头醒来,“抱歉。”他轻声说了一句,可动作依旧缓慢,头发不知是不是与那些金属装饰缠在一起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被缠住了,他费了些力气才直过身子。

“睡得好吗?”哪吒问,拿过剩下的半袋凤爪,递给敖丙。

敖丙谢了声接过来,偷偷问哪吒:“坐咱们前排的那两个人还在吗?”

“下车了,那一群都下去了。”

敖丙于是放心说下去:“我梦见那个高个子的大叔让我考公去央办,太可怕了。”说完,他不自觉挠了下手臂,是他手臂上的蚊子包,今天有点化脓了。

哪吒说自己有药膏可以止痒消肿,手伸进口袋,将裤子上的装饰短暂变成了小药盒的样子,拿出来,打开,假模假样地蘸了一下。

哪吒拉过敖丙的手臂,而敖丙已经有些习惯这个动作了。可在哪吒的手指触上那块红肿的皮肤时,敖丙的两条腿突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晚上就会消。”哪吒承诺,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药膏,只有指腹覆盖一层神力,缓慢在敖丙的皮肤上游走,一圈,接着下一圈。

敖丙收回手,夏日让他渴得厉害。

剩下的食物和饮料很快被敖丙消灭。他说不好意思把昨天的黄桷兰弄丢了,又说收了哪吒许多东西,“我请你吃饭吧。”

“好,明天。”哪吒快速地回答。

“你答应得倒挺快。”

“你自己提议的,可不许爽约。”

“怎么会。”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随着高铁一起抵达虹城,他们在高铁站分别。

 

 

严教授的老公带着女儿东东来虹城玩,他们要在这里待几天,之后去成都。

晚上聚餐,敖丙竟是第一个到。小姑娘气鼓鼓的。“我白天去哪吒行宫找妈妈玩,求了下漂亮的哪吒三太子,想有人能帮我把作业写了。但根本没有人,我妈还又给我加了一套作业。”她撇了下嘴。

“我可以——”

“敖丙哥哥你要帮我写作业吗?你比哪吒还漂亮!”

“我可以教你。”

十五分钟后,小姑娘捂着脑袋哀嚎:“敖丙哥哥,我真的听不懂。”

敖丙眉头一皱:“可是这很简单啊,设未知数x。”

迟来的师兄把敖丙薅走了,“学神不要随便讲题,再把小朋友搞得不想学了。”东东赶紧把作业装包。

 

 

严教授买了晚上游船的票,作为福利,邀请大家去玩。

众人沿着江边走过去,江面倒映升起的月亮与路灯,银白的月与明黄的光照在一块,明晃晃交织一片,粼粼碎金。三泯江边,晚风带着点水汽吹过来,稍减暑热。

江边全是散步的人,偶尔有夜跑的戴着耳机路过。江边修了绿化和座椅,每走几步就看到有人坐在椅子或者绿化带上聊天,聊俄乌冲突,聊最近的电影,聊隔壁二婶子的外甥女的邻居的表大爷的干孙子的猫,那只猫长了太多肉。

敖丙今天走了太多路,虽然刚吃完晚饭,但是路过钵钵鸡摊位时,还是买了一桶回来。一只哈士奇在敖丙身边停了下,爪子刚抬,就被主人强硬拽走。几个穿轮滑的孩子闹着从他们旁边跑过去,绕过跳广场舞的人群,绕过一群摇摇晃晃做活动的雪王,沿着三泯江向远方奔去。

东东闲不下来,拿着零花钱买了个发光气球,又跑到江边去看夜钓人的收获。

路边太多小吃摊,等走到码头,人手一堆吃的,凉糕凉虾冰粉,沁凉的端在手里,还有锅巴洋芋蛋烘糕,糖醋麻辣、香甜松软,一个都不放过。

严教授取票的时候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学生们:“你们也买太多吃的了吧。”

 

 

游轮启航,破开江水。

他们航行于夜中的三泯江江面,可灯光辉煌,船便如在星空夜航,游于天宫。

“尊敬的各位游客,欢迎您乘坐三泯江夜游观光船,为了确保您的安全……”

敖丙和其他人互换了一些食物,他拍照发给哪吒,问“李三藕”:[你明天想吃什么?]

[带你去吃葡萄井的凉糕,燃面你要尝吗,游客来了都会去吃。]

[不是我请你吃吗?]

[忘记了,虹城太多好吃的了,鸡丝豆腐脑,烧腊饭,筠连水粉,猪儿粑,我都想带你去吃。我想带你去好多地方。]

[我明天跟着你走,你当我导游。]

[那我肯定是你见过的最棒的导游。]

 

 

“前方江段的南岸,就是虹城的哪吒行宫,相传哪吒曾斩杀恶龙——”

游船行至一半,游船讲解也讲到了虹城离不开的哪吒传说。

东东在旁边嘀咕,“龙三太子和哪吒真的是敌人吗,有的故事里面他们也是好朋友,新演的电影就这样。”

“传说总是会有各种版本,随着时代变化,故事也会改变。”严教授回女儿。

敖丙不再旁听,靠着栏杆,和哪吒聊天,他们已经聊到附近的剧本杀和密室了。敖丙和“李三藕”说起虹城的传说。

李三藕:[你怎么看,这个故事]

敖丙:[从现实来看,古人难驯江河,可能经常遭受水患袭扰,才会引哪吒进入当地传说,以祈求神仙解决水患。]

李三藕:[那不从现实来看呢?]

李三藕:[三泯江虽然经常水泛,但是水泛有规律可循,从未发过大洪水冲垮周围城镇。]

敖丙:[你说神话角度吗?那可能真是哪吒杀了恶龙,被人看到记载下来?但也不一定,传说变来变去,谁知道最初什么样子。我看到的故事里,哪吒和龙三太子什么关系都有,还有谈恋爱的。]

真的有神仙吗?敖丙莫名想起来梦里的哪吒。他的心思倏然从“李三藕”身上抽离,回到那尊雕像以及古怪的梦中。

李三藕:[你觉得他杀得对吗?]

敖丙:[虹城当地传说,都是恶龙作乱导致大水,哪吒才来杀龙,如果是为了平息水患,那为了周围民众当然对。]

李三藕:[也许吧。]

李三藕:[你几点能起来?早的话,我们去吃早饭。]

 

 

哪吒其实就站在江边,他看到敖丙乘坐的游轮接近他又远离他。

他蹲下来,手指触摸三泯江,江水冷似寒冰,在他的触感里,正血一样从他指缝间流过。

 

 

钵钵鸡已经分完了,敖丙端着锅巴洋芋找了个座位坐下。江面的风吹过,叫敖丙的头发乱糟糟地扑在脸上。陈罗师姐过来送饮料的时候,八卦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今天笑得这么开心。”

敖丙试图梳好自己的长发,但是他理不清头发,就像抚不平自己芜杂生长的甜蜜思绪。

“没谈恋爱,歇了两天现在身体好了。”

陈罗不信,啧了好几声:“那祝你恋爱成功。”

东东则对着江面发愁,成都有两个看大熊猫的地方,爸爸答应她,做好作业就两个都去。但她真的不想写。“来个人帮我写作业吧……”

敖丙路过,和严教授聊起来,严教授拉了下女儿:“周一晚上让敖丙给你补课,你数学作业不会的可以问他。”

“救命啊!”东东想跑,却被妈妈揪住,她只能要求换个人讲题。

 

 

闪烁霓虹光亮的游轮继续行驶,山上哪吒行宫的灯光若隐若现,广播里的讲解也来到传说的末尾:

“……治水,防止三泯江暴发洪水。原本江河无名,但人们常说‘此乃龙三太子泯灭之地’,也就是龙三太子死去的地方。”

“后称,三泯江。”

 

 

“三泯江不仅是一条地理意义上的大江,更是一条文化的长河,也曾见证了巴蜀文明的兴衰……”

“游客朋友们,我们即将返航……”

 

Notes:

虹城原型还挺明显的……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随着高铁一起抵达虹城,他们在高铁站分别。”
我差点打成吻别了,我服了

Chapter 13: 杀妖

Summary:

杀你不是目的,救你才是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下船的时候一直在看手机,余光跟着前面身穿蓝裙子的小东东,别的完全不看。

走在后面的陈罗师姐突然跑到前面去,戳了下他们的老师,又指向敖丙示意她回头。走在后方的敖丙神思全被手机另一头的人牵走了,被人撞了也没反应,只一味地握着手机笑。

严教授过来人,一眼看穿,惊讶地问:“敖丙谈恋爱了?”

陈罗亲热地挽过老师的胳膊,开始咬耳朵:“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他还不愿意承认。”

严教授有点可惜:“本来还想把我同学带的一个姑娘介绍给敖丙的,清华姚班的,人也很漂亮。敖丙眼光这么高,也不知道看上的人什么样?”

陈罗在一旁小声吐槽:“能有就不错了,他再不找个真人谈恋爱,我都要怀疑他会找哪吒谈恋爱。”

 

 

敖丙再次问了一句:[你如果醒得早,我早点起来也可以,我们早些出门。]

李三藕:[不用,你几点起我几点起]

哪吒急忙补充:[我是说十点就可以,我也睡懒觉,周日起太早没意思]

江畔的风柔和地包裹他,月亮倚在云层中。敖丙跟在其他人后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机又震了一下,“明天见”三个字让他彻底藏不住笑。

敖丙带着笑意进入睡梦。

哪吒出现在房间里,落在敖丙旁,他忍不住摸过敖丙舒展的眉毛。“我就在这里,当然你什么时候起我什么时候起。”

 

 

第二日,哪吒先一步到了地方。

他立于城市上空,却没有在原定地点落下,而是停在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十字路口。

马路边,一个正在等红灯的中年男人眼底青黑,双眼迷蒙。他所面对的车道,车流不息,一辆辆驶过,而他却突然视危险于无物,一步步向前走去,向着疾驶的汽车走去。

哪吒歪头看了眼。

路旁另一个人若有所感,突然放下了手机,正看到一个人莫名要横穿马路。

“看路!”旁边路人喊了声,一把将中年男人拽回来。男人如梦初醒,后怕地不停感谢。

街边,一个半人高的猫一样的巨大青黑色影子闪过。

哪吒笑起来:“小猫鬼。”

他对凡人隐去身形,现于青黑色猫影前。

猫妖早已生了灵智,它感受到炽热又澎湃的神力,身上已经有被灼伤的痛感,它浑身颤栗,乖巧道:“这位神仙,小的只是路过。不曾害人,请神仙放我。”

猫妖见哪吒只是抱臂看它,没有任何防御警惕的动作。它身体紧绷,向着另一侧蹿去,抓挠到街旁的墙壁上,试图从哪吒旁边逃走。它拼尽全身力量与妖力,暗自庆幸眼前的神仙还未反应过来,竟看都不看它。

那它可要逃走——

哪吒随便地伸手一抓,将半人高的青色猫妖提在手中。他拎着猫咪的后脖颈,晃了下。猫妖浑身骇人的戾气尽数消散,变成普通家猫大小。

“为何害人?”哪吒问,他都不准备等猫妖回答,把猫妖提到自己面前,又晃了下。

猫妖身上青黑的颜色如水波样抖动。

“我……他们……”它的声音也抖动起来,而后骤然化作万千声音的和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一个音节后面都有猫类嗷呜的声响:“他们断我四肢,他们拔我舌头,他们毁我眼睛,他们踩我脊背……”

那青色的猫妖忽地从体内向外飞出无数猫的影子,声音由四面八方而来:“好多水啊,为什么要把我扔进开水里……”

“火把我的毛烧焦了……”

“好痛,不要扎我,好痛……”

“不要踩我!不要压我!”

“救救我!”

“……”

无数猫的影子又飞回来,变成青黑色的猫妖。

“原来是好多小猫鬼,”哪吒语气依然平淡,“刚刚的人可没害过你。”

“人类能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猫妖牙缝里挤出沾血的声音,“我便是把害过我们的人都杀光也不够,他们活该!我就是要杀他们!都说中壇元帅只杀不渡,今日能死在您枪下,我也不算无辜,只恨我杀得不够……”

哪吒只是平静地看着猫妖周身怨憎翻滚、杀意不止。

“杀你不是目的,”

哪吒平淡地说,三昧真火从猫妖身上燃起,叫那猫妖挣扎不止、惨叫连连,无数猫的冤魂在火中翻滚,它们四下逃去,却又被火舌卷回来,它们被撕裂,被烧尽,被杀死。

“救你才是。”

哪吒将一只雪白干净的幼猫放在地上。魂飞魄散,冤孽散尽,万千恨意所聚,只留一只小白猫。

猫猫小声地咪呜了一下。

哪吒的手指搭在小猫的脊背上,知晓猫妖试图逃跑的缘由。半年前,一个面色苍白的高中男生在地库捡到小猫,带回家收养。只是后来男孩重病住院,猫妖便跑了出来。

“去找你的主人吧,他的父母曾求过我,他死前不会有痛苦。”

小白猫着急地抓哪吒裤腿,似乎是想求哪吒救主人。

可哪吒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声音,“人间已无药可医他。”

 

 

“敖丙!”哪吒拎着咖啡出现在敖丙面前。“走吧,先去吃银丝卷?”

 

 

Notes:

先更点,明天可能接着这章也可能起新章

Chapter 14: 摸龙

Summary:

“龙也会盘在人手腕上吗?”
“龙要大一些,会盘在人的腰和腿上。”
吃点不正经的雪糕。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咖啡杯上画着香菜,是新出的猎奇口味。

敖丙有些惊讶地接过来,“谢谢你,三藕,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新出的口味,昨天晚上还有刷到。”

哪吒强压住对这个名字的不适,眨了下眼:“当然是因为我会读心,又或者,你说梦话被我听到了?”

“你又不睡我床上——嗯?”

敖丙忽地靠近,身体前倾,对哪吒露在外面的脖子感了兴趣。他比哪吒要矮一些,靠近时,几乎靠在哪吒怀里,呼吸则埋在颈窝。敖丙纤长的手指伸出来,勾住哪吒脖子上的金属项链。项链上挂了一个挨一个的装饰,被扯动一个角落,金属链条就整个在哪吒的脖子上滑动,尖锐冰凉却滚烫而过。

哪吒不敢呼吸,咖啡的凉意挨近他的腰侧,可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颈侧,像丝丝缕缕的线把他缠紧,夏日的蓝色跃动在他的感官里,而心跳是真实的。

“你这里怎么还缠了根线。”敖丙开口,声音穿过炎热的夏从哪吒的皮肤里进入听觉。敖丙手指绕住线的一端,从项链上扯下来。可他清晰看到,在银色的项链旁,哪吒喉结滑动了一下。他错开眼神,把线扯走,嘴巴干到需要不停舔过。

“我扯下来了,可能是你衣服开线了。”敖丙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谢谢。”哪吒的声音发焦,他们都被夏日热晕了。

 

 

外面实在太热,他们随便吃了点,就去找了个商场待着。

哪吒发觉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线从未远去,扯着他一步步向前,紧跟一个泡泡一样轻盈的脚步。他被五彩的泡泡填满了,心情快被推到天上去,直到——

“李三藕,”这个名字戳破他的泡泡。敖丙扯住哪吒的衣服,指向旁边:“那边有爬宠展,你对这个——”

“我喜欢鳞甲类。”

“那太好了!”敖丙笑起来,直接抓住哪吒的手腕,大步向爬宠区走去。“我特别喜欢蜥蜴,只是周围人都不太能欣赏。”

敖丙长得很白,青色的血管从皮肤里透出来,手指修长,指甲整洁干净,手掌内侧因握拍有几个茧子,胳膊看似很瘦,一用力也有漂亮的肌肉痕迹。因为姿势问题,金色的乾坤圈被卡在他们两个的手腕中间,凉凉的像个冰块,可惜它是个金属,不然也会被他们两个的体温融化。

而哪吒感觉到热,并因为这个姿势扯起了一边的嘴角。

敖丙讲他之前几次独自去摸爬宠,守宫小小的,抱住他的手指,鬃狮蜥要大一些,背部有些刺。

“你喜欢什么?”敖丙问。

他们走到了地方,敖丙松开哪吒的手腕,手指滑过皮肤与乾坤圈。哪吒若有所失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敖丙没得到回应,疑惑地回过头,看见哪吒火焰一样的眼睛。

哪吒注视敖丙,认真地回答:“我喜欢——龙。”

“我说现实的。”

哪吒笑了下,“豹纹守宫和绿鬃蜥都挺好看,可是都没有龙漂亮,尤其是白色的,最好有蓝色的鬃毛。”他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敖丙俊秀的面庞。

敖丙被看得不自在,嘴巴又发干,躁起来的心跳无法平息,嗵嗵地敲击他的神经。他干脆转身去看展出的爬宠,视线落在一只蛙眼守宫上。

“龙是神话生物,威武又漂亮的,我也喜欢白色的龙,各种作品里都会画得很好看。”敖丙终于能正常说话,没办法听懂哪吒的深意,只是按神话理解。

“龙也很好摸,如果不在水里就是干燥而光滑的,像绸缎一样,有时候会更软些,如果用手指滑过,龙也会翻滚。有时候龙尾也可以盘到人的腰和腿上。”哪吒说得很慢,“只是……我很久没有摸到了。”

敖丙以为哪吒只是在开玩笑,笑着问:“你难道摸到过?”

哪吒看向玻璃,反光里敖丙的眼笑到弯起,蓝色的眼眸明亮,正认真看着一只鬃狮蜥。而哪吒的眼神从敖丙的额头向下,越过漂亮的水一样的眼睛,在睫毛处停留,滑过鼻梁,哪吒视线舔过敖丙微张的嘴唇,最后落在下巴,像隔着玻璃,去抚摸一条龙。

“摸过的……”哪吒语气怅惘。

 

 

敖丙太渴了,他在玻璃里看到哪吒的眼睛,于是太多的火烧到他身上,空调的凉气也压不下去。他的嘴唇起了皮,敖丙试图把那块皮用舌头舔平,或用牙齿咬掉,但失败了。

他需要水。

离开爬宠区,敖丙径直走进一旁的KKV说要买水喝。他眼神慌乱地咬扁了瓶口,半瓶冰水下肚,才喘息着吐出一口气来。

敖丙在货架里寻找黑色的高马尾,看到哪吒神色如常地拿起架子上一个粉色猪的杯子,他便也在商店里闲逛起来。

一个展示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粉色草莓主题,一群三丽鸥的角色或站或坐。

“三丽鸥……”敖丙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李三藕……三丽藕……”

他拿起一个三丽鸥盲盒,偷偷笑了半天。

虽然哪吒在另一个货架旁,但耳朵过于灵敏的神仙正在满脸黑线,他到底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名。昨天在火车上,那一群人就笑了半天。

哪吒走到了敖丙旁边,“你喜欢什么,我猜盲盒很准。”

敖丙指向骑着草莓扫帚的库洛米,哪吒帮他拿了个。结账拆盒,果然是库洛米。

“李三藕,你很厉害啊!”

哪吒一便嘴角控制不住勾起,一边抬手捂住眼睛,这个破名字……他什么时候能听到敖丙的声音呼唤他真正的名字。

 

 

葡萄井的空调坏了,只有几个电扇开足马力在吹,摇头晃脑,风叶不停。

燥热的风呜呜地在店里搅动,吹得各处哗啦啦作响,但是温度难减。店里的人几乎全是要打包外带的,敖丙想着吃快点也还能忍,就坐下来。

两碗红糖凉糕端上来,凉、嫩、滑,加上红糖的甜味,冰凉凉溜到胃部。敖丙低下头去,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天气还是热,他脖子上出了细密的汗,一些蓝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皮肤上。哪吒看到在蓝色的发与白色的领口之间,敖丙的脖子像一截月光。

忽地,皮筋断开,敖丙扎起的头发全部散落,更有一部分向着碗内滑去。敖丙慌忙伸手去拦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

“我帮你。”哪吒伸手撩起敖丙的头发,把它们向耳后梳去,指尖轻轻扫过敖丙的脸颊与耳廓。

“你把皮筋借我就好。”

“没有皮筋,是头绳。”

哪吒干脆起身,站到敖丙身后,手指把蓝色略长的头发拢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由下而上,哪吒指腹滑过敖丙的皮肤,汗水湿而腻地吸着发丝,也扒着哪吒的手指。

敖丙后脖颈的皮肤一片颤栗,他不由得咬紧了铁皮的勺子。

哪吒的手指缓缓穿过敖丙的长发,顺在一起,又变出来一根红色的丝带,红色的绸子一圈又一圈捆紧蓝色的长发,最后系上一个紧紧的结。

“非常好看。”哪吒不知道是夸敖丙还是夸自己的手艺。

敖丙快在勺子上咬出一个牙印,道谢的声音沿着勺子传出来。

 

 

下午敖丙本计划去看个展,网络票已售罄,哪吒说可以现场碰碰运气。

“竟然正好有两张票!”敖丙惊喜地向哪吒挥了挥手里的票。

可惜展品不错,策展很烂。

敖丙走几步就要吐槽两句展馆里的动线规划,“这里应该接下一部分的开始啊,为什么会绕回去!”

“展品说‘看看我’,策展人说‘不,你不想’。”

要么吐槽灯光,“挺好的,这阴影打的,比化妆师还厉害。”

哪吒根本没注意到到底烂不烂,他在旁边笑个不停。

看完展出来,敖丙蹙起眉毛,“他们应该去虎门的海战博物馆进修一下。”

“那个很好?”

“体验非常棒,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你是邀请我去旅游吗?”

敖丙正在游客意见簿上大写特写,他闻言笑着抬头看哪吒:“也可以啊。”

旁边的展厅是三泯江摄影展。

山脉起伏、水流奔腾、竹林如海,沙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白鹭掠过江面,轮船航行。高架上则疾驰一辆复兴号的高铁,高铁穿过重重山脉最后跃向平原。

拐过廊柱,他们走进下一个房间,这里没有大画幅的自然风光。

拍人,聚在一处谈笑的船工,行船中的轮机长,举着一尾小鱼的钓鱼佬,一个人拿着竹竿与渔网下水扳鱼。

拍动物,白鹭、绿头鸭在水面上,电动车上一只熟睡的土狗。

拍物,菜市场上码放的桃子、龙眼、莴笋和白菜。

敖丙在打鱼的照片前站住。

“请问敖丙专家,这个展怎么样?”

“很好啊。”敖丙笑着回应,他的眼神仿佛飘进江水里,“很美的地方”

哪吒没有看向照片,而是定定地注视敖丙,轻声说:“三泯江,一直非常美丽。”

 

 

他们晚饭直接去小吃街。

敖丙买到一份合口味的汤圆,他眼睛亮起来,直接盛起一个,递到哪吒嘴边。“尝一下,很好吃。”

哪吒愣了下,把小汤圆吃进嘴里,咬下去,肉味和奇怪的味道在他口中炸开。但是在敖丙期待的眼神中,哪吒还是咽了下去。

哪吒注视敖丙海水一样的眼睛,在星空下,吞下一个夏日里的蓝色梦境。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哪吒回答的含混不清。

“嗯?”

“你喂的东西都好吃。”

“那还是不好吃,你是不吃折耳根吗?”

哪吒痛苦地点了点头,折耳根肉馅,这是什么人间折磨……他还是跟不上敖丙的口味……

敖丙去等烤苕皮,哪吒买了一堆钵钵鸡回来,递给敖丙让他拿了一串。

一串藕片刚拿到手里,烤苕皮也好了。敖丙一手一串,吃了口烤苕皮,辣椒辣得他立刻张大了嘴巴吸气。

一个方形的凉凉的东西就在这时塞进他嘴里。哪吒晃了下手中的包装盒,是方块形的雪糕,雀巢八次方,一盒里面好几个,巧克力的外皮,白色的内里。

敖丙的嘴唇同时感受到冰与火,冰凉的雪糕,与,哪吒的手指。他被辣得太厉害,咬住了雪糕的外皮,冰留下了,火离开了。

敖丙便觉得他的嘴巴好像也没有那么痛,再挨着一些热热的东西也没关系。

他把那块雪糕咬碎吞下,本可以把手上的两串合并到一个手上,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抬眼看向哪吒。看到头顶的灯光下蛾子与飞虫不停地飞来撞去,本就暗的光乱乱地带着影子在哪吒脸上闪烁,俊美又张扬的眉眼时隐时现。

“还有吗?”敖丙最后这样问。

哪吒于是又喂给他一个。“还有四个,那边买的。”

辣椒带来的痛觉被压下去了,敖丙并没有说,他只是缓慢地咬下去。这次没有整个吞入,而是只咬掉一半,于是他坚硬的牙齿剐蹭过哪吒的指甲,柔软的嘴唇摩挲过哪吒的拇指和食指,他将哪吒的手指小小地吞入口中,又离开。

他很快把这半块咽下,再次咬住哪吒的手指,这次他伸出舌头,把剩下的半块卷入口中。于是他的舌头舔过了哪吒的指腹,向关节处,再带回来。

哪吒的手竟然不稳,拇指在敖丙的下嘴唇按着扯了下,留下一小片白色的雪糕渣子。

敖丙穿过夏日的热气,自昏黄的灯光下,望向哪吒,舔过唇边由哪吒留下的、雪糕的、白色的印记。

 

 

Notes:

哪吒,你真能忍

Chapter 15: 点菜

Summary:

“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Notes:

更新了下后半截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砰!

他们头顶的灯炸开了。

不是单纯的熄灭,而是爆开!玻璃碎片往四处飞溅。

骤然的黑暗降临,敖丙被拉入一个怀抱中。玻璃碎片一点也没有落到他们身上,只是夏日更热了,炎炎地蒸腾在敖丙的脸上。他的感官在某刻被封住了,并非什么都感知不到,而是世界远去了,他的五感被填满,只能容下一样东西,一个人。

炽热的怀抱几乎紧到敖丙不能呼吸,夏天太热,他的皮肤被烫得发紧。

与滚烫的触觉不同,他嗅到一股莲花的味道,清香邈远,像哪吒行宫的莲花池,更像他几天前荒唐的梦境。

在清淡的嗅觉旁,他又被呼吸的声音吸引,急而重,之后是咚咚的鼓一样的声音,是心跳、他正紧紧依贴着另一个人的胸口,于是他的胸膛被另一股心跳占满了,另一颗心脏正扯着他全身的血管一起跳动。

其它摊位的灯光漫过来,适应黑暗后,他看到哪吒的下巴和脖颈,以及颈侧的一颗痣。

触觉、嗅觉、听觉、视觉,只差味觉,敖丙现在好想知道眼前这颗痣是什么味道的。他甚至张开嘴巴了,舌头几乎舔上去。

“敖丙……”

敖丙听到沙哑压抑的声音。

忽地,敖丙察觉到火焰,还有一团虹色的光,他奇异地只看到那团虹色的光。有一瞬间,世界又回来,天空落下无数星星的碎屑,它们在空中闪亮。而后一朵朵赤色的火焰种进他的身体里,开花。敖丙费力地从哪吒身上找回一点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他悲哀地发现他的身体软且麻,像在开花——

——是,莲花,赤色的莲花。

“哪——”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就此生长,递到他的齿间。敖丙猛地一惊,把那个名字咽回去,推开了“李三藕”,慌乱地道歉并逃离:“对不起,我要去趟卫生间。”

 

 

敖丙冲进隔间,把自己关进去。

他在做什么?

他恍然察觉,他们才认识三天,甚至不够三个整天。

而他刚刚怎么会认为,“李三藕”是哪吒?他疯了吗?他知道李三藕长得和哪吒的神像很像,那与梦里那个哪吒比呢?

他一直不敢去回忆自己荒唐靡乱的梦境,现在他必须翻出来,看到混天绫之后的笑容,莲花之上燃烧的欲望……

他背靠着隔间的门,双手按在了脸上,大口地喘气。黑暗里,哪吒的面庞与“李三藕”的面庞叠在一起,他甚至找不到差别。是他对梦境的记忆变了样,还是他们本就长一个模样?

嗡——

嗡——

嗡——

敖丙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显示他在没有运动的情况下,心跳超过100已经持续了十分钟。

李三藕……

这名字几乎把谜底写在谜面上,陈塘关总兵李靖第三子,莲藕化身。

可敖丙经历的教育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真的有神仙吗?就算真的有,为什么哪吒先是跑到他的梦里,现在又直接来到他面前?

哪吒的颈侧有痣吗,他实在想不起来,但是他清晰地记得哪吒胸口有一道狰狞的疤。敖丙拿出手机发消息:[我拉肚子,你先回去吧。]

[要去医院吗,或者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

聊天框最顶端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敖丙才收到一个[好]。

敖丙待了一会儿才离开卫生间,打车回住的地方。

他没有抬头,便也没看到路边树冠里站着身着红衣的哪吒。

 

 

回到酒店,敖丙把库洛米的盲盒和门票放在床头。

他躺下来,手抖个不停。点开“李三藕”的头像,一个俊美过分的自拍照。点进去之后,朋友圈的首图是站在哪吒行宫的山上俯拍的三泯江。敖丙把界面划回来,点开备注,写上了——

哪吒

敖丙:[你明天有空吗?]

哪吒:[当然有]

敖丙:[你可以来我工作的地方吗?哪吒行宫。]

哪吒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他:[好啊,几点?]

敖丙:[四点以后就行,我五点下班。]

哪吒:[你这是想让我接你下班?]

敖丙的语句越来越强硬:[是,我想你骑摩托接我。]

哪吒:[你就不怕我没有摩托?]

敖丙:[你不是富二代吗?]

哪吒:[我是富二代不是神仙,你一许愿我就有摩托了。]

敖丙:[我许愿,你就有]

哪吒:[?]

哪吒:[虽然我确实有。]

哪吒:[明天去接你下班。]

敖丙躺在床上,于一整片寂静的黑暗中,梦中听到的句子勾起他的心脏——“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敖丙盯着莲花池看,清透的池水中,一尾红白相间的鲤鱼游动,戏于莲叶间,在盛放的胭脂色莲花下停留,一个摆尾,藏到水底去了。

他昨晚睡得不好。虽然手表的睡眠记录显示他睡了个好觉,但敖丙醒来时却莫名的烦躁,好像少了什么。

起床后他翻了自己的行李,从哪吒行宫大殿里带回的红纱找不到了,之前哪吒送他的手链他第二天也找不到了。倒是他昨晚上睡觉时没有解头发,那根红色的发带还松松垮垮地待在头发上,红色的绸缎和蓝色的发丝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他扯了很久才弄下来。

细长绸带上有漂亮的金色火焰和莲花纹路,敖丙的指腹缓慢擦过上面的纹样,慢吞吞地将它缠上手腕,一圈又一圈,贴着脉搏,指尖拉紧,牙齿咬住一端打上了结。他心里空落落的地方于是被填上了一小部分,很小一部分。

他在莲花池旁摩挲自己的手腕,抚过红色的绸缎,想从那上面摸出另一个人的温度来。

“早啊,敖丙。管理处有鱼食,你想喂鱼可以去拿。”哪吒行宫的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怀里抱着一堆报纸。

敖丙应了下,接过来,有这几天的报纸,还有些旧报纸。他们倒不是为了看,只是报纸做什么都比较方便,清理、包裹、垫东西。他随便翻看了一下:

“国家文物局在美国纽约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接收其向我国返还的41件文物艺术品……”

“英魂归家公益活动已为数百位烈士找到亲人……”

“重庆高温天数破纪录……”

他们的一个瘸腿箱子终于有合适的东西可垫,敖丙把报纸折了折塞到下面。

敖丙走进大殿,高台上的哪吒神像不露喜悲,他的视线落在那张木胎的面庞上,眼前蓦地浮现一张笑容肆意的脸,飞扬的眉眼笑到弯起。他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看到有人来往,又赶紧把笑容压下去。

太难了,他根本压不住嘴角,敖丙只好低头不和人对视,不然就会被发现他总对着神像笑得一脸奇怪。

他们根本就是一样,敖丙对自己说。他需要一点证据,一点更实际的证据。

敖丙听到同门闲聊,提及了一些哪吒的传说。

“……杀来杀去的,哪吒脾气太差了。”

敖丙冷不丁插了一句:“哪吒脾气很好。”

刚刚吐槽哪吒的师兄不服:“他脾气好?他脾气好没人脾气差了。龙王三太子都被抽筋扒皮了,杀神欸。”

“和你聊现实呢,别扯神话!”陈罗试着把话题扯回来。

敖丙清俊的面庞忽地燃上了几分薄怒,嘴角抿直,冰蓝的眼眸凉凉地扫了那位师兄一眼。对方摆了下手:“抱歉,神话版本比较多,算我乱说。”

敖丙没再吭声,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云朵的影子又落在庭院中。

敖丙不可避免地在皮肤上读到过往的记忆,一次触摸,一个拥抱和一个吻。他拿工具的手顿了下,哪吒不会——能感知到他对雕像做什么吧?

他曾抚摸过哪吒木胎造像的手、臂与面颊,曾被诱惑一样吹过造像的耳侧。

 

 

丝丝缕缕的热气一瞬间裹住了敖丙……

这工作干不下去了……

敖丙跑去洗脸,冰凉的水浸泡他滚烫的呼吸。他打开手机,哪吒却一上午都没有发消息过来。他有点失望,只能自己发了一条定位过去。

[哪吒行宫这几天都不对游客开放,你从这个入口进来,我打好招呼了。]

 

 

哪吒停住了扯狗玩具的手,拿出手机匆忙回复:[好,我早点来。]

身形漂亮的细狗趴在哪吒面前,摇摇尾巴,吠了两声。哪吒却不理他,手速飞快发了很多条消息给敖丙,说天很蓝,又说水很清,又说他想带敖丙去吃火锅。

“中壇元帅。”细狗口吐人言,少年音有点委屈。

哪吒向着哮天犬摆手,头都没抬。

白色的细狗只好甩着大号鸭子扑到了杨戬身上。二郎真君扯过玩具,一把攥住哮天犬的嘴筒子,俊朗的脸上凝了霜,他眯了下眼。

哮天犬不情不愿地化成人形,向真君拱手行礼。

“你和哪吒从昨天半夜玩到现在,今日功课可有修习?”

少年模样的神仙气势低下去。

“今日免了。”

“嘿嘿,谢谢主人,那你要陪我玩吗!”

“你不是在和哪吒玩?”

“我还是喜欢和主人玩。”

忽地,一道身影落在殿里。“二郎真君!”哪吒难得正经喊了声。他的衣服变成了凡间模样,头发束成了马尾。哪吒莫名恭敬地拱手:“二郎真君,我这身打扮如何?”

杨戬:“滚。”

 

 

下午趁着休息,敖丙去找哪吒行宫的道长解签。既然哪吒是神仙,也许他该求助一下玄学?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接待了敖丙,道长接过签,上下打量敖丙好几眼,眉头打成死结。

“你负责维修雕像还是外围工作?”

“我负责修。”

道长的眉头依然紧皱,“你——”道长刚开口,却突感如芒在背,他脸色唰地白了,小心翼翼抬头向外看去。

房间外,一个长相俊美到艳丽的青年立于阳光中,漫不经心地瞥了道长一眼。道长额头冷汗涔涔,手里的签差点掉下,他语气带上敬畏,甚至有些发抖:“不好意思,这个签……贫道解不了,您的缘分自有别人定。至于您的命,无定数,不在天。”

敖丙有点遗憾,还想问点什么。

“敖丙。”哪吒叫了敖丙一下,他插着兜走进来,步子随意。

“你怎么逛到这里来了?这才三点。”

“在家闲得没事干。”他靠近敖丙,“你解签吗?”

敖丙慌乱地把签推远,“没什么,解不出来,我们走吧。”

哪吒抬眸,视线慢悠悠从敖丙身上落到对面。

“贫……贫道好像突然不识字了,看不懂,哈哈,什么都看不懂……”道长擦着汗。

敖丙向着道长略微躬身:“还是谢过道长。”

那位道长疯狂地摇头和摆手,身上都被汗湿透了,抗拒他们的礼貌。“不敢当!不敢当!”

敖丙和哪吒离开,在他们背后,哪吒行宫的当家人颤巍巍朝他们躬身拱手。

“你想喝奶茶吗?”哪吒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敖丙身上。

 

 

Notes:

原定下章才认出来,结果掏出键盘第一句就是哪吒把人灯给炸了。
好崩溃,每天剧情都不按大纲走。

更新了下后半截

//这个文还有很长,目前大概到一半。我预计写30章出头吧。
//已经写到15章了,还是温馨提醒一下,后面会有虐,两个人没有误会,但是会有虐,其实我每章都在埋刀,只是还没有揭露出来。
//放心是超级he,所有伏笔都会收回的。

Chapter 16: 观众

Summary:

人生处处是观众啊,哪吒。
更了后半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没心思工作。

只是他上周病了好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再请假。他把哪吒安置到旁边休息的房间里。

“这边空调足一些,今天气温太高了。”敖丙从冰柜里找了根雪糕给他。

哪吒接过来,“昨天的雪糕好吃吗?”

“我要回去工作。”敖丙这样回答,语气生硬。

“你们工作可以旁观吗,我想学习一下。”哪吒看着他,眼神掠过敖丙的锁骨。

空调的轰鸣声暂停了一阵,于是敖丙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哪吒撕开包装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不像是在剥开塑料包装,更像是剥开了别的什么,比如衣服。敖丙转过身去,后背被空调吹到发凉,又被盯得发烫,凉和热拌在一起,细小的颤栗从尾椎一节节爬上来。

“我要回去工作。”他又重复了一遍。

敖丙没能打开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几个人走进来拿水和雪糕。敖丙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哪吒的眼神被他关在门后。

 

 

盯着哪吒木胎神像的脸也不是个好主意。

敖丙第一次失去自己的责任心,想跑到别的地方待着去。他总觉得雕像在盯着自己,但是哪吒现在在另外的房间里,纯属他心虚。

陈罗蹲到了找东西的敖丙旁边,师姐的八卦魂熊熊燃烧,“休息室里的是你男朋友吗?长得挺帅。前天严教授还在问,什么样的人能让你魂不守舍的。”

敖丙动作停了下,他的头发垂下来,“不是。我们刚认识四天。”

“四天?!”她拍了拍敖丙的肩膀,提醒道:“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敖丙掏出手机给木造像拍照,作为工作记录。

而哪吒遮住塑像出现在敖丙的镜头里,笑容明亮,向他眨了下眼睛。“你之前不愿意比,可现在我和这个雕像都在你面前,哪个好看?”

敖丙的镜头只够展示哪吒的脸,什么神像,什么大殿,都被遮了干净,只有哪吒。艳丽与凌厉同时出现在一张面庞上,炎热的火烧云落在这里,漂亮到嚣张。敖丙手抖了下,连拍了七八张。

“你长得好看。”这次敖丙轻易得出答案,忍不住笑。

哪吒越过了手机,直接凑到敖丙面前。他略微低头,阴影和光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滑过,额前的碎发被散下来,上扬的眉毛下,暗红色的眼睛快把敖丙抓走。他笑起来:“我记得你说,神像的美在另一个层面。”

“那你去问其他人。”

“我不想问其他人,我只要你的答案。”

“你好看,哪个层面都是你好看。”敖丙喃喃地说,他的视线在哪吒脸上逡巡,被赤红的双眸抓住,可又沿着笔挺的鼻梁溜走,最后降落在血一样鲜红的唇瓣上,被这里的笑容套牢。过于近的炎热让敖丙舔了下嘴唇。

永远八卦在线的陈罗拽住了准备下班的老师,抬了下下巴。

 

 

他们一同走到山下,穿过幽绿的树木,迈下石阶,聒噪的蝉鸣和热浪一起涌来。

哪吒今天戴了耳钉,右侧是细长的一个链子配了两个耳骨钉,靠近敖丙的这侧却只有一个干净的蓝宝石,像海水一样,细碎的闪着光。

“你把我给你的发绳系手腕上了?”

敖丙后知后觉,他完全忘记了这条绸带的存在,就这么戴着它招摇过市。“挺好看的……我不会用发带,就系手上了。”

“别解了。嗯,防蚊虫……”哪吒拦住敖丙的动作,给混天绫编了个不存在的功效。

敖丙疑惑地抬起手腕,仔细闻了一下,“是泡过草药吗?有点像莲花的味道。”下一秒,那点清远的香气重了几分,从四面八方而来,甚至充斥山野。

 

 

哪吒要去停车场骑车过来。敖丙坐在一个路边的高台子上等,脚甚至碰不到地。

蝉鸣吵得人脑仁疼,湿热的空气腻腻地黏着。敖丙坐在树荫里,但热气无处不在,刚刚几步路他就又出了汗,细软的额发趴在脸上。

夏日黑得晚,明亮的天光从碧绿的叶子间漏下来,倏尔一只光的蝴蝶降落,吻在敖丙的眼睛上又飞走,留下一闪而过的蓝色幻彩。

敖丙低头回了几条消息,嫌脸上的头发太烦,便扯下了扎头发的皮筋,咬在嘴里,蓝色的头发如水般流下,与炎热的夏格格不入。他的手指穿过发丝,慢悠悠地将这些流水拢起,聚在脑后。忽地起了风,摇碎更多的光在他身上,纷乱的光斑流过他俊秀的面庞,沿着微张的嘴唇流到颈部与锁骨去。敖丙在光的舞蹈中扎起了头发。

而风声、树叶声、蝉鸣声,一瞬间空下来。

哪吒出现在台下,双手撑在敖丙的两侧,身体微微前倾,由下而上看着他。那张脸近得过分,夏日的火终于显形了。敖丙吞下一口滚烫的呼吸,又微颤着呼出来,没有躲。他突然发现,哪吒耳钉的颜色像自己的眼睛,一片蔚蓝的海水。

哪吒站得低,他一点点靠近,鼻尖几乎与敖丙碰到一起。他一丝也没有掩饰自己,炽热的眼神燎过敖丙颤动的眼睛,又烙在嘴唇上。

“我刚刚看到一只蚊子停在你脸上。”

但是你送的发带不是可以防蚊虫吗。敖丙却没有纠正哪吒前后话语的矛盾之处。他只看到哪吒的嘴唇一张一合,舌头比嘴唇还要红。

“在哪?”敖丙问。他向下看去,缠在哪吒的眼神里。他们离得太近,交叠纠缠的呼吸被剧烈起伏的胸膛点起了黏腻的焰火。

“这里。”哪吒伸手捧住敖丙的脸庞,拇指压在嘴唇上,向他靠近。

 

 

“拿抓你今天还要得耶,两个男的在你这儿亲嘴。”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旁边响起,一个摇着扇子的婆婆乐呵呵看着他们,“以前没见过哈,我也没见过。”

没亲到敖丙的哪吒现在很想砸了自己的行宫。

敖丙尴尬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抬头一瞥,看到不远处,他的师姐正拉着老师看他们,还捂嘴偷笑。敖丙开始研究脚趾挖地宫的可能性。

哪吒拉着敖丙的手让敖丙跳下来,向路对面看去,树荫里,一个穿深蓝色道袍的道士面色疼痛地路过,发髻都乱了,满脸写着“夭寿”。

而哪吒抬头,在他们头顶,对凡人隐去身形的杨戬牵着狗飘在半空,眉眼冷峻,可嘴角压不住笑。

“你来干嘛?”哪吒传音问。

“路过,遛狗。”

 

 

哪吒拽着敖丙去摩托上。

风火轮变出来的摩托造型流畅而张扬,红色的车身,黑色的花纹像火焰的余烬。

风自他们身旁掠过,可炎夏不减威力,燥热无处不在。敖丙倒是觉得头盔里面挺凉快,一点也不捂得慌。

公交车和汽车都被哪吒超过去。敖丙本来只拽着哪吒的衣服,现在只能抱住了哪吒的腰。在摩托漂移过弯时,敖丙笑出声来。

“你小心被交警抓!”

“放心,他们看不到。”

“看不到?”

“抓不到!”哪吒解释,他加速,摩托车轰鸣一声又窜出去。

高速的风压在身体上,衣服被吹起,他们从高楼的影子里穿出去,进入夕阳的世界。敖丙的笑声被风卷进哪吒的耳朵。

“你刚刚是不是闯红灯了!”一个红色的灯一闪而过,敖丙扯着嗓子问。

“没有!”哪吒满不在意,继续加速,反正摄像头拍不到他们。

三泯江上洒满金红色的光的碎片,被火烧一样的光抱个满怀,像满江橘子味儿的汽水。路边掠过芳香的栀子花,流过满地的各色绣球,风火轮摩托速度慢下来。

敖丙看到路边的花,“可惜已经七月了,四五月的时候北京路边有很多月季,一路上全是花,隔离带上的月季最漂亮,我每次坐车路过都在想,只能隔玻璃看好可惜,如果我骑摩托路过就好了。”

“明年春天我陪你看。”哪吒干脆地应道。

 

 

夕阳向山的另一端落下。

凉气终于来了,从火锅店的空调里。

敖丙在手机上点了几个菜,装作很不经意地开口:“之前聊天,我和你讲我在北大的考古文博,你只说你家里有钱,也没和我说过你在哪里上学。”他抬头看向对面。

哪吒迅速把国内各大名校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吞吞吐吐:“清华……”

“你竟然也在北京读书?哪个专业的,我有好多高中同学在清华,说不定有和你一个系的。”敖丙故意问。

哪吒:“……”

“胎教肄业”的李哪吒开始心虚,现代教育他一年没读过。论古代教育,他三岁就和敖丙出门干翻世界了。

“就是那种给钱就能上的专业。”哪吒咬牙说,“我家也有点人脉。”

好在敖丙没有继续追问,他点点头,玩起自己手腕上捆着的发带,手指绕在蝴蝶结的尾部,在白皙的食指上缠绕红色的绸缎。让手指被捆住,又离开。

敖丙基本能确定了,他还需要验证最后一点,正思索着,他的手突然被拉住。

哪吒扯过敖丙的手指,拇指扣住敖丙的指节,指腹向前滑动又收回,之后他把刚上的柠檬茶塞进敖丙手里。玻璃杯入手冰凉,冷冷的似乎能把所有心思都冻上。

敖丙疑惑地看向对面,却看到哪吒缓慢地将眼神从手挪到了他脸上,殷红的嘴角露出一点舌尖,从虎牙舔回去。敖丙撤走目光,吞咽下一大口酸甜的柠檬茶,吸管口被他一下咬扁。

牛肉丸上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聊最近的电影。敖丙主动拿起盘子,一骨碌下了好几个在牛油锅里,红油溅起,在哪吒白色的上衣上留下一片油渍。敖丙匆忙道歉,拿了纸擦,又问烫没烫到,最后还是来到他最终的目的。

“你把衣服脱了吧,”敖丙赶紧补上后半句,“我包里有多余的衣服,这两天太热,我想工作的时候可以换,但没用上。”

哪吒:“你能帮我拿——”

敖丙:“我帮你拿——”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哪吒挑眉示意敖丙先说。

“我帮你拿脱下来的衣服。”敖丙这样说,视线落在别处。

 

 

火锅店的卫生间狭小逼仄,点着昏黄的光。敖丙把门锁上后,便只能和哪吒挨在一起,后背炽热的温度根本无法忽视。

敖丙面向门,背向哪吒,而哪吒在他身后。哪吒很干脆地把现在的衣服扯了下来,从后面递给敖丙。敖丙看到哪吒劲瘦却有力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伸过来,肌肉漂亮,修长的手指间抓着件团成一坨的衣服。

哪吒在敖丙背后轻笑了下,也不等敖丙接,直接松手让衣服掉下来。带着体温的白色上衣落在敖丙的怀里。卫生间的窗户留了一个缝隙通风,燥热的夏便从窗户溜进来,劈头盖脸罩在他们头上,几辆汽车从窗外开过,留下发动机的声音。

“衣服呢?”哪吒问,就挨着敖丙,声音落在发顶。

一些炽热的气息挤进敖丙背上的神经。哪吒现在上半身是光着的,敖丙意识到这点,这让他口干舌燥。他还是转过身来,却在逼仄的空间里差点撞到哪吒的身上。敖丙退到背靠门板。哪吒却向敖丙伸出手,靠近——他停下来,拿走了衣服。

昏黄的灯光太暗了,照得各处没有光而只有影子,哪吒慢悠悠地抖开敖丙的衣服,肌肉在光下更加立体,胸膛宽实,腰侧收紧,肌肉分明却不夸张,漂亮的线条像石刻。敖丙的眼神离不开,但他还是去寻找他的目标。

在梦里,哪吒的胸口有道狰狞的疤……

 

 

哪吒原本挺满意的,他身材那么好,给敖丙看看更好。

但是敖丙的眼神原本滚烫又紧张地拂过,却在落到他胸前后,渐渐冷了下去。

“你的衣服有点小。”哪吒说。

敖丙神情恍惚地嗯了一声,“你比我高那么多……凑合一下,先吃饭吧。”他几乎是飘出去。

 

 

敖丙之后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哪吒问了,但敖丙只说有点问题要思考。

晚饭后,敖丙拒绝了哪吒送他回去的邀请,“我坐公交。”

“车站离这里很远。”

“打车也行。”

敖丙一边走一边打开滴滴,因为没看路,不小心踩到东西,往哪吒那边跌了一下。哪吒顺势抱住了他。

一直失神的敖丙在哪吒怀里又活过来,他飘游在外的神思回到身体里,艰难地叹了口气。风沙啦啦地吹起,敖丙的思绪被卷进迷惑的漩涡。可另一边的心跳是如此热烈,让他只能把心思落在这里。

敖丙知道,他再不离开就再也离不开了。他叹了口气,声音发闷:“你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我不想松开,我喜欢你。”哪吒抱得更紧了,这次他一点也不想放手。

敖丙迟迟没有回应。

“难道你喜欢别人?还是我不够好?”哪吒醋意翻滚,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他该把敖丙盯紧一点。

“是……也不算是。不是你不好,你很好很好,我要……我要想一下。”

抵达的司机在他们旁边滴了一下,敖丙冲上了车。

 

 

朵朵祥云中,一团巨大的火焰砸在地上,一大片精心养护的莲花池被火燎了干净。

云楼宫各处响彻哪吒愤怒且不可置信的声音:“敖丙到底喜欢谁啊!”

Notes:

本来给他哪吒安排的在商场里明亮巨大的卫生间换衣服,但显然被写成逼仄小房间了,然后哪吒疯狂……以及我也没想写飙车,每天脑子里冒出奇怪的细节。
下章就彻底掉马了。
来押注,是哪吒先忍不住还是敖丙先确认身份。
然后哪吒胸口的疤,他平时都藏着,但是一激动就露出来了。比如做爱的时候……但是脱衣服的时候没有,敖丙就很迷茫。

Chapter 17: 哪吒

Summary:

一个并不按预想发展的掉马
*已修文

Notes:

请听消愁。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糟咯!”

太乙手中的扑克牌散落一地,他差点摔到沙发下,“哪吒咋个放火把云楼宫烧了!”

他感知到之前布下的法阵被猛烈的三昧真火烧过,完全崩碎。太乙真人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脚下生风向天上飞去。

一起打牌的李靖和殷夫人也匆忙赶上。

“吒儿难道入魔了?!”殷夫人声音略带颤抖。

李靖飞到太乙真人身边,皱眉问:“哪吒自成圣后,再未显露魔气,上次心魔劫也才未过去多久,怎么会突然入魔。”

“哎呀,寻常神仙要么直接过了心魔劫,要是几次都过不去,要么被心魔反噬而死,要么被天雷劈成灰。哪吒捱了三千多年的心魔,隔个几十年就挨雷劈一回,谁晓得他怎么捱过来的。就怕他万一像第一次一样入魔咯,我才布了阵法嘛。

“当年哪吒头一回过心魔劫,直接入魔,乾坤圈也压不住,方圆几十里都被他烧成焦土。那么多神神人人都制不住他,最后还是杨戬把他拖三泯江里面去,他才恢复清醒。”

“虽然天雷拿哪吒没办法,但是他那个心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哎呀——自从灵珠碎在他手里,这娃就生了心魔,如果不是他悟道成圣的时候真的找到了敖丙的魂魄,我都要怀疑他疯球了。”

殷夫人担忧地插话:“可敖丙已经转世成人,吒儿怎么还心魔难消。”

“对啊,敖丙已经活过来了。”太乙真人也疑惑地皱起眉。

李靖飞得更快了些:“我叫了金吒木吒回来,我们先去看下情况。”

 

 

一行人飞至云楼宫,见遍地火焰烧过的痕迹,莲池已被焚至干涸,哪吒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朵莲花,神色如常,就是嘟着嘴,捏着花茎转来转去地看,花朵随着他的动作变成无数颜色,从赤红、烟紫到碧青。

三位长辈松了口气,脚步也慢下来,缓缓飞行。

哪吒感知到气息,让手中的莲花化回神力,疑惑地起身询问:“怎么了?”

三位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殷夫人上前一步,“吒儿啊,你怎么没在人间陪敖丙?”

哪吒飞起的长发都落下去一厘米,低声道:“他有自己的生活……”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召出风火轮,“我去沿领海线转一圈。还是分身留在天庭,公务照旧。”

“有什么大事吗,还要你亲自去看?”

“无事,心情烦闷。”哪吒扔下一句,告别母亲,飞身出去。风火轮在云间拖出一道火焰的裂痕。

 

 

哪吒飞到海南附近散心,立于城市、沙滩与海洋之上。他赤红的眼眸自天上望人间,看天平海阔、繁华世间。漫天的星星在夜空与海面上同时闪烁,高低错落的建筑与霓虹灯描过弯折的海岸线。而远处的海上,船只点亮灯光,正照破黑夜。

忽地,哪吒平静的双眸抬起,火焰样射向远方,千公里外的场景在他眼中展开。

哪吒表情并未改变,他收回眼神,继续看广场上喧闹的人群,一杆长枪于他身边的虚空中浮现,而后消失。

哪吒静静欣赏完广场上的演唱,《Golden Hour》的尾调消散于繁闹的夜晚。他轻笑一声,同样从半空中消失。

 

 

海面上,狂风四起,巨浪滔天。

此时正是夜晚,一艘船点着灯,在浓黑的巨浪中颠簸,而周围的海水正变成深渊巨口,露出墨蓝的牙,要将这艘船一口吞下。狂暴的水砸在船上,砸透金属的板子,舱室内几个人瑟缩着聚在一起,脸色煞白,已经放弃抵抗,发了一堆求救信号出去,双手合十,开始漫天求神求佛。

噌!

一杆火尖枪破浪而来,直直插入一只庞然的海兽,腥臭的血肉瞬间爆开,炸得各处都是,死亡降临。而船上的人才刚念到“中壇元帅大天尊”。

哪吒心情不好也懒得挡,抱着胳膊立在半空,任由鲜红的血液浇到他身上,一身赤红地立于波涛汹涌之间。

尸体四散,正有鱼群前来分食,忽地一团火燃了起来,将海妖的尸身烧得干净,灵魂也烧净,只留一丝微弱的魂魄投入天地。

哪吒满身鲜血,心中烦闷更加无处可去。

海上,船只已被无情的海浪毁了发动机,依然在海洋中苦苦挣扎。哪吒垂眸看了他们一眼,求救的信号被递到更远方。

远处,一艘海警船向这边高速航行,亮着灯从黑暗中破来,他们接到了信号,正冲向破损的船只。

哪吒坐于半空,右膝屈起,右臂随意置于膝上。

他脚下,巨浪在他的注视下渐平,温和地流动,轻柔地翻滚,倒映满是星星的天。他坐在这里,直到朝日升起。鲜血在他身上干透,一身赤红的哪吒拿出手机,算了下敖丙平常起床的时间,准备发消息过去。

敖丙的信息却先一步到来:[我想见你]

哪吒肃杀又冷冽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瞬间一道海水浇在身上,洗去所有血污,三昧真火烧过,什么脏臭都被燃了干净。

整洁清爽的哪吒幻化出一身时尚的打扮,往虹城飞去。

 

 

敖丙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他一口气试了好多东西,什么α波、β波、δ波,睡前冥想,但都不起作用。直到一点多,他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头发散开,水草样和枕头缠在一起。

为什么会没有疤?

敖丙怀疑自己在发疯。

敖丙扯开了手上的发带,握在手里,终于陷入睡眠。他做了个混乱的梦,“李三藕”、梦境中的哪吒、哪吒塑像在他面前不停地路过,直至旋成一个漩涡。他伸手想要触摸,却突然被滂沱的雨挡住了去路。

敖丙焦急起来,他开始奔跑,远方的三个身影重叠又分开,可都在远离他,只剩下大雨。

他发现自己正在江面上狂奔,江水将他向上托起,而后他看到更多的哪吒,塑像,画像,动画,他们统统化为一体,变成一颗赤红的珠子,魔丸在他眼中变成一个枯坐在江畔的人。敖丙看清了那人的脸,他突然浑身被疼痛切过,雨水正变成黑色的鸟,悲鸣着穿过他。

敖丙挣扎着从江中伸出手,去抓江畔的人——

哪吒!

 

 

敖丙抓住了对方。哪吒的手倏而抓住了江水中的敖丙,将他拽起,抱入怀中。

梦境在此刻破碎。

敖丙猛地睁开眼,脸上已遍布泪水,凉得如两条河流。有人将他从寂然的梦中唤醒,在他被痛苦、孤寂与茫然的情绪淹没之前。

敖丙缓了一会儿,眼前却看到一片红色。

他睡的时候没有关灯,这会儿灯光打在他手中的发带上,红色的,像纱,像丝带,像绸缎,金色的星辰与火焰纹样,像混天绫。

他把混天绫捧到了唇边,嗅到莲花的香气。

他在哪吒塑像上嗅到莲花的香气。

他在梦中的哪吒身上嗅到莲花的香气。

他在现实中的“李三藕”身上嗅到莲花的香气。

他甚至要从自己身上嗅到莲花的香气。

他似乎被包裹在一朵巨大的莲里太久,以致那股香气经久不散。

敖丙点开了备注为“哪吒”的对话,盯着哪吒的头像看了好久,控制不住笑起来。他也是傻了,哪吒是神仙,藏个疤对哪吒来说不是很简单。

退出对话框,敖丙随便翻了翻朋友圈,他新加的一个行宫工作人员昨晚上转发了几条长江的货运统计,集装箱运输量创下新高,配图里,江面上船灯如星河流动。又刷过几条猫猫狗狗,美食美景,都在三泯江流域。他看到陆仁刚转发一条高中公众号的推文到朋友圈,看来是在值夜班。

他于是打扰了一下朋友。

敖丙:[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陆仁:[和你打球那个?我当时就觉得你俩要有问题。长得挺帅的,人好就谈呗。]

其实敖丙从高中时,就有很多其他少儿班的同学给他递情书或者表白,上了大学后,人数成倍地翻。但是敖丙对恋爱没有表现任何兴趣,借口全是更关注学业。

敖丙没回复。

陆仁:[啧,还以为你这辈子不谈恋爱了]

敖丙依旧没回复。

陆仁:[……]

陆仁:[你别跟我说是哪吒,他就算存在也是神仙!]

敖丙刚上高中时,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总觉得和少儿班的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陆仁入学后,敖丙的宿舍因为有好几个人搬出,正在重组。陆仁宿舍正好空张床,他们的宿舍长开学没多久就找了宿管,让敖丙搬去了他们屋。高中时,宿舍的人就已经发现,敖丙特别痴迷哪吒。敖丙曾给他们的图书馆写过几次建购清单,每次都有哪吒相关的书。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敖丙年纪小又没有亲人,才找了个精神寄托。

陆仁和其他舍友都担心过敖丙,毕竟敖丙是个孤儿,他们都把他当弟弟看。

敖丙敲了半天,只含混不清地说:[遇到了很喜欢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他。]

陆仁在这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发了一条:[谈得开心]

敖丙扣下手机,看向手中的混天绫,仿若看到一团燃不尽的山火从绸缎上烧过来,他嘴角扬起,握着它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醒,敖丙立刻发了消息给哪吒:[我想见你]

敖丙:[晚上去江边逛吧]

哪吒如约而至,就是看起来精神不佳。三泯江的江水在银月下清亮而美丽,漾着无尽的光,像把月亮偷了下来,柔和却晃眼。

他们路过一个卖莲花切花的摊位,敖丙没有要已经盛放的那些,而是挑了很多待放的花苞,抱在怀里,说准备回去养到开花。

“这种花苞很难开花,你容易养死。”

敖丙抬头直视哪吒的眼睛,勾起的嘴角嵌着月光,意有所指地回答:“我可以问你怎么养。”

哪吒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软而痒的东西勾了一下,他看见月亮在江水的怀里。

他们路过了几个拍照的外国游客,敖丙突然停了下来,他手腕上的混天绫散开了,正往地上飘落。

敖丙抓住混天绫,向哪吒伸出了左手,“你能帮我系一下吗,我自己系的总是会松开。防蚊虫挺好用的,这两天都没有被蚊子咬。”

敖丙没有被咬自然不会是因为混天绫,他被另一种东西保护着,是哪吒的神力。

哪吒接过混天绫,他用力地攥紧了敖丙的手,强硬地往自己这边拽近了一些,像在抢人。他嘟起嘴,一言不发。哪吒的手心越来越烫,但一直是人体可以接受的温度。他又松开,两只手拿起混天绫,慢慢缠上敖丙的手腕。

敖丙的心脏牵扯血管跳动起来,动脉在他的手侧跳动,击打在绸带上。这条快和他融为一体的红绸带突然就变成了异物,紧而痒地捆着他的手,叫血液无法流过去。

“你昨天为什么拒绝我。”哪吒的声音被沙子磨过。

哪吒看起来很不高兴,嘴角和眼角都向下倾泻。他很想把敖丙绑得紧紧的,捆起来,就困在他怀里,让敖丙哪都逃不掉,可他手上的力气却用得恰到好处,是温柔的。哪吒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他被沙子埋起了。

混天绫的末尾系成蝴蝶结,贴在敖丙脉搏处。敖丙动了下手,他看向哪吒熟悉的面庞,轻声开口:

“我喜欢你啊,哪吒。”

“你叫我什么?”哪吒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注视敖丙,凤尾一样的眼睫颤动,像孤零零飞行时,被雨水打湿了羽毛。

敖丙反扣住了哪吒的手腕,纤长的手指从乾坤圈中钻过去。

 

 

哪吒再次置身于一场暴雨,灵气激荡,雨水不歇,要将天地都淹没。敖丙躺在他怀里,湛蓝的双目已失了焦点,雨水浸透全身,蓝色的长发像水一样同雨水一起流去。

奄奄一息的敖丙已经无法视物,他只是凭直觉,把涣散的眼神投向哪吒,他勉强扯出一抹笑苍白的嘴唇颤动,没能发出声音,只无声地吐出两个口型:

“哪……”

“吒……”

时间裂了个缝,从哪吒心脏那里,那两个口型再次浮现,这会儿却有了声音。他终于听到敖丙的声音——

敖丙笑着看向哪吒,眼眸莹亮,声音清润。

哪吒清晰地看到敖丙的舌头轻抵上颚,听到声音从鼻腔中共鸣而出:

——“哪,”

山峰倒下了,云朵倒下了,牛车吱吱吖吖从泥泞上碾过了,铁蹄踏碎残垣跨越尸骨跑过了,驮着麻袋的骡子踉跄走过了,咩咩叫的羊群被牧人赶过了。屋舍燃起了炊烟又被战火烧尽,城池立起了高墙又坍圮成废墟。行舟过江,渔歌唱晚,舟上人下一刻被抬入坟茔,坟头青草枯了又生,生了又死。一代代人死去,车马不见,牛羊散尽。天地间唯余三泯江奔腾不息。

敖丙的嘴唇继而向两边轻轻扯开,口腔中发出轻轻的爆破音:

——“吒。”

在敖丙背后,高楼林立,霓虹灯编织夜晚的梦境。路边摊在吆喝,重复的喇叭声;汽车在奔驰,呼啸的风声;行人在谈笑,喧闹的人声。高架上车流如织,灯光如虹,一辆高铁呼啸着穿过。敖丙背靠无尽的繁华,江水从他的一侧流过,另一侧是人间的灯火。他立在这里,对哪吒笑。

 

 

哪吒看向敖丙,无尽的江水卷走他,又推起他。死亡被江水带走了。在三昧真火上下了三千年的暴雨终于自他身体里流出来。

眼泪自哪吒赤红的眼眸中涌出。

敖丙手中的莲花花苞突然炸开,一瓣接一瓣,一朵接一朵,江上行过一艘船,蓝色的灯光自那上面扫到他们身上,叫红色的花苞被蓝色的光浸泡,绽成紫色,花瓣舒展,花芯中散逸无尽的清香。

 

花开了,

是莲花。

Notes:

写的时候听鬼卞的《羽化成蝶》,(这个歌风格蛮鬼的,不适合半夜,想好再听)
欢迎大家去lofter评论啊,那边可以分段落评论,看着还挺有趣的。

加点碎碎念:
In Mandarin, "human" (人, ren) and "god/deity" (神, shen) sound very similar.

Chapter 18: 星夜

Summary:

和神仙谈恋爱总要有点特别的
敖丙给哪吒来了段报菜名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眼前再次清晰敖丙清俊的面容,敖丙的眼眸清亮。

敖丙上前一步抱住了颤抖的哪吒。他比哪吒要矮一些,他双臂向上,从肩膀处环住一具颤抖的躯体,温柔地揽住了哪吒的头,指尖探入发丝。

“没事的,哪吒,我在这里。”敖丙脱口而出,他不知晓缘由,他没有前尘往事的记忆,只是本能地说出这句话,将哪吒搂在怀中。

哪吒僵了片刻。抱回去。他最开始只是轻轻地抱着,小心翼翼,之后双臂一点点向上,抱紧,抱得更紧。他浑身抽疼,痛到弓起了腰,痛从胃部炸起,扯着神经,扯着肝、脾、肾、肺与心脏,扯起他的经络与血肉。

天是晴的,可敖丙的肩膀却被打湿,那是哪吒的泪水。

敖丙要停下哪吒淋淋的眼泪,于是他略微踮脚,手滑到哪吒的耳侧,贴着滚烫的皮肤,吻在哪吒的眼下,尝到咸的泪水,他顺着眼泪吻下去,吻在哪吒的脸颊、嘴角,直到下颌。

哪吒没有放开敖丙,六臂化出,握紧爱人的手,捧着爱人的脸,搂紧爱人的腰,颤抖着吻在眉心,眼泪落在这里。

哪吒最后吻住敖丙的嘴唇,他失而复得的另半身,他的灵珠,他的敖丙,他的小龙。

 

 

哪吒拥着敖丙飞起,他在夜空下亲吻他的小龙。唇舌分开后,敖丙发现他们在半空中,他眨眨眼睛,又去吻哪吒的嘴角。

他们脚下,装饰灯光的游船劈开睡眠。它鸣笛,拖着水纹的尾巴行过。

“你知道是我。”哪吒的双眸深深看向敖丙,这是个肯定句。

“我知道,因为我是敖丙啊。”敖丙笑了下,更贴紧哪吒的胸膛,手指无意识缠上黑色的发丝。他在哪吒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背后是江面流淌的月光。

“对,你是敖丙,你当然知道是我。”哪吒搂紧了敖丙的腰,他们贴在一起。

“我还知道,我们已经分别太久。”敖丙盯着哪吒的眉眼瞧,蓝色的冰破开红色的愁雾,一切的真相被他轻易拆开。他的手掌贴住哪吒的脸颊,止住无尽的泪水。

“我还知道,我会飞。我是一条龙,白龙,有蓝色鬃毛的白龙。”敖丙在哪吒惊诧的目光里说下去,思绪拨过这几日的相处,从细碎的日常中拼凑出真相。

哪吒的眼睛再次酸涩,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敖丙的面庞,对敖丙说:“是,你是我的小龙。”

“我还知道,我们之前一起玩,”敖丙穿回自己的过往,又找到另一条信息,他顿了下,“踢毽子。”

哪吒扣住敖丙的一只手,十指交握。他眼眶依然泛红,无措地眨了好几次眼睛。

哪吒设想过要如何告知敖丙自己的身份,他唯独没有想过现在,不是由他告知,而是——

哪吒将敖丙的手抓到面前,深深吻在手心。月寒日暖,煎他寿长。他长久的孤寂终于被填补。

 

 

“和我谈恋爱总要有点特别的。”哪吒揽住敖丙的腰,掠过江面。

“你不怕被看到?”

哪吒已经带着敖丙飞到了江畔,从高空俯瞰人间,他古怪地挑了下眉毛:“看不到。小爷不想给他们看,谁看得到。”

“你的风火轮呢?”敖丙继续问。

“我什么都不用也可以飞。”哪吒这么说,但还是把风火轮召了出来,脚下金轮火焰升腾。

江畔的高楼上亮着“虹城”“三泯江”的艺术字,忽而变成拼音的缩写,幻成蝴蝶和花朵,炸成烟花,又流动成红色。

“听传说,虹城的名字是因你悟道成圣时,三泯江畔虹光万丈。”

“是有这样的传说,但凡人叫它虹城,更多是因为三泯上常挂彩虹。”

敖丙看向脚下的夜景,冰蓝的眼睛笑意盈盈:“这个我也听过,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在泯江门那里看到很多水雾,光透过去就有巨大的彩虹。”

有个老人前来,头发全白,颤颤巍巍地烧纸,由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扶着,大约是孙女。他脸上已经遍布老年斑和皱纹,口中絮叨不停。

 

 

“带你飞一会儿吧,我都听你的,想去哪儿?”哪吒凑到敖丙耳边问。

“我想俯瞰三泯江,之前看过航拍图,很漂亮,但是从地面上看不到。”敖丙偏头看向哪吒。

哪吒揽住敖丙的腰,带他掠过江面,最后悬停于空中,望向三泯江,观世间繁华。

向上游望去,码头灯光通明,吊臂忙碌,机械吊臂吊起一箱箱货物,地面上叉车与工人来来往往。

而向下游望去,虹城的建筑亮起灯,构成明亮的天际线,摩天轮缓缓旋转。

敖丙的笑容如江水化般开,轻声说:“确实漂亮。”

“之前闲聊时,听行宫工作人员讲,三泯江很少有船翻,像她小时候带弟弟在江边划船玩,弟弟调皮折腾,船行到江心时,弟弟一直乱动,搞得穿颠来晃去,眼看要翻,最后船竟然能平稳下来,他们也平安回家。”

“那他们运气很好。”哪吒回道,立在半空中,看向江面。

“那个工作人员说是因为这里有普遍的哪吒信仰。”

哪吒嗤了一声,“船翻得少是因为三泯江少有急流。”

哪吒没有将这个对话进行下去,而是疑惑地看向晃动脚腕的敖丙:“你的脚怎么老在转?”“脚凉,刚刚碰到水,鞋子还没干。”

“简单。”

哪吒用神力让敖丙悬停于空中。他勾起一抹笑容,伸出手,一团火窜出去半米高,却又逐渐缩小。哪吒的三昧真火落到敖丙的脚上,直接把鞋子烧了干净,哪吒的火团团包裹住敖丙,一点点燎过敖丙赤裸的双脚,把他冰冷的脚烘干烘热。

敖丙脚底发痒,转得更厉害了,他的脚趾不自觉地绷在一起,因哪吒的撩拨而发抖,敖丙吸着气,腿颤了下,却不小心向后仰倒。

敖丙并没有感觉到下坠,哪吒正横抱起他往夜空飞去,他只觉得轻盈与欢快。

他们一直向上飞去,火焰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城市的光远去了,模糊成一片明亮的格子,而天空变得清透,星星增多,直至银河万里,风呼啸着从他们发间过去,璀璨地铺开星光。

他们穿过云层与水雾,和飞机并排。

敖丙透过窗户看到飞机里的乘客,猛地意识到:“我们飞得有多快?!”。

哪吒笑了一下,抱着敖丙超过了飞机。敖丙不由得抱紧了哪吒,却又笑出声。

 

 

哪吒最后带着敖丙落向竹海,风火轮收起,穿过绿色的杆子与绿色的竹叶。

敖丙曾提过他喜欢这里。

竹枝拔起,细长的叶片将山堆叠城墨绿色,而墨绿的海浪叠起,沿着大地滚动成山。

竹海里没有灯光,月与星也穿不透密集的叶子,只有叶片沙沙地吟唱。他们向下落去,哪吒的脚下出现花朵,步步生莲,而前方更是浮起几朵赤色的莲花,燃起纯净的光,点亮四周,向竹林深处飘去。

“竹海的灵气很足,这里可以看到很多精怪。”哪吒解释前来的原因。

他们落在地上,林间出现更多的光,无数细碎的光芒在竹林中跳跃。

顶着叶子的竹精探头探脑地从竹节后面出现,一圈莹绿的光像新抽的竹芽。一条竹叶青慢悠悠盘过竹子,翠绿的鳞片闪着幽光,像翡翠一样。几只箐鸡踱步,羽毛淡金。头顶,几团荧光飘过,水母一样在竹的海洋中游走。

“好漂亮。”

“很多都活不了多久,也不会生灵智——”哪吒还在说,可敖丙忽地靠近,吻在他的嘴角。

四周的精怪被全部逼退,竹海静下来,只剩下树叶声与呼吸声。哪吒的手指滑进敖丙的长发,加深了这个吻,他们缓慢地倒在地上,厚实的竹叶软得像一床毯子。

“你比它们还亮。”敖丙伸手抚摸哪吒的眉毛,气息紊乱,他只能看到哪吒。

哪吒轻笑出声,他赤红的眼睛在黑夜里流光,手指则压在敖丙的眉心,轻声说:“用我的眼睛看。”

所有清雅幽美的景物在一瞬间被光覆盖,敖丙被盛大的光淹没了。

敖丙看见光,目之所及,整个竹海瞬间亮如白昼。不止是白昼,璀璨辉煌的光下,所有景物都被耀得看不出本来色彩,而哪吒本人明亮得不可直视。

借由哪吒的眼睛,敖丙可以看到更多,跳出竹海,天上地下已不见黑夜。敖丙看到珠穆朗玛峰之巅,云卷云舒,光耀远胜白昼。越高原平底,跨雪山草原,耀丘陵山地,满铺平原,广照四海。

一瞬间,辽阔的大地与浩瀚的海洋尽皆映入敖丙的视觉之中,壮丽秀美,波澜不息。

而后哪吒明艳的面庞压过来,吻住了敖丙的嘴唇。敖丙回吻住哪吒,揽住他的脖颈,轻轻拂过哪吒的面颊与黑色的长发。

他们在亲吻中缓缓落于地面,紊乱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哪吒却突然一顿,暂停了亲吻。他将敖丙抱起,飞上天空,再次穿过绿色的竹海,从竹子间飞过。

“怎么了?”敖丙疑惑地问。

“总觉得会有人路过偷看……”哪吒额角直跳,好几次他想亲敖丙都被亲友围观,现在他要去个只有他和敖丙的地方。

敖丙揽着哪吒的脖子笑出声:“那你带我去哪里。”

哪吒抱紧怀中的小龙,带着敖丙掠过城市,答道:“我的行宫。”

 

 

哪吒和敖丙披着五彩的虹光落于哪吒行宫的院内。敖丙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他抬眼看到墙壁上挂满了赞颂哪吒的牌匾——“灵光永现”“神恩广被”“威灵显赫”“广泽天下”。又有一面墙上挂满哪吒的尊名,敖丙的眼神滑过那些尊名,慢悠悠念起来:“护世八臂哪吒,十万魔都统领,靈山通天太师,玉虚真人,天帅之领袖,八百八十一万天兵降妖大元帅,九重天阙总元戎,元武将军,忠勇天尊,莲花三太子,中壇元帅大天尊,浑源,菩萨,三壇海会大神,京王帝哪吒三太子,佛圣,威灵显赫大将军,中壇元帅……”

“停!”哪吒食指压在敖丙嘴唇上,听得眉毛直跳,“这里飞不下这么多人。”

“我该叫哪个?”敖丙问道。

“想叫哪个都行,随你挑。”哪吒唇角上扬。

敖丙凑近了哪吒耳边,声音缱绻地卷过呼吸,轻声唤他:“哪吒。”

哪吒冲进了行宫大殿。

哪吒让他的莲台现于半空之中,带着敖丙落在莲台上。敖丙漂亮而清俊,蓝色的长发冷艳且昳丽,眉眼舒展,嘴角带笑。哪吒看得出神,他捧住敖丙的脸庞,吻了下去。敖丙被吻到喘不过起来,呼吸紊乱间他扯了扯哪吒的衣服。

“你在想什么?”敖丙喘息着问。

哪吒的高马尾散开来,黑色的长发向上飞去。身上日常的服饰也开始变换,衣摆拉长,全部变成了火焰样的赤红色,边缘鎏金滚边,四处是莲花的纹样。

“我在想——”哪吒再次吻住敖丙,让他的神力灼烫过敖丙的神经,撩拨敖丙的五感,最后沿着敖丙的脊骨燎过。酥麻的快感令小龙在他怀里双脚绷紧,尾骨发颤。

敖丙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在与哪吒的深吻中,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搂紧了哪吒的脖子,指尖陷入衣服,双腿难耐地扭动。哪吒的神力在他腿间越烧越烈,最后爆开一朵赤色的莲花。他整个人一颤,前后湿了一大片,软在了哪吒的怀里。

敖丙喘息着靠在哪吒胸前,蓝色的眼睛失焦,拽着莲花纹样的衣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回一部分神智。他舔过嘴唇,挨着哪吒的耳垂,吐出一口炽热的气,轻声要求:“我的左脚好像抽筋了,你可以帮我揉一下吗?”

哪吒蹲下来,托住敖丙的脚腕往上抬。

可敖丙那只赤裸的脚没有按他的预想走动,而是踩在了他的裆部。

哪吒半跪在地上,抬眼向上,莲台依旧流转五彩光华,而之上的敖丙双手撑在两侧,蓝发披散下来。

敖丙没说话,只是静静看向身着红衣的哪吒,蓝色的双眼被莲台映得满是潋滟的光,他缓慢地咬过嘴唇。

Notes:

就这个身份调换爽,
后面那段是哪吒直接用神力让敖丙高潮了,所以把小龙搞得很不满足。
本来脑抽还想让敖丙说一句“哪吒你操我好不好”,但是这样后天敖丙也下不了床了,擦汗。
哪吒,别忍了。

Chapter 19: 莲火

Summary:

大约算是洞房花烛夜
改了新版,请吃哪吒视角。剧情按新版发展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一把擒住了敖丙的脚腕,不许他再乱踩,也不许敖丙把腿收回去。他就是把伶仃的踝骨掐在手里,把江水断流,叫月光截断,莹莹的一截水作的光握在手心里,却是暖的、软的、微颤的。

他把莲台交给敖丙坐,他什么都可以给敖丙,反正他已杀过自己一次,这几千年他只有一半活着。莲台内流光如天河倾泻,五彩虹华,敖丙汗湿的皮肤映着光。

哪吒时常能听到风穿过自己骨头的声音。起初他在寻觅一段冷艳的蓝色,于天际,于深海,自深深处,自万物中,试图将他生命中的黯淡灰白再次填上蓝色。

他见花、见草、见树、见云雨江河、见大地海洋、见万物生死轮回。他抓住了一抹蓝色,可之后他依然是空寂的、空虚的、空洞的,胸腔中一点声响都没有。

哪吒荒凉的魂魄被吊于半空,风吹过去,雨淋过去,雷闪过去,直至让他麻木成一种空洞。

几千年的时光惶惶而过,教给哪吒最大的一堂课就是保持忍耐,保持等待,他总要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待总好过无休止无尽头的寻找,寻找令他惊恐,等待不会。

可他总是忍不住。

他如何能在敖丙面前忍住。

哪吒用指甲划过包裹敖丙踝骨的肌肤,先是一道苍白的痕,之后红色泛上来。他喜欢红色,最好敖丙身上各处都是他的红色。

之后他手指探入了敖丙的裤腿,指甲按在白皙的小腿上,漂亮的肌肉,皮肤沁凉,像玉雕的。他想让这里热起来,于是一团火焰从裤脚燃起。

他把那段月光无限地延长,指尖摸到细软的皮肉,向上一点点摸去,在敖丙皮肤上滑过一道酥麻且没有尽头的颤栗。三昧真火跟着他的动作,火蛇随着指腹,缓慢伏行,缠绵而上,缓慢地烧掉衣物,直至臀部,把敖丙下身的所有布料燃烧殆尽。

叫藏在衣服里的修长双腿暴露在夏日灼烫的空气里,暴露在哪吒行宫的大殿里,暴露在他的注视里。

他触摸到一整段生命的脉动,与死亡无关的。

哪吒看见声音的形状,敖丙的心跳声落于一朵赤金色的莲花,收归于他的胸口。

哪吒的手终于来到敖丙的臀部,他依然半跪在敖丙面前,掐住那瓣柔软又紧实的臀肉,张口咬在敖丙的大腿内侧,咸的、甜的、温的、凉的、软的、滑的,一点点汗的味道,之后是鲜血,红色的莲开在莹白的玉上。

他舔过这里,用神力让他留下的伤口的愈合,甜腻的铁锈味。

敖丙咬住下唇呻吟了一声,手指抓住了哪吒的手。敖丙的手心汗湿,在熏热的夜里发凉。

哪吒牵过那些沁凉的手指,让敖丙抱住他的脖子,附身吻上,敖丙的唇是软的,舌是的湿的。

滚烫的唇厮磨过,在呼吸里燃起火星。他让敖丙紧贴自己的胸膛,禁锢在怀里,嘴唇也不放开,手也放不开,于是是水也流不走,是光也滑不脱。他将一段心跳禁锢在肋骨里,叫它同时在两个胸腔里跳动,把长久的哀恸震碎,将黑夜扬起了。

三昧真火依旧在燃烧,哪吒可以让它一直燃烧,烧过敖丙已被汗打湿的上衣,火舌攀上腰侧,亲昵地烫过去,舔舐敖丙的肌肤,随着他的指甲一起掐在嫩红的乳珠上。

他把敖丙的喘息用吻拦下,在亲吻的间歇看到敖丙因难耐而眯起的眼睛,而他手心里被送上一大片胸膛。薄薄的肌肉贴住他的手指,他按揉过去,三昧真火把最后一层遮蔽燃尽了。

赤裸的敖丙坐在莲台上,身上印着几个发红的指印,蓝色的发搭在肩头,欲望正从他体内泛出来。红色终于染到敖丙身上,情欲在白皙的肌肤下舒展自己的艳粉。

性欲是生命最原始的冲动,他是神仙也不能避免。修长的手指扫开了敖丙艳丽的蓝发,哪吒吻在敖丙的肩头,深切的情欲烧起来,他一点点地吻上去,沿着天鹅一样的颈。吻是滚烫的,火焰一样烙印下去,烫得敖丙在他身下微微发抖。

“哪吒,哈啊……”敖丙的声音被哪吒吻得哑下去,指尖陷入黑发。他张嘴却只能发出气音与哼叫。他便去吻哪吒,贴着哪吒的脸颊,又吻在颈侧。冰蓝的眼睛只注视哪吒,吻落在实处,可哪吒却想要流泪。

在映照中,敖丙赤裸的身体在夜里像一截莹润的月光,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被花托着,

被花托着。

 

 

哪吒抽疼的空寂被填上了一部分,魂魄里空洞向外爬出一朵莲花来。

他真的开出一朵花,赤红的莲被他变成艳红的纱,从敖丙头上飘下,落在幽蓝的长发上,扫过泛着情欲的眼睛。那并不是一整块纱料,而是瓣瓣殷红的莲花花瓣,它们叠在了一起,似焰似雪,似羽衣,轻柔地盖在敖丙身上。盖过流水样的发丝,一起沿着天鹅样的颈淌下去。

敖丙这一世的头发只过肩膀,蓝色的发停在肩头,弯折而起如江水的波纹,只有花瓣构成的轻透羽衣继续向下流淌,盖过光裸的脊背,从臀部向后,迤逦地拖在莲台上,散成赤红的尾羽。

而羽衣的两侧则抚过敖丙的胸前,几片莲花花瓣的纱搔过挺立的乳尖,故意地吸黏在腰腹,最后轻而软地叠在敖丙赤裸白皙的双腿上,靡红的花瓣堆在腿间。

哪吒让敖丙陷在赤色的莲花羽衣中,肌肤更白,蓝发更艳。

 

 

这么漂亮的小龙是我的,

这么漂亮的灵珠是我的,

这么漂亮的敖丙是我的。

坐在我的莲台上……

 

 

哪吒于莲台上亲吻他的小龙,叫莲台的光渐渐暗去,又叫环绕他们的火焰化作赤红色的莲,那些莲花散落在地上盛放,瓣瓣如焰,又一群开在空中,朵朵如云。所有莲花芯内都燃起火焰,金红的火苗扑闪,烛光样在夜里摇曳。

而哪吒伸手,在烛火摇曳中,一同拂开红色的花瓣与蓝色的发,露出敖丙清俊的面庞,手指压在如画的眉眼上。

哪吒曾在被冻结的河川上听敖丙应自己,在被冻结的山林间听敖丙应自己,在被冻结的城池里听敖丙应自己,龙用头顶起他,而他们穿过被冻结的云,可一切破碎如江水流去。他现在融化那些冰,把火落在敖丙的身上。

“混天绫吗?”敖丙问,扯了下莲花羽衣。纱衣透如蝉翼,层叠的花瓣一瓣压一瓣,依然透出敖丙的肌肤,只是让如玉的肤色染上糜丽的红。

“混天绫在你手腕上,”哪吒喜欢在敖丙身上留下自己的东西。“我傍晚给你系上的,你忘了吗?”

“是我让你绑住的。”敖丙纠正他。

他更喜欢了,压不住的欢欣在他心头跳跃。哪吒勾了下敖丙的手心,尖锐的指甲轻而痒地向着手腕扫去,让混天绫更紧了几分,之后抬头,对敖丙解释:“对,你让我绑的。你身上是花,为你开的花。”他的另一只手把敖丙头上的纱揭开,向后掀去,让赤色的莲花花瓣盛放在敖丙的肩头,被烙印他的痕迹,多么美丽。

而哪吒吻下去,火光跳跃,金红色染透了敖丙的皮肤与发尾。

 

 

我要把小龙圈在红色里,圈在火焰里,圈在莲花里,圈在我的怀里。

 

 

他们依然在亲吻。

敖丙的手指攥住哪吒的衣服,指尖陷入赤红的袍子,想把衣服扯下来,但是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办法,最后泄气地咬了下哪吒的舌头。

“你衣服怎么连个系带都没有,”敖丙喘着气退开,蒙上水雾的眼睛瞪过去,“把衣服变没。”

哪吒自然感受到衣服被揪起动作,他就含笑去看敖丙,想肏他,想把他摁在这里。他想让敖丙软在这里,嘴里哀哀地只能喊他名字。可哪吒只是笑着扯过敖丙的手搭在自己胸膛上,“你难道不想扒光我吗?”他炽热的目光烫在敖丙眼睛里。

哪吒看到敖丙的目光躲开了,于是他俯身撑在敖丙两侧,往敖丙身上压去,红色的衣服如云霞又如火焰,鎏金的莲花纹样烧在边缘。

哪吒故意在衣服上变出几个系带,把主动权交给敖丙。

他的腰被环住了,纤长的手指沿着金子、玛瑙、与宝石镶嵌的腰带摸索,细长的指尖撩过一串串的珠链,玉石清脆地撞击在一起。敖丙的手指有时也捏着他的腰上,隔着布料按压下去。

于是他也看敖丙的腰,莲花花瓣的纱上有暗金的纹路,从两侧环住清瘦的腰,细却有力,虽然此刻没有用力,但能看到肌肉的痕迹。他盯着那里,品尝自己的神飨,眼神如蛇样缠过,却腻腻地落下一团火。

他看见层叠的花瓣被顶起了,笑了下,挪开眼神去看敖丙的眼睛。

而敖丙被他眼神灼伤了,侧脸,蓝色的发挡住他探究的目光。手指开始乱摸,敖丙干脆放弃寻找不存在的搭扣,手指绕到哪吒的腰前,手指贴着衣物插进缝隙,勾了一下。满坠金玉珠宝的腰带于是落地,叮的一声。

哪吒现在又有了耐心,他不用恐慌,不用奔跑,赤色的莲流成红色的羽衣缠在敖丙的身上,混天绫缠在敖丙的手腕上,他可以慢慢看。

敖丙开始找哪吒衣服的系带,而哪吒赤红的眼眸顺着空气望过去,又跟着热浪流转,火焰的波涛砸在岸上。在哪吒过于侵略性的眼神中,敖丙冰蓝色的眼睫轻颤,他望过来,在烛火中,蓝色的眼眸如波涛推开了一片冰蓝色的海岸线。

敖丙的指尖依然因为出汗而发凉,在哪吒的胸膛上逡巡。敖丙摸到哪吒滑而软的衣服,也隔着布料摸到他劲瘦而有力的肌肉。

哪吒歪了下头,笑着从另一侧去看敖丙的锁骨,半空中的莲火在这里流淌处几处金色的潭水,拘着他的光亮。他想他会咬在这里,然后顺着花瓣的纹路向下,一直咬下去,留下齿痕,像舔过一颗糖。他看到敖丙的从锁骨到胸口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皮肤颤栗,血液被煮沸。

他要把敖丙的乳尖咬在嘴里,咬出血,咬出乳汁。

哪吒听到敖丙的呼吸越来越重,红纱随着敖丙的动作跑得各处都是,他乐见得自己的莲花花瓣落入敖丙的臀缝中,软而痒地前后蹭过。之后看到敖丙难受地咬牙止住呻吟,腿动来动去,在莲台里不住地挪,把腿间作乱的性器蹭过柔软的莲台。

他身上的仙衣并没有可以给人脱去的地方,仙衣纤薄繁复,层层叠叠如红色云霞,闪五彩虹光,领口交叠着堆在一起。敖丙显然失去了耐心,直接去扯他的领口,可却扯不开。

敖丙气恼地抬头看他漂亮的眼睛。

哪吒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敖丙扯进怀里,引着他摸向腰侧,那里变化出一个系带,“在这儿。”他低声说,从蓝色的发丝间看向敖丙,烛光与目光一起落在敖丙的嘴唇上,都是赤红的,一起钻进去。

在敖丙碰过来是,哪吒主动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层层叠叠全部如水掉落,露出光裸的、炽热的、飞过火焰纹路的肌肤。敖丙的指尖是凉的,但是哪吒用自己身上的温度让敖丙变热,莲火落在敖丙身上,火光在蓝色的发顶流过。

他看不到敖丙的眼睛了,敖丙正靠在他的怀里。可他还能看到脊背,光裸的,被莲花的羽衣拥着。他将一点点推开这些骨头,按在漂亮的蝴蝶骨上,让敖丙舒展在他怀里,如绽开不存在的羽翼,莲花的纱衣会被他扯开,并在光洁的肌肤上面留下血的牙印,像赤红的莲花一样。

在敖丙身上烙下火,印下血,绽放属于他莲花。

敖丙被哪吒盯得发颤,他摸上哪吒的胸膛,又摸回腰部。神仙的肌肤是滚烫的,把他身体里的水都烫出来。敖丙难受地晃了下腰,下身已经湿了一片,更多的花瓣挤到他的臀缝里,因为流出来的淫水,全部贴在了后穴外,卡在中间,痒得他受不了。他一手在哪吒腰侧,一手揽着哪吒的脖颈,在哪吒的目光落在尾骨时,他被烫得腰一颤,小声尖叫着射了出来。

“啊……”敖丙随后大口地呻吟出声,在哪吒炽热的眼神里失控地喘息抖动。

哪吒双臂揽住他,托起软在怀里的敖丙,修长的手指探进后穴,未经人事的软肉抗拒又欢欣地黏过来。一大股淫水流出,顺着指节流下,腻在腿间,扯出一长条淫靡的水丝,而后滴落在莲台上。

哪吒想他足够有耐心。他最大克制也要偷走敖丙一段淫靡的梦,而梦境不过饮鸩止渴。

敖丙完全贴在他身上,双臂懒懒地搭在他的颈侧,被两根手指扣得直叫,流水不止,断续地呻吟,贴着他的耳朵叫他,“哪吒……你操我好不好……”

可他没有办法忍下去。

 

 

 

Notes:

哪吒是一款可以用眼神把敖丙盯射的矿工。

Chapter 20: 渡我

Summary:

爱你是我心不已,情难自禁。

//*上章进行了大改,如果你没有看改后的,请先阅读上一章,再接本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的莲台扩展,柔软的莲心让敖丙陷进去。

哪吒分开敖丙的腿,把冷艳的两条肢体压在身下,听见一声鸟一样的哑叫。

哪吒本想一点点让敖丙适应,拓开他的身体。但时光已经击穿了他们的耐心。

他在想什么呢,在敖丙身边时,在敖丙不在的几千年里。

 

我想你,思你,念你,

我只想吻你,亲你,操你。

 

股缝间滑腻腻的淫水试图减轻这种被捅穿的痛苦,可敖丙还是流了血。粉嫩的穴只能勉强吞下一小半的性器,褶皱被撑到裂开来,顺着交合处流出几丝赤红的色彩。

第一次时敖丙也在流血,他们没有经验也没有参考,被本能牵着,胡乱地滚在一起,嘴唇撕咬,乱摸的手毫无章法地各处点火,头发缠得难舍难分,呼吸也是。

粗硬的阴茎操进小龙的小穴时,敖丙被撑得说不出话,后面被肏得流血,红色混着黏糊糊的水,随着哪吒肏他的动作流出来。

只是敖丙那时会自己用灵力治好伤口,因疼痛皱起的眉毛一时放不下来,可还是双腿痴痴地缠着哪吒。

敖丙在不同的时间露出同样的神色,同样地倒在一片旖旎的红里,撕裂的痛感在他眉眼间留下一个浅淡的侧影,一种饱胀的满足感覆盖上来,又让他的眼神化开。

哪吒同样感觉到疼痛,疼痛总是真实的,他被包裹又被挤压,湿而软的泥泞没能熄灭他,让他燃烧。

哪吒让敖丙的伤口愈合了,可他破开过于紧的后穴,又带出更多的血。一边撕裂一边愈合,变成细密伤口上不止的痒。敖丙后穴里的肉控制不住地颤,嘴里发出胡乱的腻响。

敖丙青涩的身体抗拒一场准备不足的性爱,可身体的主人正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名为爱的情绪把疼痛揉碎了,在自己身上滚过,痛苦的低喃变成一连串的喘息。再次被愈合的穴口还是把哪吒整根吞下了,敖丙却觉得喉咙也被哽住,一瞬间撑得说不出话。在哪吒抓着他的腿又一次肏进来时,敖丙喉中堵住的一段又爽又痛的呻吟才被顶出来,红色烧上他刚刚泛白的脸。

哪吒扯过敖丙的手,他亲过指节,又亲吻指尖和掌心。被肏得发晕的敖丙顺着自己的手看过来。

“我长得好看?”他亲着敖丙的掌根问。

敖丙被顶得眼神发飘,喘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看……漂亮得像,开刃的刀一样……”

刀插进他的身体,“啊~”敖丙颤着叫了声,莲花的纱从他胸口滑过去。

“就只夸我好看?”

敖丙的脑子里全是情欲,他找得到哪吒的影子,却抓不住合适的词,“你意志坚定……内心强大……很好……你就是很好很好……”

“我好喜欢你啊哪吒……”

哪吒深吻在敖丙的手背,叼起敖丙的皮肤轻轻摩挲,他在敖丙身上嗅到自己的气味,浓重的莲花香气。

 

爱你是一日三餐,肌肤相亲。

 

他最后咬在敖丙圆润又白皙的肩头,完全把敖丙盖住身下。穿过莲花的花瓣,六只手抱他,让敖丙的身体离开了莲台,悬在半空,只能紧紧用双腿和双臂缠在他身上。于是他要吻他,吻他的脸颊,吻他的脖颈,吻他的锁骨。他们的肌肤贴在一起,赤裸的与赤裸的,滚烫的与滚烫的,摩擦着,让皮肤下的血液滚过欲火。

敖丙微张着嘴唇,逸出甜腻的呻吟,他搂紧哪吒的臂膀与脖颈,胳膊上的牙印渗出血,赤红的血在他的皮肤与哪吒的脊背上抹开。

 

爱你是清风明月,江上斜阳。

 

半空中的莲火把光倒在他们身上,赤红的,金黄的,夜半燃起的光。哪吒略微松了下手臂,使不上劲的敖丙就只能向后倒去,蓝色的发像冷寂夜里的月光,流水一样倾泻到莲台上,赤红的羽衣也一起流下,红色的花瓣盖在泠泠如月一双冰蓝的眼眸上。

他拂开自己的花瓣,吻敖丙的发颤的眼睫,听见带着气音的呻吟声。他咬住敖丙的耳垂,舌头描摹过耳廓,让敖丙细细地叫出声来,侧头也躲不开。反倒蓝发与他的头发缠在了一起,被拉着,被扯着,被缠着。

他一边咬敖丙的颈侧,一边狠狠地肏敖丙甜而滑的后穴,吻到一股腥味儿,一股薄荷味儿,一股檀香味儿。薄荷来自敖丙的头发,是洗发水或者沐浴液,檀香味儿来自大殿里。他翻起莲花的香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所不包。

直至他只能在敖丙身上嗅到自己的气味,成为小龙的所有物。

 

爱你是我心不已,情难自禁。

 

哪吒把敖丙又放回莲台上,敖丙在他身下哼叫如同啜泣,腿根被撞得通红,小腹被肏得发抖,淫靡的哼声和水声被撞击的声音击到一起,浪荡地回响在肃穆的大殿里。

他把手指放在敖丙的小腹上轻轻地按揉,那块儿被他顶出一个凸起的轮廓。敖丙倒吸气,呜咽着呻吟,他一下掐住哪吒作乱的手,媚烂的软肉泛着酥麻的快感,最深处被肏开,他因为这个动作开始在莲台上难耐地扭动,向往上逃走。

哪吒双手掐住敖丙的大腿不许他跑,双手按住敖丙的手腕不许他乱动。他把拇指插到敖丙红润的嘴唇里按他的牙齿、玩弄他的舌头,甚至伸到喉咙深处,插得敖丙想要干呕,雾蒙蒙的蓝色眼睛爽得向上翻起。

他抽出来又狠劲地肏回去,手指用力地压在敖丙凸起的小腹上。

“啊!”敖丙在他身下乱叫,被快感激得闭上了眼睛,哭着射出来,后穴绞紧,涌出一大股粘液,一下下地抽搐。白浊的精液色情地喷溅在腰腹上。但是哪吒依然在肏他,肏得他马眼湿淋淋地往外流出腺液。敖丙躺在莲台上小声地媚叫,蓝色的眼睛在欲海里乱飘,愣神了几秒才发现那股快感没有了,后穴空空地挤着空气。于是那双眼睛顺着眼角和脸颊上的红色望过来,艳丽的蓝色被情欲的红色揉乱了,穿过灼烫的呼吸看他,从蓝色的羽毛间问他为什么。

“我怕你把我的行宫淹了。”哪吒回他。

敖丙被肏得甚至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什么,“你不会治水吗……民间传说里你也会治水……”

哪吒笑着亲亲敖丙的额角,又扯着敖丙的腿肏毁那团软肉,“我治不住。”

敖丙的人身比之前的龙身还要水多,肏一下就往外涌,黏糊糊滑溜溜地往下流,淹得臀腿之前湿淋淋一大片,又落在他的腿上。

他在敖丙身上看见自己欲望的倒影,在雪白的胴体上看见糜丽的红。

敖丙的呻吟与喘息在他们的吻间被吞下,变成嘟囔不清的水声,缠绵且淫靡。

哪吒空寂的另一半在催促——

 

肏他,拥有他,占有他。

 

哪吒射在敖丙最里面,他是火,是烫的。而敖丙是水,是凉的。敖丙被烫得在莲台上无措地磨蹭身体,短促地呻吟,合不拢的穴里往外流水,最后才带出哪吒的精液。敖丙软在那里,胸膛剧烈的起伏,喘息,冷泠泠月光一样的肌肤被情欲的红染成粉色,蓝色的发散开,他躺在一瓣瓣赤红的莲花花瓣里,被花托着。

哪吒又牵起敖丙的手亲吻,他这次用神力把伤口都愈合,但留下血迹和齿痕,把他的痕迹留下。

敖丙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眼神四处乱飘,最后看向了头顶的那尊塑像,看哪吒的木胎塑像色彩剥脱、毫无悲喜。

哪吒掐过敖丙的脸:“不许看雕像。”

“不都是你……”

“不许。”哪吒又重复。

敖丙笑着顺从了,“好好好,我只看你,只看你……”看他的眼睛,看他的嘴唇,看他的喉咙,看他胸膛,视线又在胸口那道因激动而显露的狰狞的伤疤上久久不去。

 

只看着我。

我只许你看着我。

我是魔丸,你是灵珠,你从来只看着我。

我是哪吒,你是敖丙,只看着我。

 

他喜欢敖丙的眼睛,眼睛像深海的冰,冷冷的,可睫毛又像一只鸟的尾羽,会飞起来。

他们又肏在一起,敖丙高潮了太多次,身体敏感得不行,在他怀里因为快感而发抖,嘴唇张着,露出艳红的舌尖。

冰蓝色的眼眸被欲火煮沸了,不住地翻腾水光,甚至漫出来,浸透蓝色的睫毛,在眼尾湿湿地挂上红色,却依然只看着他。

敖丙被搞得言语破碎、声音破碎,也不知道在叫些什么,让哪吒慢点,又让他快点,让他深点,又让他别都肏进来,指甲在光裸的背上划出指印。

他不会被凡人伤到,但是他让敖丙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肤。

敖丙随着快感的浪潮在欲海里翻滚,他被肏到眼神涣散又聚焦,艳红的舌尖扫过牙齿又舔过嘴唇,嘶哑又甜腻的声音叫他:

 

 

“哪吒……”

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壇海会大神。

 

 

“哪吒……”

中央祭壇元帅,靈山通天太师。

 

 

“哪吒……”

高山仰止,掉落凡间。

 

 

哪吒发觉自己被一层层剥开了,什么身份也没有,什么定义也没有,什么规训也不见,什么因果也不沾。像脱掉一层层衣服一样,被血淋淋开剥,赤裸裸独留最开始一个哪吒。

 

 

就只有我。

 

 

敖丙向他全部打开了,一盏灯,一扇门,一饮泉,一江水,给予他无尽的爱。

他做了太多噩梦,又不能称之为梦。他神志不清的日子都在心魔里,一遍又一遍重复下不完的雨,风带着水汽刎过他的脖颈。让尸骸满地,让他无处可逃。

他本来也不想逃,只是坐在那里任由自己血流满地,又被水淹没。

可敖丙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放在胸口,又拉起他的手亲吻他。

于是他不像是占有,更像是祈求。

 

 

吻我,抱我,爱我,填满我,别离开我。

 

 

敖丙在台上难耐地扭动身体,下面几乎是往外涌水了,他双腿卡在哪吒的腰上,身体向上拱起一道月光样莹白的弧,又一次痉挛着攀上高潮。

之后敖丙在自己脸上尝到不属于自己的眼泪,他伸手摸向凤羽样飞起的眼角,把淋淋的雨水拂去了。湿漉漉的声音颤抖着落在身哪吒上。

 

 

叫我的名字。

 

 

“哪吒。”

 

 

 

 

Notes:

哪吒三太子行,非常行,是我养胃写不出来,我都怕他把敖丙肏死。
周末去宜宾采风,是的,我没有去过宜宾,我都是对着小红书旅游攻略写文。
我太喜欢这章了,主要是车的地方在卡我,写哪吒竟然一点也没卡。
明天再来看大家这几天的评论,事太多了,晚安。

其实哪吒搞了三次处男敖丙啊,没人注意到吗,前世一次,梦里一次,现在又一次。

Chapter 21: 喜糖

Summary:

神仙也要发喜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昏睡了一阵子,又被清风和晨曦唤醒,哪吒正抱着他飞行。

刚飞离大殿,他们的速度便慢下来,从山坡滑下。敖丙抬眼,看见哪吒俊美的面庞,正笼罩于曦光之中。再向上,满天的星子也被初升的朝阳掩盖,只有明月尚在,把幽曳的冷光放进晨曦里。

敖丙的伤都被治好了,身上裹着一层层莲花花瓣做成的衣服,被哪吒抱着掠过江水。这会儿莲花纱衣都变成了绸缎,温润丝柔,明艳如曦光滑落。天空是红的,江面是红的,而水面映照他们俩被红色融成一团的影子。

“我们怎么在天上……”

“难道你想被看到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神像下面?”

浑身酸软的敖丙来力气了,他捏住了哪吒的嘴巴。

“你要抱我去哪儿?”

“去我在凡间的房子,再睡会儿吗?”哪吒直接化出六臂,其中一只手握住了敖丙的手。

敖丙点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你在火车上就让我去你家,在哪儿?”

“挺远的,在易庄。我也很久没去过了。”

“很久没去?那你晚上睡哪里,你还有别的房子,还是睡行宫?”

“……不是……”

心虚的哪吒飞得很快。

“还是你每天回天上住,云楼宫?”

“……我是神仙,我不睡觉……”

心虚的哪吒快到风火轮追不上。

“哪吒。”敖丙睁开了眼,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颊瞧,在他的凝视下,哪吒颧骨上的红色火纹旁又染上些许绯红。

“你前几天是不是睡在我床上。”这是个肯定句了,敖丙轻笑出声。

心虚的哪吒嘟着嘴乱飞,瞬间抵达易庄古镇的一处房子。

花底风来,见江水昳丽,水上生烟。

哪吒在这里有个院落,临水,是三泯江的支流,如镜的水面泛着红色的晨曦,倒映黛色的山影。青瓦白墙,悬山顶,木质的梁柱。房子外围各处都悬挂浅粉的莲花灯,在廊柱上,在屋檐下,在水边,一朵朵花灯绽放,花芯的灯光因他们的到来而亮起,只是在白天不太明显。

“这是你神力化的吗?”

“不是,我要交电费的,我只是把灯打开了。”

房子挑高很高,从屋顶垂下无数的白纱,纱上有巨大的墨字书写而过,被光穿透时,那些字就悬在空中。哪吒抱着敖丙向内飞,穿过纱幔,路过的门全部为他们打开,又在背后关上,直到他们两个倒在雕花的木床上。

房间温度适宜,炎夏被挡在外面,只有温和舒适的风吹进来,从水面上,不燥热,也不沁凉,如爱人的手指拂过。写满字的纱也被风轻轻扬起,荡起光的波纹,如在江河之中。

“好舒服的风,中央空调?”

“不是,是我的神力。”

这下轮到敖丙嘟嘴了,哪吒略占上风。

敖丙躺在床上犯困,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我待会儿还要去修神像。”

“你能不能先修修我,本尊更需要修缮。”哪吒躺在旁边抱怨,搂紧敖丙的腰。

敖丙想起生命中的几场风,闭上眼睛笑,去捏哪吒的手指,声音越来越沉:“你怎么总和你的神像吃醋。我今天想和你在一起,帮我请个假……”

 

 

再醒来时,哪吒坐在旁边剥莲子,但一只手依然牵着敖丙的。哪吒扒下莲子的外皮,又捏开白肉,去掉嫩绿的莲心。

敖丙往这边挪了一下,哪吒又多化出一只手,把莲子递过来。他就着哪吒的手吃了好几个。

“不用把莲心去了,可以去火。”

“太苦。”

“你从哪弄的莲子?”

“昨天你买的莲花,本来就在我的神力下开花了,我又让它长得快了点。”哪吒扔掉掰碎的莲蓬,把白嫩的莲子都放到敖丙手里。接着,哪吒手中浮起一朵赤色的莲花,他扯下一瓣递到敖丙嘴边。

“你魂魄不稳,帮你固魂的。这是我……在云楼宫种的。”

敖丙缓慢地舔过自己的牙齿,深深地看了哪吒一眼,才咬上花瓣。柔软而清香,和哪吒身上的气味一致,他两口吞下,花瓣直接在他口中化开,滑入喉咙。敖丙吃下一整朵莲花,花瓣化作热流在他胸口暖暖地散开,像点燃一簇火苗。

已经是晌午,光穿过写满字的纱幔,一个“莲”字落下来,在敖丙的脸颊和锁骨间飘来浮去,同时他蓝紫色的发丝与眼睫被炽热的光照透,留下冰凉的影子。“莲”字的走之旁有浓重的墨色,哪吒书写的“莲”字勾起他微张的唇,又将剩下的柔软泡在蜜色里。

哪吒这次可以吻他。

 

 

金吒和木吒前日晚上被李靖唤了回去,却没能看到弟弟。

好在哪吒没事,他们几个人干脆吃了顿火锅。李靖涮毛肚时,猛然想起敖光和申公豹还在下界的酒店里。前几日,他们一群人下了火车后,便组团在四川旅游。他们三个为了哪吒的事飞到云楼宫来,可敖光和申公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乙真人干脆把金吒和木吒也拉入了旅游团,一起下凡。

此时,哪吒的一众哥哥长辈们刚吃过早饭,正拉着敖光和申公豹去看乐山大佛。

 

 

哪吒说纱上的字都是他写的,敖丙捏住轻纱的一角,扯了一条下来。映入眼帘一个“杀”字,笔走龙蛇,纵横肆意,起笔重如千钧,利刃劈下,之后浓重的墨迹甩过,取人性命,收笔却轻盈飘逸,敛去锋芒。

“你字很漂亮。”敖丙赞叹了一句,而后将整条纱看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还以为你写的是自己作的诗。”

“也有一些打油诗……”哪吒偷偷让纱幔消失了几条。

敖丙没有拆穿,继续在房子里闲逛,抚开白色的薄透轻纱,在哪吒写下的巨大墨字间穿行,字影吻过他,纱和光都披在他身后。他挑了几个扯下来,都是咏莲的,芙蕖、菡萏、红衣的字眼被他抱在怀中,“之后有空可以画些花上去,我画莲花很好看。”敖丙说这句话时眼睛弯起。

他最后走到廊边坐下,接近中午的阳光刺眼,虽然是盛夏,但是被削过一层的阳光只让他觉得暖洋洋的,而不炽热。敖丙望向水面,看到红色的锦鲤摆尾而过,有点好奇地问:“世界上又妖怪鬼魂吗?”

“有啊,我刚刚才杀了一个,是拉替身的水鬼,害人太多成了气候。”哪吒轻飘飘地说。“不在三泯江,这里没有鬼怪。我在福建杀的。”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

哪吒圈住敖丙,温热的气息包裹,低头吻他的头发,“这个世上还真的有神仙。”

“刚刚是什么时候——”敖丙说完就反应过来,“你有分身?”

“是,我有分身千万,但你面前这个是本尊。”哪吒把头放在敖丙的肩膀上,乱飞的头发蹭在天鹅一样的颈侧,“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再分出一个分身——”

“我不想!”敖丙打断哪吒的话,喷洒脸侧的呼吸让他血液凝出一片红色,“你也不想。”

“我可以分身和本尊都抱着你。”哪吒从后面抱住敖丙,把手臂收紧了,六只手臂,抚摸他,裹住他。

“哪吒……”敖丙的声音从三泯江上泛过来,陷入一整片旖旎的红。

 

 

此时,哪吒的哥哥和长辈们,正拉着敖光和申公豹在乐山看大佛。

 

 

哪吒帮敖丙请假的理由是荨麻疹,下午严教授发消息来询问敖丙的状况,她爱人要带孩子去别的城市继续旅游,晚上准备请她的学生一起吃顿饭。

“你要一起来吗?”敖丙看向旁边,“你上次来哪吒行宫,他们就在猜了——”

哪吒直接拉着敖丙闪到衣柜前,“穿什么比较好?”

敖丙在衣柜里来回翻找,手指滑过一件又一件衣服,全部设计感拉满。他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这两件已经是最朴素的了,“你衣柜里面,就没有正常点的衣服吗?”

“这不是挺正常的,不好看?”

“好看,但是——”敖丙吸了口气,“你不是和我去约会,你要和我的师门吃饭。”

哪吒只好按着敖丙的心意直接变化身上的衣服,普通的白T,普通的黑色裤子。又把乱飞的长发放下来,黑发扫过额角又滑坠,搭过肩头,英俊极了。

“看起来挺好看的,就是不太像你的风格。”

“你喜欢看我这样?”哪吒搂住敖丙的腰,一下子浮在半空,瞬息间变成更艳丽的样子,红衣如火,黑发如云,一个眨眼后,又变回普通男大落回来。

敖丙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陡然放大,冲出去又落回来。

 

 

“你要怎么和我师门介绍自己,李三藕?”敖丙念到这个名字就想笑,“你到底怎么取出来的这个名字,李,三,藕。听着像三丽鸥一样。”

哪吒眉毛蹙起。

“李三藕同志,讲讲你的心路历程吗?”

哪吒撑着脸颊,转过身。

敖丙坐到了哪吒旁边,戳哪吒的脸颊,“说一下吧,我不笑了。”说完却依然在笑。

哪吒气鼓鼓的,哄不好了。

“哪吒。”敖丙轻声唤他,又亲哪吒的嘴角。敖丙才吃了雪糕,嘴唇是凉的,他轻轻落下一个雪花样的吻。

“还生气吗?”敖丙贴着哪吒的嘴唇问。

哪吒加深这个吻,雪花被他融化在怀里。

 

 

此时,哪吒的哥哥和长辈们,正拉着敖光和申公豹在乐山看大佛。

 

 

“不如叫李山鸥,听着还像个人名字。”敖丙放下了西瓜,建议道。他把“李三藕”这个名字谐音了一下,变成“李山鸥”。奈何他们两个讨论了一下午也没有得出结论。

“就李三藕吧,他们即使看到我的面貌,也不会产生联想。”

“那我怎么能一下子认出你?”

“因为你是我的灵珠啊。”哪吒笑着说,拉过敖丙的手亲吻。

哪吒带着敖丙飞出门,呼吸间又回到市中心。落地后,哪吒突然看向另个方向。敖丙顺着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起火了。”哪吒解释,“一个男人之前在烧纸,火没灭,烧到山上去了。”他略微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对皱眉的敖丙说道:“有个女人正开车路过,她会更改路线,看到山火并报警。”

哪吒牵过敖丙的手,沿着江边向饭店走去。泯江口搭了个舞台,即将上演川剧。身着莲花衣的演员已经上了妆,手里拿着剑和火尖枪,正上下检查,是一出《哪吒闹海》。

他们没有停留,直奔饭店。

果不其然,李三藕这个怪异的名字在所有人脸上留下疑惑和憋笑的痕迹。敖丙的师兄师姐过来八卦,说敖丙前两天还说不是男朋友,今天就变成男朋友了。严教授知道敖丙是孤儿,夸了哪吒小伙子长得很帅之后,又拉过敖丙问哪吒的人品。敖丙回了不知多少遍“他很好”,严教授恨铁不成钢,伸出食指点了他几下。

严教授的女儿黏在他俩身边,夸哪吒长得好看:“和敖丙哥哥一样漂亮,但是又不一样的好看。”

哪吒夸了她几句,之后也没放过她:“我听说,你向哪吒许愿有人能帮你写作业,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东东失去了笑容,小脸蹙在一起:“一样的魔鬼!”

席间,严教授还是提到了那个问题:“三藕是在哪个大学读书?”

哪吒:“……”

敖丙:“……”

哪吒这次不用硬着头皮上了,他直接用神力浑水摸鱼,让所有人认同他的回答:“清华……”

 

 

饭后突然有人提议要去买个彩票,最后乌泱泱一群人涌入了彩票站,每个人都买了个刮刮乐。虽然钱数不多,但每个人都中了奖,在那里开心地说今天财运好。

敖丙没买,站在旁边压不住笑。他翻了翻朋友圈,看到好几个与自己交好的同学也在说今天财运好,突然想买彩票,竟然真的中奖了。敖丙更压不住笑了,嘴角上扬,他扯了下旁边哪吒的衣服,“你做的?”

哪吒拉起敖丙的手,落下一个吻,看过来的眼神被夜晚衬得深沉。

“喜糖。”哪吒这样说。

 

 

此时,哪吒的哥哥和长辈们,正拉着敖光和申公豹在乐山街头吃火锅。

 

 

Notes:

回去看看儿子吧,龙爹。几天不见,你儿已经不止是你儿了。
反正我写之前买刮刮乐中奖了,有闲钱买张试试,万一呢。
虽然老坟头可能作妖,还是欢迎大家去lofter评论,段评真的很有意思x,我老坟头流量够差了,请大家有空支持。
情感发展到位了,下一章就可以开始准备塞前世剧情了

Chapter 22: 杀神

Summary:

信命不如信我,信我不如信己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道长!”敖丙的一位师兄突然对外面喊。

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道长正路过,正是前几日给敖丙解签的那位当家人。他说自己刚从宗教局开会回来,学了一下午中央某会议精神,学生们热情地邀请他过来买彩票。

道长瞥了眼里面长相最出众的两个人,急忙错开眼神,伸手擦了擦额头冷汗,连连拒绝。但是一群学生还是把他扯了进来,都说今天大家财运好,让道长试试看。

哪吒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到柜台前:“可以试一下。”

道长发髻里的头发都炸出来了,和神父、阿訇、住持们畅聊一下午的他现在非常不淡定,在哪吒的注视下颤巍巍指了一张红色的刮刮乐,上面甚至有个Q版哪吒。

他运气最好,同学们围过来冲着中奖金额哇个没完。道长舒了一口气:“哪吒行宫有个偏殿漏雨,不在这次政府审批的维修范围里,跑宗教局的手续也麻烦,这下可以一起修了。”

“修好点,”哪吒走到旁边提醒他,声音只有道长能听到,“彩绘都掉没了,重画下,我要龙。”

道长又开始擦汗了,小声念道:“天,天,天尊……”

“天什么?”哪吒挑眉。

“天呀!我今天运气真好!”道长夸张地棒读,声音大了几分。

 

 

店里的电视在放新闻,福建一艘遇险渔船得救。这片海域上周还有船失踪,当时一船十五人均无下落,但这次的渔船正好被路过的海警船发现。

“这船人命好哟,海警晚来一会儿船都要沉咯。”彩票站老板看着新闻感慨,和旁边的道长讲,“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好久都没哪个跟你样中这么多钱。那边几个学生娃也是不知道哪来的好财运,居然全中奖咯。”

道长从新闻里捕捉到几个不合常理的关键词,回道:“信命不如信哪吒三太子。”

敖丙看到采访,获救人员一边说自己命好,一边感谢各路神仙。敖丙凑到了哪吒耳边,小声说:“他们还真信你了。”

哪吒嗤了一声:“信命不如信我,信我不如信己,他们自己不坚持,早被浪打海里了。”

“知道这么清楚,你去救人了?”

“只是发现有海妖作祟,我顺手杀了。”

“那谁救的?”

“新闻不是说了,海警船救的。那几个人不如弄几面锦旗给海警局送去,这一个月海警局的材料都有得写了,省得天天求来求去,问我能不能给他们点灵感。小爷给他们的灵感,敢写吗?”

敖丙扯了扯哪吒的衣服,冰蓝的眼睛映照光和哪吒的影子,“海警接受采访,说信号已经超过了接收范围,他们莫名收到了信号,抵达时海浪也平息了。”

哪吒笑着看他。

“你不光杀了海妖,还帮他们传了信号。。”

哪吒点了下头。

 

 

一行人去江边散步。

陈罗有几个问题要请教,硬把道长留下了,一起散步。

江水向天际流去,映着刚暗下的天空,流成一片蓝紫色。江边有摊贩在卖扭扭棒做的莲花灯,在深蓝色的夜里烫出一圈金红色的光晕。哪吒牵着敖丙的手,十指交握,两人走在最前面。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跟在后面,本能地回答陈罗的问题,脚步虚浮,他造了什么孽,要跟着看自家行宫里的天尊在凡间谈恋爱。

哪吒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非要和道长再聊两句。好在道长这会儿淡定多了,满脸虚无,静静听哪吒的要求。

“要白龙,蓝色鬃毛的。”

道长点头。

“要漂亮,特别漂亮!”

道长点头。

“不许画我杀龙。”

道长点头,恭敬拱手,声音飘忽忽地问道:“那天尊想要什么姿势?”

哪吒赤红的眼眸落向旁边,征询意见。本来在努力憋笑的敖丙耳朵突然红起来,咳了一声才回答:“抱着吧……”

道长:“抱着要怎么画?”

“自己想去。”

 

 

众人分开后,敖丙还是买了一盏莲花灯,提在手里。岸上不知道谁在放烟花,一团团烟火绽放在空中,绚丽的光流过,点亮江面。

几个钓鱼的在说前天从三泯江钓上来的醉鬼,钓鱼佬从不空军,但不一定能钓着啥。

“说是从灌江口那截不小心掉水里头,一直漂到下游来。亏得是三泯江,不然早把他淹死咯。”

江上突然飞过来四架直升机,它们取了水又轰隆隆飞走,江水荡漾不停。江边呼啦啦围过来一大圈人,围观直升机来来回回地取水。人群讨论间凑出了真相,有山火,和哪吒刚刚说的一致,只是消防员上不去山,紧急调了直升机过来。

可围观的人太多,对岸无人看管的烟花筒又打出一朵花后,冲向人群倒了下来。

敖丙慌张地伸手:“小——!”

后半个心字还未喊出来,忽地江面扬起一个小小的浪打上岸边,刚好盖住倒地的烟花筒,将火焰尽数熄灭。

敖丙下意识地看向哪吒,暗下去的夜里,那双比烟花还明亮的双眸只是静静看着他。

泯江门舞台上的《哪吒闹海》已经演了大半,身着莲花衣的演员舞过彩圈,又将枪在手中旋转刺出,与另一戴面具的演员战在一起,正是“龙王三太子”。

敖丙目不斜视地走过舞台周围的人群,突然看向空荡荡的手:“我的灯呢?”他拉了下哪吒的手指,眨眨眼睛。

哪吒阖眸,看到地面上一个扭曲扁平的莲花灯,“被人踩坏了。”

敖丙叹了口气,满脸可惜,“做得挺好看的,捏得很生动,外层花瓣舒展得姿势都不一样,不像那种特别死板的,只是堆在一起。”

哪吒唔了一声,把敖丙伸在半空的手抓回来,牵着他往楼梯下面走,去往江边,一处人少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扯着敖丙的,放在江面上。

“我送你。”哪吒笑着说。

敖丙指腹下面的江水凉凉地流淌而过,而他指尖不远处,一朵赤色的莲花破开水面,浮现而出,花瓣缓缓绽放,花芯处跃起明亮的金色烛火。火光穿透了花瓣,花下,水面还因为刚刚的动作向外一圈圈扩着涟漪,荡漾不止,便被火光染上了金红的色彩。

那团烛火也映在敖丙的脸颊上,鼻尖、脸颊、下颌都是暖色,散下来的蓝紫色发丝被染得看不出曾经的色彩,化作暗金色的一条线扫过嘴唇,攀过被照亮的喉结,落在凝光的锁骨。莲芯中的烛火又窜高了几分,摇曳不止,在敖丙蓝色的眼睫处晕开虹色的影子,把鼻尖也照透了。

 

 

那朵赤色的莲花灯随水流漂远,向江心而去,之后更多的花灯破水而出,绛红、海棠、鸦青、月白、缟素、青莲,一朵朵载着火光,漂满敖丙附近的水面。

由哪吒点燃的火光,从敖丙身上再落回他自己身上时,全部晃成一团蓝色的影子,是光透过了无尽的江水,照下鸟的影子。他抓紧了敖丙的手指,从江面上拉至自己胸口。在敖丙那双盛满莲火的双眸注视下,哪吒吻在敖丙含笑的唇边。

岸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人们纷纷驻足看向江面上漂流的莲花灯,却无人探究是谁放的,也没人想得起拍照。

“莲花灯都漂走了,你这算是送给谁的?”敖丙笑起来。

“送给江的,也送给你的。”

 

 

他们回到舞台附近,台上身着莲花衣的“哪吒”早已打死了“龙三太子”。为平息滔天洪水,“哪吒”抽出剑,冷凛凛架在颈间,转身,剑芒闪烁,一滑而过,“哪吒”倒于台上。

敖丙这次注意到了演出,江风带着水汽滚过,吹得他手脚发凉。他转身捧住了哪吒的脖子,呼吸急促,冰凉的手指颤抖地摸来摸去。他指腹下是温热的皮肤,光滑的。

“没有伤。”哪吒安抚他。

“你之前胸口有个疤都被你藏起来了!”敖丙有些激动。

“我脖子上真的没有伤,凡间传说那么多,怎么可能都是真的。”

“从来都没有吗?”

哪吒顿了一下,拉住敖丙凉如江水的手,才说下去:“没有。”他摩挲过敖丙的指尖,让这里温暖起来,“要不要亲一下我的脖子看看,你不是发现了吗,每次激动我都藏不住疤。”

敖丙看起来像是被月光遗忘了。

“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站着,我是神仙,不用担心我。”哪吒轻声说。

 

 

回到家里敖丙才终于放过这个问题,坐在桌前埋头写报告。

哪吒给了他一盘切好的水果,敖丙吃完了大半盘才离开电脑,伸着懒腰去洗澡。

拉门全都被打开了,因为有神力挡着也不怕别人看到,大开的拉门展现美丽的廊景与水景。哪吒懒散地坐在地毯上打游戏,金色的乾坤圈挂在劲瘦的手臂上,大长腿伸着。敖丙湿漉漉地端着剩下的果盘走过来,自然地坐到了哪吒的怀里。

敖丙翻到一个短视频,广州一个哪吒宫因附近修路而地势下沉,这几年总被水泡,急需修缮,他把手机递给哪吒。

哪吒瞥了眼,语气平淡:“我知道这个地方,抗战的时候他们把这里当联络点,我帮了点小忙。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会有个在澳门发大财的人给它捐钱。”哪吒把手机还回去,手柄摁下去继续游戏。

“你每天这么悠闲,总让我产生神仙很闲的错觉。”

“神仙都很忙,我也很忙。分身忙,本尊也忙。本尊忙着和你谈恋爱。”

一块西瓜杵到了哪吒嘴边。

哪吒一口咬下,松开手柄,把毛巾拿过来擦起敖丙湿淋淋的蓝色长发。

“凡间祈愿那么多,神仙听得过来吗,怎么能有时间回应呢?我还挺好奇的,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敖丙拆了旁边一根棒棒糖吃,海盐味,蓝色的糖果被他含入口中。

哪吒纠正他:“天上一天,地上一天。”

“啊?”

“没有时间差的,这是曾经的事了。若真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神仙怎会懂得凡人的苦痛,怎么察知微末悲欢?思量片刻,人间已变,叹息一瞬,物是人非。天上一场宴,凡间几代死。以前神仙也不这样,他们也不忙。”

敖丙愣了愣,蓝色的棒棒糖被舔得泛光,压在唇边,“那以前什么样?”

毛巾吸满了水,哪吒丢掉毛巾,把火附在手指上,低低地笑起来:“不见苍生,三六九等。妖魔鬼凡,化而屠之。自诩照世明灯,干的却是恃强凌弱、祸乱人间的勾当。”

“最后这话听着好耳熟,不像是你说的。”

“因为是你说的啊。我看着不爽,你看着也不爽,只是你——”哪吒迈过这个话题,“瑶池曾倾覆,曾经的天庭早被我放火烧了。”

“敖丙,我做了三千多年的神仙,不是白活的。”哪吒慢悠悠地讲,火的热气随着他穿过蓝紫色的长发,把水汽烘掉,“现在的神仙不是以前的神仙,现在的天道也不是以前的天道。”

三昧真火的热气烘干了敖丙的长发。

敖丙想把头发扎起来,他摸了下手腕,准备起身,“我皮筋不知道去哪了——”

哪吒止住他的动作:“我可以用别的帮你挽起来。”

他把手伸到了敖丙侧方,一杆金色的长枪杀气腾腾地落在哪吒手里,还燃着火。可修长的手指转了一下,火尖枪便划出一个弧,缩小成一个精巧的金色发簪,落在哪吒手心。

哪吒慢条斯理地梳理敖丙的长发,手指插入,梳下,理顺,轻柔而珍重地拢在一起。

“其实很多所谓的神仙都挺没意思的,”他继续讲,语气淡漠,“我杀他们的时候,一个个跪在地上哭着求我,连点骨气都没有,无聊。”

过往的杀戮在他漂亮的脸上没留下一丝痕迹。

敖丙坐在那里静静地听。

“不光是神仙,妖魔、鬼怪、精魅,我杀得太多了,记不清。”

哪吒随意地让话语从尸骨上走过,手指撩起敖丙鬓角的蓝发,也一起拢在手里。

苍山如海,残阳如火,天空落下煮沸的血,可哪吒俊美的面庞依然是那个平静的表情。

“不过杀就杀了,活着也是害人害己,早赎罪孽,早登极乐。不杀怎么能生,不破怎么能立。”

敖丙依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过往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也从未囊括这样的经验,他转过头,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向为他梳头发的杀神哪吒,“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

“又不止是我,那么多烂摊子,我可懒得收拾。”哪吒不经心念过自己的杀戮,笑容艳丽,修长的手指将蓝色的长发旋转、翻转,缠绕,变成一个揪。

“我只负责——”

哪吒轻飘飘地让那个字炸在齿间。

“杀。”

火尖枪化作的发簪插入敖丙蓝色的头发。

归刀入鞘。

敖丙静静地听死亡与杀伐随清冽的嗓音铺开,仿佛看见尸骸遍地,他心思被牵起,却在那个杀字落下时笑起来。

“不愧是你。”敖丙认真地赞叹。

哪吒的面庞也终于有了其它变化,他对着发髻满意地笑起来:“小爷我梳头发的手艺真不错。”

敖丙好奇地去摸。

“别动,我拍照给你看。”

 

 

哪吒从背后环住敖丙,给他看刚梳好的发髻:“是不是干净利落又漂亮?”

敖丙翻着照片,夸好看,棒棒糖举在旁边。哪吒炽热的呼吸吹得他耳朵痒痒的。

哪吒直接低头,将敖丙手里的棒棒糖咬走,含在自己嘴里。

敖丙却把糖拿了回来,笑着问:“你一个神仙怎么还抢我糖啊?”

“不给算了,小爷我再去剥一颗。”哪吒作势要起身。

敖丙拦住哪吒,声音软了点:“可以给你。”

他把糖果的塑料棒放入口中,牙齿轻轻咬住,吃下没有糖的一端,让糖果那侧暴露在空气中。蓝色圆润的一颗糖,与他的嘴唇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触手可及,可又远得让人发疯。

他本来就坐在哪吒怀里,现在他直接仰头向侧后方微微倒去,任由哪吒抱住他。温润的手指便探向哪吒的颈侧,摩挲那里的皮肤,又微用力将哪吒的头拉近几分。白色的棍子被他叼着,蓝色的糖果递到哪吒唇边。

哪吒低头去吃,糖果却故意躲到了旁边,甜甜的蜜水擦过他的嘴唇,一串带着气音的笑声吻过去。他看到很多蓝色的痕迹,一只鸟正用羽毛蹭过他。

哪吒揽过敖丙的脖子,用一个拥吻的姿势抱着敖丙,吃到一颗蓝色的糖。

一缕火焰同时钻进敖丙的唇缝,撬开他的牙齿,烧去白色的糖棒。蓝色的糖得以同时接触两个人的唇,又甜又咸的味道被推到敖丙口中,又被另外的舌头化开。

房梁上的纱掉下来,杀字被敖丙赤裸的腿压住,春江花月夜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Notes:

*广州哪吒宫确有此事,但我看到的新闻是很多年前的了,不知道修了没。

下章估计特别长,本来好多是给这章写的,挪到后面和后后面了。
本文只有屠神大战,延续哪吒2设定,直接“我想试试”,现代社会的神仙不是电影里那套了。但毕竟主线是谈恋爱,不会详写。
逼事忙得差不多了,更新频率会恢复。
下章会出现一些宜宾采风成果。
30章肯定写不完了,目前奔着35去了

在考虑三藕一丙,买库迪咖啡的吧唧,买了一个敖丙的,然后买哪吒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哪里bug了,买了三个回来……会留到番外

Chapter 23: 琅玕

Summary:

李哪吒你真的很会养龙

Notes:

修了点,加了些道长的戏份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听到鼓声,轻轻地敲在他莲花摇曳的梦上。

时间迈步到清晨,他的神思从梦境的莲心中回到现实,睁开眼睛,房间是纯黑的,一丁点光照都没有。他正被抱着,鼻尖嗅到莲花的香气。

“7点13,”黑暗中哪吒的声音说,“你要起床吗?”

敖丙在神力延续的黑夜里摸索,从一片滚烫的胸膛摸到脖子,之后是面颊,他亲在这里。房间缓慢地亮起来,让敖丙的眼睛慢慢适应,直至清晨的光洒满室内。

哪吒依然是递他莲花吃,又问敖丙今天身体和精神如何。

“我觉得,我还挺有精神的。”敖丙说,他坐起来伸展身体,只觉精神百倍,“甚至想出门跑步。”

 

 

哪吒早起时还不急,一边吃饭一边慢悠悠给敖丙讲他们之前的事,飞去行宫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说有事,把敖丙在行宫附近放下便飞走了。

哪吒行宫莲花中莲花花开得比前几日还茂盛,叶片翠绿,花朵艳且鲜。敖丙没有欣赏,错开眼神,快步走入正殿内。

大殿布置还是前天的样子,各处也没什么奇怪的痕迹。他尴尬地和其他人打招呼,无法避免地看向哪吒神像。木塑像的雕工了得,哪吒的面容栩栩如生,姿态闲适而威严,若不是时间蚀下斑驳的痕迹,可能会更像些。哪吒木塑像虽展现了本尊的样貌却无法展现动态。哪吒的六臂法相他昏昏沉沉间看了很多次,臂力强劲,手指灵活。

不能再看了,他得了一种看到哪吒雕像的脸庞和手指就会乱想的病。好在敖丙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一小块。

“你今天竟然把头发簪起来了,学的这里的道长们吗?”敖丙旁边的师兄好奇地问。

“好看吗?”敖丙答非所问。

“挺好看的啊。”

“我男朋友也是长头发,他帮我盘的。”敖丙笑意盈盈的。

“你哪里买的簪子?不会是纯金吧,如果不是纯金的发我个链接,我送给中文系的——”

“他送的。”

师兄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他想到今天负责修缮的部分,示意了下木塑像,说道:“造型挺别致,长得和哪吒的火尖枪一样。”

“好像是有点像,”敖丙更压不住笑了,“他知道我很喜欢哪吒。”

“那你男朋友能找个一样的还挺牛。”

“他就是很好很好呀。”敖丙笑容明亮,蓝色的眼睛都弯起来,像艳阳下清亮的江水。

“……”母胎单身的师兄听不得这些,“受不了你。”

午歇时,有几位工作人员聊到某版哪吒传说,说他重生后高有五丈六。

正看《甄嬛传》的一位工作人员接下话茬:“五丈六你没记错?这差不多十八米吧。你说哪吒算不算一种三阿哥?”

“三阿哥又长高了。”

敖丙听到,差点被呛着,捂着嘴笑。

“其实‘龙三太子’也算一种三阿哥。”那两位工作人员继续聊。

“三阿哥又长长了。”

敖丙的笑卡在这里。

 

 

哪吒不知道在忙什么,快到敖丙下班时才发消息说还要继续忙,又说饭在桌子上,因为是神力保鲜的,和刚做出来的一样。

敖丙:[之后你有事我可以在外面吃,我们会报销。]

哪吒:[都没有小爷做得好吃]

敖丙对着手机笑。

他是打车回来的,要穿过景区和居民区。一大群穿着汉服的姑娘就着灯光拍照,蜜雪冰城外坐着一群吃冰淇淋的孩子。拍照的人挤在一起,保安的喇叭失灵,嗓子都快喊哑。江水上则行过游船,灯火辉煌,来来往往。敖丙在地上捡到一个喝了一半的奶茶,扔进垃圾桶。垃圾桶旁边正坐着一个打扮成哪吒的小孩,满地撒泼,让爸爸给她买摊位上的塑料火尖枪。

敖丙晚上要上视频课,他是老师。有个已工作的想考他们学院的研究生,向他问一些问题。

两小时一晃而过,外快到手。

他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准备给哪吒买点普通日常的衣服,但审美已经完全被哪吒带偏,十分钟过去,购物软件的推荐列表潮得要滴水。

敖丙扔手柄。

敖丙扔抱枕。

敖丙把奶茶吸管咬到烂。

他空旷到烦躁,而这种痛苦自他有记忆起便存在。他从十岁起,就开始用无数的故事描摹哪吒的样子。在他的想象里,哪吒赤红如火,撑起他的一半。敖丙在孤儿院长大,也不喜欢把脆弱和痛苦暴露给朋友,他只会自己消化,而他身旁的哪吒会包容他的一切。

就在敖丙烦得快扔手机时,一阵热风自水面上吹来,扬起写满墨字的轻纱,白色的纱后缓缓落下一道绛红的身影,哪吒披着月光回到这里。

哪吒穿了一件赤霞般的深红长衣,略宽的袖子在手臂处由护腕束起,红色的柔软布料外是白色的轻甲,甲胄各处被红色的火焰与莲花纹点缀着,并不厚重,反倒有几分飘逸。

“你在做什么,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哪吒俊美的面庞在敖丙眼前放大,乌发如云。

“想你。”敖丙依然在咬吸管,吸空的声音像干巴巴的潮汐。

哪吒把吸管从敖丙嘴里解救出来,杯里已经没有液体,他吃下一口冰含在嘴里,吻在敖丙的唇上。冰块在他们之间滑腻地滚动,冰与火交融。

敖丙知道自己气得有点没来由,哪吒是神仙,忙点很正常,可他就是无法忍受,缺失的一半令他焦躁,燎灼他,直至他身心干瘪。他略微气恼地推了下哪吒,嘴唇被放开。

“不闹你了,”哪吒抖开一件衣服,“喜欢吗?”

白色暗纹,广袖对襟,袖缘滚着蓝色的纹路,衣服在光中闪着幻彩,如月华闪耀。敖丙看不出是什么料子,走线工整,衣料华贵,他忍不住摸上去。

“好看是好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其它汉服可以配它,就算有我也穿不出去。”

“在家穿着玩。”哪吒给敖丙套上,“我攒了好多呢。”

哪吒挨着爱人在沙发上坐下,轻揽敖丙的腰,让他斜坐到自己怀里来。敖丙一直很白,哪吒抚开宽大的袖口,捏住敖丙的手腕像握紧一截清亮的月光,柔软而清凉,他同时也在敖丙掌心摸到细微的茧子。

一只宽大的镯子出现在哪吒手里,厚实的银白金属上嵌满巨大的湖蓝色宝石,宝石形状不规则,也没有精细切割打磨,但是颜色璀璨耀目,每一颗都仿佛一整片透亮的果冻海,火彩四溢,拥着无尽的光,闪亮到霸道。宝石一个挨着一个,用蓝色把镯子的银色的金属挤掉,占据人所有的注意力。要很费劲才能注意到,宝石的空隙处填满了钻石,还有珍珠点缀其上。

哪吒握着敖丙修长的手指,毫无缺口的镯子被他用神力直接按在敖丙手腕上。

敖丙被漂亮的宝石晃得挪不开眼,“谁做的?”

“嗯……”哪吒欲言又止。

“这么不讲理的排布,这么狂野的安排,他还挺——”敖丙凑近哪吒,戳他掉下来的嘴角,笑着继续说,“他还挺合我胃口。”

哪吒掉下来的嘴角又翘上去,“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说你忙,不会是去磨了一天石头吧?”

“也就磨了半天。”哪吒讲道,接近两指宽的镯子在敖丙手腕上晃荡,流光溢彩。他继续说:“这个蓝色和你一样,漂亮夺目,和我的乾坤圈也很配。”

敖丙侧坐在哪吒的腿上,才发现哪吒身上的轻甲软得离谱,他有些惊讶地拍了拍这件甲衣。

“这个没有防御作用,我也不需要甲胄,只是比较正经又很好看。”哪吒先一步解释。

“你穿得这么正经,是神仙也要开会吗?”

“对,开了半天会,有会议要求必须本尊去。之后我少开。”哪吒摩挲过敖丙的手腕与镯子。

敖丙微挑眉,慢悠悠念过“少开”两个字,用指尖触碰哪吒的面庞,轻柔地描过他颧骨上的火纹,又继续道:“你竟然喜欢开会,这是什么当领导必然会有的爱好吗?”

哪吒的眼神开始乱飘:“你要是领导你也喜欢。”

敖丙捏住了哪吒的脸颊,手感很好,他轻轻扯了下,“以前组织活动的时候,我也喜欢开会,但是其他人不太喜欢。”

他们又把话题扯回到火彩四溢的镯子上。

哪吒说起他一开始的打算:“我早上去找了嫘祖,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珠宝设计上的建议,正好何仙姑也在她那里,两个人商量了好半天,也没确定下设计图,还嫌我烦,小爷我就自己上了。怎么样,多漂亮!我下来的时候,她们两个还在画图呢,还说我做得丑,一点都没有审美。”

“好看的。”敖丙肯定他,眼睛比宝石还亮,“我喜欢。这是什么石头,这么漂亮?”

哪吒不语,哪吒掏出了手机,哪吒拍照识图。

“帕拉伊巴。”哪吒对着凡人的科技干巴巴念道。

敖丙的手背抬到了嘴前,在哪吒怀里笑弯了腰。

“我喜欢。”敖丙又说了一次,他凑到哪吒的手机旁看到单颗的拍卖价,“这么贵!”

“不要用凡间的金钱衡量,我有一屋子石头。”

“你屋子里好多东西。”

“那当然。很多,都送给你。等你魂魄再稳定些,我可以带你上云楼宫玩。”

“你要带我去天庭玩?”

哪吒轻笑出声:“有我带着你,哪里都能去,谁敢拦我。”

敖丙把手伸到眼前仔细打量,哪吒过来握他的手,蓝碧玺的镯子和乾坤圈撞在一起。敖丙问起:“你找另外两位神仙帮忙要给报酬吗?”

“给的。我云楼宫的莲花开得最好,前日我不小心把池子烧了,正准备新种一批,问了她们两个喜欢什么品种,等花开了送过去就好。”

敖丙却呼吸一窒,忽地抓住了哪吒的手腕。

“怎么了?”

“没什么,”敖丙笑了下,“镯子好看。”

 

 

镯子宽大不方便工作,哪吒把它变成了一圈只有敖丙能看到的蓝色纹路,印在白皙的手腕上。

“结束工作之后再把镯子变回来,这样就不用摘了。”

第二天再结束工作时,哪吒又把他的风火轮变成了摩托。他穿了件红色的无袖内搭,外面一件黑色的宽大外套,耳钉、项圈、戒指一个都没少戴,靠在摩托上等敖丙下山。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下山买东西,已经快五点了,他赶紧冲下山,以防待会儿再和另一位撞上。他匆匆走到山脚,正看到哪吒靠在摩托上玩手机,打扮时尚精致,连高马尾的角度似乎都仔细调整过。道长深吸一口气,偷偷地挪,试图从远点的地方绕过去。

“你见到我不打招呼吗?”哪吒的声音直接炸在道长耳边,而本尊依然在道长十几米开外玩手机。

道长认命了,深深叹气,正预备抬手——

一只有着蓝色羽毛的鸟从台阶上扑下来,被哪吒接在怀里。

“哪吒!我在上面就看到你了。”

道长转身就跑。

 

 

他们去江边的公园,躺在树荫下、草坪上。

太阳还未落山,照得夏日炎炎。枝叶间是金红的云霞,枝头的花朵正把霞光摘下,风吹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

蝉鸣聒噪,暑天里没几个人愿意在室外待着。哪吒反正不怕热,敖丙今天都没觉得太热,可能是镯子的原因。

茂密的枝叶被燥热的风吹乱,于是太阳变成光的游鱼,一群群从树荫下游过,如潜在水底。

小龙翻了个身,撑在哪吒脸侧,去拿落下来的花瓣,蓝色的头发垂下,扫过哪吒俊美的面颊,在耳侧流连,发丝在耳朵处搔出声音,软而痒。

敖丙去扯哪吒脖子上黑色的软皮项圈,把滑到一边的装饰转到脖子中间,让光秃秃一道线更像个装饰品。他承认哪吒戴这个很好看,但他看到有线划过哪吒的脖子就难受。

他在漫反射的光里看清哪吒脸上细小的绒毛,“你怎么突然皱眉?”

因为在凡间行走,哪吒并没有把魔丸的印记露出来。敖丙按在它该在的地方,又把眉心抚平,指尖沿着鼻梁一路下滑,最后滑到哪吒的嘴唇,这里有一片花瓣,他隔着花瓣轻轻吻他,夕阳的光滑过。

哪吒却突然叹气,不情不愿睁开眼,“你爹来了。”

Notes:

可以搜一下帕拉伊巴这个宝石,真的很好看。

Chapter 24: 如山

Summary:

他日你来三泯江边,若见波涛如山,便是我来见你了。

Notes:

还是决定分两章了,这章很长,前章也改了点。

可以试着听一下《让梦冬眠》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谁?”

“你爹……”哪吒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孤儿怎么——我爹?!”敖丙震惊地从哪吒身上爬起,又把和自己腻腻歪歪的哪吒从地上拽起来。

公园里几乎没人,但在他们不远处的树荫下,站了高矮胖瘦一群人。

最左侧两位较年轻的男性表情很平淡,见敖丙看过来了,有个人还向他打招呼。

中间三位年纪略大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一位女性看起来特别高兴。

右边两位较高男性的情绪和左侧截然不同,脸黢黑,嘴角向下,尤其那个最高的,嘴角快掉到地心去了。

敖丙快速从这群凡间打扮的神仙中认出敖光。

“这不是,劝我考公的那个奇怪叔叔吗……”

敖光的表情更难看了。

哪吒提过家人们,敖丙一次就把所有人对上号。只是他没什么记忆,除了一直挨着哪吒,对所有人都是礼貌疏离的态度。

敖光的脸一层黑过一层,太乙真人和李靖都同他说,敖丙好像在凡间有了喜欢的人,哪吒决定放手。他被拉着旅游好几天,等再来看儿子,敖丙已经和哪吒腻歪得不像样了。

“你们刚认识多久?”

敖丙下意识回:“我和哪吒不是已经认识千万年了吗?”

老父亲心痛。

还是哪吒回答了问题:“一周,怎么了?”

老父亲心如刀绞。

“你们现在进展是——”

“住一起。”

老父亲心都快碎了。

 

 

他们往饭店去,敖丙和敖光走在一起。

饭店附近的街边,正有一群警察在做反诈宣传,因为昨天烧纸引发的山火,连中元节防火宣传也一起加上了。为了领帽子和布袋,附近老人们也不嫌热,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饭店是敖丙老师推荐过的,不大,主要是附近居民来吃。店里还有个电视在放电视节目,镜头飞过满山的墓碑。

敖光拉着儿子聊天,一句话都不许哪吒插嘴。其他人传着菜单点菜。

哪吒闲不住,在桌子下面挠敖丙的手,指甲刮他的掌心,搔来弄去。

敖丙痒得手心发颤,拍了好几次哪吒的手都没能躲掉,干脆把手放到了哪吒腿上,修长的手指被黑色的裤子衬得洁白如玉。敖丙清冷又盈润的手指一点也不老实,玩哪吒工装裤裤腿上的装饰拉链,拽裤袢上垂过来的金属链条,最后手指行走,在哪吒大腿内侧拧了一把。蓝色的碧玺镯子硌在一大团黑色布料外,冰而硬。

敖丙眨眨眼睛,漂亮的蓝色双眸剪水一般望过来,笑容无辜又纯良。

饭店里冷气开了十足,哪吒烫烫地叹了口气,自作自受。

一阵热风推开玻璃门,店里又来了一群学生模样的女孩,大约是高二,眼睛明亮,聊当天的补课,笑今天耍帅失败的男同学,又说起不知道大学还能不能一个城市。电视节目里,“英魂归乡”几个字断续飘过。

神力遮了四周之后,太乙真人和申公豹轮流用各种法宝检查敖丙的魂魄状态。虽然敖丙的魂魄还是哪吒最了解,但他们两个还是用了自己的办法。

“我咋个觉得你魂魄比上次见强了一些。”

“确实比在火、火车上强。”

哪吒:“因为我养得好!”

敖丙拿胳膊肘捅他。

 

 

店里有桌客人看电视看得认真,干脆去放大了声音。

电视上是个老人接受采访。异乡的志愿者拼凑起散落的记载,为烈士陵园的一位无名烈士找到了家乡,可家人均已逝去,仅有他友人尚在人世,就是这位老人。老人不顾劝阻,当天就坐上了高铁。

他是虹城易庄人,已过百岁,算高寿。年轻时在沿海的大学读书。战争爆发后跟随学校一路内迁,最后辗转至易庄。陆续迁至易庄的学校越来越多,原有的屋舍远远不够,经过学校与当地士绅多番商量,最终决定腾挪祠堂,給师生使用。

搬牌位时,一位嬢嬢过来帮忙,说看见年轻人就像看见她的小儿子。她将自己两个娃娃的牌位抱下来。她大娃死的时候,男人们还在梳辫子,二娃死的时候,纱厂在罢工。

年轻人问起她小儿子近况。

“五个月前来了信,说从苏联回来了,去了东北。”她抱着怀里的牌位说。

日月迈过,在年轻人埋头学习研究时,同乡的发小朋友敲开了他的门:“我们要出征了。”

时间被逼近的战火炸上了天,一眨眼队伍已集结。年轻人和乡亲们来到三泯江边送战士出征,面庞被江风拂过。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朋友,江河流淌,烈日熔金,几只红嘴鸥叫着掠过江面。

友人在此时便已预见自己的结局,他同他握手,笑着看太阳,又看江水:“他日抗战胜利,你来三泯江边,若见波涛如山,便是我来见你了。”

“记得回来。”

“一定。”

友人转身,汇入穿着草鞋、背着蓑衣斗笠、扛着土枪大刀的队伍里。

 

 

一大片金灿灿的队伍自天边杀来,旌旗招展,地面恶鬼哀叫着被纷纷削成碎片。

红衣的哪吒踏在尸山上,一具独眼生瘤的丑陋恶鬼横亘于他脚下,他脚碾过,恶鬼头颅爆炸、骨渣飞溅,黑臭的鲜血溅上他赤红的衣摆。

哪吒招手,乾坤圈自远方归来,金色上早挂了黑红色,血肉干在上面。靠近哪吒前,乾坤圈上燃起一团火,又变回金色。哪吒伸出一根手指,让金色的法器在此处稍加停留,又让它往另一个方向破空而去,携万钧之力,一路杀得肢骸飞溅。

凡人看不见的地方,天不知红了多久。

“中壇元帅。”一位穿金甲的小将恭敬向哪吒拜过,禀了天地玄黄四部战况,讲华中腹地来犯鬼神已肃清。

哪吒轻轻点头,挥手,背后旌旗猎猎,“收兵。”

金甲的天兵往天上纷纷飞去。哪吒却凝神望向千里外的海域,手伸向一旁,手中的火尖枪滑落。

海畔的一座哪吒庙里,哪吒的分身从塑像中腾然而出,他手伸开,热浪自他掌心而出破开周遭的空气,一杆杀气腾腾的长枪落于他手。

哪吒踏于半空,海风强劲,红衣猎猎,一手持枪,另一手自虚空中拽出一把巨弓。他以火尖枪为箭,轩辕弓满拉,向天空射去。

一声尖啸,火尖枪疾驰破云,在天空留下金色与红色的残影。枪冲散浓云,又向下坠,在海面穿梭,激起万重浪,刺穿过一只面容可怖的鬼怪。金色莲瓣后方喷出的火焰将周遭的海水蒸腾出一片真空,莲瓣向前收拢,火尖枪携火势尽数穿过它的身体,继续向前,直至洞穿前方数千只妖孽。腥臭的血落下,还未及水面,海上便燃起滔天火浪,什么肮脏身躯、污糟血液,皆烧了干净。

海面上的这一批鬼神妖孽,尽数被哪吒杀了干净。他并未停下,向天空阴云飞去,火尖枪插入了阴云,将阴云中的阵法搅得稀烂,这阵法是外敌通过人间所设。阵法向外劈出道道雷霆,想往中华大地而去。哪吒直接握住了那些雷霆,拦住它们,把它们纷纷射回海洋另一端的狭长岛屿。将那岛屿上的各种法阵符咒劈了干净。

哪吒本尊从海的方向收回视线。

他飞过一处倒塌的房屋,从里面拉出一个影子,是位小仙。

小仙谢过了中壇元帅,说天医宫的各位仙官们每日都在忙,土法子、洋法子、新法子、旧法子都在往下递,他也来了凡间,当个普通医生。

哪吒拎起他,放在不远处地上,小仙晃了晃手脚,再次谢过,匆匆离去了。

红衣的哪吒手中出现一块莹白的玉璧,几行字闪过。

“凡间也打得差不多了。”哪吒低声说,他再次望向海的方向。

 

 

报童带着胜利的消息跑过街巷。

死寂的天地被童声扯烂,灰色被团皱扔掉,蓝色的天与艳丽的花忽又回来,欢庆声四处响起,奔腾喧闹,当夜爆竹声响彻天地。

欢庆的气氛维持了月余,虹城这一片都有到三泯江边祭奠的传统,人们挎上纸钱,相携至江边。

江畔,燃起的火堆快比烧纸的人还多,聚在一起,通彻天地,纸钱被投进去,烬屑轻飘飘地随热流升起,哭泣和眼泪却又把灰烬压下,重重地坠落。

痛哭声中,一个女人看向江面,突然丢下手中的东西,直愣愣向三泯江跑去。“娃娃!娃娃!”她向着江心奔跑,水漫过膝盖,此时一个浪头打过来,将她又推回岸上。旁边冲过来几个人,迅速将她拉住救走。

她却依然在哭,在向前扑:“我的娃娃!”

被人拦下,被江拦下。

 

 

哪吒飞过燃烧的火堆,祭奠的碎屑如雪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最后在三泯江边坐下,几只水鸟随江水从远方而来。江水缓缓流淌,静静而去,握过他的脚踝。

远眺三泯江下游,江水逆流,波涛如山。

 

 

一月后,年轻人和伯父伯母在家乡为朋友立了衣冠冢,坟内仅有:衣物一套,家书两封。

 

 

电视里,老人抵达异乡的烈士陵园,颤巍巍走向其中一座无名墓碑,摸上红星。他的重孙女递上了几杯奶茶放在墓前。

“给你带了点年轻人爱喝的,我们那哈儿糖好金贵哦,专门给你弄的杯全糖的……

“尝哈嘛……”

一个孩子被妈妈领着,她一路问烈士们的名字怎么读,又来到老人旁边,问墓碑上怎么只有一颗红星,没有名字。

“他有名字的,是我朋友,我来带他回家。”

 

 

“回家!”

“你回不回!”

饭店的老板抄着扫把对门口的泥猴子喊,他一把拽住满身泥的儿子,拎起来往室内拖,“天天的作业不写,在外面耍!我叫你耍!”

旁边的一桌男性正在指点江山,今天调停巴以,明天和解俄乌,大后天和美国畅谈关税和出口管制技术制裁,抽空还要关心:“哎呀好大个事嘛,明天再叫他写咯。”

敖光还在和儿子说话,说到动情处,老父亲郑重地握住敖丙的手,拍在上面,叮嘱道:“要不你还是进体制内吧,比较安稳。”

敖丙:“……”

一盘菜落在桌上。“酸辣藕丁。”

哪吒给敖丙夹菜的手顿住:“……”

敖光把酸辣藕丁推到了哪吒面前,瞪他。

哪吒不服气地看回去,拨开辣椒,夹了好多藕丁到敖丙碗里。敖丙因为正认真听敖光说话,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吃什么。

“好吃吗?”

“好吃。”

敖光砸了下桌子。

金吒和木吒赶紧过来插话,问下次去北京能不能让敖丙领着在北大转转。敖丙笑着答应了。

最后这顿饭是敖丙买单,敖光又开始用眼神刀哪吒了。

旁边桌喝高了,调停巴以的老哥跟和解俄乌的老兄打了起来,疑似引发国际纠纷,木吒过去一手扯一个。

出门时,敖丙自然地去牵哪吒的手,满嵌蓝色碧玺的镯子滑坠而下,和哪吒手腕上的乾坤圈撞在一起。

敖光的眼刀暂时收回。

“我在凡间过得很好的,哪吒和我也很好。”敖丙顿了顿,还是把那句别扭的称呼念出来:“父王。”

他又看向申公豹:“师父。”

 

 

和诸位长辈分别后,敖丙拉着哪吒去超市买水果。超市门口有摊贩在卖泡泡机,幻彩的泡泡大大小小飞了满天。

也不只是水果。哪吒推着购物车,在琳琅的货架穿行。敖丙拿了两大瓶酸奶,又在架子前挑薯片的口味,明亮的光打在他柔顺的蓝发上。哪吒站没站样,向前斜靠在推车上,一手撑起了下巴,看光中的敖丙。

敖丙挑选失败,把两袋都放进了车中。

他问起外国的事哪吒会不会管。

“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那如果有华人在海外念你尊名呢?”

“这个我管的,尤其留学生们可喜欢叫我了,什么事都要念两句三壇海会大神、中壇元帅大天尊。做噩梦的,找猫找狗的,还有求ddl延期的。”

回去后,时间还早。

敖丙拿了颜料,要在哪吒写过诗句的纱上画莲花,又问起晚上吃饭时,怎么敖光最后一直在瞪哪吒。

“因为钱是你掏的。”哪吒嘴角抽搐。

“可我不缺钱啊。”

敖丙看到哪吒的眼神后对他笑了下:“我被养得很好啊。只是小时候人缘不太好,但是物质上我没有缺过。”

他放下毛笔,掰着手指数起来:

“没成年的时候,每个月有国家的孤儿补贴。福利院的阿姨和叔叔们人也很好。社区每个月会来慰问,有些北京的公司偶尔也会来捐钱捐物。我最喜欢做零食的公司来,一人一书包吃的,还要拎一袋子,可以吃个爽。

“有时候还会有做志愿的大学生来带我们玩。

“高中第二年我换了宿舍,舍友们对我也好。我也跟着学校去了很多地方旅游,花销是学校补贴上的。我高中班主任也经常偷偷带我去教师食堂加餐。

“上了大学后我有很多奖学金,自己也能赚点。研究生也有窝囊费,我导师很大方。

“我过得挺好的……”敖丙想用这句话结尾,却突然被怅惘的情绪淹没。

好吗?真的挺好的,他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平安顺遂,人缘也越来越好,他遇到的人都对他不错,他没有亲人,可他有朋友有师长。但他却时常感到孤独,尤其是十岁之后。

 

 

敖丙十岁时曾落水于三泯江,被一个头发半白的道长从江里救起。

他们浑身湿透地坐在江边,敖丙满身是水,不住地咳嗽,好在是夏天,江风和缓而温暖。

敖丙谢过道长,道长却摇头说:“多亏拿抓太子啊,他告诉我想吃江里的鱼,这才能把你救起来。”

道长想把他送回去,可敖丙除了刚上岸时说了句谢谢,始终不肯说话,只是有些呆愣地低头看江中流水。

“我带你回哪吒行宫要得不?”

敖丙点了点头。

他们从山脚爬到山顶,满天星光。行宫里其他的道士给敖丙拿了身干净衣服,就是太大了,罩在他纤瘦的身体上。敖丙换好衣服,依然愣愣的。

救他的道长带他去了正殿,他们走过在星空下盛放的莲花池,进入大殿,在夜里点亮灯光。道长拿来几个蒲团,让敖丙坐下,又给他拿哪吒面前的吃的,一瓶AD钙奶、一个水蜜桃、一个李子、一堆小糕点。

道长又问他要不要吃泡面,敖丙低头看手里青色的李子,只是点头。

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中的水果甜蜜可人,晚风还送来莲花的味道。

他不像福利院其他孩子,从不羡慕他的同学们,也不羡慕被收养的孩子。父母牵着孩子欢笑着从他面前走过,同龄人打闹着从他身边跑过。他只静静地离开,看见树叶落在蚂蚁上。

好似他以一种抽离的姿态观看世间变化。

可现在,他闻到一股水果的气味、一股浓重的莲花的气味。

敖丙抬头,眼神飘忽,看到哪吒神像俊美的面庞,木雕的,色彩剥脱的,慈悲的。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却不止这熟悉从何而来。

而后他眼前的世界突然有了实感,好像他正撕裂一层壁障,撕破一层裹在他身上的膜。感情第一次被他察觉到,他首先察觉到的是孤寂,一种他那时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而后是思念,同样的,他的大脑无法运转这种感情,只有泪水不受控地向外涌。

之后是感激、后怕、安心……

各种各样的情绪向敖丙涌来,他仿佛此刻才真正完整诞生于世。

他又望回来,松开了抱紧双腿的手,他站起,直直地站在哪吒神像前,抬头看去。可他这次去没有看到神像,而是看到一团炽热的火,火中是一颗红色的珠子。

他无从理解的深刻感情再次淹没他,泪水自他的魂魄中漫出。

这是哪吒最不愿意让敖丙体会的情绪,也是他担心灵珠无法承受的情绪。

现在,灵珠决定接纳这三千年的孤寂。

敖丙抹去因情绪奔涌而流下的泪水,他心里涌起无尽的疑惑,难道哪吒三太子真的存在吗?他学道长的样子,生疏地轻声念道:“哪吒太子,如果你真的存在,可不可以刮一阵风进来?”

他话音未落,“吱呀”一声,行宫大殿的门洞然大开,头发半白的道长端着一碗泡面进来。

之后是风声。

道长和敖丙同时回身,看向殿外,满池荷花摇曳,行宫四周的竹林传来沙沙的声响,而天幕之上,星河璀璨。

 

 

 

现下他们终于重逢,敖丙握紧哪吒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发问:“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哪吒霎时被痛苦填满,他终于把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讲给敖丙听。他双眸无神,五官维持在一个吊诡的平静位置上,呈现一种死寂的空洞。

哪吒缓慢地回握住敖丙的手腕,他用力地去看敖丙艳蓝色的长发与眼睫,凝视敖丙的眼睛。

 

“灵珠是我捏碎的。”哪吒缓慢地说,清冽的嗓音毫无生机,钝钝地割开空气与皮肉,嘴唇一张一合像个木偶,“你是我杀的。”

 

 

残酷的过去扔进哪吒空成旷野的胸腔里,没有任何回响。

可下一秒,一个温柔却强劲的心跳环抱住他,隔着雨声、水流声、波涛声,海洋中某个鲸类悠长的鸣叫声。

这个怀抱是切实且温暖的。

 

 

“哪吒——”敖丙环住哪吒的背,握紧哪吒冷下来的手,“——你一定很难过……”这是敖丙对前世之死的唯一回应。

 

 

Notes:

确实是哪吒杀的
没有误会
没有误杀
没有入魔
不是天庭逼的
不是阐教逼的
看他俩和敖光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有什么误会。
下章写敖丙为什么前世会死,可以猜下

本章参考四川宜宾李庄历史及《八一三淞沪抗战亲历记》。
其实在去宜宾采风前就决定这么写了,前文见:
15章英魂归乡新闻
18章江畔烧纸老人
22章广州哪吒宫

这章真的写了好久又改了好久,期待大家的评论

Chapter 25: 自刎

Summary:

我此番赴死

Notes:

稍微改了一点

阅读本章会导致你今晚睡不着觉。强烈建议起床再看。
敖丙叫哪吒先锋官,纯粹因为我觉得敖丙这样叫很涩,没啥别的意思

还是推荐听《让梦冬眠》孙楠那版

Chapter Text

我此番赴死是为苍生,

死并非不足惧,亦并非不足惜,

但牺牲之快,之烈,牺牲之价值,

竟让我在这一刻自心底,

喜极而泣。

 

 

 

“滋啦啦——”

幽深的海水骤然翻滚,刺骨的寒意自海面升腾而起。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波涛之上,白衣白甲,端方如玉,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他抬手,瞬息间,海浪变冰浪,冰随他手掌而动,向上疯狂生长,化作一道巨大而狂妄的弧,直插天际。冰凌块块凝结,挤在一起,最后聚为一座巍峨冰墙,拦在半空的金色队伍前。

天兵列阵于云端,战鼓声声,旗帜招展。为首将领挥长刀向前指去,无数的攻击向冰墙射来,漫天金芒。

敖丙漂亮上挑的眼睛微眯,他并不躲避,张开的手猛地一握。

“轰!”

冰墙炸裂,巍峨的墙化为无数冰刃,随他意志调转方向,直指天空,激射而去。金甲天兵挥舞长戈,或挡或架,可更多冰刃击伤他们,敌人赤红的血从瓦蓝的天上飘下。

在敖丙操纵下,那些寒冰又瞬时化开,再度融为波涛。几声低沉的龙吟震彻天地,龙族与妖族从浪中冲出。

主将挥长刀向敖丙杀来。

敖丙跃起,轻点在他的刀尖,旋身而起,两柄盘龙冰锤凭空浮现,凌空而下,随他动作直砸向对方头部。

“砰!”第一锤砸下,寒气炸开,主将仓促抬刀格挡,刀身震颤,嗡鸣刺耳。敖丙不给他喘息之机,第二锤紧随而至,自侧方横扫。两人交战数回,主将怒吼,长刀横斩,与敖丙操纵的寒冰战在一处。

敖丙不闪不避,双锤交错,猛然合击,一把架住长刀。寒意随锤而上,直在敌人身上凝出寒霜白色,令战甲尽数碎裂。一道冰刃适时而上,沿缝隙刺入敌人胸口,寒意直接入侵神魂,片片冻碎。敌人闷哼一声,向下坠去。

敖丙冰蓝的双眸向尸体投去一瞥,飞身又杀入天空。龙族与妖族列阵如山,咆哮震天,金色的天兵在寒冰与血色中溃散。

 

 

哪吒正与几位将领商讨事情,他随意坐着,着赤红的衣服。

耒城的访仙台几日前已被他一把火烧了干净,前来监察“显灵”的神仙被他杀得只余尸骸,头颅滚了一地,建造访仙台的奴隶也有人送回。他不擅长管这个便也不再理会。

有传令兵来报,说起西岐事,又讲殷都事。

哪吒盘腿坐在低矮的漆木案旁,摆弄手里的一只铜爵,手指画上面的饕餮纹路。

最后传令兵说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不日将率妖族部众前来会合。

哪吒终于抬起了眼睛。

“不提敖丙你就不抬头是吧?”杨戬站在柱旁说他。

哪吒没理,而是探首,向殿外某个方向望去。

殿外,一阵凉风刮来,吹得殿门缝隙微微张大了一瞬。夜晚里,似乎有一只蓝色的鸟,他的羽毛在夜幕里如极光闪耀,蹁跹而过。

 

 

哪吒回到自己房内,关门,却并不向内走,指尖轻弹,让几朵火落在灯上,灯光燃起。

于是他便见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屏风另一侧。那身影半扎发,长发过腰,着一件广袖的衣服。

“今日在殿外一瞥,先锋官好大的威风。”清润的声音这样说,带着笑意。

哪吒一脚踹倒了屏风,束在手臂上的混天绫飞出一端,向灯火中那个不速之客飞去,红色的绸缎将腰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哪吒拽着混天绫这端,正欲施力。他的灵珠手臂向前一伸,几个翻转,手臂便缠上了混天绫。

敖丙先于哪吒用力,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扯着混天绫,向自己的方向,将哪吒扯了过来。

“哪吒。”敖丙笑盈盈地叫他,又去扯挨着哪吒的那段混天绫,绸缎绷紧,红色的混天绫被敖丙拉到唇边,“听闻先锋官右腿受伤,看来是路都不愿意走了,还要把我捆过去。”

混天绫依然捆着敖丙的腰,红色勒在白色的衣服外。哪吒让混天绫全去了敖丙身上,捆着腰腹,也绕过手臂。他将敖丙打横抱起,回应自己的伤势:“小爷不光能走,还能抱着你走。”

他抱着敖丙往床的方向走。敖丙蓝色的发在他的手臂里弯折,如玉的面庞被烛火映成金色,火光从光滑的脸庞滑下,落在脖子上,再往下,光便被交叠的衣物遮住了。他看着不爽,眼神快顺着光一起到衣领里去,便多化出一只手摸敖丙的脸颊,又将拇指按在红润的嘴唇上。

敖丙抬眼看了下哪吒,漂亮的眼睛里满映烛火,白皙的面庞被哪吒的衣服衬出红色。敖丙直接咬住了哪吒的手指,含在口中,舔他的指根,又慢慢吐出来,一点点舔他的指尖。

“刚听人来报你们要过来,我以为还要几日,你怎么自己直接飞过来了?”哪吒声音已经有点不稳了。

“想你。”敖丙就回了两个字,他人身的尾椎骨后忽地生出粗壮的龙尾,龙尾钻出衣服,缠住了哪吒被传负伤的右腿。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哪吒把敖丙因疲惫而软趴趴的龙尾揽起,抱在怀里,慢悠悠摸上面蓝色的鬃毛。

床上的敖丙一点力气也没有,蓝色的长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眯着眼躺在哪吒旁边喘息。哪吒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红色的宝石,里面有火一样的艳光,一端穿过一根红色的绳子。他将宝石递到敖丙面前。

“好看吗?”

“好看,亮晶晶的,我喜欢。你从哪里弄的?”

“前几日打天兵,不小心把山头削了,正好看到一块石头裂开,红红的很漂亮,我用风火轮磨了一晚上。”哪吒有点自得,“小爷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帮你戴上。”

哪吒从背后抱住敖丙,绳子却没有系上脖子,而是一圈圈绕在了敖丙的龙角上。敖丙惊呼一声,捂住了角。他早已将角炼化,完全可以藏起来,但自他们立旗反天后,敖丙便大大方方地把漂亮的龙角露出来。

——他就是妖,如何?

敖丙回过身来,并不气恼,他把宝石摘下来,贴住哪吒的身体,手臂环过,将宝石戴在哪吒脖子上。又将脸庞凑近。仔细地在哪吒的颈侧看绳子。他几乎贴着哪吒滚烫的皮肤,声音和吐息响在哪吒的血管上:“红色还是你戴着好看。”

哪吒六只手臂把小龙箍在怀里,“我的好灵珠。”

 

 

他们两个直到日上三竿才又穿戴整齐。

敖丙提到师父申公豹身体恢复了大半,至少有意识了。他声音又低下去,讲前几次战斗死去的人与妖,讲剥了半身皮毛的白虎,讲才修了人形的精怪,讲化为飞灰的身体,讲敛不回的尸骨。

哪吒也讲自己这边的事,讲敖丙不在的几月,讲累累白骨成山,血汇入焦土。

哪吒说起自己烧毁的访仙台,又叹气,说他痛斥了仙家虚伪、满口谎言、压榨苍生。可全部无用,没几日就又有人聚在一起说应听从仙家号令才得生存,又有人背了行囊继续寻仙去了。“他们被蒙在鼓里,我哀他们苦命,却也气他们醒不过来。仙家编一套天命的鬼话,他们就信了,连挣扎都不敢。”

敖丙说起自己去鲛人部族,原本一片海域灵物丛生,鱼群如云。后来仙家降令,要香珊果,他们便只种香珊果,月月交上去,一整片海域已被耗干,漂亮的鲛人干得像一具具骷髅。

也有其他支族不愿听令的,但只需一句“不服仙家教化,为祸人间”,四周城池关隘自会出兵围剿,群起攻之,谁也逃不掉。

敖丙讲他来时看到的事情。醺醉的群蝇,在坟墓上嗡嗡作响。那苍蝇曼衍鱼龙,那苍蝇诡计多端,精于暴政。在嗜血的群蝇之间,船只中满载仙果,似托盘满载珍宝,滑过沉没的土地。葬身晨雾的鲛人,跌入海湾甜蜜的深渊,死于一个不会醒的仙人梦。

又说他救起的鲛人,仍要去拜师修仙:“她同我说,‘我们生来是妖,这便是我们的命。’”

“狗屁的命!”哪吒明艳的五官皱在一起,眼眸似火,“老子就讨厌别人说命,早晚把这些锁链都砸碎!”

“我对她说‘你不应该屈从于任何人’。她却笑了笑,回我,‘可是不拜师,不修仙,不入仙家,我们要怎么活下去呢。’”敖丙闭上双眼,蓝色的眉毛蹙起。

哪吒去握敖丙冰凉的手,抚开灵珠的眉心,“他们不知道还有另一条路,也不知道可以由自己掌握自己的命。等我们把这烂天庭砸得稀巴烂,他们自会看到出路。”

 

 

敖丙问了上次的战场在哪里,说要自己去转转。

哪吒指了山的方向,又抱起胳膊看他:“你去那破地方做什么?天兵把草植削了干净,只剩光杆的石头,怕是再过几十年都不会有生灵。”

“我有一个猜想,”敖丙笑着说,手指地插入哪吒的头发,亲他向下的嘴角,“我去一天,等太阳落山,你来山顶找我。”

 

 

敖丙自空中飞过。

大地上,蔓延的死亡如鲜血汩汩流淌。

 

 

 

从半月前的一战后,敖丙就有个猜想。

他们正从天庭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可只要打下去,天地破损如何修复……瘟疫横行,鬼哭不绝,井水变毒水,新生变死亡,枝叶凋零,麦无果实……

他难得没有飞行,而是落于山脚,徒步上行。

敖丙踏在嶙峋怪石之上,进入这处战场的遗迹,进入凝重的黑。他身体猛地一沉,又开始发飘。

他身后是未被战斗波及的植物,迎风招展,生机盎然。植物自那处向他脚下生长,蔓延过来。并随着他的步伐,开始一路生发,苔藓爬上石头,蕨类轻颤叶片,细小的绿芽钻出碎石,枯焦的树干抽出嫩绿的枝条。几朵蓝色的小花忽地盛开,拥住他的脚踝。

他像举着绿色的火把一样,从山脚而来,破开一路的黑夜,破开一路的死亡,身后是生灵万物。

敖丙来到山顶,回身望去,绿草如茵,草木葳蕤,地面上的动物正摸索着向这里迁移,他看到一只生了灵的兔妖小心地在地面上嗅来嗅去,鸣虫跳入草叶。

敖丙向前走去,脚下,一颗将死的种子忽地焕发生机,根系蔓延,抓住大地并渴饮水流。之后它开始生长,那株青嫩的芽向上,击碎骨头,扎裂巨石,钻出来、扎出来、剖出来、生出来。

自黑夜中穿出,向着它从未见过的太阳生长。

向天空去。

敖丙立于高山之巅,云雾之间。

他张开手,白色的衣摆被狂风吹起,如鸟的双翅样在云雾间回旋,蓝色的发丝也弯折舞动,如水如雨,如鸟的尾羽。他身周便有祥云万道、流光万顷。

而真正的群鸟从天边来,穿云雾,过霞光,于他的手下,自他的衣间,振翅而过。

敖丙便在此刻预见自己的死亡。

 

 

一道红色的光自山下飞来。

先到的是混天绫,红色的绸缎如线一般,割开一片寂静的白,与苍芜的蓝,直接缠到敖丙苍白的手腕上,而线的另一端是哪吒。

哪吒踩着风火轮与火焰飞到此处,他直接抱起了敖丙,笑着在云雾中转了好几圈。

“你一个人转得怎么样,黑乎乎的石头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你有没有想我,虽然才半天,但我好想你。我去隔壁的镇逛的时候,给你买了个风轮。还打到一只鹿,今晚给你炙鹿肉,小爷我这阵子新学的手艺,你肯定爱吃。”

“哪吒,”敖丙轻轻地打断哪吒的话。

他们已经飞出了云朵,云雾在另一端翻滚着,背后是往山脉间滑坠的晚阳,敖丙的眼睫被染成金红色,月亮已经能看到了。

“我快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准你死!”哪吒猛地大喊,他双目赤红,一瞬间化出三头六臂,周身燃火,抱着敖丙检查他的身体,另外两首向四周望去,“你怎么会死,受伤了?谁打了你?偷袭?敌人在哪?”

敖丙指了指他们身下,指正恢复生机的山。

哪吒是从另一边飞来的,他这才注意到他忽视的巨变,猛地浑身肌肉紧绷,不住地倒吸气,抱紧了敖丙。

天地破损,正采灵珠灵气填补自己。这已持续半月余,且将永远持续,直至天地重归宁静,或,灵珠归于虚无。

“天地灵气孕育出一颗混元珠,我不过是要回去了。”敖丙抱住哪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是混元珠不是灵珠!要死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死!”

哪吒抱着敖丙落下,让他坐在白色花朵簇拥的山石上。哪吒双手颤抖,呼吸颤抖,捧他的脸,握他的手,捏过他的四肢。山顶的风呜咽着吹过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没有办法停止吗,我把魔丸的力量给你,我们用合体技——”

敖丙反握住哪吒的手,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扯出个苦笑:“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不打了,成仙,无量仙翁想要我们的力量,天庭也想要。封个仙官,长生不死,宴饮不知天地。只要我们停下来,我就不会死。龙族也曾退过,把什么都交出来,我也可以回去随我父王再镇海底炼狱。什么人妖仙魔,他们怎样和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管了,跪下来,苟延残喘,听天庭号令,再不生是非。”敖丙故意说出一连串反话。

最后敖丙冰蓝的双眸空空地望向天地,让他们最讨厌的那个词从他齿间挤出来,铮然扔在地上:

“我们认命。”

哪吒半跪在地上,他抱紧了敖丙,呼吸颤巍巍拉响,如吹过破损的鼓。

“哪吒,如果此次非我,而是你,你待如何?”

“我定把这天捅破!天地为何历尽苦楚,还不是因为天庭不仁为祸苍生!我宁愿死在路上,也绝不向他们低头!”

敖丙不需要再回答哪吒的问题了。

 

 

东海海底,海水静静回转,装饰各处的珠子在水中散发盈盈的光。

一条有着蓝色鬃毛的白龙游回这里。

敖丙化为人身落在敖光面前,笑了下,蓝紫色的发随水流荡漾,快要与海水融为一体。

他将诸事告知敖光。

“敖丙,你不必如此,为何担起如此重担,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你可以好好活着,龙族在此地也可以栖息,你在此处亦可。”敖光语气担忧焦急,他只想让敖丙活下去。

“天下不止龙族,还有其他妖族,父王。天地采我灵气,这是天地规律。只要我们还在打,还想翻天,便有更多地方需要我的灵力。”

“可这有什么意义,那些人、妖、魔,真的能理解你在做什么吗?”

“反抗本身就是意义,将这混沌的世界翻个天,我们是开始但不是结束。”

敖光听这句话就觉得奇怪,眉头皱起:“这话是哪吒说的吧?”天元鼎一战后,敖光放敖丙去找哪吒,便知敖丙自有他选择的路要走。可作为老父亲,他还是忍不住问:“哪吒每天都在和你讲什么?”

“他很好的,父王,我很喜欢他。而且我和哪吒都一样的。”

“他们不知道我们为何如此,不知道天庭有何可反?灭妖,杀魔,离家舍业,问道修仙,献上自己的土地,献上自己的自由,献上自己的命运,只听仙家号令,此乃正途。”

“我不知道我们之后会如何,我只知生命不该如此。”

“我已活在我最想活的路上,我想知道,我可以让苍生活成什么样。”

“就算我会败,会死,可我绝不回头。”

敖光的眼眸颤动,眼泪向上浮去,“你便一点也不怕吗,你会死的,我儿。”

“我怕的……父王……”敖丙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自冰蓝的眼眸中落下眼泪,他故意略过自己,声音颤抖哽咽,“我怕啊,父王……我怕你伤心,怕师父伤心,也怕哪吒伤心……”

敖丙错开眼,笑着看海,看五彩的珊瑚漂荡,海蚌张开露出莹润明亮的珍珠,群鱼自他身后游过。他眼中的泪被大海抚去了,道:

“我今要翻天,怎会没有牺牲死亡,已有无数人死在路上,只不过,轮到我而已。”

他拥抱住他的父亲,宽厚的背如山如海,可他不再需要庇佑。

“对不起,父王,我还有仗要打,我不会停下。即便我此番——”

“——必死无疑。”

 

 

哪吒和敖丙率队与敌阵打得地覆天翻,但也并不总是一直在忙。

哪吒摇了所有能摇的人,给敖丙找天材地宝,太乙真人都快被他晃匀了。他也满天满地地跑。

敖丙吃下哪吒递来的一截绿色植物,灵气润养他的身体,又向四面八方散去。他急忙拥住哪吒,安抚他:“没事的,哪吒,我还要活好久呢。”

灵珠要散去所有灵气才会死去,他们还有很长时间来告别。

哪吒沉沉的声音缓慢地流淌:“也许哪天天地就不吸你灵气了,或者我们找到了办法。”

他用力地抱紧敖丙,他的小龙,他的灵珠,他的半身。他六臂拥住一块玉,一团光,一汪水,并生怕怀中人离去。

 

 

敖丙拉住哪吒,要出门逛逛。

他们所处的城镇才重建过,从兔妖那里买一包糖,从海妖那里买一串烤鱼,再从凡人那里买一堆杏,哪吒多化出两只胳膊抱住杏子。

“还要买什么吗?”哪吒问道,怀里的杏已经堆成小山,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敖丙的蓝发和龙角在阳光下闪光,他摇摇头,笑着说:“够了,你抱不下了。”

他们跟着一个商队向城外走,车夫戴着巨大的斗笠,身上有轻微的魔气。

一个穿粗布衣的男孩和有毛茸茸长尾的女孩乱跑,撞在敖丙腿上。敖丙手摊开,凝出一个冰雕送给他们。

最后哪吒和敖丙在一处山坡上停下,四下无人,夏季的野花漫山遍野,随风轻轻摇晃,树叶窸窣,声音乘着风飘远。

“最近稍微闲一点,我有在练字。”哪吒捡起一根木棍,自信满满,在地上画出几个奇丑无比的大字。“怎么样?”

“很好看啊。”敖丙夸赞。

“敖丙你就知道哄我。”

“就是好看,很有你的特点,反正就是很好很好啊。”

敖丙也拾来一根木棍,在旁边画了朵亭亭的花,“等你字练好了,我可以在你字旁边画莲花,肯定好看。”

“你这不还是嫌我字丑。”哪吒直接把那几个大字烧得漆黑,用脚抹开,“啊啊啊,不写了。”

敖丙抬手,笑个不停。

哪吒扑过来抱住他,故意不去提将至的死亡,“之后我们找个漂亮的地方一起住。”

“这里就很漂亮啊。”敖丙环顾四周,满目新生的绿意,视线尽头有重建的房屋。“有花有草,此地甚好。”

“是很好,但是没有水啊,你是龙,怎么能缺水。”

“不用那么麻烦,我偶尔去海边转一下就好。”敖丙轻笑,握住哪吒的手。

“那不行,”哪吒抱着他嘟嘴,“龙就该有水,我要让你住的地方有最漂亮的水,有大江大河,有莲花开遍,清晨有露珠,黄昏有晚霞。你想什么时候变回龙形就什么时候变,我还要送你一朵特别大的莲花,你变回龙形也可以睡在里面。免得你还老要回东海,去了龙宫,你爹肯定要留你,我不许你走。”

“龙宫现在很漂亮,有很多水晶珍珠,亮闪闪的,偶尔去转转也可以。”

“那小爷攒一屋子亮晶晶的东西送你,你不许离开我。”

“我们一起去。”

哪吒还是不乐意。

敖丙只好笑着换了个话题,“你用竹简和布帛写的字也可以留起来,之后我们挂起来。”

哪吒嘶了一声,深觉练字是个大工程。

 

 

太阳滑过,霞光渐起。

敖丙从草地上苏醒。哪吒正坐在他旁边,神色认真地用手指绕他蓝色的长发。

“回去吧。”敖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向着霞光腾空飞起。

金红的光芒照亮他的面庞与长发。

哪吒正欲跟上,可霞光中,那只好不容易恢复轻盈自由的鸟,却双翅合拢,从空中坠下。

“敖丙!”哪吒冲过去接住他,紧紧抱在怀里。

鸟坠落了,在他怀中,像一截没有源头也没有归处的孤寂月光。

 

 

天地需灵珠灵气滋养,这是个缓慢的过程。敖丙知道他的灵气在逸散,且不可阻挡,随着时间的迁移,天地法则在灵珠上碎下一道道裂缝。

但他一直没有停下,在战斗,在打仗,在死亡的第一线。

每次战斗都会带来消耗,而太多的消耗每次都在挣裂灵珠,加速灵珠的碎裂,他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天地的采补凿出无数的口子,而每次战斗,他都亲自在灵珠上刻蚀更多的裂痕。他胜利一次,灵珠便脆弱一分、危险一分。

他不断地胜利,便也一步步迈向死亡。

直至今日,在他们还未察觉时,灵珠走到了崩碎的边缘。

庞然的灵力再不受灵珠的约束,要重归天地。不止是逸散,而是一种爆裂的迸发。

敖丙耗尽心神,勉力将灵力收回自身,而非骤然爆开。

他倒在哪吒怀里,从疼痛中挤出颤抖的话语:“对不起……哪吒……”

天上突然阴云聚集,狂风骤起,云朵翻滚,黑压压地连着,并向远方不停地长,不停地走,不停地哭,直至绵延千里,倾盖千里。

乌云山一样压在上空,他们互相挤压,撞出金色的霹雳,轰隆隆的雷声要化为实质从天空砸下。

 

他在此处,又不止在此处。

他是敖丙,是龙,是云,是雨,是水,是灵珠。他正化为三千里的雨水落于大地。

 

他看得到,可哪吒看不到。

敖丙那双漂亮的眼睛已不能视物,此刻反倒是更像一汪水了。眼睫颤动,湿漉漉如一只蓝色的鸟,又如无尽的海水漫开,他真的要化为水了。

他毫无焦点的眼睛凭本能看向哪吒的方向,颤抖的手向哪吒伸去。哪吒立即抓住敖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哪吒的手和脸颊都是热的,是一团火,是自千万年前就拥着他的火。他如何舍得……

敖丙要费尽全力去约束不受控的灵力,他余下的力气仅够他做出两个口型:“哪……吒……”

 

哪吒,用我的眼睛看。

我正化为雨水,我将化为洪水。

 

雨水自天而降,起初只是细密的针尖,刺破云层,可之后连绵不绝。

天穹被撕开了,自众生身上滚落。

干枯的山涧奔涌,汩汩而流,冲走了石头,冲走了草木,冲走岸边一群饮水的鹿,卷走几只化形的妖。

河道涨满,水面翻腾,浊浪咆哮着淹过两岸,冲垮屋舍,漫向城池。

雨水密如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声压垮一切,把湿漉漉的鸟砸在地上,把浑身是水的走兽压在地上,野猪,兔子,熊罴。

树木倒地,森林挨着倒下,粗壮的松柏在狂风骤雨中断裂。洪水滚过,田埂崩塌,泥土被水翻起,粮田不存。

洪水之下,连峭壁都轰然而毁。山洪自山顶而来,裹挟巨石与泥沙,一路轰鸣着冲向低洼处,砸入正漫起的洪水,激起庞然的浊浪,将残存的树木与屋舍碾成齑粉,山脉崩圮。

 

两道不分你我的声音同时在哪吒和敖丙心中响起:

 

你我此番反叛为何?

 

两道声音同时回答这个问题: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要地覆天翻,再无不公

我要神仙再不主宰人间,再无规则谎言。

我将撕开罗网,要世间再无人妖魔仙之分

我当把命运交还众生。

 

我们总不能留这空荡荡的天地。

 

灵珠被天地和他自己逼到了死亡边缘,正迸裂,乃至爆裂。突如其来的死亡使得温和的灵力变成汹涌的洪水,敖丙正化为滔天的洪水冲垮一切,正摧毁万物。

他无法忍受、无法接受此种结局,他如何能见得万物死于洪水,死于他。于是敖丙看向哪吒,灵珠的力量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同根同源的魔丸可以掌控。

只有哪吒可以控制住接近爆炸的灵珠,制住灵珠化为的洪水。用魔丸的力量,将汹涌的灵力束缚再缓慢逸散,以不至于冲垮一切。

这是唯一的出路。

 

哪吒一瞬间甚至想将眼睛闭上,再不看这世上疼痛。

可他必须睁开眼,看敖丙,看这场大雨,看这场洪水。用敖丙的眼睛看雨水漫过的天地苍生,看天庭之下的压迫不公。

 

一枚莹蓝色的珠子自敖丙体内浮起,缓缓落于他手。

他手也被冻住了,火焰退去,寒冰留下。

哪吒还是握住了那颗珠子,以魔丸之力缠绕,缓缓引灵珠的灵力向世间逸散。

 

魔丸的力量不止作用在灵珠上,也作用在哪吒身上,它激荡乱撞,竟从哪吒的体内迸发出来,生生在哪吒的脖颈上捅出一个寸深的伤口。

之后又向侧方狠狠割开。

他们身边已有人出现,循着暴雨向源头而来,均立在半空。杨戬已出手治水,可毫无效用。太乙匆忙拦住其他人,看了一眼,猛地叹气,不敢再看。

敖丙并没有流血,他只是逐渐虚弱。可哪吒脖子处的飞溅出无数赤色的莲花花瓣,沿着哪吒的身体飘落,直至落到敖丙身上,落于蓝色的长发。像一层层纱一样,盖住了敖丙。

敖丙在哪吒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滑过面庞,可他也是笑着的。

哪吒俯身抵住敖丙的额头,使魔丸与灵珠的印记相贴,瓣瓣红色的莲花花瓣继续由他的脖子处飞出。漫天漫地的花瓣飞舞,被风吹起,扬得各处都是,最后层叠落下。

波涛之上,雨水渐止,唯余赤红的花瓣在寂暗的空中飘荡,不知归处。

哪吒的力量杀死敖丙,也刎过他的脖颈。

 

对不起,哪吒,灵珠的力量只有你能控制,我不想由你来做,可只能你来杀我。

我知我此番必死,可我不知竟要死于你手。

 

哪吒眼见得、耳闻得、手触得,敖丙身躯于他怀中渐凝冰霜,之后跌落,化为三千滚滚江水。

此为,三泯江。

 

哪吒三太子于此地杀龙,亦于此地自刎。

 

 

 

 

Chapter 26: 目盲

Summary:

哪吒渴望一场处决,但没有人会怪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死后,哪吒看到了很久的阴天。

他起初没有在意这件事,就像他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悲伤什么。只听到风吹过沙子的声音,尽管他们附近没有沙子。

敖光和申公豹从东海赶过来,他看到敖丙的父亲在波涛滚滚的江边泣不成声。哪吒和他们两个一起站了一天,在江畔,眼神发空,脑子发空。

他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讲述发生了什么。沉静如海的东海龙王收回了泪水,他难得的把关爱分给另一个小辈,回身看了哪吒一眼。

“怎么了?”哪吒迎上敖光的目光,平静地问。他很希望敖光能拔刀出来,甚至期待一场处决。

带着水汽的风喧嚣而过,狂暴的风化作细密的刀子,水汽是它的刃,割在人的皮肤与血肉上,直到穿过一切。

已活过不知几个千年的龙王走过来,用力按了下哪吒的肩膀,和申公豹一起离去了。

没有人会怪他。

而他为这个事实绝望。

黑色的群鸟正振翅,穿魂而过。

之后他看到更多灰色,鲜血从晦暗的天空中掉下来。无趣的水面倒映更无趣的天空,直至太阳落下去,霞光烧过来,在天空和水面同时刷上灿烂的虹霞。可天空底色依然是灰白的。

他杀了很多,尸体伏于脚下。血是红色的,堆叠成山,散发出腥臭味。

他也烧了很多,残垣倒于焦土。火是红色的,焰浪漫天,灼烧出焦糊味。

蓝色该是什么样子来着?

他很久没看到了。

 

 

月余后,哪吒坐在尸堆里望天,看漫天的灰白,他终于察觉到异常。

红色的身影飞向远方,片刻后落在太乙真人面前。哪吒疑惑地询问师父:“天已经灰了很久了,是我们打的吗?”

太乙真人看看天又看看他:“哪吒,天是蓝色的,它没有变过。”太乙慌忙地翻找,从兜里翻出来一块晶莹漂亮的石头,“娃,这是啥子颜色你认得出来不?”

哪吒盯着师父递给他的石头看,暗淡的灰白色。他闭上眼睛顿了几秒,又睁开眼,看向其它地方,桌子上的兽形尊是金色,盘中的枣子是红色,飞扬的绸缎是棕色。

可他看向屋外的天空,好灰啊。

“我的眼睛出了点问题。”哪吒平静地说。

他旋即转身飞走,飞到敖丙命殒的地方。午时,天空最明丽的时刻,可到处是灰色。本该映照天空的水流竟也没有颜色,闪着灰败的光。

不像水,像崩裂的泥土。

哪吒就在岸边站着,直到太阳落山,残余的光辉化成了赤红色。

于是天际被染红,江水也被染红,在大地上蜿蜒流淌,像流不尽的鲜血。

天空在此时,真正地聚起了阴云,浓稠的深灰云朵翻滚汇集,轰隆隆雷声不止。

“天劫!”太乙真人惊呼,拂尘指向天空。他之前放心不下,一直跟着哪吒,现下着急起来,不住地踱步:“哪里来的天劫!你那个天劫咒不是很多年前就过了吗!”

“是我的心魔劫,师父。”哪吒回他,声音空荡荡,平淡到诡异。

金色的天雷霎时笼罩住岸边的红色身影。

 

 

哪吒看到了敖丙。

他的灵珠坐在一条江里,江水淹到了敖丙的腰,蓝色的发尾在水中散开。敖丙回头向他看来,于艳阳下笑容明亮。

哪吒于是朝敖丙奔去,他伸出手——

“敖丙!”

可下一秒,乾坤圈先他一步飞出,砸在敖丙身上。鲜血四溅,人形的敖丙消失,一条巨大的龙躯横亘于河面。而他的手放在那具半死不活的龙躯上,摸到鬃毛与鳞片之下跳动的、一整条晶莹的——

“噗呲!”

尖锐的火尖枪从哪吒胸口穿出,他缓慢地回头,看到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面庞,并如释重负。

可那个出枪的哪吒却后退一步,愤怒造成的狰狞掉落了,他满面惊恐与难以置信。

在出枪的哪吒眼中,他刺死的那个人形正变成另一个模样,蓝发如瀑,额生双角,眉心是灵珠的印记。敖丙被哪吒刺死在这里,头部与四肢下垂,鲜血从心口汩汩而出。

“敖丙……”

哪吒声音发颤,惊慌地去接敖丙倒下的躯体——

一道红色的绸缎破天而来,瞬间将哪吒捆得结结实实。六个拳头接踵而至,哪吒看到来人与自己相同的面庞,他闭上了眼睛。

挥舞混天绫的哪吒将那个杀敖丙的混蛋完全捆住,一拳又一拳揍下去。

直揍得那人血肉飞溅,血肉模糊,白骨都露出来。

变成——

龙的脊骨。

被混天绫捆住的不再是人,而是一条白色的龙,蓝色的鬃毛毫无光亮。

龙躯被水淹没,鳞片被扯得漫天都是,晶莹地落下来,而他拳下,血肉暴露,龙脊被他打得粉碎。

“敖丙!”

“敖丙……敖丙……”

哪吒跪在龙尸前,试图把被他揍飞的鳞片和血肉拼凑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扑在龙尸上,眼中盈满泪水,双手颤抖,徒劳地黏合血肉——

“嗖嗖嗖——!”

“嗖嗖嗖——!”

利箭破空,接连六柄震天箭从天而坠,锋利的箭头全部扎在致命处,挤在哪吒后心的位置。哪吒抬头望天,看到一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庞。

持轩辕弓的哪吒立于半空,他脚下已全部是白龙的尸骸。

而刚刚被他杀死的身影正变为白龙。

“敖丙!”他冲下来……

 

 

哪吒迈过一座又一座白色与蓝色的山,白色的鳞片,蓝色的鬃毛,莹润的龙角。

这不是山,这是一条条龙的尸体。

他在心魔幻境中,一次次试图杀死自己,可又一遍遍杀死敖丙。

 

 

唰啦啦。

心魔幻境被撕裂一个口子,无穷的江水从天空砸下来。

一个蓝色的影子把哪吒推了出去。

 

 

现实中,哪吒从水中缓缓坐起来,恢复了神智。

他向四周望去。

天早已黑透了,最明亮的光是火,冲天的火,火焰在远方无休止地燃烧,不可熄灭。那是他入魔时放出的三昧真火。

火焰以疯狂的姿态啃噬一切,吞掉水岸的树林,化作焦炭的树干如死去的亡魂,在滚滚黑烟中呜咽嘶吼。

哪吒将火焰收回,看到头顶飞着数道人影,寒芒无数,他们都将武器指向他。

杨戬见他神色清明,叹了口气,率先将指着哪吒的三尖两刃刀收了回去。

太乙真人也收回拂尘,他拿了一大堆丹药递给水中的哪吒。

“你娃咋突然遭心魔劫,吓死我咯。还好天雷拿你没法子,可你后面入魔更可怕,这方圆几十里都叫你烧没了。亏得我看你遭心魔劫就晓得不妙,一直把你往无人的地方引,其他人也在帮忙,不然你娃不晓得要造多少杀业。”

哪吒静静地听。太乙真人提到想要重锻乾坤圈。

“你知道我的实力,师父,乾坤圈很多年前就没有用了。它根本压不住我。”

“哎呀,我又不是不晓得,乾坤圈早被你个拿去当武器使,从前都是敖——熬着。”太乙真人试图避免那个名字。

“以前是因为敖丙在。”哪吒补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翻了个个,将所有经络拧起,“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

太乙又上上下下看了哪吒好几遍,飞上天空说了几句,和前来拦哪吒的人一起飞离。

 

 

人群离开,天地寂静,唯余江水滚滚而过。

哪吒坐在水中,在水中看到自己漆黑的倒影。月亮在他背后升起,慢慢越过他的脊背,直至明月的辉光点亮黑暗,在水中留下一个圆形的光。

哪吒在水中看到敖丙的影子,他伸手去捞江里的月亮。

他跌倒,江水接纳他,但月亮碎掉了。

新生的江水中还未有生命,只有水。水流毫不留恋地从哪吒的指间流过。红色的衣袍正在水中荡开,晕开如一大滩血。

哪吒突然意识到,握住他手的并不是敖丙的手指,而是江水。

只有水……

只有水……

哪吒十指插入了头发,掐住脑袋,他嘴巴张大,成狰狞的呐喊状,喉咙却哽住,发不出声音。

风再次带起一阵浪打到他身上,他便完完全全倒入江水中。他蜷缩在江水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这是敖丙离去后他第一次哭泣。

 

 

江水中虽未有游鱼,可岸边已生满了芦花,像雪轻飘飘落在秋日。风把绿色的杆子压低,而后将江岸所有的芦花向一个方向梳去,让白色的花穗随风舞动,聚在一起,波浪一般起伏。

反正哪吒现在也看不到蓝色,他乐得把这些没有色彩的灰白花穗当蓝色看,让它们尽情在龙化的江两侧生长,如起伏的鬃毛。

芦花已开,秋已至,此是千秋第一秋。

哪吒此后还要经历三千年这样的日夜。

天渐亮起了,岑寂的夜褪去,江水从岸边收回。哪吒从水底浮起来,但他并未起身,而是平躺,依然在江水的怀抱中,耳朵微动,听到附近城镇里的鸡鸣,还有烧火的声音。

他依然只能从渐明的天空上看到灰色。

哪吒想起曾经和敖丙聊起神仙。

“……可是什么才算是神仙呢?”敖丙当时问。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敖丙不知道答案。但他可以先解决最首先的问题,“这天道如此泥泞,我要打碎它、变革它、改造它。”

他于江中望向天空,江水再次漫过他。隔着江水,哪吒红色的眼眸映满被赤霞填满的天空,庞大的天边在他眼里烧起来。

 

 

敖丙并没有把电视关上,他投屏的综艺已经往后播出去好几集,正播到一红一蓝两个人偶在舞台上蹦蹦跳跳,音乐喧闹。

温柔的江风吹进室内,满屋的纱幔飘扬,巨大的墨字甩出杀伐锐气,又收归悲悯怜惜。

敖丙牵过哪吒的手,让冷冰冰的指尖按在自己的眉骨上。他们此刻属性颠倒过来,好像哪吒是冰冷的水,而敖丙才是火。

“摸我,”敖丙说,“哪吒,我是活着的。我的皮肤是软的,是热的,我可以感受到你——”所有的痛苦。

哪吒触摸到温热的皮肤。火焰便又回归他的身体,让他再次暖起来。

灵珠此刻太脆弱了,印记根本没有办法显现。哪吒的指腹摁在了敖丙的眉心,让他的莲花印记再次浮现。

漂亮的莲花花纹绽放于此,把小龙标上他的印记。哪吒甚至想召出镜子,给敖丙看,看莲花在敖丙的眉心是多么相配。

可敖丙却先抬手摸过来。“你不会在这里给我画了朵莲花吧?”他笑着问。

“是。”

“一定很好看。”敖丙肯定地说,描摹那朵他看不见的莲花。

“你的花和你一样好看。”敖丙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月亮一样照过来。

哪吒把敖丙身上漂亮的蓝色牢牢记住。他一边抚摸敖丙的眉毛,一边轻声诉说:

“海边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好漂亮的蓝色,比所有海都要漂亮的蓝色。可在你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眼睛出了些问题,我看不到蓝色了。有一只蓝色的鸟,他挥动翅膀而去,把所有绚丽的蓝色从我的生命里带走,留给我一个灰色的世界。我抬头看天是灰的,我低头看水也是灰的,好无聊的颜色。”

“你可以慢慢看我,哪吒。”敖丙同样伸手去勾画哪吒的眉眼,垂落下蓝色的羽毛,“你现在好了吗?”

“已经好了,三千年前就好了,在我找到你的时候。”

哪吒的手指画到了敖丙的额角,他干脆捧住了敖丙的脸侧,向上抬起,落下亲吻。

唇齿纠缠,哪吒亲到一段心跳,强劲的心跳。他再次烧掉了敖丙的衣服,滚烫的指尖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摸过起伏的胸膛和向内收紧的腰腹,一节节按过漂亮的脊骨。

随着哪吒的触碰,莲花与莲叶的纹样到处生长,颜色泼洒,在敖丙身上开出一处处美丽的画作,全部是莲花,赤红碧绿。

敖丙本来就白,这些图画明艳又昳丽,在细腻的皮肤上纵横,成了一长片莲花的画卷。

敖丙回抱住哪吒的背,而他的手臂上却突然被缠上一整节青嫩的莲茎。花茎贴着他的手背,生出一朵花苞,花苞渐渐涨大,莲花绽放。

两边的莲花将敖丙的两只手全部包裹住了。

那是多瓣的红莲,花瓣密集。赤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往敖丙的指缝里挤。这哪里是包裹,分明是侵占。

花瓣挤进来第一片,便有第二片,钻入原本闭合的指缝,将手指间狭小的缝隙撑开来。花瓣腻腻地贴着指蹼,而后滑进去,软而痒地在指蹼处滑弄。

莲花还在不停地生长,变大,花瓣跃过虎口,卷进敖丙的掌心,揉他掌中的纹路,各个花瓣的边缘则刮弄他的指节与皮肤。

这诡异的痒感让敖丙手指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他掌心被花玩弄着,甚至没有力气握拳。

哪吒依然在亲吻敖丙,把那些破碎的呼吸和浅淡的声音都吻下去。

敖丙的脸颊飞起一片红色,他想从这些花瓣中夺回自己的双手,双臂便不再继续抱着哪吒的背,而是向自己的身体撤去

察觉到敖丙的动作,柔软的花瓣霎时变成了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握住了敖丙的两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是哪吒的分身。

哪吒化出的分身身躯炙热,从背后紧紧环绕敖丙。哪吒本尊则是从前方注视着敖丙,他的灵珠,他的半身,他的小龙。

 

 

哪吒注意到敖丙惊讶了一瞬,转头在本尊和分身间看来看去,漂亮的眉毛蹙起,又瞬间放开。

之后哪吒的眼神贴过去,看到敖丙的喉结往下滚了一次,漂亮的蓝色眼睫乱颤,牙齿轻轻咬了下下唇,似乎在思考。思考的结果是——

哪吒分身的手被牵起一只,而他本尊的手也被牵起一只。两只手都被敖丙捧到唇边,并被烙下同样温柔滚烫的吻。

之后敖丙抬眼望了过来,蓝色的鸟落在他的肩膀上。

包容他所有的肆意妄为。

Notes:

莲花高速列车接近中

Chapter 27: 莲子

Summary:

**改了一点
这是一个作者试图把车写成敖丙视角,但是改到一半发现写的还是哪吒视角,并悲哀的发现原来26就已经是哪吒视角,遂放弃抵抗,搞到一半又奋起让李老三知道我不认输的可悲故事。

Notes:

27、28章含有:
超量莲花play
另类的乳钉、口交、足交、腿交、尿道play
手铐、脚镣
看似两藕夹饼的3p,实际由莲花造成的大群p
以及由于过于玄乎无法总结的play
自行避雷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望过来时是一整片的蓝色,清得像盈盈一汪水,与轻透一片天,只是眼角被暗藏的情欲染上粉红。

敖丙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纤长的眉毛下是大而明亮的眼睛,睫毛细密,即使不去触碰,也可以感觉到它颤动的痒,笔直的鼻梁下面是颜色略浅的嘴唇,正亲着哪吒的两只手,呼吸是灼热而颤抖的。

他过于美丽,可清润的气质又配得上所有对君子的描述,如玉如月,柔软又圆润,冰蓝色的头发则给他增添了一些疏离感,如冰如雪,清冷又矜贵。

可在某些光照下,敖丙身上的蓝色又艳得可怕,比如现在。

清澈却妖艳。

哪吒直接沿着敖丙亲吻的动作去摸那片柔软的嘴唇,把漂亮的形状向横展开,而后拇指探进去,插入紧闭的双唇,指腹压在牙齿上,来回地抚摸按压,被火热的气流缠住。

哪吒每次摸敖丙的嘴唇,敖丙都喜欢舔他,又咬他,滚烫的舌尖要把他所有的指纹都描一边。敖丙更多的是下意识的动作,天生一种占有欲,把哪吒的味道和形状全部吞吃入腹。

哪吒一手按在敖丙纤薄的背上,按他紧绷的肩胛骨,又用指节抬起敖丙的下巴,吻他的嘴唇,把淡粉的颜色吻到发红。叫敖丙的呼吸和心跳都被他的吻牵扯住,一缕缕地拉长拨弄,最后只余下无法喘息的呻吟声。

哪吒分身穿着神仙的衣服,赤红的色彩仿佛火焰,他也没有闲着,揽住敖丙的腰腹,往自己的方向贴,让敖丙坐到了他的腿上,白皙的腿横于艳丽的一片红。另一只手则轻点着攀上了胸膛,揉捏平却软的胸乳,掐住乳尖。滚烫的唇则去吻圆润的肩头,一路炽热的气息点火,亲吻,撕咬。直到尖锐的牙齿咬上敖丙的后颈。

敖丙的头发依然被火尖枪发簪盘着,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锁骨,但还有些发丝未被归拢,蓝色的碎发搔过哪吒分身的面颊,软而痒,像是水的气息,却又落在实处。

“你以后把头发留长点吧?”哪吒的分身说,他去抚摸敖丙脸侧的散发,顺到耳后。

“可以吗?”分身又问。

敖丙无法回答,他的口腔唇齿被哪吒滚烫的舌头摩挲舔过,舌头也被缠在一起,像两条蛇的厮磨。敖丙努力把舌头收回自己的口中,轻轻咬了哪吒一下。

吻被分开,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拉出一长条莹亮的丝。

敖丙有些不满地瞪过来,眼底被欲望点上潋滟的光,一双冰凉的眼睛变成浓丽的蓝紫色,“……你觉得我有嘴回答你的问题吗?”

他的小龙真的很好看。

哪吒笑着又亲敖丙的脸颊,“现在可以回答了。你留起来,我想给你梳头发。”随着他的话语,混天绫缩小,变成发带,钻入发髻,一圈圈缠上蓝色的发,最后又打上漂亮的结,属于他的红色坠在一片海洋的蓝里,系住鸟的羽毛。

“那之后不剪了,本来也只是为了方便……啊……”

两个哪吒一人抓住一只腿,一个向前推,一个向后拉,完全地打开敖丙。分身的手指抚慰上敖丙清秀的阴茎,在发烫性器上慢吞吞地摸,龟头发红发肿,颤巍巍地吐出透明的腺液。

本尊的手指则蹭过蓝色的阴毛,在敖丙泛红的性器旁,这处的毛发也是艳丽的蓝色,衬得皮肤一层情欲的粉。

哪吒本尊的手指揉捏过囊袋,不轻不重地按揉会阴,敖丙在他的抚慰下难耐地叫出声,搂住了他的脊背。

哪吒的手指也终于滑到了臀缝中间,一朵小巧的莲花从他的手臂处生长出来,花苞的尖端贴紧穴口,一点点绽放,用花瓣撑开一个小的口子,软而薄的花瓣慢条斯理的在入口处旋转,搔弄软肉与哪些褶皱。

敖丙被他搞得呼吸乱颤,无措的双手掐住了他的肩胛,后面不舒服地收缩,穴肉主动去贴他的指腹,而嘴唇则小口地吸着冷气。

花朵让位,一根滚烫的手指插进了穴口,又慢慢加了第二根。他们这两天没少搞在一起,敖丙只是微微皱眉,轻轻地哼,很快适应了两根手指。

 

 

修长的指头在穴肉里弯曲扣弄,指节被肉描摹过,又烫又紧。

敖丙是江水化的人身,被哪吒手指肏了几次,里面的软肉就开始往外流水,黏腻地滴落下来。

哪吒分身轻轻按着敖丙的侧脸,让他回过头来,好能与自己亲吻。那本来就是他的分身,由他控制,并如实地传回所有温热的触觉,可哪吒却不满足,他不满足从前面抱着敖丙,也不满足和分身一起一前一后地抱着敖丙,他恨不得化作漫天的莲瓣,将他的灵珠完全包裹,把敖丙完完全全融回自己的骨血里。

就像他们千万年间的那样。

哪吒的本尊和分身一起去亲吻敖丙的脸颊,看到白皙皮肤下的血管,发青发红。

敖丙被哪吒亲得晕晕乎乎,只知道一只舌头离开了他的嘴唇,而他又被另一个吻摄住。敖丙眼睛看过来又转过去,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哪吒便去摸敖丙的眼睫,蓝色的羽毛亲昵地蹭他的指腹。本尊和分身轮番地将敖丙的舌从吻中牵过来,敖丙看起来已经被亲迷糊了,当本尊和分身同时吻上他脖颈时,哪吒感受到唇下的颤动,呻吟声从这里漾出来。

敖丙又在摸他的脖子与胸口,轻柔的,却带着探究。因为被吻到无法说话,搭在哪吒胸膛上的手不满地掐了一下。于是衣服消失,敖丙可以尽情地抚摸这处肌肤,贴着哪吒的胸膛,掌心被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填满。敖丙纤长的手指又轻又重地抚摸这里,直到哪吒胸膛上一道丑陋的疤再也藏不住,只能被敖丙小心地描摹过。

之后那双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要隔着千年的时光将他看透。他的灵珠不需要任何的记忆和过往,只是单纯地捕捉到他身上所有的异常,无尽的爱把所有伤痛都串起。

哪吒捏住了敖丙的下巴,敖丙的唇便被分身放开,他让他的灵珠再次陷入一个过于满的深吻。而这个吻被敖丙加深了,两条修长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像一截柔和的水一样流淌,抚平所有的伤口。

 

 

哪吒把一颗莲子送入敖丙的口中,圆圆的一颗,却滚烫得像一簇火苗。

他看见敖丙泛着水光的眼睛里升起迷惑的神情。

“是莲子。”哪吒回答,是他的一部分。

敖丙想问什么,可莲子瞬间化成了花苞,扎根在喉中,在口腔的深处挤压。柔嫩的花瓣按着敖丙柔软的喉咙,上下的抚弄。哪吒让本尊和分身的手指去不停撩拨敖丙的阴茎,肏柔软的后穴,从上面和下面一起肏他。用花朵去吞没甜腻的呻吟,并越多越好。他的花瓣触摸到敖丙的咽喉,按那处的软肉,并恨不得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声音。

花苞在敖丙的口腔里缓慢变大,前后地在喉咙与舌尖旋转。

敖丙的头向后仰去,舒服得眼睛眯起。哪吒便让分身接住他,一边亲吻他的脖子,一边用手按他的喉咙。玉一样温润白皙的手指在哪吒本尊和分身的胳膊上乱抓,根本分不清在抓谁。

敖丙被口中的花撑到流泪,甚至想要干呕,花的味道滑在他的舌根。哪吒终于让那朵莲花的花苞绽放,花瓣柔嫩却强势,刮弄敖丙的喉咙、柔软的舌与口腔内壁,挤开牙齿,在口中绽开赤红的莲花,花去撑开被吻到发红的双唇,几瓣花瓣探出嘴巴。

莲花又大了几分,完全占满敖丙的口腔,而后向上生长,从敖丙口中圈圈探出,明明是入侵,却仿佛是被敖丙吐了出来,在唇边绽放一朵湿漉漉的靡红花朵。花朵上全是淫靡的银丝,连接敖丙的嘴唇,又黏腻地滴在唇和下颌上。

“嗯……”敖丙终于有声音出来,甜腻的喘息声急促又难耐,他混乱的呼吸从鼻中和口中一起出来,吹得仍半扎根于他口中的花朵乱颤。

哪吒分身的指甲扣在敖丙性器的小口上,一截丝状的神力沿着尿道钻进去,变成花的茎,细长的一条,在敖丙的体内扎根,细丝一样的根茎向四周蔓延,轻柔地搭在神经上。而在敖丙的阴茎上,纤细探出马眼,顶端坠着一朵蓝色的莲花花苞。

哪吒过来亲他,挨着唇边的花,分身则侧身吻敖丙的颈侧。赤红的穴肉被哪吒扣弄得一阵阵黏腻的水声。

巨量的快感席卷了敖丙,他腰眼发麻,双腿紧绷,脚趾都蜷缩起来。他想要射精,可却被花牢牢地堵住。

“哪吒……”敖丙小声呻吟着喊哪吒的名字,声浪被肏到发颤。他蓝色的眼睛涌着水雾,朦胧又欲念,眼神落在哪吒身上,“我不舒服……让我射出来……”

细丝样的根茎瞬间抓紧了敖丙的神经。

“啊!”

精液挨着纤细的花茎涌出来,那朵莲花也随之绽放。白浊的液体挂在艳丽的蓝色花瓣上。

 

 

敖丙口中的那朵莲花依然在绽放,这花本来就是哪吒,根本不会凋谢,

哪吒只是让片片的莲瓣化为清流,流入敖丙的喉咙。而后花芯迅速生长,长出一个莲蓬。可这莲蓬里只有一颗金灿灿的莲子。

敖丙看不到自己口中的莲子什么样子,只知道有个小球一样的东西挨在舌头上。。

“吃了吧。”哪吒轻声对他说。

于是敖丙把莲子咽了下去。

莲子没有产生什么异样,但更多的花向敖丙簇拥过来,全部是重瓣的莲花,花瓣密密地挤在一起。这次不仅挤入他的指缝,还挤入他的脚趾之间,巨量的花瓣摩挲他手指与脚趾之间链接的蹼,又轻又痒。

花瓣本就是一片片的,薄薄一层,边缘割着敖丙的皮肤,但它又是软的,只能让敖丙感到细密而酥麻的痒。花瓣撑开缝隙,把所有缝隙撑大,完全填满敖丙的脚和手。

敖丙脚下的花瓣还去搔弄脚心,太痒了,他纤丽的小腿一直在不停地扭动,脚趾在花上蜷起又伸展,试图躲开这些奇怪的触感。可他的小腿又被哪吒本尊捉住,于是花瓣肆意地在他的脚上滑弄。

敖丙确信这是哪吒在肏自己了。

不止这些花,哪吒的分身已经在肏他的臀缝了,粗长的阴茎滚烫地在深软的缝间肏弄,每次都浅浅地从穴口外面捣弄一下才蹭过去。

敖丙被哪吒搞得受不了,他好像被肏了,浑身都被侵犯,怪异的酥麻和痒感从四肢的末端传过来,挑弄他所有的欲望。可又好像没被肏,他下面空得厉害,黏腻的淫水流得到处都是,滑腻腻黏在哪吒分身的阴茎上。他欲望悬浮地被架在半空,被轻轻地撩过,却完全无法满足。这一切搞得他无所适从。

他只想被填满,被哪吒填满。身、心、灵,补上他空荡荡的全部。

“这些花是你的一部分吗……”敖丙喘息着问。

“是。”哪吒捏着敖丙的下巴吻他,两道粗重的喘息叠在一起。

于是敖丙的双脚不再躲了,他用力地踩了过去,踩在花上,白皙的脚掌踩弄哪吒化出来的莲花,碾过那些花瓣,洁白的脚趾在花瓣上勾来勾去,试图在把柔软的花踩出一道白浊的液体来。

花瞬间消失了,哪吒捏着他的脚踝叹了口气。

“我不想弄伤你。”

 

 

敖丙去揽哪吒的脖子,他明明双臂向上,却宛如一只无脚鸟的纵深一跃,义无反顾地坠到哪吒怀里。

他坚信哪吒会接住他,而哪吒也总会接住他。

两个滚烫的身体一起锢住他,前后两个怀抱将他完全囚禁在莲花的牢笼里。敖丙嗅到浓重的莲花香气,却只觉得安心,好似他千百年来都在这样的环境里沉睡着,被一团火拥着,在莲花里。

敖丙将一只手滑下来,从哪吒的喉结一路向下,滑过胸膛,腰腹。神仙的皮肤滑得像缎子,除了那道疤,一路烫在他的指尖,漂亮的肌肉纹路在他掌下起伏。

最后纤长的手指抚上哪吒本尊的阴茎,敖丙被粗大的尺寸烫得发颤,但依然在呻吟间破碎地唤他:“没事的,哪吒…………”

滚烫的呼吸凑到了哪吒的耳侧,沙哑而颤抖的嗓音融化开来,把所有的欲念都接纳了:“哪吒,做你想做得吧……”

哪吒分身本就环着敖丙的腰,两只有力的手臂瞬间锁紧了他。分身紧贴着敖丙的后背,心脏的位置叠在一起,生命的律动混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两个的生命便如两条支流再度汇聚到一起。

Notes: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把notes搬下章去了

Chapter 28: 莲烬

Summary:

鲜血在杀神身上是一种胭脂。
论哪吒的占有欲……
**上章有做修改**
**如果看到了“鲜血在杀神身上是一种胭脂”那回不回看都行,不影响,没看到请回看。

Notes:

27、28章含有:
超量莲花play
另类的乳钉、口交、足交、腿交、尿道play
手铐、脚镣
看似两藕夹饼的3p,实际由莲花造成的大群p
以及由于过于玄乎无法总结的play
自行避雷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乱摸的手被哪吒抓住,一道金色的光从哪吒手上离开,缠到敖丙手上。

是乾坤圈。

金色的乾坤圈挂在敖丙漂亮白皙的腕骨上,延伸出一条金色的锁链,绕过哪吒本尊的脊背,直至与他手上的碧玺镯子连在一起,像个手铐一样把他锁住。

同时风火轮飞出来,化成六道火焰形状的刀片,分开贴上敖丙的脚踝,扣在一起变成一对脚环,脚环间同样延伸金色的锁链,锁住他。

敖丙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咬哪吒的嘴唇然后笑出声,心甘情愿地被戴上所有标记物。

中壇元帅连铠甲都不需要,可敖丙还是轻易咬破了哪吒的嘴唇,舔到铁锈的味道,敖丙把赤红的血往哪吒的唇旁抹开,直接蔓延到脸颊上,和火焰一样的面纹互相映衬。

鲜血在杀神身上是一种胭脂,只会让哪吒俊美到锋利的面庞更添妖冶。哪吒勾起嘴唇看过来,牵扯嘴角的血痕,艳红的眼眸漂亮又暗沉。

敖丙被完全蛊惑,他吻在旁边,亲吻又舔舐过哪吒的额角,沿着那道面纹舔下来,之后去舔哪吒嘴角的鲜血。

他终于发现了鲜血于杀神身上的美丽,便干脆去咬哪吒的下巴,滚烫的嘴唇吻过,并不锋利的牙齿咬过。他成功在这里留下一小圈带血的牙印,纤长的手指把血从下巴沿着脖颈滑下,停在喉结处。

之后是颈侧、锁骨、肩膀,敖丙把鲜血在哪吒细腻的皮肤上涂得到处都是,一抹又一抹,胭脂一样描出浓丽的艳色,装点在哪吒流畅的肌肉上。他最后侧头去吻哪吒左胸口的疤,小心翼翼地舔,想用舌尖把这里治愈抚平。

哪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在敖丙张口咬下来时,不止房内,整个院落忽地陷入了黑暗。

灯光全部断路熄灭。

之后是一个深吻,敖丙想起他们在夜市爆掉的那个灯,唇齿纠缠间依然在笑。

“你总在笑什么?”哪吒的声音也带上笑意。

可敖丙再次没办法回答,哪吒的分身挑过他的下巴,与自己亲吻。之后是来自旁边的一个吻,之后是一朵挤进来的莲花,之后又是一个吻,接着一个吻,柔嫩的莲花穿进他的口腔,绽开,抽插着侵入他的喉咙,又抽走,拉出粘丝。

 

 

在一整片黑暗中,敖丙彻底分不清自己在与谁亲吻,不止是两个哪吒,莲花的香气浓郁,好多的花。

他坐在哪吒分身的腿上,哪吒本尊穿过那些锁链,挤在他的腿间,两条腿被四只手向两边分开,又向上微微地抬起。滚烫的阴茎破开了敖丙的身体,把一直在自己挤压摩挲的嫩肉分开,刚刚的扩张做得还是不够,血流出来。

敖丙被虚虚架在半空的欲望终于被填满,他喉咙间满意又舒服地咕哝。亲吻停下来,阴茎却依然在往里面肏,敖丙浑身颤了一下,晕乎乎地向前倾倒,头靠住哪吒本尊的肩,双臂架在哪吒的臂膀上垂下 ,无力地被两个哪吒抱在怀里,哀叫着吞下一整根粗长的性器。

湿腻的后穴被肏了几下又开始往外流水,混着丝丝的血液。仅仅两天还不足以让敖丙完全习惯哪吒的尺寸,他几乎每次都要流血,只是神力会帮他抚平一切,把创伤都治愈。

“敖丙……”哪吒动情的声音响在敖丙耳畔,而敖丙被两个哪吒夹在中间,分不清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你要不要猜一下是谁在肏你?”那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轻笑着问他。

敖丙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但哪吒肏得又急又狠,黏腻水声和肉体的撞击声在黑暗里淫靡的传开,敖丙如玉的脸庞被情欲染得通红,他一点也不想动了,完全地靠在面前哪吒身上,舒服到乱叫。

“啊……啊~我不想猜……”敖丙最后呻吟着说,脑子也不想动,蹭哪吒的面颊,“反正都是你。你不能,嗯……不能,连自己分身的醋都吃……哈啊!好深……哪吒!”

 

 

敖丙的胸膛被两只手握住了,他判断应该是哪吒分身的。胸口薄薄的软肉被哪吒分身捏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揉捏,乳头则被掐到发肿发红,像两颗熟透的小果子。之后是针刺一样的疼痛,两根嫩绿色的针穿破了他的乳头,而后挨着乳头各开了一朵指甲大小的莲花。

穿过他乳尖的不是针,是莲花的花茎。花茎梗在那里,又痛又痒又麻,茎上细小的软毛从乳头内部扎进他的血肉。太痒了,痒而酥的快感让敖丙难受。

哪吒没让他难受太久,两朵花的花茎旋转了一圈,把那些痒全部搔过。敖丙却颤抖着叫了一声,指甲掐入了哪吒光裸的脊背。两朵极小的莲花间也被哪吒用神力加上了链条,金灿灿地垂坠下来。这是有真实重量的链条,扯动了敖丙的乳头,又痛又爽,那个痛感一瞬间又消失掉,只剩下乳尖被贯穿玩弄的快感,搞得他不住地哼叫,双腿不自觉地向内收紧。

哪吒的手指缠上链条,扯了一下,同时更凶猛地肏进了深处。

敖丙被肏得直接射了出来,唾液和眼泪都往下滑,挂在泛红的脸上,软下来的身子被两个哪吒前后搂住。

 

 

敖丙腿上被哪吒捏得全是红色的印子。

后面的肏干并没有因他的高潮停止,敖丙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高潮中的软肉被阴茎带得扯出来一点,淫水黏腻地淌,又被凶狠得肏回去。所有媚肉都被狠厉地碾过,舒爽得敖丙一直在叫,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湿软。

哪吒的本尊轻轻吻敖丙的嘴唇,加了根手指进来,本就被撑到不行得后穴又被扯出一道缝隙,之后手指扯出,留下一朵细长的莲花花苞。敖丙漂亮的蓝色眼睛眯起,手指在哪吒背后乱抓。分身此时贴过来,吻敖丙的脖颈与脊背,他的手挨在他们交合的位置,手臂上生出嫩绿色的花茎,他没有用手指,同样是细长的莲花花苞,贴着缝隙插入敖丙体内。

敖丙哆嗦着被哪吒的阴茎和莲花一起肏,臀部早被肏得一片通红,那两朵花慢慢地绽开,花瓣柔嫩却有力,把他后穴又撑开了几分。花瓣太软又太细密了,搔的敖丙想哭。

可那两朵莲花的花苞一瞬间退出去,两个哪吒的阴茎全部都肏进来时。

敖丙这次真的哭出声来,喘叫,眼泪不住地涌。在撕裂与疼痛浮现的一瞬间,神力就把这些痛苦全部消解了。敖丙依然被撑得难受,不是肉体上的痛感,而是被塞满之后,被侵犯与被填满的感觉同时出现。

他穴肉不自觉的收紧,敏感的嫩肉把两根完全一样的性器挤在一起,要在肉壁上烙印下阴茎的所有纹路,酥麻的感觉一道道电流一样在他小腹上乱蹿。

“啊!哪吒……”敖丙哭着喊哪吒的名字,过量的快感让他发蒙,他就这么含着两个哪吒的阴茎,直接把自己送上了高潮,白浊的精液淅沥沥地射出来。江水化出的人身涌出太多的水,淫液裹着两根阴茎向下腻腻的漫过。

他要被撑坏了,他真的要被撑坏了。

敖丙不知道属于哪个哪吒的阴茎先动了一下,退出去,最内里的软肉还未觉得放松,那根阴茎又草回来。他不住地喘叫,依旧在哭。

两根阴茎交替着肏敖丙,分身和本尊都是哪吒,他完全掌握进出的节奏。

敖丙的头昂的越来越高,最后靠倒在分身怀里,啜泣着呻吟,他根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是被哪吒的分身抱着才是个半坐的姿势。

敖丙的一只手从哪吒本尊的背后滑坠下,他手颤抖着去摸自己被干倒发麻的腹部,被哪吒顶得凸起的一大块,两根阴茎隔着肚皮几乎肏到他的手。

他全然忘记了刚刚说了什么,只是被过多的快感搞得快发疯,神志不清地叫,声音又媚又软,却全是哭腔:“哪吒……我要被你肏坏了……哪吒!”

有吻落在敖丙的嘴唇和颈侧,他这两处的皮肤被咬破又被愈合。

这次轮到哪吒来安抚他,粗重的喘息不止,暗沉低哑的嗓音挨着敖丙红透的耳朵:“别怕,丙,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敖丙感觉到更多的莲花。

刚刚搔弄他手脚的花再次出现了,重叠的花瓣又来肏他的指缝。他这次没有力气回应,任由手指与脚趾的缝隙被莲花的花瓣填满。

刚刚消失在他马眼旁的花再次出现,沿着尿道伸进去肏他。

敖丙的双腿被哪吒打开又被折叠起,大腿和小腿在膝盖附近重叠,他的腿便如两截漂亮的花枝,莲茎攀着他的腿,莲花穿过他的腿缝。

敖丙快被搞疯了,他现在除了哪吒什么都感觉不到,乳尖被莲花穿着锁链连着,双手双脚都被哪吒由环状的器具锁住,同样由锁链拷着。

而他刚刚吞下去的莲子生长出几朵光做的莲花,有着亭亭的茎,旁边还簇拥几朵莲叶。花瓣从他的胃部向上向下同时生长。

无形的光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金色的花茎花叶占据他的身体。

而后那朵光做的莲花缓缓展开,金色的花瓣穿过他所有的脏器,点亮他,滚烫地灼烧一路上所有血肉与经络,那感觉并不痛苦,像冬日里的暖阳一样、温泉一样,润泽他的身体与器官,把所有内脏都轻柔地抚过了。

而他额心那朵红色的莲花也正向他体内穿来,印在一颗他辩不明的蓝色珠子上。

敖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灵珠,他的魂魄。

赤色的莲花勾动灵珠内部的一片赤色的光,在他的魂魄内毫无阻碍地穿行而过。

 

 

而两个哪吒同时也正在肏他。

快感从他的尾椎骨爬上来,腰腹又涨又麻,不止是他湿软的后穴在被肏,他的手、脚、腿、口、乳尖、内脏、灵魂,全被一朵朵红艳的莲花肏过了。

敖丙之后完全分不清快感是从哪里来的,他全身脱力,各处都软而麻,只能被哪吒抱着,崩溃地在两个哪吒中间浪叫、哭叫,最后甚至是尖叫了。

敖丙一直在叫,直到尖细的声音被肏到戛然而止,他再一次仰头倒在哪吒分身的怀里,整个身体昂起一个漂亮的弧形。敖丙蓝色的眼睛上翻,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躯干和四肢不受控地乱扭,最后只能浑身痉挛着不停地吸气。他也射不出什么来,龟头滴落透明的水。

在黑暗里,他“看到”一大片的空白,之后是一大片的红,那些红色化作一朵莲花在他的魂魄里盛开,占满他所有“视野”。那朵莲花从灵珠最深处猛烈绽放,却将他的魂魄全部拢起又拂过了。

魂魄深处的抚慰和快感完全超出敖丙的承受,他直接晕了过去。

哪吒抱紧敖丙,吻他脸上滑过的眼泪。

 

 

敖丙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在床上,躺在一大片赤红的花瓣里。哪吒在他旁边侧卧着,手臂撑着头,见他醒来了便笑。

“你身上有不舒服吗?”

敖丙摇了下头,他没有别的不适,只是浑身酸软手脚无力,“就是好累……”

“累就接着睡吧,今天周六,天才刚亮,我可以把房间都变黑,你睡够了再起。”

敖丙依然摇头,蓝色的头发被带的乱晃。冰蓝色的眼底欲望的色彩还未褪干净,他直直地看向哪吒。敖丙和自己的困意与疲倦斗争了一下,“你能帮我穿一下衣服吗?”

哪吒虽然有点疑惑,但是一身舒适的睡衣出现在敖丙身上,敖丙便挣扎着起身向床下去。

他浑身酸软地从床上跌下来,被瞬间出现的哪吒接住。

“你应该睡觉。”哪吒的语气强硬。他皱起眉,“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做?”

敖丙没有听,他牵住哪吒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因为腿还软着,走得歪七扭八,跌跌撞撞,他又不要哪吒来抱他,只是往外走。

天刚蒙蒙亮,他们走到屋外,一个向下的阶梯上。

台阶之下是水流。

敖丙拉着哪吒,从台阶走下来,走进三泯江的支流。凉凉的江水漫过他们赤裸的脚。

哪吒有点明白敖丙想做什么了。

敖丙松开了哪吒的手,自己继续向下走,走到台阶的末端,此时江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在这里坐下,坐进江水里,渐亮的天光漫在江水上,上下一起在他漂亮的面庞上笼罩一层柔和的辉光。

而敖丙回过身来,蓝色的头发被风吹起,他笑弯了眼睛,向着哪吒展开了双臂。

哪吒发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被一层水雾模糊住了。他被那个笑容牵引着往前走,之后手被拉住。

敖丙让哪吒在矮他一阶的台阶上坐下,也坐在江水里。

敖丙从后面抱住哪吒,同江水一起抱着他。哪吒比他大了一圈,但他依然能抱紧他,让低他一个台阶的哪吒能把头完全倚在他怀里。

他手腕上的乾坤圈和碧玺镯子都未取下,金色的链条横在中间,横在哪吒的身上。

他就这样,把哪吒锁在了他的怀里。

“哪吒,”敖丙轻声地念怀中人的名字,“现在是我在抱着你。”

哪吒抓住了敖丙的手臂,月亮落幕,太阳正升起。

 

Notes:

一个我很喜欢的点,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表达出来。
敖丙越来越纵容哪吒了。

而且所有车车的标题都是莲x,除了渡我那章。绞尽脑汁取名。
明天可能修一下,不会影响剧情。

越写越长,我也不知道多少章能完结了,不估了(闭眼)

Chapter 29: 天妃

Summary:

暗爽哥爆改明爽哥,又爆改醋藕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清晨。

一辆赤红的摩托在山路上疾行,轰鸣着侧弯漂移,拖出红色的长影。赤红的车上两个人紧贴而坐,露在头盔外的发尾被风吹起,乱糟糟的一大片。

身穿黑色皮衣的骑手握着车把,后面的人则穿浅色的衣服,胸膛贴着骑手的脊背,手箍在他腰上,笑声混入呼啸的风中。

最后,赤红的摩托一个潇洒地甩尾,停在了哪吒行宫山下。

敖丙慢吞吞把双臂从哪吒的胸和腰上滑下来,迈着大长腿下车,把头盔递过去,漂亮的眼睛里闪烁兴奋的光,笑得开心:“确实好玩,我喜欢,下次也骑摩托送我。”

“好。”

哪吒摘了一只手套,拉过敖丙的手亲吻指节。之后又摸上了敖丙的耳垂。

敖丙耳朵瞬间红起来,周末的时候哪吒给他在左耳上打了个耳洞。哪吒让敖丙的伤口瞬间痊愈,他把敖丙的耳垂含在口中,之后……

现下敖丙的耳朵上是一个简单的银耳钉,哪吒捏着他左耳的耳垂,用神力的细丝轻缠一片皮肤,把这处的神经软软地拨弄开了。耳钉的形状在他的意念下变化,成为莲花的形状,中间点着红色。

“晚上给你换个宝石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夏日的风依然灼烫,哪吒轻柔的动作把他拉回过于黏腻的记忆,痒痒的酥感顺着耳垂传过来。

“都好。”敖丙纤长的手指搭在哪吒另一只手上,指尖在哪吒的手腕上画圈,最后两根手指逐渐弯曲,顺着手臂的曲线滑进哪吒的手套中,勾了一下。

哪吒呼吸一窒,原本放松的手掌立刻抓住了敖丙的手臂,赤红的眼眸看过来,比夏风还烫。

敖丙笑出声来,眼里狡黠的光一闪而过,他弯下腰,亲亲哪吒的侧脸,语气轻快地告别:“晚上见,我先去见你的塑像了。”

 

 

敖丙蓝色的头发被混天绫束成马尾,随着他向上爬山的动作左右摇摆,最后如羽翼一样飞入山林。

“这里不让停车。”有个声音打断了摩托车骑手的注视。

来人是个年轻的道士,哪吒行宫的。

年轻的道士很是不爽,他刚刚远远就看到了,一个打扮嚣张的人和造型嚣张的摩托一起嚣张地停在山路入口处,挨着个巨大的牌子。

骑手没理他。

“这里不让停车!”道士忿忿指了指摩托车旁边的大牌子,提醒那个骑摩托的年轻人。

禁止停车!

四个红色大字明晃晃地写在牌子上,下面的落款是哪吒行宫。

骑手依然没理他。

“保护古建,禁止停车。而且这是去哪吒行宫的上山入口。”

年轻的道士用力敲了敲牌子,正好是敲在落款的“哪吒”两个字上,铁皮发出沉闷的声响。

抱着胳膊的骑手终于舍得转头,漂亮的一双丹凤眼慢悠悠看过来,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年轻的道士突然说不出话,他忽地脊背发烫。

直到赤红的摩托离去,年轻的道士才缓过劲来:“怎么还笑我!这什么人,都到哪吒三太子的行宫门口了还这么嚣张!”

 

 

“你身上好香。”

这已经是敖丙第三次被说好香了,他和师姐解释说是喷了香水。

“是什么香水?太好闻了!清香又不腻人,跟外面的莲花池似的,闻着就心情舒畅。我刚刚走进来,还以为是有人折了莲花放在殿里。”陈罗师姐不住地夸,“其实挺淡的,但是闻到了又无法忽略。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瓶。”

“是我男朋友。”敖丙特意说的时候压不住嘴角。一整个周末过去,敖丙被哪吒的莲花香气腌透,走到哪里都像是被莲花簇拥。

陈罗自然地往另一个方向理解:“哦哦,我记得你男朋友是富二代来着,他香水挺贵的吧,怪不得这么好闻。”

敖丙点点头,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继续调整颜料的颜色,“特别好闻,我很喜欢。他身上都是这个味道,每次闻到都很安心。”

陈罗拖长尾调“噫——”了一声,“坠入爱河了就是不一样,我看你每天干活力气都更足了,你男朋友就这么好?”

敖丙听到哪吒的名字就笑,他站在哪吒的塑像旁边,抬头看了眼和本尊相似的木塑面庞,手中的颜料点在哪吒塑像的指尖,回答:“他就是很好很好啊。”

敖丙的同门师兄晚了点才到,他周末跑去乐山看大佛,早上才坐火车回来。师兄和周围人闲聊起周末都做什么,顺口问敖丙:“你周末去哪儿了?”

“我没出门,天太热了。一直在家待着。”

“家?啊对,你男朋友那里。怎么不去附近逛逛,都来四川了,不顺便旅游一下?”

“在家待着挺好的。”敖丙礼貌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意识到敖丙在说什么的师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谈恋爱真可怕。”

敖丙轻笑一声,反问他:“师兄你天天晚上都说梦话喊中文系的‘楠楠’学姐,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啊!!!”依然是母胎单身的师兄恶狠狠地看他,“下次不帮你抢票了!”

 

 

哪吒行宫另一边。

年轻的道士很是不爽,直到做功课的时候还气鼓鼓的。

他师父见他一直心不在焉,便问怎么了。道士立刻开始告状,说了遍经过。

道长脑袋里嗡了一声,开始有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人?”

他徒弟早就等着被问了:“好像是北大那边敖丙老师的男朋友吧,太过分了这人,就算他来送敖丙老师上班——唔唔。”

道长冷汗津津地按住了徒弟的嘴巴,皱纹都变多了,“好了你不要说了!”

几分钟后,年轻道士还是不平:“就怕他后面又停那里,怎么一点也不自觉呢?”

道长:“……”

停车算什么,只要那位乐意,就算把哪吒行宫砸得稀巴烂他也不敢管啊!

“要不我和敖丙老师说一声,让他提醒一下他男朋友?”

道长:“……”

这位砸哪吒行宫他也一样拦不了!道长深吸一口气,擦掉冷汗,缓缓道:“你以后还是跟着师兄多多修行要紧。”

几天的相处,敖丙给年轻道士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继续说下去:“敖丙老师这么优秀又温柔的人,怎么谈了个二流子一样的男朋友。太可惜了。”

道长:“……”饶了我。

 

 

他们对话的主角之一正拿了笔在本子上书写,他在给自己的一篇论文积累材料。

午饭刚结束,一群人聊起有关哪吒的各类故事和文艺创作,又说起上映的哪吒电影。

敖丙一边画图一边听,又按了下自己的鼻子。他吃饭时突然流了鼻血,一瞬间涌出来,甚至滴进了米饭里。不知道是不是上火,好在出血不多,也已经止住了。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来找严教授有事,拿了一些东西给严教授,并与她交谈。

午休中的众人又说回哪吒杀龙的传说。

“我们假设神话是真的,这么多哪吒杀龙的故事,是不是真实情况如此,影响到了凡间的创作。”

“也不一定是杀过吧,还有很多故事是他和龙三太子关系很好。没准他们是好朋友。”

“要真是好朋友,哪来这么多哪吒杀龙的故事,哪吒也没干预过?”

敖丙早已从哪吒口中得知历史的真相,他想起哪吒说起这些事时,脸都皱到一起的样子,笑出声:“他那是约稿翻车。”

道长在旁边听到敖丙的声音,他嘶了一声,牙齿发酸。他请了壁画公司做设计,虽然“哪吒抱龙”这种请求莫名其妙,专业的乙方还是给了他一个草稿。其他人翻车哪吒可能不管,但是中壇元帅大天尊都来当面约稿了……

他看看专心画图的敖丙,问这位应该一样吧。

道长和严教授交流完,见敖丙在的角落也没其他人,他满面纠结,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礼并念了个尊称。

“天妃。”

“噗——!”敖丙把口中的酸奶全喷了出来。

 

 

傍晚,哪吒准时出现在自己行宫山下,坐在摩托上,他带了个耳钉送给下班的敖丙。

“这又是什么石头?”敖丙问哪吒手上的耳钉,一颗透亮的橙粉色宝石。

“帕帕拉恰。”哪吒用膝盖分开敖丙的腿,让敖丙站得离自己近了一些,他们的腿交叉在一起。他把银色的耳钉取下来,莫名笑了下,而后继续说:“这个叫莲花色。”

已经西斜的日光笼罩他们。

敖丙突然对哪吒的项链感兴趣。那是一条略长的项链,金属的吊坠坠在哪吒胸膛中央。敖丙的食指缠在链条上,将那根项链扯来扯去,指尖不经意间滑过哪吒贴身的衣服。

哪吒把嵌着莲花色宝石的耳钉插入敖丙的耳洞,又压不住笑。

哪吒坐着,敖丙站在,因而敖丙完全看到哪吒一直在笑,“你总笑什么?”

哪吒只是笑,他把耳钉换好,将散落的蓝色发丝捋到敖丙耳后,满意地欣赏敖丙耳朵上那颗漂亮的莲花色宝石。

敖丙没得到答案,却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去。

一身蓝色道袍的道长一脸牙疼地站在上山台阶上,发髻凌乱,正在后悔怎么又这个点下山。

敖丙什么都明白了,他绕着项链的手推了下哪吒的胸膛,居高临下地问:“中壇元帅大天尊?”

哪吒略往后仰了下,还是在笑,滚烫的手掌按在敖丙的后腰上,让敖丙贴住自己,几乎坐到他腿上。他昂头,赤色的眼睛看过来,从下往上,眼神紧紧黏在敖丙脸上,像是用眼神吻过,手指则抚过敖丙的后腰,向尾椎滑去。

“怎么了,我的天妃?”哪吒笑着说。

“别笑了,正经来说,你还算是我的三太子妃。”

哪吒高兴地应了,“好的,三太子。”

敖丙的食指上还是被银色的项链缠着,他两根手指像迈步一样,前后交递,一步步向上,迈过锁骨窝,停在了哪吒喉结的位置。

“三太子妃?”

“嗯。”

“三太子妃?”

“嗯。”

随着声响,哪吒的喉结在他指腹下震动。敖丙满意地笑出声来。

“你也是三太子妃,我的三太子妃。”哪吒说道。

敖丙也应了这个名头。

 

 

两位三太子妃相携回家。

哪吒的好心情在晚饭时结束,敖丙已经连续回了一刻钟的消息没理他了。

他不会用神力窥探敖丙的事情,只是抱着胳膊满脸不高兴。

敖丙笑着回了一长串过去。

哪吒更不高兴了。

 

 

Notes:

挤时间来写文,真的是没啥力气了,请多评论给我点支持吧(躺)

敖丙究竟在和谁聊天呢😎,醋得哪吒抱胳膊
脑子:写剧情
手:先谈恋爱

最后分享个蛮有趣的事,这几天重新整理了大纲,发现在我给三泯江取名之前,它在我这里的代称是——“河”。
一些神秘巧合。

Chapter 30: 棋艺

Summary:

哪吒尊名的一百种叫法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的手指飞舞,又在那个聊天框里回了一大长串,还和对方互发了“抱抱”的表情,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哪吒看到敖丙的笑容,是一个温和的、包容的、安然的笑,是一种不带任何批判的悲悯,可哪吒却像被一根刺细细地扎过。

敖丙点开对面的头像,给对方最近的几条朋友圈点赞。最新一条是几张校园的照片配文“奔向我的未来”。下面一条则是截图一个抖音的视频,配文“中壇元帅能不能顺便保佑一下我。”

敖丙好奇,跑去抖音看了那个视频。

视频里是个德国的华人,他连着做了一周多的噩梦,也倒霉了一周多,每天出门磕磕碰碰,要么就是丢东西,脖子也痛得要死。他有一天做噩梦,甚至觉得有东西朝他吹气,因为刚看完哪吒的电影,直接心里喊了中壇元帅救我,之后在梦里看到一朵金色的莲花。

“那几天我真的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哭,晚上做噩梦,白天一堆破事堆一起。就昨天半夜喊了中壇元帅之后,我今天不光没做噩梦,做事也巨顺利,甚至连脖子都不疼了!哪吒也太灵了!”视频里的人夸张地说。

敖丙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哪吒,中壇元帅本尊已经低气压到不行了。

“中壇元帅大天尊。”敖丙的口中念过这个尊名。

中壇元帅从尸山血海中抬起头,两道红色的面纹燃过,让他艳丽得像把锋利的刀。他把虾头扔进尸山,把虾仁放进敖丙的盘子,看过来。

“你回完消息了?”中壇元帅语气酸溜溜的。

敖丙点点头,把视频放给哪吒看:“这个是你吗,什么时候啊?”

哪吒虽然脸很黑但还是回答:“是我,帮了点小忙。昨天上午我切西瓜的时候意念去了一趟,他被一个德国的小鬼缠上了。”

“你去杀鬼?”

哪吒轻轻嗤了一声,“用不着杀,小鬼自己吓没了。”

“不愧是我们中壇元帅,好厉害。”敖丙真诚地夸赞。

哪吒看起来又高兴又低气压。

敖丙开始吃虾,说起自己在和谁聊天:“刚刚我家教带过的学生给我发消息。”

“是从去年暑假开始,我去教他。那时候他成绩已经挺好了,能考到年级前十。但是他爸妈都不满意,每天的补课给他排满,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第一天去的时候,他爸刚打过他,就因为他歇了一天。

“他被父母逼得厌学情绪挺严重的,也不喜欢父母给他选的专业。我去的时候,他每天就是发愣,也不说话。”

敖丙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去年秋季快开学的时候,他已经有自杀倾向了。”

“不过后面好了,补课减了一些,他状态也恢复了。之前他已经和我说过,去了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刚刚他给我发消息,他们学校军训早,马上要去军训了。”

“你帮他说服他父母了?”哪吒问。

敖丙笑着偏头:“没有啊,他自己和父母谈的,或者说,闹。闹了好多次呢。”

“我只是,”敖丙学哪吒的语气,“帮了点小忙。”

“不愧是我们敖丙,好厉害。”哪吒学敖丙的语气。

“还吃醋吗?”

“小爷从不吃醋。”

敖丙笑他,“你都快成醋藕了。”

哪吒嘟嘴。

“元帅?”敖丙叫他。

“元——帅——”敖丙换着语气叫他,尾音拖得长长的。

哪吒受用极了,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不受控地往上翘,握着筷子夹菜。

“元,帅,”敖丙又念了一遍,开始产生诡异的联想,“元帅是不是也可以称大帅?”

“嗯?”

“大帅,前面就是皇姑屯了。”

哪吒手里的筷子瞬间崩断。

敖丙笑了半天。他刚刚回消息时一直在踢他的拖鞋,把拖鞋踢得不知道去了哪里,光洁的脚在地上来回划拉找了下,没找到鞋子,便直接踩到了哪吒脚上。之后他撑着侧脸看哪吒,依然眼眸含笑。

“中壇元帅?”

哪吒伸手,用神力从厨房又拿了双筷子过来,嘟着嘴不搭话。

敖丙站起来绕到餐桌对面。拖鞋还是没找到,地板冰凉,敖丙走过来时,脚底下直接出现了几朵贴着地面的莲花。

他坐到哪吒旁边,扯了张纸,擦掉哪吒脖子上刚刚剥虾时溅到的痕迹,而后挨着哪吒的颈侧问:“威灵显赫大将军?将军?太师?”

他们的电视开着当背景音,央视三套正在放老三国。放到貂蝉和吕布被董卓发现,貂蝉挥着披帛扑到董卓身上,唤了一句:“太师~”

哪吒看到了。

敖丙也看到了。

敖丙挨着哪吒的耳朵,呼吸带起的气流酥酥麻麻的,他轻声唤:“太师?”

哪吒:“……”

哪吒:“我恨我尊号太多。”

哪吒这会儿头发是放下来的,也没有扎,披在脑后一直到腰。敖丙绕了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还是叫回了本名,“哪吒,我的哪吒。”

哪吒被哄好了。

 

 

晚饭后,敖丙翻照片给哪吒看。

“我只是教数学不行,其它科我都可以的。”他教东东数学的时候讲得是不太好,但其实他这么多年就没给同学讲明白过数学题。

数学这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云相册里往前翻了好久,翻过无数文物典籍、花花草草、山川锦绣、繁华都市、熙攘人流,敖丙终于翻到了之前支教的照片。

“我在学校的支教团里,去上过好几学期的课,学生们都很喜欢我,夸我讲课讲得好,下课也喜欢找我玩,结束的时候,我还收到好多学生塞给我的信和一些折纸。”

哪吒从后面抱住他,一只搂紧小龙的腰,另一只手从水果盘里抓了颗葡萄丢进嘴里。

照片继续往后翻,稚嫩的字体写在彩色的纸上,旁边画着漂亮的装饰,还有一些纸鹤、星星和纸花。

敖丙放低声音:“偷偷和你讲,有个学生去年联系到我,他考到了市重点高中,说我激励了他。当时我高兴了好久,可能有半个月?”

敖丙缩小照片,继续翻。手机最上方弹了个提示框出来,是某月捐公益项目的定时扣款。敖丙根本没在意这条消息,把它滑走,在云相册里继续找。

“我好像没有传云相册。”敖丙嘀咕着换到本地相册,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几张PPT和几个他讲课的照片。

“找到了。上个学期,我们学院和故宫的宣教处有个合作的活动,是去北京的各个小学,文物进课堂,做点历史文化宣传,我讲这种课也很厉害。也不知道以后这些小朋友有没有人来我们专业。”

敖丙微微侧头看过来,在灯光中他如此明亮,明丽的蓝色发丝扫过哪吒的面颊,蓝色的眼睛也亮亮的,如高山之雪融化,沉静如水,浩瀚如水。

哪吒认真地听,敖丙温润的声音像细小的刺扎在他的血管上。

哪吒抱紧了敖丙的腰,让敖丙陷于他的怀抱中,另一只手去翻敖丙的相册。敖丙直接把手机递过来。

照片里,敖丙穿着正装参加学术会议,在博物馆交流,在参加和故宫合作的宣教活动,在打辩论赛,在参加网球比赛的颁奖仪式。还有很多和同学们的合照。

“这是我高考完和舍友拍的。”敖丙指着其中一张说,“我这里的文件损坏了,还是前阵子找我们舍长重发的。”

14岁的敖丙穿着灰蓝色的校服站在高中校门口,笑容明亮,虽然个子已经起来了,但面庞依然稚嫩,同宿舍另外五个男生像围着自家小弟弟样把他放在了照片正中。

敖丙没能同哪吒度过这孤单的三千年,哪吒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没有去窥探敖丙这前二十年的人生。一条长长的江水隔开两岸。

他们要一点点填补这些没有彼此的空白。

去看见痛苦的孤寂,也去看到无数的光。

敖丙被哪吒完全圈住了,被一整片的红色淹没,他有点好奇地问:“你能看到我的过去吗?”

哪吒握住敖丙的一只手,诚实地回答他:“如果我想的话,我现在握住你的手,就可以知道你二十年的所有过往。但我更想听你慢慢讲。”

敖丙在这个过于紧的怀抱里转过身来,抱住了哪吒,摸他的头发,如江水中的月亮那样,“那你要听好久。你有三千年,我也要听好久。”

 

 

敖丙之后翻到他弹钢琴的视频,演奏还算流畅,情感饱满,只是中间错了几个音节。

“业余水平,我也是上了大学才开始学,平时就蹭我们学校的钢琴练练,或者出去找琴房。放假之后好久没摸钢琴了,等回北京我再好好练。”

“我可以教——”哪吒的话才说了一半,敖丙的手机上弹出一个电话。敖丙站起来去接。

 

 

又是一刻钟。

敖丙并没有放轻声音,坐得也不远。哪吒不仅能看到敖丙坐在椅子上,抱着一条腿,更可以清晰听见敖丙的声音顺着空气过来,卷起一个又一个旋,直至把他拖入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江水里,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敖丙听着电话,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好几篇,笑着回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端起装葡萄的盘子,侧坐到哪吒旁边,外侧的腿直接搭到了哪吒腿上。他挑了个晶莹饱满的葡萄,喂到哪吒嘴边,盈盈笑着看过去,等哪吒吃下去才开口:

“我的一位老师介绍我去央视的节目组实习,他们在做介绍国宝类的节目,虽然有请专家,但也没办法随时咨询,需要一个考古专业的学生来帮忙把关和协助审稿。而且找我的话,我有遇到不会的可以直接在班级群里问,也比较方便。”

敖丙说完苦恼地皱起眉毛,但依然神采奕奕,“只是我们学院的赛克勒博物馆要办特展,最近那边也有东西需要我忙,展品清单还有开幕解说词,目前还不确定。”

哪吒一直认真地看着怀里的小龙。他被敖丙喂了好几个葡萄,甜蜜的汁水漾过来却把他推远,于是他扣在敖丙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你忙得过来吗?”

“虽然我不像你有分身,但还行。这都是我喜欢做的,而且这个栏目很有趣啊,可能我以后都没机会参与了。对了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时间练琴了?”

“应该是没有了。”

赤红的眼睛藏着笑意,哪吒故意说了别的:“到了北京你再练琴我要听。”

敖丙点点头,哪吒捧起敖丙的面庞,与小龙亲吻。

蓝色的碧玺镯子上再次垂下来一个金色的链条,链接到哪吒手腕的乾坤圈上。敖丙发现了,他在哪吒的吻中轻笑出声。

 

 

哪吒行宫,赛克勒博物馆,节目组。

敖丙被上了发条,忙得连轴转,白天去哪吒行宫,晚上回来做其它的事情,但他精神百倍,甚至有点过于精神了。即便他们每晚都不闲着,他还是拉着哪吒晨跑了几次。

哪吒握着敖丙的手来来回回地检查。敖丙的魂魄比他们初遇时强了好几倍,哪吒的意识深入灵珠,灵珠一如既往地遍布裂痕,也一如既往地被无数红色的细线黏在一起。

“你现在每天身体什么感觉,有不舒服吗?”

“我很好啊,每天挨着你我就精力充沛。”敖丙认真地回答,他笑了下,“而且你不是对我们两个的师父说是你养得好吗?”

“那当然,我是养龙高手。”哪吒这样说,但他依然捏着敖丙的手,指腹温柔地摩挲过白皙的腕骨,意识在敖丙的身体和灵魂里一次次逡巡。

哪吒能察觉到,重逢之后,魔丸的力量就在缓慢地流向灵珠,他太过强大。这是混元珠天生的感应与羁绊,无需任何意志介入,也无法被介入,他的莲花则正将这些力量都黏起。

灵珠的碎片还和他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只要他受伤,灵珠就会释放灵力来修复他,所以灵珠的碎片被他放去了东海。

敖丙靠在哪吒身上,头侧放在他的颈窝,呼吸轻巧得像个泡泡,悬停在哪吒的颧骨处。“我真的没事。”

 

 

敖丙忙着把央视发过来的台本都过一遍,晚上看电脑看了太久。结束之后,他揉着太阳穴走到书房的另一边。书房朝向三泯江的方向,玻璃门现在是被完全打开的,江面上风吹来,吹起室内垂地的白纱。

敖丙沿着木地板往露台走去,从纱的间隙里望过去,屋檐上挂满了莲花造型的灯,月光和灯光照亮露台,又将屋外江水映得波光荡漾。

敖丙撩起一条写满墨字的纱,看到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哪吒。

哪吒难得只穿了简单的一件白上衣,头发半扎,除了腕骨上的乾坤圈什么饰品也没戴,面前是棋盘,黑白纵横。

“你忙完了?”哪吒问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黑棋,落在棋盘的右下角。

敖丙嗯了一声,坐到对面,看了好一会儿哪吒,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棋盘上。黑白子已经快把棋盘填满了,战局激烈。

敖丙皱眉认真研究了五分钟棋局,哪吒认真看了五分钟敖丙。

“我怎么看不懂你这盘棋。”敖丙疑惑发问。

如此幽雅的美景——

“因为这是五子棋。”哪吒指了指连在一起的五个黑棋。

敖丙:“……”

敖丙:“虽然我之前有听说五子棋比赛可以下到这个地步,但还是第一次见……”

哪吒点了下棋盘,黑白棋子自行飞起,在月光里分散落回棋篓。

“我想下围棋。”敖丙说。

哪吒应了这个要求。

 

 

敖丙被哪吒激起了胜负欲,第二天午休时依然在对着手机下棋。“怎么能两个都下不过呢?”敖丙嘀咕。

“谈恋爱有这么大威力吗?”师兄打着哈欠分给敖丙一个苹果,“你从上周开始就精力好充沛啊,这都两周了,一天天也不嫌累。”

敖丙头疼地放下手机,他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哪吒上千年的棋艺了。

“可能是最近吃得也很好吧,每天都是他做饭。”

师兄已经被敖丙秀恩爱秀到免疫了,“嗯嗯嗯,你男友就是‘很好很好’。虽然李三藕这名挺奇怪的,但他还真是神仙男友。”

敖丙瞥了师兄一眼,根本压不住笑,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哪吒当然是神仙男友。”

午休时的主要话题是昨天重庆的降雨。

重庆高温连续不断,干旱严重。重庆气象局终于挑到合适的机会人工降雨,一炮上去,先带来了大风,狂风把窑裤吹得满天飞,十分钟的雨水后,,重庆像是在汗蒸房里浇了一大盆水,更热了。

有人翻到了空中飞窑裤的组图,“笑死了,评论说都飞人脸上去了。”

那条博文直接被工作人员发到了群聊里,敖丙翻看评论区各种好笑的评论,什么“窑裤危机”“人工灾害”,他看得入神,一直盯着手机瞧,三两下吃完了苹果。群聊里又多了好几条漫天窑裤的视频,他继续点开看,就也没注意到果核上带血的牙印。

 

 

Notes:

又流血了我们丙丙。

*重庆窑裤满天飞,就是去年9月左右的事情。首次提及是第15章,后面还会再提到

Chapter 31: 赤莲

Summary:

哪吒:怎么每次我亲我老婆都要被打断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没有再把摩托停到上山入口附近。

他找了个树荫,巨大的柳树垂下柔韧的柳条,光斑闪烁,绿色的枝叶在空中画出风的样子。

一只白色的小猫从灌木丛里蹿出来,跑到哪吒旁边,挨着他的脚,小小地“咪”了一声。

哪吒把珠宝设计的视频关闭,看向脚边。

白色的场景在他眼中展开。医院病房里,一个高中男生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眼睛逐渐合拢,白色的小猫跃上了病床,爬上男生的胸膛,挨着他的颈侧卧下,小小的温暖身躯蹭了蹭他,男生的嘴角上扬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他在生命尽头毫无痛苦,安静地离去。

“卖萌没有用。”哪吒直接撤回了脚,语气冷漠,“虽然我手下不少部众是我降服的妖魔,但你不够格,自己滚。”

小猫锲而不舍地打滚,咪咪呜呜的声音又软又萌。

“我的行宫也不需要猫。”

小白猫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蹿去。

敖丙和同门说笑着下山,分别后往哪吒的方向走来,却被猫咪拦住了脚步,“好可爱的猫啊!”

小白猫在他的脚踝上蹭来蹭去,咪了好几声。而后它往前走了几步,跌倒在地,露出肚皮。

“你怎么倒下了,是腿有伤吗?”敖丙疑惑地蹲下来。

他捏了捏猫咪的四肢,并没有发现伤口。哪吒慢悠悠地走到旁边,赤红的眼眸扫了一眼现在是小白猫的猫妖,猫咪浑身炸毛,直接跳进了敖丙怀里。

敖丙摸了摸它,小猫咕噜噜地叫唤。

“这猫怎么一直响啊?”

敖丙摸着猫想了下,“哪吒,要不我们——”

猫咪努力往敖丙怀里缩了缩,躲避哪吒的视线,期待敖丙下面的话。

“给它找个领养吧。”敖丙这样说,小猫的努力完全失败。

哪吒笑着拎起小猫,把一瓶冰镇橘子汽水塞给敖丙。“好,我帮你。”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无数的光芒自他眼中流过。之后哪吒拉着敖丙直接飞上了天空,瞬息到十几公里之外,落在一个繁华的街道上。

敖丙疑惑地向四周望去,被豆花摊前的两个人吸引了目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性和一个戴着毛茸茸黄色猫尾的少年。

“哇,那个人戴的尾巴好逼真。”敖丙不禁感慨。

哪吒惊喜地看过来,“你看得见他的尾巴?”

“是真尾巴啊?你手里那只猫也是妖?”敖丙反问。

哪吒点了两次头,“小妖怪化形没化好,施了个障眼法。你现在状态好一些了,所以能看到。”

“因为我有养龙高手。”敖丙的声音被夏日的热风递到哪吒耳边。

哪吒又压不住笑。

中壇元帅看了那两个妖怪一眼。他们两个同时一激灵,不安地回过头来。

“姐姐姐姐姐……哪哪哪哪哪哪——”

那位姐姐也没好到哪去,她战战兢兢拉着弟弟走过来,一起单膝跪下行礼,“中,中中中,中中……”

“别中了,我又不是河南人。”

哪吒把小白猫放到女妖手上,“你们的同族,带回去教养吧,还算有天赋。”

姐姐哆哆嗦嗦接过了,还想说点什么:“您您您您您您……”

哪吒:“……”

他拉着敖丙直接飞走了。

 

 

敖丙想买卡游新出的卡牌,他们直接去了商场。

他站在货架前,拿着依然冰凉的玻璃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在包装袋里翻找。他漂亮的蓝色眼睛转了下,把汽水瓶暂时放到架子上,双手合抱,清清嗓子,开始求神:

“中壇元帅大天尊,我想要水墨的BP卡,可不可以让我抽中。”

敖丙突然被炽热的气息环抱住,一只漂亮的手从他耳侧伸过来,从架子上层拿了一包,又塞到他手里。

“谢谢天尊。”敖丙轻声说。他笑着握住哪吒的手指,直接把姿势变成了牵手,拉着身后的哪吒去结账。

放卡的货架就在收银台旁边,有两个挑卡的女生听到了刚刚敖丙在祈愿,跟着过来凑热闹。

敖丙借了前台剪刀,拆开,果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卡。

“哇去,帅哥你运气好好!”一个女生惊呼,她摸着嘴巴嘀咕,“怎么我刚刚求哪吒没有用,难道我要多念几个尊号吗,要不我试一下帅哥念的这个。”

“只要是尊号指向他,他都能听到。”哪吒随口答了一句。

女生点点头致谢,拉着正揉肚子的朋友走回去,再次跃跃欲试地戳宣传图上自己想要的卡牌,学敖丙的样子对着卡包念叨:“三壇海会大神,中壇元帅大天尊,威灵显赫大将军,能不能让我抽中那张UR卡,哪吒行宫马上修好了,信女一定过去请您喝AD钙奶!求求,求求!”

结账拆包,女生满脸苦痛,“怎么还是抽不到啊……都拆了好多包了。”

哪吒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笑话,笑个没完。敖丙想了一下,明白过来,虽然也笑,但还是用胳膊肘杵他。

“换一盒就有了。”哪吒笑够之后提醒她们,“这几盒里根本没有。”

两个女生疑惑地看过来。

“试一下,我男朋友猜盲盒和卡牌很厉害,让店员给你换一盒。”敖丙直接喊了店员过来。

新盒子打开后,女生又求了一次,依然是全部念一遍,鬼使神差地看其中一包特别顺眼。果然抽中想要的,高兴地跳了半天,谢了哪吒,又谢了面前两位好心帅哥。

另一个女生一直微微弯着腰,她一手挽着朋友的胳膊,一手按腹部,有气无力地开口:“哪吒这么灵?三壇海会大神能不能帮忙止个痛啊,吃了布洛芬到现在也没用。”

哪吒无语了两秒,“对女神仙说,她们会帮你。”

 

 

他们把这个夏日的晚上消磨在外面,敖丙一直拉着哪吒的手,与哪吒温暖的手指紧贴,掌心微冒汗。

他们刚确定关系时,敖丙周围的温度直接被哪吒用神力全变成了最适宜的状态。但是没过几天,敖丙就让哪吒把这项“待遇”取消了,他当时认真地眨了眨眼睛,听树木间吵闹到聒噪的蝉鸣,在哪吒手里写字。

“夏天太热了,北京主要是干热,这边是湿热,每天都要出汗,顶着太阳找冰东西吃,找西瓜吃。叶子会打蔫,小动物也都藏到树荫里。

“之后就会盼着秋天变凉爽,我每年都会看鸟一圈圈盘旋着向南,等天空越来越高,风越来越凉。银杏变成金色,枫叶变成红色。

“凉着凉着,叶子都落干净了,冬天又开始冻得瑟瑟发抖,四周干巴巴的,就盼着雪快来,等皑皑的雪落满大地,之后又盼春天。

“春天暖和一点了,鸟回来了,昆虫变多了,动物苏醒了。植物开始发芽、长叶子、开花。就又开始盼夏天,盼穿短袖的日子,等树更绿,等天更热。”

他在哪吒手心里写了很多遍自己的名字,艳丽的蓝色长发在哪吒胳膊上扫过。之后他将哪吒的手心合拢,笑着抬头,冰蓝的眼眸被盛夏的光亮填满,有繁盛的叶的影子落进他的双眸。

“四季轮转,生死枯荣。”敖丙轻声说,“可是一岁岁下去,生命从未停止过,在变化,也在传递,在生长。我喜欢这一切,我不想错过这些感受。”

他握住哪吒的手笑起来,温柔如水,泠泠如月,浩瀚如这三千年间奔腾不止的三泯江一样。

 

 

从商场出来后,敖丙冒的汗更多了,他额前蓝色的碎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在江边的风要凉一些,还能勉强遛弯。

他刚刚在哪吒行宫的聊天群里收到消息,为了配合修缮竣工,市文旅局准备直接在虹城办一次文化节,大力宣传一下本地的旅游资源。哪吒行宫那边要在竣工仪式当天举办知识竞赛,正在群里征询问题。

群里讨论得七嘴八舌,敖丙在思考要不要加点刁钻的问题进去。

他想的时候,食指就在哪吒手心里下意识地摸,一会儿画圈,一会儿来回地轻轻摩挲,时轻时重,却摩擦得哪吒掌心滚烫。

有两个高中生从他们旁边路过,明明在聊天,却隔得远远的,走两步就不自觉挨到了一起,手背碰撞,然后又过电一样弹开,紧紧张张,结结巴巴。

哪吒瞥了他们一眼。男生前面突然出现一块石头,男生没注意,被绊了一下,手划着向前扑倒。女生惊呼一声,伸手直接扶住了男生,而男生几乎整个人倒在她身上。两个学生脸红红的愣了一会儿,之后男生试探着牵起女生的手,通红着脸拽住她跑起来。

“敖丙?”

敖丙“嗯”了一声,眼神依然放空,没有看路也没有回头,显然注意力不在这儿。只是他的手往上开始摸哪吒的手腕,手指贴着哪吒的皮肤扣在乾坤圈上。

一朵火从哪吒的体内烧起来,烧过五脏六腑。他在一棵柳树下站定,紧紧拉住了敖丙的手,不许他再乱摸。

哪吒:“你到底在想什么?”

敖丙看过来:“在想你啊。”

“可我就在你旁边呢。”哪吒醋到嘟嘴。他直接把敖丙拉到自己怀里,把他们的肋骨挤在一起。轻风吹来江上的水汽,他们穿了同款的裤子,同色的布料快融为一体。

敖丙把头搁在哪吒的颈窝,噗嗤笑出声来,一直笑到肩膀颤抖,每次呼吸都带起气流,仿佛吻过哪吒的脖子,“真的在想你。”

“在想我在行宫的神像?电影?还是传说?还是什么?”哪吒又开始自己吃自己的醋。

他们依然贴在一起,但是敖丙略往后仰身,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把刚刚群里的讨论的事讲了一下,而后说到他想到的问题,“我想在知识竞赛里加一道题——哪吒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

“AD钙奶吧。”哪吒这样说。

“是醋。”敖丙捏哪吒的脸,“醋藕。”

柳枝和江畔的芦苇都被风吹弯,敖丙有些头发从混天绫束的马尾里脱落,汗都被晾干了,羽毛般的蓝发也被风吹起。他漂亮的面庞被路灯点亮,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影子,而眼睛依然是明亮的,看着哪吒,嘴唇微张,是上翘的弧度。再往下,敖丙戴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亮亮的,沿着天鹅一样的颈坠下,隐入领口。

哪吒的视线也随着银色的项链滑入了敖丙的领口。

项链下面是颗千禧玫瑰切的红钻吊坠,蓝莓大小,造型如玫瑰,火彩闪亮。明艳的红色吊坠在敖丙的胸口处晃荡。哪吒最近研究这个切割工艺的时候还干碎了几颗钻石。

月亮栖息在辉煌的城市之上,徜徉在明亮的云朵里。黑夜被敖丙的笑容点亮了。

哪吒的拇指轻轻地按敖丙的嘴唇,其它手指搭在敖丙的颈侧,摸到汗湿的皮肤和细软的碎发。他们的脸越来越近,敖丙蓝色的眼睛从下往上看他,哪吒的鼻尖快与敖丙磕到一起。

在月亮与路灯下,哪吒听到鸟在夏日的树顶唱歌,他决定去吻他的灵珠。

就在这时!

一条白色的细狗高速向他们奔来!

细狗还甩着身上的泥点子!

 

 

砰!离他们还有一米的时候,身形矫健的细狗又被无形的力量弹退好远。

哪吒这次成功地亲到了敖丙。

但他仍然回头,用神力扯过细狗。

“你乱跑什么!”哪吒一个拳头砸在细狗的头上。

细狗不理哪吒了,蹲在敖丙旁边,摇着尾巴看他。

“这是——哮天犬吗?”敖丙不确定地问。

哮天犬点头。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巴啊?”

“刚刚有个小孩从公园的坡上滚下去了,我过去接了一下。”哮天犬说,是少年音。

敖丙听到哮天犬说话,眼睛略大了一分,又很快平静。

不远处,一个个子高挑长相英俊的男人向他们走来,额心有一道暗青色的细纹。

不用哪吒介绍,敖丙直接拱手:“清源妙道真君。”

“三太子。”杨戬回了个平礼。

“真君客气了,叫我敖丙就好。”

“你还说我客气,不如你随哪吒称我师兄吧。”

哪吒插话:“我从来不叫他师兄。”

敖丙还是比较有礼貌:“师兄。”

“你又来遛狗?”哪吒继续插话,语气不善,他严重怀疑哮天犬差点冲到他身上,就是因为杨戬想看热闹。

杨戬还没搭话,哮天犬风一样从他们身边窜出,直奔十几米开外,前肢贴地,后腿直立,对面皮毛油亮的德牧摆出同样姿势,匹配成功,两只狗开始在空旷的地带狂奔。

 

 

一黑一白两只狗玩得开心,哮天犬每次都能在他们快撞到路人或者接近孩子时,把德牧遛回来。两只狗在两个女性面前闪过。

年轻的那位女性笑着看狗,又突然看到附近的三个人。

“敖丙!李三藕!”

年轻的女性突然叫敖丙名字。是陈罗拉了严教授出来遛弯。

“老师,师姐。”敖丙拽着哪吒和她们打招呼。

这次哪吒要乖乖随着敖丙叫:“老师,师姐。”

杨戬还是第一次听到“李三藕”这个怪名字,他站得远,清隽的面皮却绷不住笑,“三藕……”

 

 

杨戬:“李三藕。”

哪吒:“……”

敖丙有事情要和师门聊,哪吒刚走到杨戬附近就被叫了那个奇怪的假名。

哪吒牙酸,他取假名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好了,不出几日,他这个破假名就要传遍天界了。

“你在笑什么?”

“没有。”

“你都没停过。”

“我受过专门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

“你训练个什么你训练?我有老婆你羡慕了是吧,单身狗!”

哮天犬是细犬,即便不用神力也跑得飞快,白色的闪电一样,在江边闪来闪去,好几次都又回到他们身边。

“你到底来干嘛?”

“提前来看你行宫修成什么模样了,等竣工了人太多。”杨戬说,他抬了下下巴,示意江边那个蓝发的身影,“敖丙魂魄恢复得好快,比上次我见他要强一倍了。希望不久之后能在天界看到他。”

“那当然,我可是养龙高手。”哪吒语气低沉,望向敖丙。敖丙身后,青碧的柳条随风舞动,如同绿色的波涛。

哮天犬快把德牧遛趴下了,即便没化成人形,也能看出来他在疯狂傻乐。

哪吒抱着胳膊开口:“有时候真羡慕哮天犬,果然没心没肺的,过得最快乐。”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没心,也一样苦大仇深。”

哪吒赤红色的眼眸瞬间瞪过来,仿佛有无尽的三昧真火在烧,“你不要在敖丙面前乱讲。”

“他听不到。”

 

 

Notes:

哪吒学习珠宝设计卓有成效,已经学会千禧玫瑰切了。这种切工宝石损耗率很大,但是很闪,而且看起来像玫瑰一样。
写完随手抽了之前的包,出来了QR敖丙,真可爱。发完出门又随手买了两包,出了Q版六臂哪吒,还有盘腿的那张少年哪吒,好爽😎
五一快乐,请多评论,我努力中。
上一章央视的节目组是《国家宝藏》,怎么没人猜出来🥺

Chapter 32: 观我

Summary:

藕饼一起看点他俩的凡间小故事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金色的乾坤圈在水中搅动,之后赤红的混天绫也漫入水中,带动海浪波涛,搅得东海不得安宁。

一条有着蓝色鬃毛的白龙离开水面,飞上半空,混天绫紧随其上,缚住龙身,一个用力将白龙扯回岸边。

之后闪着金光的乾坤圈直接砸上了白龙的脑袋,让白龙疲弱地瘫软在地。

哪吒摸上白龙的尾巴,抽出——

 

 

一只修长的手捂住了敖丙的眼睛。

敖丙笑出声,抓哪吒的手,“哎呀,哪吒——我又不是没看过这个电影。”

哪吒只是捂住敖丙的眼睛,不许他接着看。

敖丙最后直接转过脸来,不再对着电影幕布,而是对着哪吒。他这才能把哪吒的手拿下来,在星光与灯光下看哪吒俊美的脸颊。

他捧住哪吒的脸,言语如同细细的水流过,“我好好在这儿呢,哪吒。”

哪吒微微低下头,向着敖丙靠近,他们呼吸搅在一起,电影里的世界与他们毫无关系。

“嘿!嘿!还亲上了!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坐在后面的人狂踹他们坐着的长凳。

是个男性,带着女儿。他正一手捂住女儿的脸,一手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

而小女孩的视线压根没被挡住,她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也不看电影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漂亮哥哥瞧。旁边凳子上则坐了两个婆婆,摇着扇子满脸笑,等着看俩帅哥亲嘴,没看到还遗憾地咂咂嘴,“呀,没看到,这不比拿抓打龙好看。”

敖丙不好意思笑了下,拉着一脸黑的哪吒离开。

 

 

哪吒行宫的修缮只差一些收尾工作,市文旅局搞了惠民文化周,作为周末竣工仪式的预热活动。这一周,每天晚上文旅局都在广场上放露天电影,哪吒主题的。

第一天放的是《哪吒闹海》。

除了文化活动,还有展销会和各种摊子,吃的玩的都不少,敖丙拉了哪吒出来闲逛。电影的幕布前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两个只能坐在最后面的长凳上。

第一天的活动就非常“刺激”。

敖丙看的时候还在吃雪糕,旁边摊位刚买的,是海盐口味。没和哪吒重逢之前,他就已经对哪吒的各类传说和文艺作品了如指掌,知道了过往真相后,他坦然接受自己曾经的死亡,只是心疼哪吒。反倒是哪吒,抱起胳膊,满脸不高兴,越看眉头皱越深。

敖丙拉着哪吒直接走去了广场边缘,穿过一大片的树荫。夏夜里,人造的灯光代替白日的暖阳,明亮的光穿过树枝,在地面投下光斑。一辆载满鲜花的三轮车停在灯下,向日葵、大飞燕、百合和玫瑰,各色的花朵绽放。

敖丙买了一束橙红色的多头玫瑰。

漂亮的小花朵直接递到了哪吒眼前,橙红色的花瓣后面是蓝盈盈的眼睛,闪着光,“送你,虽然没你的花好看。

“好看,特别好看。”哪吒脸上终于出现笑容,他盯着敖丙的眼睛回答,被拉入一整片水与海。

电影幕布上,暴雨滂沱,洪水漫灌陈塘关。《哪吒闹海》中的“哪吒”举起长剑,在雨的帘幕里,利刃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顺着银亮的宝剑流下。

他们离电影幕布比较远了,电影的声音正被另一个声响遮盖。

敖丙并没有注意到露天电影进行到了哪里,他挪开哪吒拿花的手,捋开哪吒前额的碎发,双臂又揽住哪吒的脖子,踮脚与他亲吻。

有人在吹长笛,是《Golden Hour》的调子,乐曲悠扬,如同鸟鸣一样,而真正的鸟挥翅离开了树冠。

漫天的泡泡被风从广场另一端吹来,闪着虹彩的光,炸开时飞溅水珠如雨水。柳条再次被吹起,路灯的黄色光芒笼罩他们,如一团蜜蜡。

三千年过去,连星辰的方位都在改变。时间、雨滴、没有尽头的岁月,缓缓流淌,流过整个璀璨的夏夜。

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哪吒扣紧敖丙的腰,吃到海盐糖果的味道。

哪吒亲龙确实比哪吒杀龙更具观赏性。

 

 

敖丙拉着哪吒又逛了几个做手工的摊位,买了些莲花酥和几张剪纸。

本来敖丙还想在一个写毛笔字的摊位前看会儿,那个摊主正在给旁边的顾客写“家和万事兴”的小卷轴。哪吒直接把他拽走了,“这字哪有我写得好看。”

“不同人不同风格嘛。”

“小爷什么风格都会。”

敖丙被拽着往前走,穿过熙攘的人群,一直在笑。

广场的西侧是露天展板。《哪吒闹海》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长度,这会儿看电影的人群已经散开了,不少人涌到这里来。

最外侧的展板是虹城文旅局征集的画作,十几个展板,一侧是三泯江主题,一侧是哪吒主题。

敖丙和哪吒随着人流在看画。

他们前方是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女性,短头发的女人指着印刷的三泯江水墨画,和爱人说起来,“我小时候被我妈打,一个晚上都在委屈,半夜睡不着,从家里翻出来,乱跑,最后跑到三泯江江边哭了一晚上,早上才被大人拎回去。”

“其实我到半夜就好咯,像是有人在抱着我一样,我就一直哭,一直哭,讲我多难受,然后哭,委屈哭完就没事了,好温柔。”

她女朋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好奇地问:“会不会是拿抓?”

“咋可能是拿抓,虽然他也是好神仙,但哪是会听人哭又耐心哄人的性子。”女人回道。

哪吒在他们后面啧了一声,声音只有敖丙能听到:“她十三岁的时候烧得快熟了,来我行宫待了那么久,一直在哭,倒是给忘了。”

女人又加了一句:“还不如说我是看三泯江看到好咯。”

敖丙“欸”了一声,眼睛弯起来,笑容在闷热的夏夜里闪亮,如浮光的江水一样。

 

 

走到尽头,转到展板的背面,这一侧是哪吒主题的画作。

虽然哪吒的形象在不同创作里各有不同,但锚定物总是会出现,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风火轮。还有——

龙,白龙,有着蓝色鬃毛的白龙,哪吒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敖丙在一幅画前站定,画面中,哪吒青年模样,表情从容,六臂法相,未持任何武器,却依然不怒自威,其中一手捧着一朵莲花。

“这张哪吒画得好漂亮。”

哪吒不高兴地探过头来,看都不看就开始批判:“这好看在哪里了?哪里有我好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搂紧了敖丙的腰,让小龙贴着自己,而后把脸凑过来,试图让敖丙转移视,最好只看自己。

敖丙自然地掐住气鼓鼓的哪吒的下巴,把他的脸挪到面向画作。“他手里捧着条龙。”敖丙指了指画中哪吒的手,一朵莲花上盘着一条白色的龙,有蓝色的鬃毛。

“那画得不错。”哪吒紧急修改意见,他略后仰,放下偏见仔细欣赏,夸赞道:“确实很好看,我喜欢。”

敖丙赞同道:“我也挺喜欢的,刚刚好像有看到摊位,卖这边展板上的画作海报。”他故意停了两秒,去看旁边。果然哪吒头发飞了起来,他的嘴巴也撅起。

敖丙笑了下,才继续,“不过我有本尊看,就不需要海报了。”

他伸手戳哪吒鼓起来的脸颊,笑着说:“连你自己画像的醋都吃。”

他们一直走到头,最后几个展板明显是小孩们画的,画风稚嫩,彩笔画出千奇百怪的构图。而到了这里,所有出现的龙三太子都不再与哪吒战斗,而是站在哪吒旁边。两位“三太子”被画成笑容灿烂的简单小人,牵着手。

有对夫妻也带着孩子在转,女人开口说道:“我们小时候,看电影和动画,拿抓和龙三太子都是敌人,就和刚刚你看的那个一样,不像现在哦,啥子关系都有。”

孩子舞着塑料火尖枪抬头问:“但前几天我看的电影里面,哪吒和龙三太子是好朋友。”他看到站在旁边的两个漂亮哥哥,好奇地看着他们。

“是一对。”哪吒对小孩夸张地做口型。

 

 

剩下的几排展板则是一些历史文化介绍。

和第一排一样的布置,展板一面是三泯江风土人情,另一面是哪吒传说。

敖丙听到其他人讨论这样布置的原因,说这是虹城新上任的文旅局局长特意安排的,一水一火,对偶布置,比较和谐。

展板的导语介绍道,除了普遍存在的哪吒杀龙传说外,哪吒与龙三太子的关系是多变的,故事也随着时间推进被演化成不同模样。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表达,对神话传说的改编往往代表当时时代的主题。

他们走过各地戏曲的介绍,川剧、京剧、豫剧、婺剧、河北梆子,基本都脱胎于哪吒杀龙的传说,照片里的戏剧演员饰演“哪吒”,身着莲花衣,举着乾坤圈一个鹞子翻身,又弓步亮相,饰演“龙三太子”的演员倒在地上。

之后是影视作品的发展,接着是各类小说。

倒是有很多故事并不是杀龙,有的故事里龙三太子化为马匹驼起了哪吒。又有故事里,龙三太子加入了伐纣大军,之后变成了桥,助西岐的大军踏桥过江。

敖丙的手被哪吒握得越来越紧。

敖丙停了下来,他在人流中拽了下哪吒的手,让哪吒看向自己。

“你还好吗,哪吒?”

“我很好啊。”哪吒表情依然平静。

敖丙盯着他看,哪吒的异常怎么可能逃得脱灵珠的眼睛。敖丙伸出手指,按在哪吒的额心。魔丸的红色印记被哪吒暂时隐藏起来,敖丙却能在这里看到萦绕的黑气与死气。

“你不好。”敖丙拆穿他,手指从额心向旁边滑走,走过哪吒飞扬的眉毛。

哪吒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他们继续向前走,书写死亡与分离的故事传说在两侧被挂起,而他们路过。

“我和你讲过,你死之后最初那段时间,我过心魔劫的时候,会看到我杀自己,同时也在杀你。后来,凡间开始出现有关我的神话传说,那些故事也是按照事实改编的。

“所以它们也在讲,我杀了你。

“我知晓这些神话传说,就要在这些故事里经历你的离去。

“其实平时还好,但是当过心魔劫的时候,我的记忆会把这些带出来。

“那些故事开始出现在我每次的心魔劫里。

“越来越多。

“我一次次看我在不同的故事里杀你。

“又一次次看你离开我。”

他们走到了展板最后,哪吒轻声开口:“这就是我的心魔。”

敖丙抱住哪吒,长久地抱他,温暖的。

拥抱也许就是为了弥补缺失发明的,心跳可以同时出现在左胸腔和右胸腔,两颗心惊诧地拥住彼此,在彼此身上发现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影子,拼合上自己缺失的另一半。

 

 

夏夜里,灯光明亮,谈笑的人群从他们身边不停走过,有些没仔细看路的人挤到他们,也有人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们。

“你周五晚上来找我玩啊,第二天正好可以赶上哪吒行宫竣工,我们这里要搞活动。晚上带你去三泯江坐游船,特别漂亮!”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开着视频和朋友通话,给朋友看这里的展览。

“可以啊,我顺便要求一下哪吒,最近我要烦死咯。”她的朋友在视频另一头搭话。

“诶诶!等一下!”视频那头的人表情变得鬼鬼祟祟起来,小声说,“刚刚那两个帅哥长得好漂亮,又高又好看,你再路过一次。”

“帅哥?!”

“就是抱在一起的那两个!都是长头发,有个人是蓝色头发。”朋友在视频里用力地指。

女生偷偷地回头去瞧,但是没看到两个长发帅哥,更别提蓝头发的了。她于是开了后置摄像头,大步往回走。

“没有帅哥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就算走开了,也不至于一点影子都看不见吧?”

女生举着便携的小风扇,继续边走边聊。

她路过两个拿着扇子的婆婆。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摇起凉风,笑着说到过去的事:“以前一天只有一班轮渡,一起雾就过不了江。不像现在,过个江好方便嘛。”

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

在展板的最后,介绍词写到,如果真的有龙三太子,那么到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自由了,因为我们人类已经能靠自己修建桥梁,让天堑变通途。

 

 

Notes:

反正是现代背景,用点已有的故事。

本文最上道的角色即将出场,比道长还上道。

Chapter 33: 视察

Summary:

道长:比我更上道的人出现了。

Notes: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行宫漏雨处都已被修好,还做了部分的加固和彩绘重画,各处又挂起了华彩的帷幔,两侧依然点起长明灯。

高台上,哪吒神像的岁月痕迹并未被抹去,只是裂痕处被重新填补,脱落的色彩也被描上了新的颜料。

今人拿起工具,将过往与今日打结。

修旧如旧,却宛如新塑。

 

 

“……虽然天气预报这几天是晴天,但是重庆那边又在准备人工降雨,万一又打偏了,都是麻烦事,降雨备案再核对一遍。”一位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女性走入大殿,旁边跟着一群人。

“周六直播的时候,要切三泯江的镜头进来,我们不只是要宣传哪吒行宫,更要大力体现虹城的旅游资源,深挖文化底蕴,打造特色文旅品牌。怎么能少了最重要的三泯江……”

“……宣传短片虽然好,但是缺一个主要脉络……”

一大群人往偏殿去,文旅局局长问哪吒行宫的当家人,能不能行宫这边出个人,补拍一些镜头,把虹城各地的美景还有哪吒行宫的历史串起来。

他们一边讨论着一边抵达了偏殿。

偏殿新绘的壁画颜色鲜艳。画中哪吒身着红衣薄甲,文武袖穿法,他脚踩风火轮,轮下是海浪,如水中火。

哪吒一手持火尖枪,一手搭在旁边。他的身侧是条漂亮又威武的白龙,有着蓝色鬃毛,四周环绕火焰纹路,在哪吒火焰的映照下,似火中水。

在这张壁画中,哪吒与龙并非对抗,而是携手的战友。

哪吒行宫虽已修缮完成,但还未对外接待游客和信众。

壁画前却有两个年轻人在交谈,一个浅色衣服蓝头发,一个深色衣服黑头发,衣服样式完全一致,背后各有一半莲花的纹样,甚至交握的两只手各戴一个镯子。

蓝头发的年轻人正扯动旁边人的脸颊,“醋藕。”

文旅局局长突然眼睛发光,对旁边的人讲:“这个年轻人就很合适啊!拍宣传片效果肯定很好!”

她直接锁定其中一个人,越看越觉得眼熟,走上前来,“你是——”

道长在旁边疯狂擦汗,他也没看出来文旅局的局长还有道行啊,竟然能认出来中壇元帅大天尊?让哪吒本尊给哪吒行宫拍宣传片是不是……

文旅局局长终于念出自己的目标——“你是北大的敖丙同学吧?”

敖丙疑惑地和她握手。

“今年年初,我看了你在首都博物馆介绍文物的直播,印象深刻,不仅气质形象好,而且口才了得,学识丰富,太优秀了!”

介绍身份后,他们礼貌地寒暄恭维了几句。

局长看向旁边的哪吒,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位是,小敖老师的家属吧?”

敖丙点头说是,哪吒没忍住笑出声来。

几句话后,局长切入正题,问敖丙能不能帮忙拍哪吒行宫的宣传片。宣传片主体早已完成,只需要他补拍几个镜头作为串联,但是周六就要竣工仪式,时间会比较紧。

“咱们中国都讲究对偶美学,哪吒一直与火相伴,就适合找个水系的形象来讲解宣传,水火相济、阴阳互补,绝对很搭配。咱们小敖老师就很合适,相貌英俊,气质温和,温润如玉。”

文旅局局长说着说着更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太合适了!这不比找网红或者主持人好多了!趁着暑假还没结束,能再拉一批游客过来。”

哪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下属担心敖丙不够专业,毕竟是市里的重点项目,可能会效果不好。

文旅局局长大手一挥:

“小敖老师一表人才,一看就和哪吒很配!”

局长中气十足,说完补了一句,“很适合给哪吒行宫拍宣传片。”

敖丙大大方方地笑了下,但没说真正的原因。

站在一旁的哪吒一直没压住笑,他听到这句话后,赤红的双瞳扫过去,直接看穿局长的灵魂,确实是普通的凡人。于是他含笑的眼眸看向了哪吒行宫的当家人。

道长霎时一个激灵,站得笔直,有点紧张地看向哪吒。哪吒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他的小徒弟,最后又看回他,微微偏了下头,艳丽的面庞笑容桀骜。

道长又在擦汗了。

 

 

当天阳光灿烂,明媚的光斜照,照亮敖丙冷艳的蓝发,勾勒清润俊秀的面庞。

在此刻,敖丙是人群的焦点,处在光的中央。

哪吒笑着看敖丙,视线追随敖丙的一举一动。敖丙自信地谈论起专业知识和过往的合作,长长的睫毛被晌午的光染上金色,嘴唇开合,笑容明亮,偶尔露出牙齿。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被混天绫束起的蓝发也进入光中。

哪吒其实站在阴影里,却正被照亮。

 

 

敖丙答应了拍摄,和文旅局一行人分别。

哪吒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敖丙身后,“以后别人提到我,先想到你,北大优秀的小敖老师。”他的声音和呼吸的气流一起震颤着响在敖丙的后脑。

敖丙点头,话语中满是笑意:“没办法,我太优秀了。”

哪吒闻言轻笑出声,他修长的手指也落在敖丙白皙的颈上,从发际开始,一节节轻柔地按下去,一只摸到脖颈末端的骨突。

敖丙被摸得整个脖子都是酥麻的,他抬手至脑后,捏住了哪吒的手指头,声音飘忽忽像在云端,“我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哪吒一只手揽住敖丙的腰,几乎和他贴在一起,另一手抚开敖丙脖颈附近蓝色的碎发,“没什么,只是缺点东西。”

敖丙又被莲花的香气浸满了,香气清雅邈远,却霸道地侵占他所有的感官,他陷在一个比夏日还滚烫的怀抱里,双腿几乎脱力。

“缺什么?”敖丙问,声音喑哑。他已经知道答案了,手扣在哪吒环住他的那只手上,手指插入哪吒的指缝。

炽热的吐息靠近敖丙颈部的皮肤,敖丙肩部猛地绷紧,肩胛骨随着他的发力,向内收了一下。而后哪吒炽热的吻烙在他的后颈。

“哪吒!”敖丙小声地惊呼。

 

 

文旅局一行人要在正殿再过一下直播的流程。道长又回到偏殿这里,从外侧向内望,他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道长抬头望望天,满脸虚无地默默离开。

时间快到中午,道长送走文旅局一行人,哪吒和敖丙也“视察”完了,他又满头冷汗地送别天尊天妃。

 

 

时间赶得比较紧,文旅局合作的单位下午来哪吒行宫补拍镜头,第二天再去其他景点拍几个。

在山顶,哪吒行宫周边的竹林风景秀美,枝叶繁茂,绿色幽然,这几日也没游客,只有哪吒和敖丙在竹林里面散步。

敖丙继续他们在偏殿壁画前的对话,“我想多练习几种技法,之前只是学过国画怎么画莲花。岩彩我也喜欢很久了,之前都没腾出功夫练习,现在有时间了,我就学一下岩彩技法的莲花画法。”

“你为什么只画莲花不画我?”哪吒往前走了一步,踏过满地的竹叶。刚刚在偏殿,哪吒就在乱吃飞醋。

敖丙想了一下,“那我可能没心情继续画了,光顾着看你。”他靠近哪吒,手指点在他殷红的嘴唇上,“我的哪吒太好看了,看不够。”

阳光从竹叶间漏下来,正好一个光斑落在敖丙的额心。哪吒直接化出六臂,两只手搂住了敖丙的腰,让他贴紧自己,又用手指点在敖丙的额心,让他的莲花印记显现。

“我的小灵珠,我也看不够。”哪吒的声音带着气浪吻过敖丙。

敖丙摸了摸莲花印记的位置,此处的温度略高,却是让人舒服的温暖。

敖丙开口:“我要买人体彩绘颜料,往你身上也画点。不过我不会画龙,那也画莲花好了。”敖丙开始研究往哪里画,白皙的指尖从哪吒的唇瓣上滑下来,滑过下巴,而后沿着脖子,像画出一条莲花的花茎。

哪吒今天穿的衣服领口比较低,敖丙甚至可以直接从锁骨窝一直摸到快胸口,而后食指在衣领处勾了一下。

哪吒:“我的小龙。”

敖丙:“嗯?”

哪吒:“我的小灵珠。”

敖丙开始笑:“嗯?”

哪吒:“我的天妃。”

敖丙:“嗯。”

敖丙这次应了后,把哪吒的手送回到哪吒自己胸前,故意贴得更近,在哪吒颈侧吐息,吹动哪吒脖子上细小的汗毛,而后声音变大:“你的天妃下午还要给你的行宫拍宣传片呢。”

哪吒心烦意乱地叹气:“那你的三太子妃只能慢慢等你了。”

 

 

时间比较紧,除了哪吒行宫,敖丙下午还和摄制组去另一个景点拍了个镜头。

敖丙回来时看起来快被晒蔫了,脸颊红红,一定要泡澡。

虽然是盛夏,浴室温度直接被哪吒降到了快零度,能让人舒舒服服地泡澡。敖丙泡在家中的巨型浴池里,这才缓过劲来。

他闭眼趴在浴池边,蓝发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池面上雾气氤氲,莲叶和莲花接连在巨大的浴池里出现。朦胧的白色雾气里,绿色的叶与赤红的莲花轻轻摇曳。

有轻柔的物体搭在他肩头,细而软,由很多片组成,是一朵莲花。那朵赤红的莲花在他耳边轻轻地绽放,柔嫩的花瓣如亲吻他的脸颊。敖丙没有睁开眼睛,手指按在肩侧的那朵花上,轻柔地抚弄,莲花瞬间消失了。

“我的小龙,你泡了好久了。”哪吒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他从后面环住敖丙,赤裸的胸膛挨着敖丙的脊背。

“我太累了,我要泡澡。”敖丙还是不愿意睁眼,懒洋洋地回答。

哪吒忽地捏住敖丙的右臂,“这里怎么受伤了?”

“好像是划到了,”敖丙不确定地回答,睁开眼,看了下自己的大臂内侧,“可能是树叶之类的,我伤口愈合比较快,也没注意。”

哪吒用神力直接把那道口子愈合。

敖丙泡得有点累了,他起身透气,端着旁边的水果盘回来。他咬着一块苹果坐下,坐在池边,两条小腿在温度适宜的池水中摆动。哪吒屈指,指节缓慢地摩擦过敖丙的膝盖,轻柔的触摸激起一片颤栗。

小龙在水汽里笑了下,直接抬脚,圆润的脚趾轻轻踩在了哪吒的胸膛上。

满池的莲叶与莲花搅乱了雾气。

 

 

敖丙依然精力充沛,第二天好早就醒了。

他抓了件上衣穿上,赤着修长的腿跑去厨房。早饭早就被哪吒做好了,被神力包裹着,放在厨房桌子上,保证它一直保持着刚出锅的美味状态。

哪吒闭目盘膝,坐在江边。太阳才刚升起,淡金色的晨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把照亮江面。

敖丙端着早饭,疑惑地来叫哪吒:“哪吒?”

 

 

过往的三千年里,哪吒曾在打坐时看到自己坐于江边,清澈的江水旁遍生芦花。风吹过,压低芦苇,露出一个蓝色的身影。敖丙抱着一大把芦花坐在岸边,蓝色的发丝随风而舞,如蓝色的波涛,航于白色的浪花之上。敖丙在回头时看见到哪吒,倏地笑了起来。

哪吒在幻境中激动地跑过去拥住小龙,可下一刻敖丙在他怀中化作漫天的芦花,随风飘去了。

如雨飘,如雪落。

天地空茫茫,哪吒站在芦苇丛间,好似白了头发。

哪吒从灰白的过去中走回明丽的当下,他睁眼,看见敖丙正在门边。敖丙立于门边,阳光洒满他清俊的眉眼,微风拂起他散落的发丝。

敖丙正对着他笑。

 

 

哪吒起身进来。

“你刚刚在做什么,是在睡觉吗?我从没见过你睡觉。”敖丙询问道。

“没有,我不睡觉的。”哪吒拉开椅子坐下。

敖丙静静看向哪吒,“你每天不睡觉,不会累吗?”

哪吒无需进食,但为了陪敖丙,还是吃下煎的薄饼,他笑着回答:“神仙职责所在,没有什么累不累的,习惯就好。”

敖丙眨了眨眼睛,继续问下去:“什么算神仙?虽然你本尊在这里,但是你总是很忙,在各地忙,要忙着杀作乱的妖魔,又要救人,又要庇护众生。”

这个问题敖丙在前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也在问,“如果我们成功了,天庭没了,可未来会怎么样?到底什么才能算神仙呢?”

那时的敖丙不知道这个答案,哪吒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没有人知道答案。

时间来到三千年后。

哪吒抬起头看敖丙,难得露出自己非人的一面,万千的星辰在他眼睛里接连而过,他周身虹光漫射直至不可观瞧,声音中如有钟吕和鸣。

“现在的凡间也已经没有那么多力量超凡的存在了,如果你要问我的真话,虽然天地已改为同样的时间,但我已经活了三千多年,我未来还要活无数个三千年,所谓千秋万代在我这里不过白驹一瞬,凡人一生对我的生命尺度而言不过一个眨眼,他们的力量于我而言也不过蚍蜉。”

哪吒说到这里对敖丙笑了下,虹光散去,黑发披散在脑后,“但,我是神仙。不看见众生,我怎么当神仙。”

 

 

敖丙当天要跑好几个景点。摄制组直接到易庄这里来接他,顺便拍个镜头。

宣传片的主要镜头还是在哪吒行宫,昨天就已拍摄完成。今天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赶路上。

他们从竹海返回时,光亮的白日正向山边落去。

天气依然炎热,车内空调开了十足。

闲聊中,有几位有孩子的工作人员聊起暑假还能去哪里,有位工作人员说起他周末带孩子去成都,还特意去了趟人民公园给无名英雄铜像献花,就是遗憾还是有很多无名烈士没有名字。

敖丙看向车窗外,夕阳正落幕。他们沿着三泯江行驶,江上行过船只,集装箱高垒,几只鸟在空中盘旋。金红的曦光盛大,鸭子和灰雁推开明亮的江面。

江畔绿色的芦苇被风压弯,有人漫步,有人嬉戏,一群学生狂蹬着自行车,欢笑着从柳枝下穿过。

敖丙的魂魄恢复得越来越强,他看到一个正在对手机狂骂的男人不小心露出短短的尾巴。几个长相漂亮的人踏着三泯江的浅滩,最后干脆坐下,他们的下半身偷偷变成了鱼尾,应该是鲛人。

敖丙最后看向滚滚江水。

艳丽的晚霞将他整个笼罩于红色中,融化他嘴角的笑容。敖丙轻声开口:

“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敖丙又是晒了一天的太阳,想要沁凉的水缓解暑热。他不想去泡澡,于是走下台阶,去船里躺下。

风推动江水,也轻轻晃着木船。木船底被哪吒塞满了柔软的垫子,敖丙靠在一处,插起一块旁边的西瓜,拿了Switch在打塞尔达。

哪吒抱着一大捧莲花,直接从高高的岸边跃下,轻飘飘落在敖丙身侧。

“送你,我刚摘的。”

敖丙把漂亮的莲花和碧绿的莲叶拥在怀里,“你就只送我莲花。”

哪吒的眉毛开始往眉心聚拢,醋味儿快溢出来了。

“我就只喜欢莲花。”敖丙继续说,亲了下哪吒的嘴角。

哪吒的眉毛又平展了。

敖丙拉着哪吒一起躺下,一定要哪吒参加周六活动的知识竞赛,他已经看了题库,很多题都很有意思。

“我自己答自己的题不是作弊吗?”

“不要用神力。”敖丙说,他把最后一块西瓜喂到哪吒口中,想起那些题目就乱笑,“你可不一定能答对。”

 

 

敖丙躺在哪吒怀里,一起研究漫天的星辰。当夜没有月亮,星光格外明亮。

世间的繁华于江水之上、之内、之侧铺展。

水泽万物,广爱众生。

 

 

Notes:

好了差不多该回北京了。
这章我一边写一边吐槽,怎么你们两个又要做起来了。
“敖丙依然精力充沛,第二天好早就醒了。他拒绝了哪吒的早餐。”
这里最开始被我打成了“敖丙依然精力充沛,第二天好早就醒了。他拒绝了哪吒的早操。”
什么东西??????啊?????起来就操吗???????

可以猜一下敖丙之后做什么工作😎

Chapter 34: 端倪

Summary:

敖丙:就是这版,你把我操死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周六这天,哪吒行宫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cos哪吒的人,小孩子最多。

哪吒也穿了一身红色的唐圆领,黑色的长发被金色莲花冠束起,袖口被收在黑色的护臂里。

摄制组加班加点,把宣传片赶上了当天的活动。

第一个镜头是航拍,沿着三泯江一路飞行,飞过虹城各处,最后抵达哪吒行宫。之后出现敖丙的镜头,他一路登高,抵达行宫。之后敖丙清润的嗓音响起,开始讲述哪吒各种传说与虹城的渊源,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中间闪过他行走在虹城各处美景的镜头。

最后镜头由敖丙升高,聚焦在行宫大殿的哪吒木造像上,继而再次切入航拍镜头,由哪吒行宫的山顶起飞,掠过竹林,回到三泯江。

 

 

哪吒被敖丙撺掇去参加“哪吒知识竞赛”。

知识竞赛是线上形式,每个人都可以扫码参加,答完可以抽奖。只不过哪吒行宫做了场地限定和时间限定,扫现场的码参加答题后,主办方会进行排名,排名靠前可以拿更多的奖品。

第一题:哪吒最可能喜欢吃什么?

A.AD钙奶 B.老干妈 C.折耳根 D.醋

哪吒:……

第二题:如果哪吒和龙三太子是好友,他最不可能对龙三太子用以下哪个称呼?

A.三太子 B.好兄弟 B.好朋友 D.天妃

哪吒:……

半小时后。

哪吒本尊荣获哪吒知识竞赛倒数第一名!

可喜可贺,为他鼓掌。

哪吒满脸黑地来找主办方拿奖品,敖丙颁给他一个安慰奖,是个莲花吊坠。

遮阳棚下,敖丙蓝色的眼眸里全是狡黠的光,“你怎么排在99.99%?很多都是送分题啊,大家都能答对。”

哪吒语调委屈:“你是故意在里面为难我。”

敖丙笑着拉住哪吒的手,“好啦,再给你一个特别奖。”

敖丙在哪吒额头落下一个轻巧的吻。

 

 

敖丙只帮了一会儿的忙,就腾出空来,拉着哪吒在广场上乱转。

有不少非遗也来哪吒行宫的山下广场设了摊位,酿酒、蜡染、面塑、剪纸、花灯,贩售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推广。

两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拉手走到他们身边,扎羊角辫的女孩拽拽敖丙的裤腿,奶声奶气地开口:“敖丙哥哥,我看了你拍的宣传片,你好厉害啊,你可以和我拍照吗?”

敖丙蹲下来:“可以啊。”

两个女孩的家长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拍好照后,两个女孩又奶声奶气地道谢。另个女孩开口:“妈妈说希望我以后能和敖丙哥哥一样优秀。”

“你一定可以。”敖丙微笑着说。

羊角辫女孩注意到了在旁边等待的哪吒:“漂亮哥哥,你今天也扮的哪吒吗?”

“我就是哪吒。”

女孩懵懂地点点头,“哪吒哥哥,你和敖丙哥哥什么关系?”

“敖丙是我老婆——”

敖丙一把捏住了哪吒的嘴,温和地和女孩解释:“很好很好的关系。”

“哪吒哥哥你为什么没有混天绫啊?”

哪吒看向敖丙的头发。

“火尖枪也没有。”

哪吒依然看向敖丙的头发。

“还有乾坤圈。”

这个不用看敖丙了,在他手上。

 

 

哪吒转着手上的乾坤圈,看向漫山遍野COS成哪吒的男女老少。

“我应该拿一下火尖枪。”哪吒嘀咕。

敖丙摸向自己的头发,他今天的蓝发依然是由混天绫束起的,只不过混天绫上又加了火尖枪的发簪。

“不用摘,我去山上一趟。”哪吒说得干脆。

 

 

上午的直播已经结束了,道长站在行宫外的竹林里,正在回复消息。

竹林幽静,连暑热都避让了几分。道长回复完毕,深吸了一口舒适的空气,忽觉神清气爽。他开始思索,北大的队伍已经结束工作了,他们在今天后会陆续回北京,那是不是——

一个红色的身影落在道长面前。

道长直想以头抢地,他就不该念叨。

哪吒表明了来意。

道长:“棍状的只有扫把。”

哪吒:“……”

哪吒:“算了,我砍个竹子,你忙吧。”

哪吒在竹林里挑挑拣拣,砍了几个也不满意。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道长旁边,一个年轻人指向竹林中乱砍乱伐的哪吒,语气忿忿:

“师父!就是他!”

小道士开始告状:“上次就是他非要在‘禁止停车’的牌子旁停车!现在还来砍我们哪吒行宫的竹子!好嚣张,师父我们不管吗?”

道长:“……”

道长表面很淡定,内心却抓狂。他真的很想把“哪吒”两个字怼徒弟眼睛上去。

小道士向前走去,要去制止又断了根竹子的哪吒。道长手忙脚乱把他摁住了。

哪吒也终于挑到了合手的竹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伸出两指,在竹子上滑过,多余的枝节落地,竹子也随他动作变成了火尖枪的模样。

他离开竹林,自然地向道长吩咐:“以后哪吒行宫附近的摊贩,除了火尖枪,其它玩具都不许卖。”

“这个归市场监管局管,我们也管不了。”小道士沿着哪吒的话说。

道长已经拦不住自家徒弟了,他又变成了满脸虚无的状态。

哪吒偏头看道长。

道长急忙连连摆手,都快摆成风扇。

哪吒倒是没生气,他挑了下眉毛,有点好笑地看向年轻的道士,“有空多和你师父修行。”

哪吒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小道士自动将这一动作理解成哪吒是走下山的。

“他太嚣张了,师父!”年轻的道士继续向道长告状,“敖丙老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道长头痛地抓乱了自己的发髻,“可以了,别说了。你也别叫我师父了,以后你是我祖宗……”

 

 

敖丙老师正在和师门讨论赛克勒博物馆即将开始的特展。

“果然这件瓷器放中间的展柜效果更好,动线也清楚。”严教授对着手机里的照片夸赞,“敖丙真是厉害啊。”

敖丙谢过了老师的夸奖。

师姐买了一大包雪糕回来,感慨道:“之前去中国美术馆看青铜器展的时候,敖丙也对布展点评得很到位,我看你不如以后去当专业策展人吧。”

她又问:“你要和我们一起飞北京吗?”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回去,我们准备先去敦煌玩几天。”

有人说起隔壁系古典文献的同学暑假跟随教授,参观了敦煌莫高窟未开放的洞窟。大家纷纷表示羡慕。

敖丙也跟着笑,但笑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今天好多人扮成哪吒。”敖丙故意引出这个话题。

“你男朋友今天是不是也扮的哪吒,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

敖丙点点头。

师兄在旁边吐槽:“你们俩角色扮演玩得还挺开心,你干脆扮龙三太子好了。”

敖丙又是笑:“也可以啊。你待会儿直接叫我男朋友哪吒都行。”

陈罗不可思议地看敖丙,“他真的不吃醋?!”

等到哪吒拿着竹子火尖枪向他们走来,严教授感慨了一句:“还真是很像哪吒,英俊挺拔,和敖丙很般配。”

 

 

哪吒不会用神力探究敖丙的事情,这就导致他莫名其妙地听敖丙师门一圈人喊了他一遍“哪吒”。

而后敖丙向哪吒伸出手:“三太子。”

哪吒不理解但配合,把手搭上去:“怎么了,三太子?”

敖丙笑得开心,拉上哪吒和众人道别。

“你怎么让他们喊我哪吒的?”

“不告诉你,我自有我的办法。”敖丙脚步轻快,在阳光与树荫下穿行,蓝色的发尾因为他的脚步左右晃动,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

他们穿过一整片红色的“哪吒”。

在红艳艳的浓重色彩里,敖丙是唯一的浅色,浅色的衣衫,白皙的皮肤,轻巧的笑容。敖丙有时会转头看向哪吒,蓝色的眼睛透亮得像水一样。

 

 

他们走到了一个书摊附近,敖丙于是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一根手指点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有个版本里面,我们两个的故事还挺独特的,好像是什么来着——”

敖丙松开和哪吒牵着的手,与摊主攀谈起来,描述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书。

哪吒听到“台湾”两个字时已经大感不妙。

看到封皮作者名一个巨大的“奚”字时开始眼神死。

敖丙接过书,翻了几页,找到自己记忆中的那段,他侧身靠近哪吒,指着那段文字,抬头看过来,眨眨漂亮的大眼睛,“就是这个,故事里你把我操死了。”

哪吒:“……”

哪吒默默地把书合拢。

哪吒默默地把书还给摊主。

哪吒默默地牵住小龙的手。

“太成人了……”小龙说。

“我也这么认为……”

 

 

敖丙不想吃晚饭,去人民广场看完演出后买了一堆小吃充饥。他扔掉垃圾后,满手的辣椒油和调料,便前去卫生间洗手。

星空在他头顶闪烁,蝉鸣声和喧闹声混在一起。敖丙的右手中央蓦地出现一道伤口,皮肉裂开,鲜血流出。在敖丙还未察觉时,伤口已经迅速愈合,只留下细丝样的血迹。

他先接了一大堆泡沫才开始洗手,白色的泡沫覆盖掉油污,也覆盖掉鲜血。

红色的鲜血与红色的辣椒油被泡沫盖得看不分明,被水流一起带走。

出来后,哪吒拉起敖丙往江边走。

“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东西了。”敖丙笑着说,“我都没送过你什么。”

“你修了我的塑像,拍了我的宣传片。这不比物质的更好吗?”哪吒握紧了敖丙的手,“不用送什么,每次看到你闪闪发光我就开心。”

他们终于走到江畔,已经有很多人在岸边等着了。哪吒干脆抱起敖丙坐到了树上。

“这个礼物也是我送给江的。”

“莲灯吗?今天晚上三泯江有演出,不会影响吧?”

敖丙抬头看向旁边人,见到哪吒正垂下眼睛笑。哪吒背对着路灯,面庞本该处在黑暗中,可附近草坪间的道路里。地面镶嵌有小灯,这些灯光是从下面亮起的,哪吒赤红的眼睛闪耀,如银河星辰的光。

哪吒摇摇头,示意敖丙看江水。

江面上,忽地亮起了一大片蔚蓝的光点,是无人机,它们的轰鸣声传到岸边。无人机蓝色的光点在江面上汇聚,在夜空中铺陈出一整条光带。

无人机机阵闪烁着灯光开始在空中列队,山景、竹林、行宫,一幕幕如画卷渐次铺展,历史演进,文化传承,陈列虹城的千年故事。

最后它们由江上腾空而起,聚合扭转,变成一条蓝白色的龙。

“好漂亮的龙啊!”岸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举累手机的人又再次打开了摄像头。

“好漂亮的龙啊。”哪吒挨着敖丙的耳朵说。 

 

 

回到家后,他们两个先洗了澡。湿漉漉的敖丙坐在湿漉漉的哪吒怀里。敖丙还没有缓过劲来,漂亮的眼睛半眯,小腿发抖,浑身发软地靠在哪吒胸膛上喘气,蓝色的发全都黏在哪吒的皮肤上。

哪吒没有拿毛巾过来,三昧真火贴着敖丙的肌肤游走,把他身上和头发都烘干。

敖丙累得已经开始犯困了,他声音还是沙哑的,问起哪吒到了北京要住哪里。

“我在北京也有房子,挺大的,风景也很漂亮,离万柳十几公里。”

“十几公里啊……”敖丙开始在脑内搜索,“是西山那边?”

哪吒不知从哪召过来一长串的珍珠,正给敖丙的胳膊一圈一圈地绕,他闻言轻笑出声:

“在北池子大街。”

敖丙惊讶地挑眉,还未说话又蹙眉。刚刚,他眼前的一切好像红了一下。

哪吒脑中嗡的一下似筝弦被扫动,他瞬间抱紧了敖丙,神力探过去。

 

 

Notes:

请关注重庆人工降雨🤫
*北池子大街,可以搜一下地图。这一切都要从帕拉伊巴大镯子说起😇

Chapter 35: 想你

Summary:

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北京城,又称八臂哪吒城。

传说明代建城时,刘伯温与姚广孝分去东西城,均梦哪吒,哪吒告知二人按他模样建城可镇幽海孽龙。

后修八臂哪吒城布局。

而哪吒本尊带着小龙从北京天空飞过,掠过高低起伏的金色中轴线。

最后自蔚蓝的天空上降落,直接落在了故宫东侧。

北池子大街绿树成荫,光影如画,在嘈杂的市中心竟有几分宁静悠远。

他们回来时已是九月,但是北京尚有夏日的余热,繁茂的叶子盛放清晨的光,绿色映在行驶过的汽车上。

他们沿着行道继续行走。来到一处院落外。王府井那边装扮好的“格格”们已经来这附近拍照了。

哪吒在此处的房子是座三进的四合院,后来被改建过,有几处房子加了露台,但保留了基本构造。院内更加寂静,把所有喧嚣隔离在外,绿树垂髫。

迈过垂花门是个大院子,院落里放了很多水缸,都挨着连廊,各色的莲花挺水而出,清丽的花挨着碧绿的叶。

室内的主要布置倒是和他们在虹城的家差不多,中式的软装为主,各个房间里,依旧是屋顶垂下无数的白纱,上面是哪吒书写的字。白纱迤地,清晨的光扫进来,浓重的黑色墨字仿若浮在空中。

他们之前在虹城练字的那些东西早就被哪吒挪了过来。

敖丙在书房桌子上拿起一打宣纸。

纸张上主要都是他练字时留下的墨迹,其中有几张是哪吒写的,因为是咏莲的句子,哪吒运笔还算收敛,但依然肆意纵横。

其中两张的角落已经被敖丙画上了莲花,亭亭的花挨着横飞的墨字。

 

 

在虹城闲暇的时候,哪吒有教他练字,比他略大一圈的手握住他的。

哪吒已经活过了三千多年,看着汉字逐渐演变,金文、秦篆、汉隶,一直到今日的简体。他自信开口:“要学金文吗,我可以教你。”

“我认识金文啊,甲骨文我都认识。”敖丙直接回道。

他转过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哪吒,鼻间扫过哪吒垂下来的黑发,眨眨眼睛。敖丙转念一想,又有点兴奋,“你认得应该比我多,之后我搞课题遇到特别难辨认的字可以直接问你。”

“那你想学什么字体,很多字体我都练过。”

敖丙仔细地选了半天,笔先放下了,手指在哪吒的指缝间滑动,轻轻地摸来摸去,撩动起一片片的颤栗。几个呼吸后,他终于选到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敖丙咳了两声,开玩笑地说道:“瘦金体吧。”

哪吒的五官都蹙在一起了,满脸嫌弃。

敖丙手抬到了嘴边,笑得更厉害了,头向后微仰的时候,被红色束起来的蓝发直接从哪吒的面颊上扫过。哪吒便往前又靠了几分,环住敖丙。

敖丙笑了一阵子:“猜你肯定不喜欢宋徽宗。”

他直接反客为主,握住哪吒的手:“我会瘦金体。”

“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突然特别流行瘦金体,不止少儿班这里,几乎全校都在练,我也跟着练了一个学期。虽然是用硬笔练的,但是也还写得不错。”

他带着哪吒的手在纸面上写下一个字,但却不是瘦金体,只是中规中矩一个“哪”字。敖丙看出来哪吒很不喜欢,根本没有写瘦金体。

“还是你教我吧,书法大师李哪吒。颜筋柳骨,我临过一段时间的玄秘塔碑,要不从柳体开始练?”

哪吒握住敖丙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落笔有力,嚣张又狂傲,“哪吒”两个字杀气尽显。哪吒不讲道理:“我先教你哪吒体。”

 

 

敖丙练起“哪吒体”来得心应手,只是他偏爱画画。

敖丙将那几张画了莲花的宣纸挑出来,“你可以多写一些咏莲的句子,我画完花之后,全部收集起来,有空装裱了弄成册子。”

他们旅游的路上,敖丙就在想这件事,一整册翻起来会很漂亮。

“别看这些字了,还没转完。”哪吒牵起敖丙的手,走回室外。

四合院与故宫只隔着护城河,虽然也算挨着水系,但护城河肯定不能泛舟或者游泳。哪吒于是指向另一进的院落,“那边的房子都没什么用,被我改成游泳池了,你如果想用来泡澡也可以。”

“我很喜欢。”敖丙笑着点头。

走过院落,哪吒带着敖丙来到一间房前,这处房子靠院的一面被全部改成了落地窗,此刻窗帘是展开的,敖丙看向房子又看看哪吒,哪吒笑着微偏了下头。

敖丙推门进入,窗帘也在同时向两边拉开,室外的晨光进入,光柱斜照在浅色的木地板上。而房间中央,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矗立。

敖丙疑惑地问哪吒:“是神力吗?”

“是钞能力。”

敖丙走近钢琴,看到上面金色标识和字体——Steinway & Sons。

钢琴已经是适合演奏的状态,敖丙坐下,手指落在上面,一连串轻巧的音符飞出,如清泉流淌。敖丙只是试了一下就突然停下,他看向旁边站着的人,开口:

“哪吒,你——”

“嗡嗡嗡。”

“嗡嗡嗡。”

敖丙的话被手机打断,他接起电话。

几分钟后,敖丙看着息屏的手机,略显烦躁地表示:“节目组那边有几个东西需要我核对。”

 

 

敖丙只能在书房忙碌起来,哪吒在一旁陪他,坐到房间的另一边下棋。

工作内容还是由敖丙把握和校对一些专业名词,本来就是宣传国宝的节目,用错词了岂不是要起到反作用。

太阳逐渐由东方向天空的正中走去。

敖丙突然停下忙碌,回了几条消息,最后他和对面通了电话:“可以去,但是我可能去不了很多次。嗯,有点忙。”

敖丙忽然看向哪吒,海水一样的蓝色眼睛里盛满笑意:“我男朋友比较黏人。”

“他打球很好……”

“……还会陪我踢毽子……”

“就是很好很好。”

哪吒心不在焉地把白子直接摁在了黑子之上。

敖丙挂断电话。黏人的男朋友直接飞到了敖丙身边。哪吒浮空坐起,和敖丙坐在同个高度,略倾斜身子,撑着脑袋看他。

敖丙坐在红木的圈椅里,座垫和靠垫主色系也都是红色。

敖丙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打出来却是完全不连贯的语句,专业的词语从他的大脑上滑过。敖丙抬头,迎上了哪吒的炽热的眼神。敖丙同样看哪吒,仔细描摹哪吒俊美的面容。

他们互看了一会儿,看到自己口干舌燥,最后才挪开眼神。

敖丙解释起之前的那通电话,“网球社的同学刚才问我,开学后能不能去当几次助教。至少刚开学的那几次我是要去的,因为要拉新。”

哪吒不再悠闲了。

“央视节目组那边需要我去盯一下录制,他们如果出错了我好及时纠正。”

哪吒开始低气压。

“啊,我开学的辩论赛还没准备好。”

哪吒抱起了胳膊。

他叹了口气,把敖丙坐着的圈椅的一侧扶手变没,而后仰躺在半空的空气上,头枕住了敖丙的腿。哪吒黑色的长发由敖丙的腿上垂落,赤红的眼睛向上看,于是被眼前人盈满蓝色。

“怎么办,我的小灵珠太优秀了,都没时间陪我。”

“前几天不是一直在旅游吗?”敖丙笑了下,手指抚摸哪吒的鼻梁。

从虹城离开后,哪吒先是带着敖丙去了趟敦煌,神力直接在他们外面隔了一层,隐匿气息,去了几个未开放的窟。他在马来西亚也有庙,又在仙本那玩了几天。

“我们还有好多时间。”敖丙说。

哪吒的神力在敖丙身上游走一圈,又回归。

 

 

午后,敖丙终于有空去继续摸钢琴。

他弹了段梁祝的化蝶,阳光正洒进来,笼罩他,仿佛真有光的蝴蝶在舞蹈。一曲毕后,他想起来晌午时问哪吒的问题:“你会乐器吗?”

哪吒站在落地窗旁,靠在窗帘的位置,背着光,只有身影的边缘被镀上了金色,光辉如不在凡世。

哪吒在光中问他:“你想我会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敖丙回问。

哪吒目光灼灼地看着敖丙,“当然啊,我是神仙。你要什么,我应什么,只对你。”

“钢琴?”

“会。”

“长笛?”

“会。”

“小提琴?”

“会。”

“箫?”

“会。”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乐器。”敖丙说。

“我知道。”

哪吒从金灿灿的光中走出来,落座于敖丙身侧。“我们那时候还没有这些乐器,我猜过你大概会喜欢什么,和我猜得差不多。”

“那我要听你弹,你猜一下我想听什么?”

“好。”

哪吒递给敖丙一朵莲花,红色的花瓣上有金色的光。

之后哪吒抱起他的小龙,神力化出一朵巨大的莲,在钢琴之上,靠近键盘,他让敖丙在莲花上舒服地坐下。敖丙两只修长的腿垂落,挡住了一部分键盘。

哪吒在琴凳上坐下,敖丙赤裸的脚便直接踩在了哪吒的腿上。

敖丙笑他:“我把键盘都挡住了,你要怎么弹?”

“我不在意这个,我可以用莲花啊。”哪吒这么说着,几朵浅粉色的莲花从半空中落下,最大的一朵直接飞入敖丙的蓝发间,别在了上面。

哪吒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朵清丽的莲花落在黑白键盘之间,代替他弹奏被敖丙挡住的那部分。

乐曲奏响,仿佛娓娓道来,之后几个音节奏过,仿佛金光破开了黑暗,光的碎片洒在庸长的日子上。

“《Golden hour》,你怎么猜出来我想听这个?”

“我是神仙。”哪吒不正经地回答。

敖丙的脚轻轻踢了一下,脚尖踹在哪吒小腹的位置。

哪吒擒住敖丙的脚腕,正经回答:“看《哪吒闹海》那天你亲我的时候,旁边有人用长笛吹这首曲子,回家之后你听了很多遍。而且在那之前你就经常在听了。”

“我放假前就准备练这个,还买了个谱子,但是那个谱子弹起来很难受。我要用你这个版本练,好听,很有原曲的味道,你强弱处理得也很好。”

“谱子我写了。”哪吒说,几张纸从旁边飞过来,如蝴蝶一样,飞入敖丙手中,敖丙翻看之后又飞回原位。

哪吒即兴弹奏起来,“记得吃花。”

敖丙捏着哪吒的花,在手中旋转了一下,扯下一瓣送入口中。哪吒行宫活动那天晚上,他突然眼底出血,之后哪吒再喂他的花就全都带上了金色,金光流淌,像是水流,也像是泵向各处的鲜血。

花瓣依然是清香的,化作暖流进入他的身体,温柔地拂过他的四肢百骸。

可金色的光在他心底翳下抹不开的影子。

 

 

哪吒的曲子如流水一样汩汩而过,敖丙吃下所有的花瓣以及花芯。

“这首叫什么?”敖丙问。

“没有名字,随便弹的,对着你弹的,不如叫《我的小灵珠》?《我的小龙》?”

敖丙只是认真地看哪吒,仔细看哪吒的眉眼,带着几分探究。他的目光如水一样温柔地拂过,却也压下来。

“你会得好多。”这并非一个夸赞的语调,更接近于喟叹。

敖丙依然在看哪吒,太阳正往西边去,斜坠下的日光一点点向室内延伸,把金色的光辉洒满。将哪吒笼罩于广亮的光中,而敖丙只被照亮到腿部。

“你在看什么?”哪吒轻笑出声,“看我太厉害,还是太英俊?我毕竟活了三千多年,会得多点很正常。”哪吒奏响一段轻快的音乐,轻盈的,自由的,舒展的,愉悦的,飞翔的。

敖丙微微弯腰低头,散开的蓝发由肩膀上滑下来,手臂向下伸出,江水落在这里。

他捧起了哪吒的脸,自上而下地看过来,他现在也被光打亮了,金色的辉光铸满他。而一整片瓦蓝的天空由他眼眸里落下,敖丙轻声说:“我错过了好多啊,哪吒。”

敖丙知道哪吒很好,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心疼这孤单的三千年哪吒是如何度过的。

哪吒弹奏的音乐乱了几分,他呼吸逐渐沉重。

“这三千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敖丙问

斜照而来的日头将敖丙整个人笼在金灿灿的光里,蓝发也被照亮。

哪吒紊乱的呼吸声混入了钢琴声,他回答:“忙啊,做神仙好忙,虽然我手下也有中壇部众,很多不需要我亲临。但每个人都好忙。最初的几百年我们在忙着重建秩序,后面的几千年忙着守护凡间。

“忙着杀为祸众生的妖孽恶鬼,忙着斩疫病瘟神,忙着听众生的祈愿。

“之后就是——

“想你。

“想你。

“想你。”

哪吒故作轻松地说,轻轻勾着笑,声音轻快。他没看敖丙,只是看着键盘,可每说一句想你,就弹下一段重重的音乐。

夕阳的光辉是如此金亮。

敖丙从光中来,俯身,低头,把一个轻吻落在哪吒的眼睛上,吞下一整片咸涩的潮湿。

 

 

夜对孤灯不成眠,我想你。

三餐茶饭无滋味,我想你。

提起笔来把字忘,我想你。

没你今生枉在世,我想你。

Notes:

*尾段出自电影《庭院里的女人》,调整了语序
*八臂哪吒城是北京民间传说。

Chapter 36: 剜心

Summary:

两口子聊点掏心窝子的话

Notes:

本章提到的两首歌
《how long will i love you》Jon Boden/Sam Sweeney版本
《golden hour》,原唱是JVKE,钢琴版b站蛮多的,我比较喜欢《路人小哥实际演奏钢琴版golden hour》那个版本。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这儿不能停车!”

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对路旁的年轻女性吼道。

此处是故宫东华门附近,有很多骑车来上班的故宫工作人员会把自行车停到这里。只是旅游业发展太快,一堆拉客游览附近景点的三轮也停在这儿。

年轻女性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误以为是什么管理,准备推车去别处。

“这里是公共区域,你为什么不让她停?”一道清润的嗓音突然插话进来。

中年男人其实只是管理那堆三轮车的。

敖丙语气平淡,表情淡漠,但是句句不让:“你有营业执照吗?你交税吗?你交了多少税?把三轮车全都停在这里获得审批了吗?哪个领导给你们审批的?”

对面不敢争辩,悻悻离去。

故宫的工作人员笑着谢过他。敖丙摆摆手,继续在晨光与树荫下晨跑。

几步之后,他回到家中。

院内,哪吒单手撑着下巴,半俯在一个水缸边缘,半扎的黑发垂下来。他正在喂水中的鱼,是几尾长尾草金,还是敖丙前几日买的。游鱼拖着纱一样的尾巴在莲叶与莲花下穿行。

敖丙带了早餐回来,是北京名吃——老北京麦当劳。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飞在半空,离我很远。他注意到我看他,拱拱手又飞走了。”敖丙也站到缸边,看自己挑的几尾小鱼,其中一条白身黑尾的他最喜欢,游动起来像水墨画一样,上面还有几小块红色,宛如印章。

“应该是哪个小仙,北京神仙很多。这里是首都,大部分都是在公干。”哪吒直起身来,把鱼食交给敖丙,“我说过不要打扰我们,北京也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人来烦你的。”

“平时怎么也没见你和其他神仙见面?”敖丙说完就反应过来,“也是,我和我同学联系也不用见面的。”

“之前我们都是用法器联系,后来凡人发明手机,大家就换成手机了,好用又方便。”

“神仙还挺与时俱进。”

 

 

与时俱进的东海龙王发消息说要来看儿子。

哪吒有点后悔刚刚找敖光要海鲜了,他不如自己去海里捞。

太乙真人正在东海做客,同敖光和申公豹一起来了北京。

“敖丙恢复得好快。”太乙真人见到敖丙就说

“我是养龙高手。”哪吒说。

在场的另一条龙面色不虞,但敖光并没有多说什么。

敖丙前两天已经开学了,和敖光聊了些学校的事。除了太乙真人留在北京会友外,敖光与申公豹待了一日,留下一地海鲜,又回了东海。

敖丙看着满池子和满地的海鲜,幸福到有些发愁:“这够我吃一个月了。放泳池?”

哪吒直接用神力搞出来几个巨大的水柜,海鲜自己浮起,分门别类进入不同的水柜。

敖丙看着这个布置就笑:“像在饭店点菜。”

“之后你每天都可以来点菜。”

 

 

敖丙周五下午要打辩论赛,因为有事情,上午先回了万柳的宿舍一趟。他从书房拿走了整理好的宣纸,准备咨询下有做过类似装裱的同学。

狂放的墨字配着淡彩的莲花,一张张仿佛一唱一和的情书。

可惜那位同学突然有事被叫走了,他只能找了个盒子先把宣纸暂时收起,塞到了衣柜上层的隔挡里。

敖丙把自己的椅子拖到宿舍中央,将手中的两大包零食一个放椅子上,一个放椅子下,分给舍友。这些零食都是哪吒买的。

有个舍友过来翻零食,拿了袋薯片,伸着懒腰吐槽他:“你终于谈恋爱谈回来了,还以为这周你不回宿舍了。”

“我不是回来很多次了吗?”

睡敖丙旁边那张床的男生正在四面八方分袋子里的辣条,他扔给敖丙一包。“是,回来看我们一眼又跑了。一提你男朋友,你就‘他就是很好很好’。”

敖丙作势要把辣条镖回去。

 

 

哪吒在楼下等敖丙。

一个身影飘然落地,显然,哪吒口中“不会有人来烦”这个范畴不包括杨戬。

“你不是要去内蒙吃羊肉吗?”

“去内蒙会路过北京,哮天犬想来找你玩。”

哮天犬现在是人形,少年疑惑地“咦”了一声。

“哮天犬找我玩?明明是你想来打扰我谈恋爱,在灌江口捞我捞烦了,终于找到机会报复我了是吧?”

杨戬不置可否,他确实有打算看看能不能再撞到一次哪吒亲敖丙,顺便打断一下。

哪吒说他下午要去看敖丙打辩论赛,问杨戬要不要一起。

“你要保佑他获胜吗?”

“敖丙那么优秀,不需要我的保佑。我只需要等他比完赛送他一束莲花就好了。”哪吒这么说着,满脸骄傲和嘚瑟。

杨戬没眼看:“莲藕精。”

哪吒:“三眼仔。”

杨戬:“死恋爱脑。”

哪吒:“死单身狗。”

哮天犬满脸莫名其妙地接了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年立刻又忿忿道:“不对,哪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主人呢?”

杨戬只是日常和哪吒互呛,他按住哮天犬的头,把少年直接变回了细狗,之后一把握住它的嘴筒子,“哪吒岂是你能叫的。”

细狗耷拉耳朵哼了两声:“我错了,主人……”

哪吒笑着搓细狗的头,“没大没小的。”

之后哮天犬又化为人形,向哪吒行礼恭敬称了声“中壇元帅”,乖巧地站回杨戬身边。

杨戬递给他一片竹叶:“凡间有狗走丢,求到我这里来了,你去帮忙把它们领回家。”

哮天犬应了声“诺”,接过竹叶飞奔离开。

哪吒和杨戬隐去身形,飞至半空。

杨戬看向窗户内,一个蓝发的身影正坐在椅子上和舍友说笑。杨戬双目流转光芒,额心的纹迹亮起,几个呼吸后,光芒散尽。

“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敖丙是灵珠,他的情况你最清楚才对。”杨戬看过来。

哪吒重重地点了下头。他一直飞在敖丙的视野盲区,他早就无法对敖丙隐身了。

他们再次落回地面,杨戬对比了一下这几次看到的敖丙,提醒哪吒:“敖丙的魂魄恢复得太快了,你自己注意。”

“知道了,多谢。”

敖丙收拾好东西后,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下楼。

“师兄?”敖丙疑惑地和杨戬打招呼,“是来北京玩吗,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同学推荐给我一家很好吃的羊蝎子。”

“下次吧,我只是路过,再见。”

敖丙还是很有礼貌:“师兄再见。”

杨戬点了下头,飞身离去。

“师兄来做什么?”敖丙好奇地问起。

哪吒一直抱着胳膊,他搬出万能借口:“遛狗。”

 

 

下午的辩论赛上。

敖丙神采飞扬,论点扎实,举例详实,一点点直戳对方痛点。他毫不克制地展现自己的魅力,眼眸明亮,一字一句,蓝色的发丝在闪光。

敖丙一次说完后,下面响起掌声。

哪吒坐在一群学生中间,跟着一起鼓掌,眼神无法从敖丙身上挪开。

“敖丙学长好厉害!”旁边的学生对身边人说,“上学期,他们和清华的辩论赛我还特意看了直播,太牛了。我看清华的人都快被敖丙带沟里去了。”

可惜的是,敖丙未能力挽狂澜,他的队伍输掉比赛。但敖丙是最佳辩手。

 

 

散场后,哪吒直接用神力幻化出一大捧莲花来,用牛皮纸包住的,全都是微微绽放的状态。在哪吒神力影响下,周围的人将这捧花理解成一开始就在。

他逆着人流往阶梯下走,“恭喜你,最佳辩手。”哪吒把花送上。

敖丙穿了白衬衣,更显清俊与温润如玉。他接过花来,在花束触及他手的瞬间,微绽的莲花全部竞相绽放,清丽的粉色花朵挤在一起,把他的视野填满。

敖丙的嘴角原本只是微微上扬,现在笑得露出了牙齿。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句“敖丙学长”喊过来,对面的辩手冲过来和敖丙说话,把敖丙拽去了旁边,挨着窗户。

男生复盘起刚刚的辩论,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双手握住了敖丙空着的手,不住地说:“那段太牛了,太牛了。”

清雅的香气突然从花束中逸散,霸道地把敖丙包裹住了。敖丙分给哪吒一个眼神,果然看到哪吒站在那里抱起了胳膊,赤红的眼眸注视他。敖丙与哪吒对视了几秒,又强压笑意收回了目光。

哪吒无奈地站去门口等,敖丙仍在与其他同学交谈,偶尔才会看他一眼。阳光穿透玻璃照进来,叫敖丙身上的蓝色漫射光辉,清冷却不遥远,仿若雪落下来,但哪吒不会感觉到寒冷。

“这位同学你一直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突然有人问哪吒。

“我等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哪位,我帮你叫一下吧?”

“最优秀的那个。”哪吒语气上扬。

“是敖丙学长吧。”

哪吒的眼神落在光中的敖丙身上,看见他的小龙熠熠生辉,“当然。”

 

 

敖丙就知道哪吒又要吃醋,他直接安排了后面去看电影,在百年讲堂。

虽然百讲票价便宜,但敖丙不喜欢在这里看电影。百讲不是专业放映厅,座位窄,前后也挤。但百讲最近在上一些老片子,有他很喜欢的《时空恋旅人》。

他们两个挨着坐下,哪吒胳膊伸过来,搂住敖丙。百讲的椅子反倒成了优势,他们两个可以不怎么挪动就贴得很近。在黑暗与电影的音乐声中,呼吸与笑声交叠在一起。

电影里,男主角拥有无数次重来的能力,却只是用这项能力来体验平凡而美好的生活,珍惜当下。

“诶,敖丙?”敖丙的师兄在阶梯上和敖丙打招呼,他和中文系的“楠楠”学姐来看电影,身上的怨念都消失了很多。

“师兄,学姐。”

师兄看着哪吒,犹豫了一下叫法,“李三,呃……哪吒?”

敖丙握着哪吒的那只手往自己方向扯了下,于是中壇元帅乖乖打招呼:“师兄,学姐。”

他们一边聊一边往外走,师兄突然八卦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不方便就算了。”

哪吒随意回答道:“负责杀一些东西。”

“哦哦,屠宰行业的。”师兄立刻理解到哪吒的意思,“养猪场吗?”

某镇天下妖邪的中壇元帅:“……”

 

 

他们出门时竟碰到了和电影婚礼中一样的大雨。

两人都没带伞,养猪厂的少厂主李哪吒同学手中光芒闪烁,准备变把雨伞出来。

敖丙却拉起哪吒的手,拽着他冲进大雨里,混进同样在狂奔的人群,狂风把他们两个的头发吹得乱舞,雨水又将发淋湿,再浇透他们的衣服。

风雨呼啸,枝叶被吹得向同一个方向横飞,有几个学生的伞直接被吹得掀了起来。

敖丙顶着雨水不住地笑,漂亮的脸上黏满了他蓝色的发丝,湿透的白衬衣贴紧他的胸膛,雨水湿淋淋地浇下来,顺着裤腿流下。

“你要去哪啊?”哪吒的身上也湿透了,看向敖丙的笑容,被带着也笑起来。“没有目的地吗?”

夏末秋初的雨水不算凉,有好多学生不愿意等了,披着衣服或者举着书本从他们身侧狂奔而过,蹚过积水。

“我就想拉着你跑会儿!”敖丙对哪吒喊,笑声无法被雨声遮盖。

暴雨中,蓝色的鸟挥动羽翼,叫那些蓝色的羽蹭过了哪吒的身体。

 

 

敖丙洗过澡,擦着头发,沿连廊走到琴房。

雨依然在下,但雨势小了许多,天都没那么阴沉了。雨水沿着屋檐流下,也由天空直接落下,打在院中的石板上,击碎水缸的水面,莲花与莲叶在雨中摇曳,长尾草金正躲在莲叶下。

哪吒在弹刚刚电影里的插曲,温柔浪漫的曲子穿透了墙壁,在院子里回响。他感知到敖丙的到来,直接让出了凳子,让敖丙坐下。

“我刚刚找了乐团的同学,让她新年音乐会给我留两张票,也在百讲,到时候一起去听。”敖丙手指落在琴键上,轻笑出声,“虽然他们钢琴水准可能不如你。”

“不过最近电影没什么有意思的了,明年春天电影节的时候可以多看一些。”

“你喜欢就安排,我陪着你。”哪吒说。

屋外的雨声渐小,只剩下间或滴落的声音,来自屋檐。而天空的阴云也正散去,此刻是黄昏,金灿灿的光漏下来些许。

哪吒站在敖丙背后,拢起蓝色的头发。敖丙头发长得很快,已经到了肩胛骨中段。三昧真火的热气烘过敖丙的头发,瞬间腾干。

敖丙的手指按下去,依然是《Golden Hour》,他现在弹得很熟练了。

悠扬的乐曲响起,阴云越来越少。

乐曲进入高潮部分,又一只修长的手落在黑白的琴键上。敖丙默契地让给了哪吒一部分。哪吒微微倾身,弹奏的姿势像是将敖丙拥在怀里。

一整片的阴云散去了,斜斜的光柱由天空而来,夕阳的金黄瞬间笼罩住他们,光辉、灿烂、明亮。

 

 

一曲毕后,敖丙身边多了个椅子,哪吒坐下,依然递给敖丙一朵莲花,赤色花瓣上流动的是金色的光。

敖丙接过来,看着花,另一只手摸了下自己干透的头发。他看向哪吒,说道:“给我团三昧真火。”

哪吒手中出现火焰。

敖丙感慨了一句:“你控火能力好强。”

哪吒回他:“当然。”

敖丙却直接把手按在了哪吒的手上,手指与哪吒的十指相扣,直指真相:“我不怕三昧真火。为什么?”

哪吒没有回答,他突然收回手,开始弹《野蜂飞舞》,手指在键盘上高速舞动,琴声宛如蜂鸣。

敖丙吃掉了花,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直接拆穿哪吒:“你每天喂我的,是你的血。”

音乐停滞。

敖丙再次握住哪吒停顿在键盘上的左手,哪吒的指尖竟然发凉。既然已经开口,他决定问到底:

“哪吒,你是不是为了我把你的心挖出来过?”

 

 

Notes:

啊啊啊啊我写得好慢啊啊啊啊啊啊

*(宋)洪迈《夷坚志》:“永康郡崇德庙乃灌口神祠,爵封王,置监庙官,蜀人事之甚谨,每时节献享。及因事有祈者,必宰羊,一岁至四万头。”
一年至少吃四万头羊的二哥。

*第九章,陆仁就吐槽过,哪吒是不是开养猪场的

Chapter 37: 灵珠

Summary:

有人奋不顾身来救我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莲池旁,哪吒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面之上,清丽的莲花与碧绿的莲叶瞬间尽皆倒下,以哪吒为中心呈扇形,一个挨一个平倒。

哪吒有些惊慌地伸出手臂,肌肉微微颤抖。

他们才刚重建了秩序,凡间还有许多为祸四方的妖邪。有数百的毒物与他战在一起,他倒是没什么事,但却沾了一身毒回来。

因为几百只妖邪的毒素混合在一起,互相作用冲克,如果一个个服用对应的解毒丹,驱散起来太麻烦。哪吒回来后,坐到自己的莲池边,用指甲划开了他胸口和胳膊上的皮肤,准备用个更便捷的办法。

然而——

哪吒卷起了袖子,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但他宁愿自己只是神思混沌,宁愿自己是中了什么奇毒导致五感失调,宁愿这只是一场心魔幻境,而不是——

他伤口处的毒素正被祓除,浓绿色的气流向外逸散。它并非自己消失,而是正被另一股气力拼尽全力地驱赶。

而那道皮肉翻滚的口子也开始愈合,清淡的蓝色像针线般左穿右入,修补哪吒的伤口。那股蓝色极轻、极细、极小,如藕丝一般几乎微不可察,却也如藕丝般延绵不绝。

灵珠的灵力快速地在伤口上穿行,温凉的触感,缝上所有血脉皮肉,恢复所有破损裂隙,抚去所有苦痛折磨。

那是一股轻柔的、温和的、流水一般的……灵力。

是来自灵珠的灵力。

哪吒平伸的手臂上忽地肌肉紧绷、青筋暴起,他手指屈着,神经与肌肉扭打。魔丸的力量聚在手臂的伤口处,束起一道道幕布墙壁,想拦住灵珠。他又牵扯出无尽的细丝,想把灵珠的力量拉回去。

“不要,敖丙,我没有事……”

而灵珠的灵力没有停下,只是依着本能,直直穿过了魔丸竭尽全力的阻拦,轻轻地吻在哪吒的伤口上,毫无顾忌、义无反顾。

而在哪吒的心口处,一大堆破碎的灵珠碎片原本被红色的细线裹缠着,勉强地聚在一起,闪着莹润的蓝光。现在那些蓝色的光向着哪吒的手臂流淌,莹润的蓝光黯淡下来,碎片又有分散的迹象。

哪吒的心脏分出更多血红的细线,扯紧了灵珠的碎片。

哪吒不敢耽搁,神力向着其它伤口涌去,他也飞身而起。

“师父!”

“师父!你有祛毒和疗伤的丹药吗!”

“你娃咋个回事,打仗回来要你吃,你嫌祛毒吃的丹药太多,又嫌要打坐半天太麻烦,现在又——”

“有吗!”哪吒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句。

太乙掏了两瓶丹药给他,满脸疑惑和担忧。

哪吒全倒进了嘴里,而后直接盘膝坐下。神力快速催化丹药,让丹药和神力一起分散去身体的各处伤口上。他满心焦急地给自己疗伤。

哪吒并不在意他的伤口,可是他不能任由灵珠牺牲本就稀少的灵力来修补他。

 

 

哪吒悟道成圣时,找到了敖丙的魂魄,并将那些灵珠的碎片蕴养在心间。之后他心脏泵出鲜血,也泵出魔丸的本源,化为细丝,链接上灵珠,一点点将灵珠的碎片黏合在一起。

灵珠稍有聚合之象后,他开始自己找回散落天地的碎片。之后更多的碎片回归,缓慢地汇集到哪吒的心脏处。哪吒一如既往,一片片黏起。

 

 

可现在灵珠的光已经黯淡下来。

灵珠毫无意识,他只有本能,他只知道哪吒受伤了,而他无法忍受。于是他递出了自己本就稀少的灵力,他要修复魔丸的伤口。

漂亮的光在消弭,灰色与衰败在增长。

微弱的、破损的,乃至——死亡的。

一大团的阴云淤积在哪吒胸口,自责与担忧正浸没他、淹死他。他如果早把自己治好……

哪吒真的要被淹没了,被他的泪水。

他好不容易找到他的灵珠,他已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而源头竟是他自己……

 

 

半日后,东海。

敖光蹙眉立于海水中,看着用火尖枪在海底勾画法阵的哪吒,长长叹了口气。

敖光已经搬来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宝物,闪烁各色光华的天材地宝堆在一旁。

“我不需要。”哪吒对敖光说,他治好伤后,立刻来了东海。

“那你用什么做阵眼?”

“我自己。”

哪吒完成了勾画。

他在繁复的阵法前蹲下,修长的手指搭在边缘,之后鲜血自他指尖流出,沿着地面的纹路流满。赤红的血汩汩而流、连绵不绝,直至填满整个巨大的法阵。而后血色变为了金色,法阵上腾起金光,在幽深的海底闪耀。

灵珠只要察觉到魔丸的伤口,就会过来修补,哪吒应该把灵珠放远一些,可灵珠的碎片仍需要放在他心口蕴养,那他可以——

哪吒走入阵法中央。

他闭上眼,自绝心脉。

而后右手五指成爪,尖利的指甲切开皮肤,剜开血肉,剖断骨骼,自胸口的位置掏出一朵血做的莲来。

他小心地捧着那朵赤红的莲,将莲花缓缓放下。

“睡吧,丙。”

莲花逐渐变大,金色在四处游走。莲花的中心,是泛着蓝光的莲芯,内侧赤红的花瓣缓缓聚拢,将灵珠包裹住,外侧的花瓣则绽放,与阵法勾连在一起。

东海海底,金光万丈。

而哪吒胸膛上的伤口久久未愈,鲜血在海水中弥散,变为片片赤色花瓣。

 

 

“之后,我一直把你放在东海。离我远一些,这样即便我受伤,你也不会发现了。直到二十年前,你从我的心脏里离开并转世,我把心脏收回来。再到一个多月前,你来到我在行宫的雕像前。

“我们是混元珠,一体双生。我的力量可以补你的力量,我的魂魄可以黏你的魂魄。

“你就把我当——胶水。

“你还在我心里的时候,我想主动用魔丸的力量补你的,但是没有用,你的碎片也是自己回来的,我只能把你黏起来,来一片,黏一片。

“现在好一些,可能是因为灵珠已经完整一些了吧,你也有了人身。

“我的力量会自动流向你,就像是高处的水会流向低处的水,所以你恢复得很快。

“给你的花是我的血,也是我。

“花你要继续吃。”

敖丙捏着哪吒冰凉的手指,把指尖捂到发热。

怪不得他每次听到鼓声都会睡得很好,那不是鼓声,是哪吒的心跳声。

怪不得他的美梦里,他总是睡在莲花中。

他已经在哪吒心口睡了三千年。

敖丙放开了哪吒的手,哪吒的手指已经被他暖热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棉麻的布料摸向哪吒的胸口,白色的衣料在他手中皱起。哪吒第一次主动撤去所有的隐藏和遮蔽,丑陋的伤疤出现在哪吒的胸膛上,虬起如树根。

敖丙隔着一层白色的布抚摸那些疤痕,如同隔着整整三千年的岁月。从今日,上溯往昔。

他的手指颤抖地抚摸过哪吒的胸膛,心疼化成无尽的泪水漫出来。他最后拥住哪吒,声音同样颤抖“哪吒……”

“敖丙,”哪吒梳过敖丙已经长了许多的蓝色发丝,“我又没事情。”

敖丙一直抱着哪吒,手臂紧紧箍住,他最开始只是抽噎着啜泣,最后完全地哭出来。黄昏的光已经从琴房离开了,可晚霞正把院子全部笼入明艳的赤红。

待到晚霞离开,声音才寂静下来。

但他们依然静静地拥抱住彼此。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哪吒问道。

“因为我是敖丙啊,哪吒,我是你的灵珠,你的小龙。”敖丙抚过哪吒的发。

哪吒在敖丙的怀抱里不禁苦笑。每次都是这样,他想把一些东西藏起来,但是敖丙总会发现。敖丙总会抱住他,告诉他:

“哪吒,你受伤了,我知道,我看得到。”

 

 

Notes:

这不是刀,刀的在后面。
啊啊啊啊
第9章开头,他们两个梦里做完之后,敖丙做了个好梦,梦里他睡在荷花里。
因为他三千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Chapter 38: 烟火

Summary:

那就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我爱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九月下旬,北京暑热已基本消散,尤其这天下午才下了雨,晚上正是凉爽舒适的天气。

哪吒挪了张黄花梨的榻出来。敖丙坐在榻上,靠着一侧的垫子看书,恰到好处的光线从他头顶而来,是一朵闪烁光亮的莲花。

天空又聚起了云层,浓云滚滚。

敖丙依然穿着夏季的睡衣,短袖短裤,但在外面披了件天蓝的衣服,形制似宋氅衣,宽袍大袖,锦缎柔软华美,闪烁幻彩的光,袖子和下摆满绣同色系的华丽纹饰,在暗红色的榻上铺开。

敖丙裤子比较短,白皙修长的两条腿接近赤裸。

哪吒炙热的手握住他的小腿,“不冷吗?”

“还好,前几天太热了,今天难得下了雨凉快一些。”

敖丙略微收腿,等哪吒坐下之后,把脚跷到了哪吒腿上。

他停在一张烟花绚丽的照片上,念下面的文字,“六楼的乔治餐厅屋顶可以观看……好漂亮的烟花啊,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烟花了。北京禁放烟花,小时候还可以放着玩,这几年连过年都没得看了。”

哪吒了眼他的书,“蓬皮杜艺术中心……我不知道你还会法语。”

“之前上过选修课,后面又自学了一些。”敖丙翻到下一页,忽地放下书看哪吒,“你也会法语?”

“也有很多信众不说中文啊。”哪吒解释,“神仙也要国际化。”

一个漂亮的瓷碗浮到敖丙面前,里面全是白嫩的核桃仁。鲜核桃被剥去外壳,再被撕去黏在上面的一层外皮,剩余的果仁便毫无苦涩,是清甜的。

敖丙每年秋天会买一些鲜核桃,但是剥皮太麻烦,忙碌很久才能吃到一点。

哪吒帮他省去了麻烦。

“我们学院的博物馆在办特展,早我几届的一位师姐正好回学校来,她送我的。她还问我毕业后要不要去她那边工作,是做文化遗产管理和博物馆展览设计的。”

“法国?”

“不是,公司总部在香港,她是香港人。但如果我毕业去的话,可能要先去法国工作一段时间。”敖丙从靠垫上起身,往哪吒身边坐,头靠在哪吒肩膀上,风把他们的头发搅乱到一起,呼吸声钻入哪吒的耳朵,风是凉的,呼吸是热的,发丝是痒的。

敖丙挨在哪吒脸侧轻笑出声,“我要是去法国了,你是不是要在家天天想我。我会常回来看我的三太子妃的。”

哪吒揽过敖丙的腰,把他的小龙直接面对面抱在怀里。

敖丙叉开腿跨坐在哪吒身上,身体完全贴近,挨着他的腰腹,两条接近赤裸的双腿完全夹着哪吒。敖丙捏哪吒的脸,继续玩笑:“飞来飞去还挺累的。”

哪吒细细端详敖丙的面庞,看到蓝色的眼睛透亮。“虽然那边没我祀庙,但你念我尊号就可以看到我。”

小龙按着哪吒的嘴唇,现在就开始轻声唤他:“哪吒三太子,太师、元帅、天尊——”

哪吒修长的手指从敖丙的蓝色外袍里探进去,睡衣在他手下消失,华丽的蓝色衣袍从敖丙白皙的肩侧滑下。

 

 

雨还是落下来了,只是雨水被哪吒神力隔离在他们之外。

等到敖丙再次看到天空,雨已经停了,连阴云都散光,满天的繁星。他身上华丽的衣服经不起折腾,已经撕裂了,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敖丙躺在榻上平复呼吸,三昧真火正烧过来,烧去所有的痕迹,也包括所有暧昧的牙印与手印。

敖丙虽然累但是不想睡觉,他扯了扯旁边的哪吒。“我要看电影。”

还好院子足够大,哪吒看向一侧,投影仪和幕布从影音室飞出来,落到他们面前。

敖丙依然腰眼酸麻,腿也发软。哪吒给了他一个大靠垫,他趴在上面,拿起遥控器翻找,最近观看记录还是今年新上的那部哪吒主题的动画电影,他们已经一起看了太多遍。

“要看《梁祝》吗,94年这版我还没看过,听说拍得非常好。”

“太悲了。”

敖丙没能挑到合适的电影,他随便点开了纪录片在放,之后开始玩手机。哪吒在他旁边打游戏,几盘之后,哪吒的好脾气被坑队友消磨光,咬牙切齿地在骂,坑队友不服气,两个人互骂了许久。敖丙在旁边笑他。

一小时后,在玩单机游戏的哪吒突然头疼地啧了一声。

敖丙疑惑地看他。

“刚刚我游戏里碰到的猪队友被鬼压床了,在念我尊名……”哪吒感应到时看了一眼,那个小鬼直接在他眼神中消失。

敖丙笑得更厉害了。

“你再不睡,太阳都要起来了。”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啊。”敖丙抱着抱枕翻了个身,“你又不用睡觉。”

一进的院子里有两株石榴树,刚看到时敖丙就在惦记,已经挂了果,但要等过了国庆才能完全成熟。

 

 

敖丙真的一直熬到了早上,书本、手机、游戏最后都不能吸引他。

他只是想躺在哪吒怀里看漫天的星星,看银汉迢迢,星辉灿烂。再到晨光熹微,太阳正由他们的东侧升起,朝霞已经往黛紫的天空上弥漫了。

他感慨了一句:“好漂亮的天,我之前在北京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银河。高中的时候我参加了学校的天文社,我们教学楼楼顶的天文望远镜只能调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因为再往下就只能看到北京夜晚的灯光了。”

哪吒握住敖丙的手,温热的神力在他身上游走,经过五脏六腑,游走于血管和经脉,最后落在那颗依然破碎的莹蓝色灵珠上。

敖丙向哪吒靠得更近些,怀抱愈发紧密,蓝色的头发软软地蹭在哪吒的脖颈处,他打了个哈欠:“我没有事,就是舍不得睡觉。想一直抱着你……”

哪吒环紧他的腰:“你要不要去露台上躺着,待会儿可以看到故宫亮起来。”

敖丙不困了,他直接从哪吒怀里坐起,满脸兴奋:“那我不睡了,我还没见过日出里的故宫。本科的时候我同学邀请过我去夜骑,然后去景山前街拍故宫的日出,但是我不喜欢熬夜,就没去。”

他晃了晃哪吒的手:“你怎么还躺着?”

“刚刚还说要一直抱着我……”哪吒声音幽怨。

敖丙俯身,两只手把哪吒的脸往旁边扯,把哪吒艳丽的脸庞扯成扭曲的模样,“你不会连故宫的醋都吃吧,醋藕。”

敖丙亲在哪吒的眼睛上,之后他们飞上了西侧房间屋顶改建的露台。

他们的四合院和故宫博物院隔着金水河相望。星空彻底被初升的朝阳亮度遮掩,金色的光自东方,自他们背后而来。青黛色的天空向蔚蓝过渡,暗蓝色的云朵接连而过,而后阳光爬上建筑群的檐角,金色的歇山顶与庑殿顶渐次亮起。

红色的墙壁绵延,金色的瓦在一河之外起伏,绿色的树各处簇拥着,蓝色的天与赤红的云霞倒映在护城河上。

敖丙看见无数明艳的颜色,和哪吒一样明艳的。秋意渐浓,他喜欢北京的秋天,天高得摸不到,盛夏的绿意还未远去,寂寥的冬日还未到来。风是暖的,也是凉的。

敖丙看见光,将他的往昔与来日照得光辉一片。

 

 

“晚上你的活动几点结束?”哪吒问道。

天完全亮了,他们坐在露台上下棋。不是黑白子,是大富翁,纯靠运气的游戏。

“九点左右吧,虽然说的是八点半。”他晚上要去看一个专家的演讲,因为日程排不开,演讲在晚上。

“我去接你。”哪吒丢出一个“3”,棋子走到敖丙的领地上,彻底“破产”,输给了敖丙。

“难得啊,你竟然会‘破产’。”敖丙笑出声,而他正喝着果汁坐在金水河旁,蓝色的帕拉伊巴宝石镯子在他手腕上火彩明丽。

 

 

屏幕上展示一个北宋的白釉刻花龙首净瓶,瓶身莲瓣纹样。

台上的专家落下语句。

敖丙跟着一起鼓掌,突然疑惑地抬头向斜上方望去,在半空中,竟凭空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盘了发髻,中年模样,穿着一身棕色休闲的衣服。

那位神仙略有所感,回过头来,撞上敖丙疑惑又惊讶的眼神。他向着敖丙微笑点头示意,神力传音过来,“三太子”,之后身形又淡了几分。

敖丙低头给哪吒发消息:[不会北京所有的神仙都认识我吧?]

哪吒:[是啊]

哪吒:[你在讲座碰到神仙了?]

敖丙:[嗯,不知道是谁。叫了我一声三太子。]

哪吒:[你要是好奇是谁我可以问一下]

敖丙:[啊?你要怎么问?]

哪吒:[发群聊里问]

敖丙:[……你们神仙是不是太与时俱进了]

 

 

讲座结束,敖丙和同学一起走出门来,聊起他们学院老院子的池塘,敖丙一直遗憾那里没种莲花。

他站在台阶之上,因为同学的一句话笑着歪了下头,之后与同学告别。

敖丙穿了件半透的休闲白色衬衫,里面是黑色的内搭,现在扣子是全解开的。

路灯的灯光正穿过碧绿的叶子,初秋的凉风吹过,树枝摇摆,透光的叶子随风而舞。浓重的黑夜里,绿色的枝叶却被完全照亮。

敖丙站在树下,挨着黑色的铁艺栏杆,白色的衬衣被风吹得乱舞,也透着光,过于明亮的人造灯光穿过衣服,便变得月光一样温润。在舞动的绿波里,他转过头来,风吹开了他额前的碎发,完全露出那张清俊美丽的面庞,蓝色的长发在他背后飞舞似蓝色的波涛。

敖丙看向下方,看树影里熟悉的人,立刻扬起了笑容:“哪吒!”

哪吒轻点地,从地面飞起,来到上层拉起敖丙往天空飞。“回家吧。”他直接从人群中带走了敖丙,他的行为自会被凡人理解成合理的样子。

天气依然晴朗,在夜晚里,云彩是浅色,少量地点缀在夜幕下,缓缓流动。

 

 

然而哪吒并未在北池子大街落地,而是悬停在景山上空。

敖丙本来还在脑海里回顾今天的讲座,看向脚下的树下,又看向南方已经暗下去的故宫,最后很是疑惑地看向哪吒。

“还记得昨晚上你看书的时候说了什么?”

敖丙把手指伸入哪吒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不一定要去师姐那里,明年春天各大博物馆和文博单位才开始校招,那时候再看。”他还是更希望在国内。

“你想去哪里都好。”哪吒笑了下,夜里的凉风把敖丙的衬衣吹到他身上。

而哪吒身上简单的服饰突然变成了红色的衣袍,披散的黑发向上飞起,他转过身来,与敖丙面对面,“不是这个。”

在黑夜里,他的面庞暂时是暗的。

之后哪吒缓缓地开口,发出一个轻轻的爆破音:

“砰。”

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绽放,以哪吒为中心,从他背后绽开。

金色的流火向敖丙涌来,滚烫的火花却直接绕过他的身体。

“砰。”

这次的烟花绽在敖丙的身后,无数的火星与光亮自他身后而来。光亮抚过他的头发,也穿过他飞起的白衬衣。紫色与红色在他身周交替闪烁。

“砰。”

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赤、橙、绿、紫,但更多是金色,烟花各处绽放,火树银花,又坠落如漫天流星。

哪吒捧住敖丙的手,叫一小团亮光出现在敖丙的手心。

敖丙笑着捏碎它,于是那团亮光在他手心中炸开,同样变成一朵绚丽至极的烟花。

黑夜里,敖丙清俊的面庞被哪吒绽放的烟花照成不同的亮色,蓝色的眼眸明亮。

有吻落于敖丙上弯的嘴唇。

 

 

“明天会不会——”

“凡人看不到的。”

“但我记得你说北京有很多神仙,他们也能看到你放烟花吧。”

哪吒抱着敖丙在漫天的烟火中穿行,衣袂翻飞,穿过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他神力所绽放的烟花点亮黑暗里的故宫,金色的瓦在流光中闪耀。

哪吒对敖丙的话毫不在意,他们从景山山顶,一直飞向太和殿殿顶,一路烟花无尽。

“那就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我爱你。”

 

 

Notes:

藕饼就是要爱得光明正大

评论先不回了,我狂肝

*上章有个点没人扒出来,所以这里提一下。
23章,哪吒送丙镯子时说过他不需要甲胄
28章,也写过一句“中坛元帅连铠甲都不需要”。
原因就是上章,他之前还是会受伤的,后来就很难受伤了。

Chapter 39: 梦醒

Summary:

小龙在哪吒身上画点花

Notes:

上章更了后半段记得看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昨天又睡得很少,睁眼时才半夜三点。

他们睡在院子里,四周水缸里莲叶莲花摇曳,抬眼是漫天的繁星。哪吒的神力在敖丙身上走了好几圈,才皱着眉毛被敖丙拉起来。

趁着半夜没人,他们飞到天坛公园踢毽子,一直到清晨,鸟鸣啾啾,晨光穿过古树,鸽子在光斑里漫步,晨练的人群走进公园。

两个人踢得尽兴,本就准备踢毽子当晨练的一群大爷大妈围了好几圈,在旁边赞叹不已。

再有一周就到十一假期,今年北京凉得晚,圆明园莲花虽已不是盛花期,但还余下少许。

“要不要明天我下课之后,我们去圆明园看莲花?”敖丙拉着哪吒往天坛门口走,“开学之后天天在未名湖转了,颐和园和圆明园都没好好转过。等天黑了再骑车回来,可以往鼓楼那边转一圈。”

“你学校距离家里十几公里,”哪吒提醒他,“要骑一个多小时。”

敖丙每次握哪吒的手都喜欢乱摸,从每个指尖一直摸到掌心,时轻时重,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地划过哪吒的掌纹,坚硬的指甲落下轻软而酥麻的触感。

敖丙挑起一边眉毛,眼睛和睫毛呈现高饱和的艳蓝色,阳光正照亮他的眉骨与鼻梁,甚至滑到他的锁骨。“我大二的时候去沙河找北航的同学来玩,我们一起从他学校骑车骑到了十三陵,还是骑的共享单车。而且我现在精力充沛。”

说到这里,敖丙停了一下略感奇怪地看向旁边的哪吒,哪吒熟悉的酸溜溜话语竟没有出现。

哪吒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看过来的赤红色的眼眸里,只有昏暗的阴影。

晨光从古柏间穿过,一道道的光柱在空中显现,照在地上,悦耳的鸟鸣响在各处。

敖丙的手抚上了哪吒的面庞。“我没事,”他轻声说,“我一直体力都很好,一直在锻炼,打球也很厉害。”

小龙的声音同晨光一样明亮而温和。

 

 

走出大门时,敖丙突然“唉”了一声,“忘了试一下回音壁了,每次来回音壁人都太多,只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一个试“回音壁”的办法。

“三太子妃?”敖丙唤哪吒。

哪吒果然笑着回应敖丙:“三太子妃。”

那道哪吒“回音”却接了句敖丙没说的话:“还是叫你天妃比较爽。”

 

 

可惜敖丙的圆明园之行未能成行。

第二天的老师请了假把他们的课调至下周,北京又下了大雨。敖丙干脆窝在家里。

连廊之上,雨水细密地汇成一道道溪流,落下如纱的帘幕,砸在院中石板上。敖丙坐在连廊的廊凳上,看莲叶之下的长尾草金,钢琴声从院子里的另一侧传来,与雨声一同混响,幽雅空灵。泥土的气味正泛上来。

他还在惦念圆明园的莲花,可能雨后又要凋谢很多。

但他可以明年再看。

敖丙走去书房,拿上颜料和画笔,再次经过水的帘幕与雨中的莲叶缸。

他站在弹琴的哪吒身后,静静听完一曲后,戳了下哪吒的脖子,“你头发升起来一下。”

黑色的长发如火焰样向空中腾起。

敖丙蘸取盘中的颜料,毛笔点在了哪吒的后颈处,颜料蔓延,几朵花瓣由外侧向内画来,外浓内淡,最后成了一小朵漂亮的莲花。

哪吒被痒得直发笑,身子一抖一抖,敖丙按住他,在颈侧又画了一朵。

“我的小龙,你终于还是来给我画花了。”哪吒说。

小龙点点头,“虽然我没有神力,但是我画工好,每次你都在我身上画好多花。”

哪吒的手指挥了下,几个软垫出现在地面,之后琴房的地板上升腾起一大片的白色雾气,地面如云层翻滚,半空细微的水汽蒸腾,如入仙境。

莲花与莲叶从地面的云层里生长而出,高低错落。

有软纱从虚空中垂落,雨在屋外下着。

 

 

数个颜料盘浮在空中,是敖丙最容易取用的位置。

哪吒的衣柜潮到风湿,最近常穿的几件简单素色衣服都是敖丙买的。今天他穿了件休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半透的白色衬衫。和敖丙身上同款,敖丙每次穿都会加内搭,但是哪吒在家都是直接穿,光强一些,几乎能看清他流畅的肌肉。

他就喜欢这样在小龙面前晃来晃去,直到敖丙放下手中的事情盯着他瞧。

敖丙解开了哪吒的衣服,一颗接一颗扣子松开,手指不经意地蹭过哪吒缎子样丝滑的皮肤,而哪吒好整以暇地看向敖丙。

敖丙被看到浑身燥热,他呼吸颤抖着突出一口滚烫的气,笑着看回去。

敖丙:“你在看什么?”

哪吒:“你在看什么?”

哪吒继而回答敖丙:“看我的小龙太好看了。”

敖丙眨眨眼,学哪吒的语气:“看我的哪吒太好看了。”

敖丙凑到哪吒的胸膛前,在左胸口的疤附近,准备画花。他还未落笔,可莲花的香气已经淹没他。哪吒伸手搂住敖丙,隔着衣服按敖丙的脊骨,往尾椎的位置去。

敖丙被骚扰得根本画不下去。

他拿开哪吒搂在他后腰的手,拍哪吒的手背,换了个姿势坐在“云层”中。一朵莲花迅速靠住敖丙的后背,托着他,柔软像椅子的靠垫。

哪吒依然闭着眼睛,但是满室的莲花与莲叶轻轻摇晃。

敖丙让哪吒躺下,头枕住自己的腿,微微侧身,终于能静下心来在哪吒身上画花。

他开始规划秋天的安排。

“再下几场雨,天气要彻底凉了。再过两周去看银杏?钓鱼台那边银杏好看,连着玉渊潭一起逛,或者我们去五塔寺看银杏。”

“还要去香山看枫叶吗?”哪吒依然乖乖闭着眼睛,一朵红色的莲花正开在他的锁骨上。

敖丙伸手捏哪吒的脸,“香山红叶我就去看过两次,人太多了,不想挤。”

“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些。”哪吒勾起嘴角。

敖丙换了支笔,抓住哪吒的手,抬起,在哪吒手臂上画一片莲叶,从秋天走到冬天,“不知道今年冬天,北京能不能下雪。这下下雪我不用抢票了,爬楼顶就可以看故宫。就是这两年雪好少。”

“如果今年不下雪的话,要不要去漠河?”哪吒问。

“好啊,我还没去过东北。不过春节你要回云楼宫吗,我也应该去看一下父王他们?”

“我们可以上午去找你父王和师父,下午去找我家里人,然后晚上回来。”

“不回北京了吧,我们可以回虹城那边过年。”

敖丙已经规划到明年去了,绿色的花茎被他画下,从上臂延伸到臂弯,“等到了春天,我想去婺源看油菜花,每年都在规划,却一直没工夫去。”

“那你每年春天做什么,忙着学习吗?”

敖丙笑了下,“学习忙,但我每年春天也都在北京各处跑,去看花。北京冬天太长了,我喜欢春天,生机勃勃的。明年我可以带你走一遍我春天常去看花的地方。”

“好啊。”

敖丙沉吟了一下,“让我想想,最早开花的应该是桃花,我一般在学校里看,或者颐和园,天坛的杏花很漂亮,之后去玉渊潭看樱花,玉兰我喜欢植物园的,然后去元大都遗址公园看海棠花溪,到后面中山公园的郁金香和牡丹也要开了。智化寺梨花,法源寺丁香,北海公园的木绣球,太多了。”

“也可以带你每天在我们学校转转,春天北大就是个大花园,静园和勺园很漂亮,虽然勺园园子的部分很小,但也有几座亭子。大西门的牡丹每年开得很好,还有我们学校流苏树也很漂亮。”

“你之前不是说要沿着北京的马路看月季,小爷骑摩托带你逛一圈。”

敖丙在哪吒的肩膀上绘画,用蘸取红色颜料的那支笔,“对哦,我差点忘了。好多花啊,要看不过来了。”

“夏天再去几次海边。”他说完突然笑出声来,“到了夏天莲花也要开了。不知道雨下完,圆明园的莲花还能剩多少,明年可以慢慢转。白洋淀的也好看,我去过一次。”

躺在他腿上的哪吒也笑。

一室的莲花摇曳,一朵漂亮的花直接凑到了敖丙的脸侧,挨着他盛开,柔软的花瓣拂过他的面颊,如一个轻吻。看似和其它神力所化的花没什么不同,但在敖丙眼中它截然不同。

敖丙用脸颊去蹭了蹭那朵花。

他再次蘸取颜料,让一朵艳丽的花出现在哪吒的心口处,颜料太浓,红艳得像是鲜血做的。

 

 

哪吒感受着毛笔在他身上慢吞吞地游走,用神力在房间里开满花。

巨大的莲叶在他们头顶摇摇晃晃,莲花则遍地盛开。地板上的白色雾气依然浓如云层,衬得他们如在云端。

敖丙停下了动作。

“哪吒……”敖丙突然发出一道很轻的声音,短促的。

哪吒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敖丙闭目垂头,七窍流血,一滴赤红的鲜血直直砸入他的眼眶。

血。

鲜血。

哪吒眼中的世界被鲜血全部染成赤红色。他惊慌地起身,从一片血红中抱住他的挚爱。

蓝色的鸟在他怀中垂落无力的羽。

“敖丙!!!”

Notes:

开刀
上章烟花砰砰砰,这章灵珠快要砰了

Chapter 40: 泡影

Summary:

我不该来找他的。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好大的雨。

这雨,停过吗?

 

 

哪吒拥着敖丙,于一地鲜血中。

那并非敖丙的血,而是他的。

什么莲花、云雾、水汽都在瞬间破灭。哪来的梦幻仙境,只有人间炼狱。

哪吒掏出了心脏,巨大的血色莲花由地面的血泊里升起,流淌着金光,拥住他们。花瓣向下滴落赤金色的血液。

他的心脉皆断,筋脉尽绝,明明该痛的,可他丝毫没有察觉,与失去灵珠相比,这些痛又算什么?

哪吒的手背颤抖地摸上敖丙的脸颊。

巨大的轰鸣声在哪吒的脑子里炸开,如烟花一样炸开,绚烂吗?美丽吗?残酷吗?

他从魔丸上撕裂下一道道的本源,混进他的鲜血,由血莲上升起,赤金色的血液缠绕上他怀中的敖丙。

将血色的水融进蓝色的水,将他的生命融入敖丙的生命。

试图用细丝将灵珠再次串起、黏紧,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哪吒一直没有眨眼,只是紧紧盯着敖丙,那滴敖丙的鲜血依然在他的眼眸里,铺满他一整只眼睛。他的视觉被生生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清明的,一半是血红的。

可是不行,

不行,

不行。

在灵珠的深处,赤色的细线绕了一圈又一圈,拼了命,发了疯,将闪烁的灵珠碎片用力地扯在一起,不让它们再次散去各处。

可是灵珠还是在崩碎,裂缝在已经足够微小的碎片上出现,赤色的细线立刻补上。

可哪吒只能勉强地黏上,他无法遏制灵珠的崩碎。

他无法,

他无法。

 

 

天地已不需要灵珠的灵力,正相反,它正在反哺。

这本该是个很缓慢也很温和的过程,天地所归的生机将灵珠重塑,用时间与世间,让碎裂的灵珠慢慢愈合回归。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干预。

天地灵气孕育出一颗混元珠。

他们从诞生起便是彼此的半身,是对立,也是一体相合。他们是阴阳的两端,当魔丸与灵珠相遇,会自然地走向平衡。

敖丙还在哪吒心口时,他是完全破碎和残缺的,魔丸的力量直接从他身上走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无法为灵珠增添任何力量,只能又回到哪吒本身。

可现在灵珠已经聚拢,尽管它是由魔丸用自己黏起串起的,但他也是聚合的。灵珠可以盛放下来自魔丸的力量。

当他们靠近,哪吒的力量自然会流向敖丙,就像高处的水流向低处的水,直至他们再次达到完美的平衡,像最初还是混元珠时一样。

可是,仍是碎裂状态的灵珠无法承受如此多的力量。

所以敖丙在流血、在出血、在渗血。

哪吒发现了这一兆头,他将魔丸的本源混合他的鲜血全部喂给敖丙吃,这三千年间,魔丸用自己将灵珠碎片一点点黏合缝补,那他现在可以继续。

只不过灵珠恢复了人身而已。

他依然能用自己弥合上灵珠碎裂的缝隙,阻止所有的悲剧,拦下所有的生死隔阂。

可他无法阻止。

他该如何阻止这最基础的规则。就像他三千年前无法阻止灵珠的灵气填补天地一样。

由高处走向低处,由热走向凉,由有序走向无序,由低熵走向高熵。

 

 

他们仍在血莲之中,赤色的莲花泵出哪吒全身的血液与全部的生命。

血流缠绕敖丙,如哪吒拥抱着他。

而敖丙本就白皙的面颊越来越没有血色,呼吸与心跳的间隔越来越长,胸膛的起伏接近消失。他艳蓝色的发与睫毛也一并黯淡下来。

灵珠无法承受这些力量,它再次到了崩碎的边缘,魔丸也无法再次聚回它。

雨水更大了,天空要将所有的水落在北京。

哪吒颤抖的手指终于还是摸上了敖丙的胸口,一颗并不圆润的莹蓝色珠子从敖丙身体里浮起。

三千年前,灵珠因为天地法则,被一道道割下破碎的口子,浑身裂缝的灵珠无法控制住它蕴含的巨大灵力,那些灵力无法遏制地外泄,横冲直撞,猛烈奔袭,它们要猛然地释放,要喷发,要决堤,要爆炸,爆炸成近乎灭世的洪水。

当时哪吒做了什么?他亲手杀了他的挚爱。

作为魔丸,作为灵珠的另半身,作为唯一能控制住灵珠狂暴灵力的人,哪吒用魔丸的力量缠绕住灵珠,亲手引灵珠的力量逸散世间,他以一种尽量平和的方式引导灵珠的力量四散而去,平息所有的暴雨与洪水。

哪吒杀龙,以止洪水。

无数的神话、传说、故事、戏剧,都如此记载,如此称颂。

只有哪吒知道,他亲手凌迟了他的半身与他自己。

 

 

灵珠破碎,敖丙死去,是因为他。

灵珠在他心口时,差点再次散开,是因为他。

此时的敖丙无法承受过多的力量,灵珠又要崩开,是因为他。

哪吒紧紧把他的小龙抱在了怀里,他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风声,只听到敖丙弱下去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那声音明明如此微弱,却如同锯开他的脖颈,将他缓慢地锯成两半。

他明明把敖丙找回来了,把他的挚爱找回来了。

哪吒练了三千年的字,他几乎经历了汉字所有的变迁,他用刻刀、用毛笔、用钢笔、用电子笔,他写竹简、写绢帛、写纸张、写屏幕。

哪吒为敖丙在水边准备了漂亮的房子,他给小龙准备了漂亮的石头。

他在无尽漫长的日子里猜测敖丙回来后会喜欢的一切,只为把最美好的事情都捧给他的灵珠,等待一场不知何时才会有的重逢。

他明明等到敖丙回来了。

他明明把灵珠找回来了。

可当他们靠近,魔丸的力量奔涌,灵珠竟承受不住而破碎。

 

 

冰凉的火焰在哪吒空洞的灵魂里呼呼作响。

既然灵珠再次有碎裂迹象的原因是奔涌的力量,哪吒的思绪里依然在剧烈的爆鸣,尖锐的响声化作细而硬的丝线,向他割来,将最赤裸、最痛苦、最无法承受的结果剖给他看——

他可以,如三千年前一样,引灵珠的力量逸散世间。

哪吒也如此做了,魔丸的本源被他一块块剥下,而后去牵扯灵珠承载不住的多余力量,一点点逸散。他控制的很好,他只是让灵珠恢复到最佳状态,恢复到可以自己掌控力量的状态。可两行血泪顺着哪吒的面颊流下,哪吒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他其实无所谓肉体的伤口,他只是——

好痛……

 

 

太乙真人匆匆同好友一起飞行。

他们抵达北池子大街上空时,已有几十道身影飞在半空。

在漫无止境的雨水中,哪吒的四合院被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笼罩,根本无人能靠近。

一位穿着银甲的神仙走上前来,向太乙真人拱手,并解释道:“此处乃中壇元帅人间宅邸,我等也不敢妄自打扰。但是如此大的灵力波,附近生灵会受到影响,我们已经把最强烈的部分压了下去,乱长的植物也被恢复并压制。可现下无人能联系到中壇元帅,也不知……”

太乙真人向金色结界边飞去,却几次被阵法弹回来。

他担忧地往下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耀目的金色,仿佛要把一切都阻拦,把这处院落直接从世间割走。

终于,结界的边缘出现了一道口子,太乙真人赶紧飞进去。

“敖丙出事情了吗?”他还未落地就问,“你俩娃咋个回事——”

太乙真人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圆睁。

琴房的地面荡漾血泊,如血池一般,金光在其中闪耀,而这池塘中升起一朵血莲,同样四周缠绕金光。而鲜血沿着花瓣滴下,归回池塘。

敖丙侧躺在血莲中,身上披着一件莲花花瓣做的羽衣。他呼吸平稳,蓝发弯折如流水。

而哪吒抬头看向师父,满身的红,都是血。眼下血泪流淌,嘴唇与下巴上是血,手上是血,胸口是血,他胸腔里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向外渗血。鲜血将他白色的衣服染成了赤红色。

“敖丙怎么样?你娃咋个又把心挖出来,它跟你有仇啊!”

哪吒的手指缓慢抚过敖丙的脸颊,按在敖丙恢复颜色的嘴唇上,明明他所有的经脉血管都被狠狠地揪着,声音却平得毫无波澜:“他已经没事了。”

哪吒简单讲了一下来龙去脉。

他面色平稳,声音平稳,气息平稳,可一整团黑色的死气从他额心漫出来,向他身体四肢包裹而去,越来越重。

太乙真人吓了一跳:“哪吒,你可不要入魔,你现在这个实力随便烧一下,怕不是要把整个华北烧掉哦。”

“我不会入魔的,师父,我是神仙。在我找回第一片灵珠碎片时,我就再也不会入魔了。”

哪吒缓缓地说,声音里全是沙子。

“我只是要过一下心魔劫。”他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一句话。

未消尽的心魔从光明的背后爬出来,哪吒在下沉,沉入沙子,干巴巴的沙子。

他没有眼泪,他已经没有眼泪。

龙是水,可小龙离开他哪里还会有水。只剩下他的火焰,他的皮肉骨头灵魂作薪柴,一把子点燃,甚至火光噼啪作响。

他想那是他碎掉的声响。

心魔翻涌着将他拖回,如这过去三千年的每一日一样。

“我不该来找他的。”哪吒看向太乙真人,眼神空洞,无法聚焦,两道血泪自他赤红的眼眸里涌出,滑过苍白的面庞。

“师父,将我这段时间在凡间的痕迹……消去吧。”

这一句话耗尽了哪吒所有的气力。

哪吒用神力温柔地将敖丙放回床铺,血莲收归哪吒胸口,之后他飞起。

他飞离凡间的宅邸,飞离他的家。穿过他自己设下的重重阵法,穿过飞在附近的一群神仙。

凡间在他脚下缩小,变得遥远,变得微小,川流的人群和车辆缩小成点,雨水中的灯光因距离合拢,之后连高楼大厦也变成了连排的小点。

他于九天之上,观瞧世间万物。

心魔劫带着天雷轰鸣着向哪吒袭来。

他直接冲进了一团积雨云中。

 

 

好大的雨……

这雨,停过吗……

 

 

Notes:

刀的再后面

he,真的是he,非常he,很爽的he

//感谢帮我挑错字的几位读者朋友,太感谢了

Chapter 41: 雨夜

Summary:

他要去虹城,
去哪吒行宫,
他要去找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做了个噩梦。

他不太记得梦中有什么,有太多的东西自他的梦境中滑过,他想去追却追不上,有暴雨自天上来,洗净了一切。声响、言语、触摸、亲吻,肌肤相亲。

之后他感觉到冷,并不是冰雪或低温带来的寒冷,而是他发觉自己失去了制热的能力,有一团温暖的火焰从他身上离开了。而那些火原本应该长久地拥着他。

他应该听到什么的,比如一整段哀伤的旋律,而其乐器是心跳。

分离应该留下一些痕迹的,比如撕扯开的伤口,血淋淋地绽着。

可实际上,当他醒来,他只知道枕头湿透了。有鸟的翅膀掠过水面,他离去,只剩下一层波纹,那层波纹荡过来。

他正流泪。

敖丙摸上手机,按了下侧面锁屏键,暂时关闭闹铃。他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眼泪,怎么也记不起他在哭什么,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忧伤的电影片段。

不对!

敖丙看向手腕,一个巨大的镯子挂在他的腕骨上,上面满镶火彩四溢的蓝色宝石,一颗颗宛如凝固的果冻海。旁边簇拥大量疑似钻石和疑似珍珠的东西。

这是……什么?

敖丙仔细回想,好像是他的前男友送的。他很喜欢就一直戴着。

他确实很喜欢,亮闪闪的。即便在昏暗的宿舍里,那些不知是不是玻璃的“宝石”都在发光。好漂亮的颜色。

应该是玻璃吧……

这么漂亮的颜色与火彩,如果是真宝石不知道要多少钱,谁会送这种东西。

已经九点半了,敖丙头昏脑胀地坐起身。

“你醒了?”敖丙的舍友正好推门进来,拎着全宿舍的早餐,巨大的金色M印在纸袋上,“汉堡和咖啡放你桌上了。”

敖丙谢过他,爬下楼梯,坐在桌前,再次按住了太阳穴。

他并没有头痛或者什么,他只是——

敖丙是最后一个起床的,窗帘被他拉开,昨日的雨已停歇,太阳的光辉照进来。骄阳尽情照耀,将所有苦痛往昔掩埋,竟引燃昨日,以点亮来生。

他只是——

正在打游戏的舍友起身伸了个懒腰,因为所有人都已起来,也不遮掩声音,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活动了一下,扯开麦当劳的包装袋开始吃早饭。

舍友顺便分享了一圈饼干,递到敖丙面前时还停了一下,“这还是你前男友送的呢。”

敖丙接过那一小包饼干,撕开包装袋,愣愣地放入口中。

“都和你说了不要和清华的谈恋爱。”旁边看书的舍友吐槽了一句。

他只是——

“你们都没什么事的话,中午要不要出去吃?”旁边看书的舍友问道,“尤其是你,敖丙,一起撮一顿去,别惦记你那个前男友了,说分就分。”

——没有人察觉不对吗?

为什么眼前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他真的醒了吗?

还是正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长梦里?

敖丙拧了自己一下,真实的疼痛从手臂传过来。

他翻找记忆,昨晚他前男友突然和他分手,而后他愤怒地冲回了宿舍,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刚刚。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如此诡异……

他的前男友,叫什么来着……

李——

敖丙打开微信,没有任何人被他置顶,他在“L”这里寻觅了很久,才看到一个名字。

李三藕。

好奇怪的名字,连头像都是白的。点开聊天记录,也是空白的。他应该是昨晚上分手后删除了记录。。

敖丙不再纠结这件事,他可能是分手冲击太大才有点恍惚。退出微信,他去找了个纪录片下饭。

香港的师姐要在北京多待一段时间,发消息问了他们要不要约下周一起去故宫,敖丙和陈罗都有空,答应了她。

 

 

敖丙和舍友们中午去吃了顿火锅。

为了安慰刚分手的敖丙,有位舍友大放豪言:“清华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也前不久刚和清华的女朋友分手。

敖丙下午去严教授那里拿东西,而后去隔壁艺术学院所在的红三楼蹭讲座。

当天的主题是“情感与神性:解读巴洛克艺术”。

讲座由17世纪巴洛克艺术的历史背景切入,提及了卡拉瓦乔、伦勃朗、鲁本斯。巴洛克艺术讲究打破传统的平衡感。

之后介绍到了——贝尔尼尼创作的雕塑《圣特蕾莎的狂喜》。

该雕塑位于罗马圣马利亚阶梯教堂,一位昏厥的修女半躺在云端,而一位天使飞在她身侧,天使一手撩起她的衣摆,一手持箭指向她。

圣特雷莎是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圣人,她称曾梦到天使,并在自传中写道:“我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支金枪,铁尖上似乎燃着一团小火。我仿佛看到他时不时地将枪刺入我的心脏,刺穿我的五脏六腑;当他将枪拔出时,仿佛连我的五脏六腑也一同被拔出,让我全身燃烧着对上帝的伟大爱火。疼痛如此剧烈,令我呻吟;然而,这剧痛却又如此甜蜜,让我不愿摆脱……”

这座雕像摆放于高处。

如果正常参观,视角由下向上,只能看到天使手中的金箭指向特蕾莎的心脏。而如果平视,才会发现,天使手中的金箭指向的,是特蕾莎的下半身。

敖丙手中的水瓶骤然砸落。

 

 

敖丙按着太阳穴,冲出了教室,冲出了教学楼,冲到光辉灿烂的阳光之下。

特蕾莎的面庞上混杂痛苦与极乐,神性与欲望在这座雕像上同时流过。她与上帝纠缠,不止是简单的信仰,更是肉体的欢愉,这狂喜来自被触碰,也来自被占有。

被占有……

被穿透……

被点燃……

敖丙走入盛大的光芒中,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如此光辉明亮。

而他再次感到寒冷,他摸着手腕上那个镯子,直直地抬头望向天空正中,看一亿五千万公里外的恒星尽情燃烧。光亮直接灼痛乃至快要灼伤他的双眼。

敖丙收回目光,眼泪瞬间涌出来,护住他发酸发涩的蓝色双眸。太阳在他视野里留下一个黑色的斑点,久久不去。

它太过明亮,以致离开时留下抹不去的黑色与阴影。

他太过明亮,以致离开时留下抹不去的痛苦与荒凉。

敖丙按住自己的眼睛,他的记忆里有一大片一大片接不上的空白,事情与事情过于矛盾地勾连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有红色的身影在远离他,而他伸出手,竟连一片衣摆都碰不到。

他只觉得痛,好痛,浑身都在痛。好似他生命的另一半离他而去。

怎么会有人抱他飞过高空的飞机?

怎么会有人送他满江的莲灯?

怎么会有人在江上为他腾起一条蓝白相间的巨龙?

怎么会有人在故宫上方带他于烟花中穿行?

除非,那并非凡人。

 

 

敖丙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敖丙看见自己正在一座翠绿的山上,他从竹林里穿行而过,进入一处古朴的院落,路过一个大殿,走过一个莲花池,而后他向下走,于茂密的林间向山下去,又鸟鸣,有蝉鸣,有风声,有树叶声。

他在林间穿行,仿佛一只欢快的鸟,蓝色的发尾随他的脚步甩动。

他终于来到山下。

山下有株巨大的柳树,光穿过,金色的光柱缓缓旋转,柳条被风吹起了。

而在树下,一辆造型嚣张的红色摩托停在那里,车旁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黑色的长发被束成了高马尾,打扮时尚到有些过分。

那人抬头看过来,周身却满是虹光,无法观瞧。敖丙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

可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怎么允许自己看不见。

敖丙大步走到了树下,夏日的熏风滚烫地从他皮肤上滚过。光斑旋转,如光的蝴蝶吻过他。

他捧起记忆中那人的脸颊,幻彩的虹光终于凝实,一张艳丽如刀的面庞出现在敖丙面前。而在飞扬的眉眼之上,一个红色的印记缓缓显现。

 

 

灵珠的记忆哪里那么容易抹去,更何况是关于魔丸的。

 

 

“哪吒……”

“哪吒!”

敖丙最熟悉的名字直接炸破了他脑中所有的阻碍。他在艳阳下剧烈地喘息,几欲呕吐。

他的血管几乎是被梗死的,他的心绪是被切断的,他的记忆是被人遮蔽的。而此刻,这些都被灵珠冲破。

敖丙掏出手机疯狂地拨打给“李三藕”。

一遍,又一遍,又一遍。他一边打,一边疯狂地发出消息:

[哪吒]

[哪吒]

[你怎么了哪吒]

[你受伤了吗]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哪吒]

[你在哪儿]

[我要来找你]

……

他在手机里翻找,试图找到父王和师父的联系方式,可是没有,那些本就不该在凡间的人统统消失了踪迹。

如果不是他确实需要一个“前男友”,可能连“李三藕”这个号都不会留下。

 

 

敖丙打车冲回了北池子大街。他疯狂敲门却无人应答。是啊,怎么会有人应他,哪吒已不在此处院落。

哪吒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离开?

哪吒是不是已经不在凡间?

不在凡间……

这个念头瞬间涌入敖丙的思绪。

如果哪吒不在凡间,他该如何去找哪吒?

敖丙再次打上了车,这次是回万柳,他拿上身份证,随手抓了件风衣外套,又冲出去。

他要去虹城!

去哪吒行宫!

他要去找他!

 

 

最近的一班飞机要十点半才从首都机场起飞,敖丙已给哪吒发出去了几百条的消息。

他控制不住地恐慌,他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想。他的大脑是空白的,只有奔腾的情绪在他体内炸响,几乎要炸裂他的脏器。

落地时,时间已过了凌晨一点半。正是深夜,疲惫的人群打着哈欠从飞机上走下。而敖丙直接越过他们,向前飞奔,蓝色的发尾甩在脑后。

虹城当地是大阴天,即便是深夜,也能看到沉闷的阴云压在整座城市的上空,空气都是凝滞的,叫人喘不上气。

敖丙将人群远远甩在身后,直奔出租车。

“哪吒行宫。”他说。

“这大半夜的,你去那里搞啥子哦?”司机疑惑地问,回过头看了一眼。还未等敖丙解释,司机认出敖丙的脸,“北大的小敖老师!你给哪吒行宫拍的那个宣传片我也看过噻。”

司机自己给自己找了理由,“行宫有啥子急事吧?”

敖丙点点头,同意了这一说法。

司机一脚油门,带着敖丙向哪吒行宫疾驰而去。虹城已然入睡,暗下来的城市从道路两侧掠过。他们驶过三泯江,江水也是暗色调的。

行到半途时,压在半空的雨水落了下来,下得猛而烈,要将整座城市都清洗一遍。雨水打在车窗上,因为出租车正疾驰,水流沿着玻璃向后平飞而去。

敖丙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漂亮的蓝色眼睛看向窗外的雨水。黑夜里,有车自对面而来,车灯耀目,照透黑暗,雨水在光中像一道道的针,斜扎而下。

来车在另一条道路上,与他们相会,之后刺目的灯离开。敖丙短暂地合拢了双眼,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雨刷吱呀吱呀摆动不止。

机场距离行宫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即便在雨夜,出租车半小时也抵达了山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司机还关心敖丙没带伞要不要等人来接,敖丙摆摆手,穿上风衣,下了车。他的风衣有帽子,戴上后,暂时能遮挡一些雨水。这条山路他走了太多次,即便在黑暗的雨夜里也能顺利地上行。

他加快脚步向山上跑去,雨水漫灌山林,水声接连入耳。

 

 

敖丙在哪吒行宫工作了一个多月,他太熟悉这里了,顺利地溜进来,而后从莲花池旁走过。

莲花池中的花早凋谢得干净,只剩下几个残余的绿叶和大量的莲蓬。但在暴雨里,遥远而微弱的光无法照亮池子,只有雨打残荷声。

敖丙推门步入了大殿,又轻轻将门关上。

哪吒行宫大殿的两侧点有长明灯,火光将殿内微微照亮,殿内高高垂落华丽的帷幔,锦缎织就,满绣云纹与火纹,又开遍莲花纹路。

敖丙走向殿中央的哪吒神像,每一步都留下一个雨水汇聚的脚印。不只是脚印,他在往下滴水,苦痛与寂寥的水。

殿内只有敖丙与哪吒……的神像。

哪吒的木造像已修复,破损的位置被填补过,木质的胎底也再次被上了色,并不是鲜艳的亮色,而是贴近它已有的时间痕迹。

哪吒塑像的面部依然是俊美的,眉目舒张,鼻梁挺直,他六臂法相,自在坐,不怒自威。

敖丙为自己腾出一个地方。他一直死死盯着哪吒的神像,而后他爬了上去,爬到哪吒神像所在的高台。

“哪吒……”敖丙轻声地唤。

湿透了的米白色风衣黏在他身上,他没有摘下风衣的帽子,巨大的米白色布料将一头冷艳的蓝发完全遮住。

“哪吒!”他的声音大了几分。

他身上的水一直在向下流,漫过高台,向下滴落。

没有回应。

“哪吒!!!”敖丙喊道,他妄图通过高扬的嗓音,将自己的声音与呼唤递到天上去。

他已经顾不得眼前的哪吒神像还是个文物,他略起身,满是水的右手抚上哪吒塑像的面颊。哪吒神像是木胎的,冰冷的,就算神像被雕刻了与哪吒本尊近乎一致的面孔。

依然没有回应。

“哪吒!你到底怎么了!”

敖丙已经开始惊慌了,泪水在眼眶处打转。他刚刚一路上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哪吒的尊名,换着不同的名字念。

三壇海会大神,靈山通天太师,中壇元帅大天尊,威灵显赫大将军。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敖丙已到了哪吒面前,可依然毫无回应。

哪吒究竟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离开?为什么会不理他?

哪吒还好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面开始打雷了,先是刺目的闪光,之后轰鸣的雷声传过来,仿佛爆炸。

而在第一声雷声炸响之后,几个道士推门冲了进来。

第二道闪电也来到了,它同雨水一起进入大殿,光亮瞬间照明了行宫大殿,将敖丙身穿风衣的背影打亮,也打亮哪吒神像慈悲的面颊。

“下来!”其中一个人喊道。

“快把他拉下来!”

“快下来!”

从背后看只能看到被雨水黏在敖丙身上的风衣,他冷艳的蓝色长发根本没有露出来,在黑暗与雨水中,他们没能认出他。

敖丙并没有下来,也不知道背后在发生什么。他听不到那些声响。

就在门被推开时,耀目的闪电撕裂了黑暗,他得以彻底看清哪吒神像的脸,泪水再也忍不住,全部涌了出来,他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哪吒的神像。

“哪吒!”

那只是一瞬间的拥抱。

几个道士手忙脚乱地扯住了敖丙,把他往高台下拽。

“下来!”有人在喊。

“你要做什么,快下来!”

“下来!”

他们抓住他的胳膊,扯他的双腿,挪他的身体。可敖丙依然向哪吒的神像扑去。

“放开我!”

“放开我!!”

“哪吒!!!”

苍白的电光再次撕裂了黑夜,将敖丙照成光与暗的两半。他一半向着哪吒,一半背对屋外滂沱大雨。

在在电光中,哪吒的神像一如既往坐在那里。

而敖丙正被拉着,被拽回凡俗去。

敖丙被扯下了高台,旁边的人正把他往殿外架,而他拼尽全力挣扎,费力地向塑像伸出手,嘶喊:

“哪吒!你敢不敢睁眼看我!”

 

 

“轰咔!”

雷声响起。

 

 

Notes:

非常痛但也非常喜欢的一幕,终于写到了

*我给画手的约稿需求就是圣特雷莎的狂喜。
你如果知道画手封面改了十几稿你也会觉得她可怜,感谢她。

*高潮部分和结局部分我很早就写完了,我现在赶的只是连接部分,所以不用担心后面剧情。

Chapter 42: 夏雪

Summary:

我要去云楼宫找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坐在哪吒行宫的休息室中。

他们已经认出了他,虽然很是疑惑和不解,但并未多说什么。

“哪吒行宫年纪最小的那位小道士还是给敖丙倒了热水,让他在这里暂歇。

“敖丙老师,要不我给你泡个泡面?或者拿些别的吃的给你?”小道士并没有问及敖丙为何在这里,也没有询问敖丙为什么会做出这些接近“疯癫”的事。

敖丙捧着杯子,缓慢地摇头,双眼毫不聚焦,眼神虚虚地落在半空中,蓝发依然在向地面滴水。

保温壶和水杯在桌子上放下,小道士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外面依然在下雨,雨势小了些,可雷电不止,时不时便有闪电猛然撕开夜幕,将一切镀上白色,仿佛鲜艳的色彩已从这世上尽数离去。

敖丙看了旁边的小道士一眼,轻声开口:“我不会出去的,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他刚刚用了太多力气,嗓子依然是嘶哑的。

小道士点点头撑伞离去。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当夜有事并不在,他早上才匆匆从隔壁城市赶回来。

还未及天亮雨就已经停了。道长回来时,已经九点多,太阳晒在水洼之上,虹城再次炎热起来。四川的夏日还完全未结束,加上雨水,竟更加闷热。

空气闷在一起,到处是蒸腾的水汽。

中间也有人进来,与敖丙搭话,但敖丙仿佛已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他只是呆愣地坐着,没有做出任何反馈。

道长推门进来。

“敖丙老师。”他这样唤敖丙。

敖丙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他抬眸看向哪吒行宫的道长,一行清泪由右眼滑下。

“道长,你也不记得了吗?”

敖丙平淡地说完这句话,可压抑一晚上的情绪却在他开口后,奔涌而出。他再也无法忍受,眼泪从漂亮的蓝色眼睛背后漫溢出来,淹没他。

敖丙一边落泪,一边苦笑。

这世上竟无一人可记得这一个多月哪吒的痕迹。

哪吒来到他身边,却只给他留下一个幻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他甚至找不到哪吒……

敖丙蓝色的长发已过了肩胛骨,他昨夜散开后,就一直没有束起。此刻蓝发散落在他脑后,也有几丝碎发被泪水黏到脸上。

他衣服早就干了,却被泪水再次打湿,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江水从他身体里漫出来。

道长表情严肃,他仔细思索敖丙的话语,“你——”

“不重要了。”敖丙笑着打断他,他努力拭去满面的泪水,恢复礼貌,“对不起,昨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没事,我先告辞了。”

“清晨和傍晚没有什么人,如果你还想来看神像——或者新绘的壁画,可以过来。”

“谢谢。”

敖丙走出房间,哪吒行宫已再次满是游人,他从人群中直直穿过,逆着上山的人流,再次向山下去。

他看见柳树,看见光在旋转,在舞蹈。

可这次没有人在山下等他。

 

 

敖丙先去附近酒店找了个房间住。

他把自己扔到床上。他已经不想哭了,可眼泪还是在一刻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又流下。

敖丙脑子中依然是空白的,他开始胃痛,并非是心脏痛,而是胃痛。他的胃部紧缩在一起,钝钝地抽疼,而他按上自己的胃,对这种情绪上的痛感无能为力。

快中午时,有人敲他的房门。

敖丙开门,看到两个高挑的男人,其中一个有着与他相似的面容。

“父王!”

 

 

敖光和申公豹才刚进入房间,敖丙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父王!哪吒怎么了!”敖丙声音颤抖,他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哪吒没事……”敖光想先安抚儿子的情绪。

敖丙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哪吒怎么了?!父王你告诉我!”

敖丙持续不断地发问,甚至没有给敖光回答的机会:

“他到底怎么了!”

“他是受伤了吗?!他这么强,根本不会有妖邪让他受伤!”

“不对,不是妖邪……”敖丙蓝色的眼睫乱颤,双眼不安地看来看去,“那会是什么?”

“心魔是吗?”

敖丙抓住了敖光的双臂,看他的父亲,想从敖光身上求证。

“哪吒是不是去过心魔劫了?!怎么会又有心魔呢?他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

“可我没有事啊……”

敖丙卡顿了一整天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从伤痛中找回思绪。敖丙一瞬间想通了。

敖光心疼地看着儿子,他手中的神力正涌动,而他蹙眉看向立在一旁的申公豹,申公豹也向他摇头。

敖丙因思索乱转的眼眸终于停下来,他认真地抬头看向敖光:

“父王!带我去云楼宫!”

“我要去云楼宫找他!”

敖光痛苦地叹了口气,他按住敖丙的肩膀,安抚他:“哪吒……只是被一些事情耽误了。”

敖丙倔强地注视父亲,蓝色的眼眸是不可动摇的光。他的身体还在颤抖,可语气坚定,一字一顿:“父王!带我去云楼宫!”

敖光心痛地抱住了敖丙,而敖丙在敖光怀中昏睡过去。

 

 

敖光看向申公豹。

“不,不行,我、我也无法让敖丙忽略这段,记、记忆。太乙的法术也、也完全失效了。”申公豹背着手,同样心疼地看向床上的敖丙,指出事实,“敖丙是灵珠,如果真想让他忽、忽视和哪吒的一切,只能、能、能——”

“只能让哪吒自己来。”敖光接下申公豹的话。

申公豹点了下头。

“哪吒还没醒吗?”敖光问道。

这次回答敖光的是叹气与摇头。

 

 

云楼宫。

杨戬飞抵此处,与在场众人见过礼。

太乙真人率先开口:“师侄,叫你来的原因你也晓得了,你有啥子办法没得?哪吒已经在心魔里头困了快两天咯。”

李靖、殷夫人还有金吒、木吒同样用期盼的眼神看杨戬。

他们来到云楼宫的莲花池附近。

在莲花池旁,哪吒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依然是那天在北京的衣服,白色的衬衫泡满鲜血,已成了赤红色,而他周身皆是黑色死气。

“哪吒每回过心魔劫,都会到你灌江口去,你晓不晓得哪吒每次是咋个醒过来的?之前也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

杨戬回道:“哪吒每次过完短暂的天雷后,就会自己清醒。”

杨戬略皱眉,回忆起这数十次的经历,缓缓地提到一个事实:“灌江口位于三泯江上游。”

“啥子意思?”

“按水的流向,哪吒不可能来到灌江口。我此前一直认为,他是略微清醒后,自己用神力漂过来的。”

杨戬看向陷入心魔的哪吒,说出结论:“是敖丙把他送过来的。”

“每次把哪吒从心魔里拉出来的,也是敖丙。”

杨戬思索了一下,说出了最直接也最有用的办法:“送哪吒去三泯江。”说罢,他神力去引哪吒浮起。

杨戬的神力还未及附近,哪吒周身腾起熊熊烈焰。三昧真火以哪吒为中心向四周爆燃开去,直接把莲池烧了干净,地面也干枯龟裂,滚滚热浪与火焰将众人逼退了数步。

太乙真人担忧地解释道:“这娃一直在心魔里,外面有啥子风吹草动都被他本能挡掉咯,根本动不得。”

在场众人商讨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一起出手,想用神力暂时压住哪吒周身火焰。他们神力一起向哪吒而去,可更爆裂的火焰翻滚,压制毫无用处。

于是众人干脆掘起一块地皮,引着满身烈焰的哪吒飞起,一起飞过云端,落于三泯江边,让哪吒落于江水。

哪吒的三昧真火在挨近水面的一瞬间便自己收回,他一身血衣,浸入三泯江。

滚滚江水而过,哪吒眉间的死气瞬间消去,他睁开了眼睛,赤红的双眸望向天空。

 

 

敖丙在人流散尽后来到哪吒行宫。

哪吒行宫的当家人依然按凡间的称呼,称他为“敖丙老师”。敖丙很少听到道长用如此“正常”的称谓称呼自己,正常合理到令他发笑。

他没有要求去大殿看哪吒的木造像,而是想独自在偏殿待一会儿。

天色昏暗下去,殿内开了灯。人造的灯光照亮墙上的壁画,六臂的哪吒将手搭在白龙蓝色的鬃毛上。

敖丙长久地凝视壁画,画中的哪吒他提过修改意见。与色彩斑驳脱落的木造像相比,壁画上的哪吒色彩更加鲜艳,明丽,乃至艳丽。

敖丙向壁画上哪吒的脸颊摸去——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敖丙身后伸来,握住敖丙的手指。

敖丙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动得要快,他瞬间回头,抱紧了来人,“哪吒!”

敖丙剧烈地喘息,眼泪又落下来,仅仅分别两天,他就已经承受不住。敖丙的眼泪在面庞上流淌,但他语气强硬:“你不能这样独自决定离开……”

哪吒伸手梳理过敖丙蓝色的长发,将他的小龙紧紧拥在怀中。

“对不起。”哪吒说,这不止是对过去已发生的,也是对未来将发生的。

 

 

偏殿的地面上升起一朵光做的莲花,它与地面呈一个倾斜的夹角。

哪吒坐在莲花上,一腿盘起,一只腿压着光做的花瓣垂落。他赤色衣袍的下摆散开,摊在莲花上如火焰一样的凤羽。而哪吒的怀中,正环抱已经昏厥的敖丙。

太乙真人、申公豹和敖光都已尝试过,没有人可以让灵珠忽略掉有关魔丸的记忆,除了——

哪吒。

哪吒的指节爱怜地轻轻抚过敖丙的面颊,又用指腹温柔地描过敖丙的五官。他捋过敖丙散乱的蓝发,捧起敖丙的面颊。

哪吒周身虹光漫射,五彩的光芒将他的身形映照到不可描述、难以观瞧,可他声音温柔缠绵,这是爱人的呢喃:

“我愿你——”

“寿长无虞,”没有我。

“一生顺遂,”没有我。

“高朋满座,”没有我。

“财富绵延,”没有我。

“功成名就,”没有我。

“家和亲善,”没有我。

随着哪吒的念诵,满室莲华,光凝聚的莲花各处绽放,而虚空中正传来钟磬阵阵,仙鹤啼鸣。

魔丸的力量深入灵珠,哪吒勾连灵珠内自己的力量,去牵扯并链接他们的过往。

他抚过他们这一个多月的相处。

他拥过敖丙这二十年的人生经历。

他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记忆用魔丸的力量串联而起,此后灵珠再不能察觉。

哪吒最后吻在敖丙的额心,灵珠的印记并未显现,只有一朵赤色的莲花印记浮现,哪吒吻在这里,有泪水砸落进蓝色的发里。

你此前人生从未有我,往后余生不必有我。

 

 

虹城上方,阴云聚集,巨大的闪电如树根样生长,亦如河流样奔腾,那些白紫色的闪电弯曲着在云层里劈过。忽地天地一片黑暗,又倏然光芒刺穿黑暗。而雷声也一直未停歇,声音从天空砸落到凡世,砸到每个人的耳边。

而如此大的阵仗,下来的却不是雨。

“咋个还下雪了?”一个中年女性突然探头向窗外看。窗外,正有盐粒一样的白色物体掉落,是雪。

屋内另一个人看着手机搭话:“重庆那边打雨又打歪咯。这不是偏到我们虹城来了,还下起雪了嘛。”

“这夏天还没结束,昨天下雨要凉快点,结果今天又闷热。现在居然还下起雪来了。”

“重庆夏天打了好些次雨,哪次正常过嘛。这次估计是打猛咯,大夏天的,连雪都能打下来。”

白色的雪片片飘落,由阴云的高空缓缓落下,落在地面,又静静融化。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

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

夏雨雪

夏雨雪

夏雨雪

天地合

……

乃敢与君绝

 

Notes:

去年重庆人工降雨,确实有打下过雪来。

终于写到分手了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Chapter 43: 暗香

Summary:

秋无叶,冬无雪,春无花,夏无荷。

Notes:

如题所示,请听《暗香》沙宝亮版本。
又到了民国剧配乐时刻。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从虹城回来后约着网球社的朋友打了三天的球。他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去虹城了,他在那里待了两天,连发生过什么都无法记起。

他们的运气还算好,竟然约到了十一假期里的故宫门票。

敖丙和陈罗本来十一就没什么安排,陪着香港的师姐在北京看了几个展览。敖丙印象最深的是北京展览馆的“如是莫高”,展览复刻了敦煌的经典石窟群。敖丙转的时候,总是在恍惚,他好像看过更好的,在没有人的夜晚里。他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走。

十一时,北京一直在下冻雨,每天连十度都不到。

他们来故宫这天,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最后停下来。只是气温依然很低,游客都穿了偏厚的秋装。敖丙走的时候,一直不住地往东边望去。

“你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敖丙如实回答,从东面收回了视线,“好像是有一只鸟。”

天空中云压得极低,凉风嗖嗖地在大殿之间穿过。敖丙走在两位女士身后,又一次看向了东侧。他希望看到些什么,可他又该期盼什么?

难道是一场梦吗?还是泡影?所有虹彩都将破灭。

敖丙下意识地转动手腕上的镯子,蓝色的宝石在阴天里都是闪耀的。他忘记手上的镯子从哪里来的了,也不会刻意去想,他已经习惯了镯子的存在。

当香港的师姐再次提及要不要去法国工作时,敖丙干脆地应下来。

陈罗在旁边有些惊奇:“啊?那就是要去法国了?你不是最讨厌去国外吗,之前有机会让你去国外,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敖丙只是笑,冷风寂寂地冻过他的笑容,他依然站在故宫中,向东方看。

十一假期在冻雨中走过。

北京的银杏叶还没有黄就落了干净,敖丙不甘心地去了次钓鱼台。银杏树下满地落叶,却都是绿色的。银杏大道只剩下枯枝,孤单地指着天空。

金灿灿的美景今年秋天不会有了。

 

 

快到年底时,乐团的同学给了敖丙两张票,新年音乐会的。

敖丙疑惑地看双份的票,又是一件他毫无印象的事。

他难受地按了按自己的胃,又开始胃痛了,一抽一抽地痛。这几个月敖丙总在胃痛,他去了很多次医院做检查,但是毫无异样。医生告诉他,胃是情绪器官,要保持心情愉悦,如果持续痛的话,建议他去心理科看一下,可能是躯体化症状。

敖丙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躯体化症状,他的日子一如既往,情绪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

胃痛也没有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他将这个问题搁置。

敖丙按着胃,思索他为什么会要两张票。

他在记忆里挖掘,费力一番才从杂乱无章的记忆中,把一个人选挖出来,他清华的前男友。

叫什么来着?

敖丙在微信里翻了下。

——李山鸥。

好奇怪的名字。敖丙对这段短暂的恋情也没什么印象了。他随手退出,前男友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不如思考一下中午吃什么,眼前事远比一场已结束的恋情来得重要。

他的脚竟在一瞬间变凉,简直像是赤脚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血液回归他的心脏,将四肢随意地松开。敖丙把厚袜子穿上,又坐到暖气旁,凉凉的指尖挨着暖气,开始问同学们有没有人想去听新年音乐会,他准备把两张都转送出去。

 

 

元旦时,敖丙去看一个京杭大运河主题的展览。

北京自古缺水,没有大江大河穿城。修京杭大运河后,每年冬天,粮船会顺大运河至通惠河,再沿陆路进京,经朝阳门运至京城。虽然朝阳门已不在了,但海运仓、南新仓这些仓还在。

就在朝阳门介绍展板的旁边——“八臂哪吒城”五个字挂在墙上。

据传说,在元朝时,北京城就以各门为三头六臂哪吒城形象,明朝由三头六臂哪吒城演化为八臂哪吒城。在传说中,修八臂哪吒城是为了镇苦海幽州孽龙,以护此地安宁。

展板旁,有个女孩正在问妈妈相关的事情,但显然难倒了她母亲。

“苦海是什么海,北海吗?”

敖丙上前帮忙解释:“这个苦海现实里没有。明清的时候,北京太缺水了,打的井水也浅。那时候,除了玉泉山的水比较甜外,很少有井水是甜的,都是苦水,所以民间称北京为‘苦海幽州’。”

“那为什么还要叫北京哪吒城?”

“哪吒是护法神,为了求一份平安吧。”

“哥哥你好厉害啊,竟然知道这么多,妈妈带我去求哪吒哥哥保佑过,哥哥也求过哪吒哥哥吗?”

敖丙笑了下,眼眸清亮,他轻声开口:“不,我是无神论。”

他们头顶的灯光骤然熄灭。

 

 

敖丙之后一直在等北京下雪,但每天都是晴天,没有水汽,干巴巴的。

快寒假时,他有事情去上海博物馆,在那边待几天。而北京就在这几日下了雪,格格们让位,故宫挤满了穿汉服来拍照的人。等他返回北京时,雪已化净,只有一些树坑里残留肮脏的雪堆。

他这个冬天看不到雪了。

 

 

春节过得也没什么意思。

他上大学后,都是留校过春节,虽然每年都会有老师慰问,可今年他竟觉得格外寂寥。北京禁放烟花,四处冷清清一片。他去圆明园滑了几次冰,却竟期盼起圆明园夏天的莲花。

难捱的冬天很快过去,这年北京春天来得格外早。

敖丙竟突然开始对圆柏过敏,学校里圆柏的花粉铺天盖地,黄灿灿过来像沙漠一样。他过去二十年从未有过花粉过敏的症状。他原本计划是去清华找高中同学蹭饭,最后却和同学一起到清华校医院排队,排队的其他同学分给他们护目镜和口罩。

他站在走廊里,眼睛发肿,眼泪直流。他突然有一种趁机大哭一场的冲动。

可是,哭什么呢?

北京今年的春天热得太快了,敖丙忙碌了一阵,等他终于有空前往智化寺,古刹的梨花已经凋谢,只有丁香开着,还有几棵海棠才刚绽开花苞。

敖丙有些可惜,暗自嘀咕了一句,“看不到梨花雨了。”

话语刚落,有风起,不知何处来,摇晃寺中的海棠树,才刚出花苞的海棠竟被摇落漫天的花瓣雨来。有一片浅粉色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

再一眨眼春花已经谢尽。

五月了,北京被满城艳丽的月季包围,花墙爬满所有篱笆与隔离,或低矮,或高挂,赤红、橙黄、洁白,各色各花型的花朵快把北京塞满。敖丙最喜欢马路和高速路隔离带中间的月季,也许是因为吃多了汽车尾气,这里的月季开得最漂亮,浓绿的叶子衬托各色浓艳的花。

但他只有坐公交和打车时能看到道路中央的月季,他每次坐公交都要盯着窗外看半天,种植最多的“光谱”月季还会变色。

如果他会骑摩托就好了。

 

 

敖丙已经确定了毕业后去法国工作。

他先短租了一间市郊的小一居,以便毕业后暂住几个月。

毕业论文提交后,他去逛国家博物馆的特展,莲花主题,满展厅满是各种形式的花,从狂野的铜铸雕塑,到清淡的水墨。他经过一幅幅的画作,与一个个的雕塑,最后停在一幅巨大的画前,5米高的巨型画作,主体仅有一朵赤红的莲花。

敖丙在这朵花面前久久伫立,他再次感到胃痛。

太痛了,他按着胃部,竟难受得弯下腰来。他额头不住地往外冒冷汗,额前蓝色的碎发被黏住,而他蓝色的双瞳已痛到失焦。他双手按压抽痛的胃部,蹲到了地上。工作人员赶紧冲来将他扶住。

敖丙干呕了两声,冷汗津津,他近乎脱力地被人扶着,手心已完全被冷汗浸透。

“可以去展厅外面吗……”敖丙虚弱地询问。

他被搀到了展厅外的长椅上,心中翻涌莫名的情绪,他手臂颤抖,不住地吸气。

“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敖丙摆摆手,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提议,“谢谢,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敖丙离开国博时依然在胃痛,他直接打车回暂住的房子。

他倒在床上,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有好多的花,好多的莲花。有红色的莲花正在他身上盛放,火焰一样的触感点在他身体各处,最后一朵赤色的莲花将盛放于他体内。

梦醒后,敖丙仍觉得难受,他在床上不舒服地扭动,渴望一个怀抱,一场爱。

他抚摸过自己的肌肤,却更加空虚,他的欲念无处可去,只在他身躯里膨胀,叫泠泠的水快要沸腾。

敖丙脸埋在另一只胳膊的臂弯里,竟难受到流下眼泪。填不满的空虚折磨他,江水化的人身向外满溢苦涩的汁水,将自己抚摸过。可他无法填满自己心中与身体的空洞。

可是不够,还不够。

好像应该有个劲瘦有力的臂膀搂紧他,滚烫的胸膛贴过来,吻遍他的全身,填补他,占有他,带他往云端去。

敖丙被自己不着边际与过于狂乱的幻想吓到。但他只能沿着这个幻想走下去,并不愿醒来。

有个名字应该被他叫出来的,但他只是张着嘴,被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折磨到发疯。

他连幻想对象的名字和脸都不知道。他躺在床上,开始莫名地流泪,他还是难受,还是不满足,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开始想念一个他记不起的人。

予他痛苦。

予他悲伤。

予他光亮。

予他至高无上的爱。

满他的眼耳鼻舌身意。

敖丙在床上痛苦地蜷起身体,哭出声。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身边什么也没有。

 

 

毕业时,敖丙回万柳收拾东西,却在衣柜上层的格挡里,找到一个奇怪的盒子。

他已不记得里面装了什么。向外拿时,他竟一时没有拿稳,盒子翻了过来,里面的内容物全部掉落。

他们宿舍没有关窗,夏日的狂风刮入,吹起了半遮的窗帘,滚烫到燎人。

炫目的日光照进他的宿舍,而在光中,风吹起了盒子中的东西,是无数张宣纸,它们轻飘飘地被风带向高空。

敖丙抬头看去,全都是莲花,漫天的莲花,宣纸上都是莲花。

白色的宣纸带着赤色的莲花在空中飞舞,风引着它们,在半空中,在阳光中,宣纸缓慢地旋转飘落。

他抓了一张纸在手里,认出他画的花,那些莲花全都在边角,明显是在给什么东西做配。可宣纸中央什么也没有。

敖丙捏着那张宣纸,失魂落魄地看向狂风吹来的窗口,莫名地落下一行眼泪。他用指腹拭去眼泪,有风抚过他的面颊。

“敖丙,你哭了。”他自言自语。

 

 

中秋前,敖丙又去了一次圆明园,大水法依然残破。

北京又下了场冻雨,圆明园各处的莲花池都遭了殃。

只见枯叶,不见莲花。

 

 

第二天,敖丙由首都机场出发,飞往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

再见了,我的故乡。

再见了,我的——

 

 

Notes:

他们俩玩得太花,丙阈值都提高了。而且藕的手指比他长很多……

Chapter 44: 回首

Summary:

一个向凡间,一个向祀庙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的眼前全是雪,昏暗的雪。

他独自一人来滑道外野雪,在穿过几处挂满白雪的松树后,不慎掉入了树坑中。他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头痛欲裂,身上也各处都在痛,有那么几秒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之后他意识到,他倒栽葱栽入一个雪坑里,头向下,脚朝上。雪是松的,是软的,流沙一样灌下来,淹没他。他戴着面罩,现在还可以呼吸到空气,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且这种情况,越挣扎陷得越深。

敖丙在坑里缓了几秒,他现在只能祈祷好运了。

这里是野外,虽然来此处的人都会带雪崩三件套,但多久会有下一个人滑下来,那个人又是否会经过,经过了又是否能发现……

他被摔得发蒙,也不知——

雪正向旁边去,以极快速的速度!

他眼前的黑暗正变淡!

有人在救他!

敖丙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为了防止粉雪再次塌陷,敖丙不敢挪动。他竟如此幸运,才刚栽进树坑就被人发现,可是哪里来的人,他下坡时没有看到任何人,总不能是从天而降的。

又不是神仙。

敖丙面前的雪在几个呼吸间就被挖透,明媚的光正照进来。

在光中,挖敖丙的那个人背光而立,身后光芒万丈。来人身材高挑,戴着面罩和眼镜,看不到面庞,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滑雪服,衣服的纹路仿佛火焰。来人看起来并不壮硕,只是高挑但匀称的身材,却轻轻松松地把接近一人高的雪坑挖穿,呼吸声都没有变大。

这荒郊野外,竟有人从光中出现,来救他。敖丙被突然的意外摔到脑子昏沉,看到这样一个身影,第一反应竟然是——

“哪吒?”敖丙念出这个名字,竟感到莫名的怅惘与想念。

救他的人疑惑地偏头,面罩下传来清冽的年轻嗓音,是浓重毛子口音的英文:“什么?你还好吗?”

敖丙用英文回了没事和谢谢。

他傻了,这里是法国,而哪吒是中国的神仙,他怎会出现在此地。

敖丙刚才可能是磕到了头,他再次看到蓝天后,竟然开始眼前发白。

来人毫不费力地把他从雪坑里拉出来。

寒冷正消失,有热流传过来,敖丙晕了过去。

 

 

那个有着毛子口音的人一把摘下了面罩,阳光下,他面庞英俊,有着黑色的长发,并无斯拉夫人的特征,明显是中国人的长相。

——是哪吒。

在敖丙出事的瞬间,他就已经用神力包裹住了敖丙,寒冷的冬日与冰雪都被隔绝在外。

哪吒跪在雪地中,环抱住敖丙,将敖丙的面罩与眼镜一同摘了下来。敖丙蓝紫色的长发随哪吒的动作散落而下,在阳光下冷艳如绸缎,他清俊的面庞也被光照亮了,面颊上细小的绒毛变成一道金色的弧。在哪吒的眼眸中,在冷寂的雪与松中,敖丙清冷而又温润的面庞美到艳丽。

哪吒深深注视着怀中的小龙。他好想他,好想……

就算他一直在,可他不敢出现,不敢触碰,不敢……

手套直接消失在哪吒手中,他的手指缓缓地向敖丙探去,又在仅剩一公分的距离时悬停。小龙的呼吸在空气里凝结出一片片白色的雾气。哪吒给了怀中敖丙一个开满莲花的梦境,当然,这个梦境敖丙不会记起,魔丸会勾连起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记忆,让灵珠无法察觉。

哪吒的手指还是触及了敖丙的面颊,熟悉的触感顺着指间传来。抚不平的悸动与燥热再度燃烧,灼痛他的心脉,烧焦他的脏腑,撕裂他的魂魄。他该如何,又能如何,将这道三千多年的疤痕抚平,他甚至不敢让敖丙看到自己……

哪吒感到干裂,他生命中所有的水汽正在他怀中,他生命中所有的蓝色正在他怀中。他的敖丙,他的灵珠,他的小龙。

他只余下干戚的火焰。

哪吒用指背轻轻滑过敖丙的脸颊,他抚不平的爱意与渴望在叫嚣。于是他得寸进尺,手掌直接捧起了敖丙的脸,拇指轻轻拂过敖丙浓密的睫毛,又仍觉不满足,拇指逡巡而回,沿着挺直的鼻梁滑下,按在敖丙的唇瓣上。

他的拇指、视线、思绪,都久久地停留。

哪吒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附身,想要吻下去。下一刻,他的嘴唇悬停在敖丙的嘴唇上方,炽热的呼吸绞缠。

你的呼吸抚过我,我的呼吸抚过你。

他没有吻下去。

有咸涩的眼泪落入敖丙的唇缝。哪吒缓缓地抬起头,放任眼泪流淌。他不能再这样让自己沉溺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

 

 

敖丙再睁眼时,眼前是几个穿着鲜艳滑雪服的人。他发觉自己周身都是温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好像他刚刚不是摔了一跤,而是睡了个好觉。

敖丙身边的人说起前因,有个穿红黑色滑雪服的人把敖丙背到了山下,之后就走了。这几人正商量怎么办的时候,敖丙竟醒了过来。

“他刚走吗?”

“也就一分钟。”有人指向一个方向,但那里空无人影。

极目远眺,只有白雪与树丛,寂静冬日的白与蓝,哪里会有红色……

 

 

这已经是敖丙在法国的第三年。

原本他只需要在这里工作一年,但他对回国毫无兴趣,后面他全部申请换成了国外的展会,作为策展人在全球飞来飞去,鲜少才在国内待几日。敖丙常驻的地方也放在了巴黎。他租住的房子有露台,有阳光,对面的房子上挂着常春藤。

他高中的舍长在德国读书,今年终于结束折磨,要准备回国。敖丙来法国后,他们两个离得近,偶尔会见一面。舍长毫不留情地吐槽他:“之前咱们宿舍,你最讨厌出国。现在就数你在国外待的时间最久。好像就是你研究生毕业那年,突然转了性子。怎么都不愿意回国了。”

“我回去就会胃痛。”敖丙如实地回答。

敖丙锁屏手机,他在各处社媒都问了是否有人见过那位救他的神秘人,但是没有任何消息。那个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那你今年春节还是不回国?”

“不回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敖丙盯着咖啡表面晃神,蓝色的眼里仿佛铺满冷寂的冰雪,“我春节从不回国。”

春节是团聚的日子,他没有什么人值得团聚的。

虽说有几位朋友和同学邀请过他一起吃年夜饭,但他不愿意去打扰。他不从属于任何被称为“家”的社会单元,他也不想改变。

 

 

可惜敖丙未能如愿。

正月初五这天,他坐上了归国的飞机,有活动需要他回国对接一下。国内博物馆的对接人先是夸赞了敖丙,她去年去看一场回流文物展,幕后故事里,提及了敖丙很多次。

“工作上和国外的收藏人、博物馆有些联系,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敖丙谦虚地回答。

虽然已经破五,但正月十五还没到,过年的气氛依然浓厚,商场里依然在放《恭喜发财》。敖丙头痛,连商场都不愿意去,在酒店里面躲清闲。他不喜欢这样热闹的节日,尤其是回到国内时。

敖丙总是认为他是不完整的。虽然他很健康,即便生病也会很快恢复,但他依然认为他是不完整的,他长久地躺在一整片死寂的冰里,在此处有风灌入他的骨头,让他浑身发寒,让他发抖。

每到节庆的日子,他就会觉得更冷,他被他看不见想不起的思念吹过,感到一种麻木的空洞。

 

 

好似他的骨已经被蛀空,风毫无阻隔地吹过。

如果有火就好了,温暖而明亮的一团火,如果有的话,他会放入胸腔,让它代替自己的心脏,将温热的血与生命力泵向身周,将满身的寒冰融化。

敖丙现在正在福州,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听到鞭炮声与喧闹声,而他裹紧自己。

敖丙会随身带一个催眠的节拍器,让有规律的声音帮他进入睡眠,就像是稳定的心跳声一样。他是从研二开始有了这个习惯,没有这个声音,他只会失眠,然后胃痛。

胃痛,他长久地胃痛。

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毛病,已随他过了快四年。

 

 

国内的对接人邀请敖丙去长乐看游神。

鞭炮炸响,锣鼓喧嚣,舞龙、舞狮、板鼓队伍接连而过。之后游神的神将向前走来,扛着神将的人挺起七八十斤的塔骨,左摇右晃,甩起塔骨的双臂。

街边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拍摄,人挨人,人挤人,摩肩接踵。敖丙本就是受邀前来,游神于他而言只是个热闹的民俗活动,他在此处被挤着,只是出于社交礼貌。突然有人打电话过来。这里太过吵闹,敖丙和对接人打了招呼后,向外挤去,寻觅一个略安静的位置,方便接听电话。

而就在敖丙转身的瞬间,一尊塔骨穿过了鞭炮所致的烟雾,从烟雾中渐渐显现。他红衣似火,身上的衣服满是火焰与莲花的纹路,黑发束冠,面庞英俊。挺塔骨的人转了下身,于是哪吒塔骨英俊的面庞转向敖丙所在的这侧。

敖丙并不知道背后在发生什么,他接着电话向人群外走去,蓝色的长发在欢闹的人流间格外艳丽,又格外冷寂,像一只鸟的尾羽一样,飞远,从金红相间的喜庆人群中,离去了。游神的队伍在他背后继续向前,与他背道而驰,一个往凡俗,一个往祀庙。

当日是小雨,非常小的雨,有雨水正好滴落在哪吒塔骨的眼下。

像一滴泪。

 

 

忙碌过一阵子后,敖丙休了两天,去尼斯小住,享受南法悠长的夏日。

午后他坐在一间咖啡馆外的座椅上,眺望湛蓝的地中海,海风拂面,阳光洒落,悠闲又美好,温柔的光将他环抱,照亮他漂亮俊俏的面颊与眉眼,于是他感到恰到好处的温暖。

敖丙会尽量将夏日消磨在海边,将所有心思浸泡入蔚蓝的大海,拥抱暖阳。

不然他就会胃痛,长久的胃痛。

医生总说他这是躯体化的表现,可他所有的心理量表都很正常,脑部检查也很健康。他就只是胃痛而已,被空寂折磨到发疯。他努力地想,努力地想。

他该想起什么,又能想起什么?

没有记忆,只有胃痛。

而后就是——

他只能想起——

莲花。

满池的连,碧叶红花,在阳光下舒展,在月色里摇曳,清风送来清邈的香气,而他只想在荷塘里,将一大把花抱在怀里,并寻找一朵巨大的莲花沉睡。

敖丙又开始胃痛了。

他匆匆地将神思从一整片空洞中拉回来,继续看海面,看骄阳下海水泛光。他无意识转起手腕上的镯子。

有精通宝石的同事看过敖丙的镯子,认为是帕拉伊巴,可她又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这么大克重,加上这漂亮的火彩,从来都是做主石的,一颗过亿欧元的拍价,谁会把这样一堆顶级帕拉伊巴镶到同一个镯子上。可能是非常好的钇铝榴石吧,就是人造帕拉伊巴。”

尼斯的海并不接近他镯子宝石的颜色。他记得他好像和前男友去过一次仙本那,那里的果冻海就像他镯子上的宝石一样,阳光下澄澈而明亮。

在海面上,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

他的前男友,他就谈过这么一次恋爱,不足两月。那个人名字也奇怪——

李山鸥。

敖丙再次点开了与“李山鸥”的对话框,盯着一片空白出神。

 

 

敖丙的动作完全展现在哪吒面前,坐于祥云之上的中壇元帅缓缓眨了下眼睛,红色的眼眸上仿若有水光闪烁。他的神念注视着敖丙,也注视着那个名字。他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从来水鸟称鸥,何处山有海鸥。”

 

 

Notes:


两口子都活着却一个鳏一个寡

 

*李三藕上章开始就变成李山鸥了,这是喜糖那章,敖丙起的谐音名。
敖丙前男友必须有个名字,哪吒无法抹去,他只能改成谐音梗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谐音名。

*我没看过游神,对着网络视频编的,如有错误请指出。

Chapter 45: 阑珊

Summary:

他要回国找他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走至地上,用力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纽约地铁一如既往的脏臭,今天甚至格外臭。

已经春天了,连流浪汉都变得活跃。敖丙眼疾手快地扯了他身边的女士一下,帮她避开了一坨恶心的东西,是一个流浪汉扔过来的屎。

当天休息,他准备随意闲逛,而后去中央公园独自待一会儿。前几日的活动让他疲惫不堪,他需要放松。当日的天气还不错,草坪新绿,阳光由干净的天幕泼洒。

他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让阳光晒遍他,用温暖的光亮驱散他的疲惫与苍凉。

这已经是敖丙漂泊在外的第五年、他的头发已生长至臀部,蓝发如瀑,是一种冷艳的颜色,冰寒与昳丽同时存在。这个长度并不方便,他每次洗头都要费一番功夫,可敖丙依然留着。

他答应过谁,要将头发留长。

是谁?敖丙无从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将头发留起了。

他不喜欢用皮筋,长发每天是由各色的缎带或发带扎起。他已经习惯于早上将带子一圈圈缠绕上头发,而后束紧。毕竟现在没人给他来扎头发。

尽管他也不知道之前有谁为他梳过头发。

大都会博物馆那边的合作卡了进度,敖丙要在美国停留一些时日。纽约他已经来过数次,同行的三位同事邀请他这几日去佛罗里达旅游。

“我们可以沿1号公路自驾,去Key West岛。”提议的人说。

敖丙喜欢海,他答应了。

 

 

清晨,他们从迈阿密出发。1号公路两侧大部分时间都是海水,他们几乎行驶于海面之上,向两边望去,都是无穷无尽的海洋。

敖丙曾经也在海面上行走过。

不,飞翔过。

或许是他的梦境吗,有人牵住他的手,海风宜人,他们的脚在海面上掠过。那里的海洋颜色比这里更浅,是澄澈的,果冻一样的。就像他手腕上的宝石。

于是敖丙更希望坐在车上的不是他的工作伙伴,而是——

他不知道。

敖丙不知道该是谁。

一个他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样貌的人。他已经习惯了,这五年来,他似乎总在给自己的生活留一个空位子,他的床旁边应该有一个人,他的椅子旁边应该有一个人,他弹琴时旁边应该有一个人。

他即使漫无边际地畅想未来,也觉得那应该是两个人的,而非仅有他自己。

中午,车辆终于抵达美国的最南边。他们分散行动,敖丙找了处沙滩躺下。

他越来越喜欢晒太阳,让阳光拥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只有最炽热明亮的光照才可以晒透他岑寂的寒冷,就像是火行走在他皮肤之上。

反正他也不会被晒黑。他这几年发现,就算他一点防晒都不做,暴晒一天也不会变黑,但他依然有可能晒伤,只是晒伤第二天会痊愈。

敖丙眼睛闭起,享受着日光。

“呜——”

“呜——”

昏昏欲睡的敖丙瞬间清醒,眼睛猛地睁开。

敖丙震惊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头发卷卷的小男孩,正在吹海螺。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冲过去,深吸了两口气,才找回尽量平静礼貌的语气。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海螺吗?”敖丙蹲下来问。

他长得漂亮,又面善。小男孩不假思索地把海螺递给了敖丙。

敖丙仔细地观察这个海螺,它竟然是左旋的。

“你的海螺是从哪里买的?”

“在海边捡的。”小男孩指了个方向。

“谢谢!”

敖丙把海螺还回去,狂奔向男孩为他指的方向。

可此处别说左旋海螺了,连个普通的大海螺都没有。

敖丙赤着脚在沙滩上寻觅,疯狂地寻找类似的海螺。

太像了,太像了。

那个声音——

竟然和他小时候总是听到的声响是同样的。

敖丙小时候就常听到海螺的声音,他总听到声音呜呜地响在他耳边,他找不到源头,找不到原因,所有人都听不到,只有他能感知。他曾有过一瞬的迷茫,可之后又觉得熟悉,那声音如此温柔,在他大一点后,他又感知到那声音是如此悲伤,如冬季寂寥的风,如飘雪汪洋上的海浪,如千万时光奏响一曲执念与思念。

他稍大一点后,曾寻找过可以发出类似声音的海螺,可一直一无所获。

可现在——

如此熟悉的海螺声!

他为什么会一直听到海螺声?!福利院没有这样的海螺。就算有,如果是有人在吹,也会有其他人听到才对,可听到声响的一直只有他一人。

敖丙感到头痛,真实的物理头痛,他的脑子快要胀起,从颅骨中炸开。

究竟哪里来的海螺声?!

简直像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与他每日胃痛的答案是一样的

敖丙再次仰躺到沙滩上,海风漫灌而来,吹过他,仿佛将他埋进沙子里。

 

 

他们和大都会博物馆的合作继续推进。

敖丙又回到了纽约。

他高中的班长刚刚被调来了联合国工作,邀他一起吃饭。那天纽约下了小雨,敖丙失神地看向玻璃窗,看雨水打在玻璃上,沿着玻璃流下。

高中班长先是吐槽了一些联合国的琐事,而后说到最近新闻报道里提到的一批归国文物。

“我看到新闻里提到你的名字,说是你这边牵线搭桥的。”

敖丙尽量谦虚地应了,说他只是其中一员。

班长说起她来纽约后适应得还不错,纽约从上到下无所不包,刚来时觉得混乱,现在竟有点喜欢。她随口问敖丙喜不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纽约。”他盯着玻璃上那些滑落成细线的雨水,屋外是昏暗的,可他艳蓝色的头发在灯光下被照亮,缎子一样,流水一样。

“哦对,你一直在法国来着,我还没去过法国,巴黎和尼斯哪里好玩一些?”

“巴黎和尼斯我也不喜欢。”

敖丙盯着那些水,一股子烦闷冲上他的喉咙。

“我哪里都不喜欢!”敖丙的情绪突然爆发,又迅速被他收回。“对不起。”

“没事。”班长轻声回答,“要点杯酒吗?”

敖丙摇了摇头。

是的,他才意识到他哪个城市都不喜欢,反正这些地方对他也没什么区别,景色变换,但是心境从未变换。他总在筹划一些两人的生活,可他只有一个人。

 

 

纽约的Sing For Hope钢琴项目对二手钢琴进行重绘,而后全都放在了Fosun Plaza,一个广场。

敖丙已经在美国待了半个多月,中间一直没机会弹钢琴。下午无事,他路过时,特意去参观了那些被绘上漂亮图案的钢琴,最后在一架空闲的钢琴前落座。

这架钢琴上画了各色的雏菊。这天纽约的云很多,缓慢流动,时不时路过太阳。

敖丙试了几个音,弹了《Golden Hour》的一小段。

离敖丙最近的那架钢琴旁,有两个女人正在谈笑,其中一个架着小提琴,似乎想要为朋友伴奏。小提琴手听到了敖丙的音乐声,与朋友说了一句话,带着小提琴,站到了敖丙身旁,琴弓在半空中画了几个圈表示询问,敖丙点点头同意了。

敖丙纤长的手指落在键盘上,悠扬的乐曲奏响。

这首曲子他弹得非常熟练,虽然钢琴有些走音,但并不影响整体演奏。

有两个留学生驻足,拿出手机来录像。女生已经开始了录制,而男生突然惊慌地问了一句:“我文件夹呢!”

“快找找。”

“我记得就在包里,不会被偷了吧 ?我草,别吓我。”

“你要不要试一下求三壇海会大神,就是哪吒。我前几天还刷到帖子有人说他很灵,而且海外留子也管。”

男生开始祈祷:“三壇海会大神——”

《Golden Hour》的旋律来到最高潮,小提琴在此时加入合奏。

云层持续流动,让出了太阳的光辉,金灿灿的光如聚光灯倾泻而下,照亮了弹奏中的敖丙。

敖丙却忽地弹错一个音,他若有所感地向那两个找文件夹的留学生看去。

他恍惚间竟看到一个赤红色的影子。

音乐继续流淌,仿佛过去娓娓道来。

他没有一直盯那个满身赤红的人影,而是故意不去看,只用余光确定对方还在。

音乐继续,云层中漏下的光辉仿若正缓缓旋转,围绕着他。

而敖丙看到水、看到柳条、看到莲灯、看到烟花,看见莲花四处绽放,看见一整片的火焰与天空。

时间尖叫着路过他。

 

 

曲毕,那两个留学生匆匆离开回去找东西。

敖丙出于礼貌对小提琴手说了声谢谢,之后匆忙冲出人群,追上刚刚的学生。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谁,在找什么,他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难以呼吸。

他追上那两个学生,询问他们刚刚是否看到一个红衣服的中国人。

他们摇摇头。

于是他就问起他们刚才在聊什么,虽然两个人觉得很奇怪,但是敖丙长得漂亮又很面善,于是放下戒心回答道:“我的文件夹丢了,于是就求了下三壇海会大神,一下子想起来刚刚是和这个袋子一起放这边了,还好还没丢。”

“三壇海会大神。”敖丙重复这个名字。

“就是——”

“哪吒。”敖丙抢先一步回答。

“对,是哪吒,确实挺灵的。”

敖丙谢过,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

 

 

敖丙漫无目的地乱走,被好几个人撞过,他念那个许久没念过的名字,“哪吒……”

“哪吒……”

“哪吒……”

没有人会回应这个名字,因为哪吒是神仙的名字,而非人的。

敖丙站在纽约街头,在距离中国的最远端,莫名地流下一行眼泪。

街边钢铁丛林中,风中,一棵树突然停止了摇曳,枝叶停住。风扬起敖丙蓝色的长发,而那棵树竟是完全静止的。

敖丙站在这里,不知该看往哪里,蓝色的眼眸四处乱转,他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敖丙不再胃痛了,那股疼痛正往上爬,往他的心上爬。

 

 

敖丙叫了辆车回酒店,现在是国内的凌晨4点,他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尚在睡眠。

他甚至没有力气把自己送到床上去,仅剩的力气只够他靠着门缓慢坐下,修长的双腿在地毯上无力地伸展,宛若断线的风筝骨架。

他打开手机,搜索哪吒行宫的消息,他从公众号推文和新闻报道里翻找他们当年去哪吒行宫修缮的新闻。北大公众号那篇新闻稿还是他写的。

不对,还有什么,他还遗忘了什么。敖丙点开了一段视频,是哪吒行宫的宣传片,宣传片在介绍哪吒行宫,可被拍摄的是他,主讲人是他!

敖丙竟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敖丙播放起这个视频,镜头从三泯江开始,闪过虹城各地美景,他的声音正讲述哪吒各种传说与虹城的渊源。敖丙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情绪,一些过于缠绵不该出现在神与人之间的情绪。最后镜头由他身上升高,聚焦在哪吒的木造像上。

敖丙暂停在这里,盯着哪吒的木造像,他一首六臂,一腿屈起,一腿垂落,坐于莲台,慈悲与平和中透出威严与肃穆。再下一个镜头是哪吒塑像的面部特写,漂亮英俊的面庞,不怒自威。

“哪吒……”敖丙再一次念过这个名字。

“哪吒……”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哪吒……”他的眼泪滑下来。

敖丙的力气连支撑他靠门坐着都做不到,他滑倒在米色的地毯上,浅色的西服被他扭动的动作揉皱,他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握他手腕上的镯子。蓝色的碧玺镯子冰而硬,宝石明亮到霸道。他的眼泪不住翻涌,四肢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扭动。

束发的发带向后滑落,最终放开了他的头发,如瀑的蓝色长发散开,一大半遮住他的脸。

泪水把早就过腰的长发黏在他脸上。

没有人会绾起他的长发。

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会叫哪吒。

只有一个神仙叫哪吒。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个无神论者,只是他忘记了哪吒。

长日已尽,曼哈顿繁华的夜景在窗外展开。

敖丙在大洋彼岸,倒伏在地毯上,对着一张哪吒木塑像的图片泣不成声。

 

 

敖丙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是在虹城修哪吒塑像的时候,而他竟然对这场恋爱毫无记忆。

他前男友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那个过于古怪的名字——李山鸥。

敖丙直接请了长假,买了最近的飞机票,飞北京,再飞虹城。

他要回国找他,回去找那只不知从哪来的“李山鸥”。

 

 

敖丙一路未睡,直到抵达虹城,他眼睛已经熬出了红血丝。

也许是因为过于疲惫,下飞机后,他跑去厕所干呕了几次。

敖丙并没有恢复记忆,他对那两个月依然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不对,太多事情不对了。

敖丙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的前男友,他的挚爱,是哪吒。

北京往虹城的飞机班次依然是半夜抵达。

敖丙比上次冷静许多,他回酒店扔下了自己的行李。即便疲惫,却依然不想睡觉,他干脆去三泯江边散步。

他一直在江畔待到了太阳升起,春日的暖阳照亮江水。江畔人开始多起来。

敖丙起身,准备前往哪吒行宫。

忽地,他看见明亮的江水里漂着一个孩子。

敖丙直接跃入了江中,破开江水!

他向那个孩子游去,而后搂住孩子,缓慢地向江边游。

岸上有人递出了长竿,小孩抓住了长竿,被热心人往岸上扯。

而敖丙已经熬了太久,他突然脱力,眼皮合拢。

一个浪打来,直接将他拖入了水底。

 

 

Notes:

进结局,共3章,都算是结局

Chapter 46: 七杀破妄

Summary:

自魔丸中再诞灵珠

Notes:

推荐听《玉盘》,在48敖丙诞生前都推荐听《玉盘》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什么是杀?

为何而杀?

天地灵气诞生一颗混元珠,它吞噬魔气,也吞噬灵气,后分开,一灵珠,一魔丸。仿佛灵珠就该是这天下善的化身,仿佛魔丸就该是这天下恶的劫身。

魔气为天生煞气与杀气,狂暴无制,杀伐无制。

好似引天雷劈死魔丸,就能将这世上最大的恶歼灭泯除一般。

 

 

旧天庭将苍生万物划三六九等,以人仙魔妖分敌我亲疏。

可旧天庭已被他们推翻,新秩序正在重建。

现在已没那么多仗需要他去打,也没那么多敌人需要他来杀。

很多事情哪吒也不擅长,他干脆躲清闲,去各个城池村落里闲逛,买些食物和玩意儿,攒够一批好玩的了,他就去一次江边,告诉敖丙他最近都碰到什么有趣的事。

之后就是各处寻找灵珠的碎片。

他知道,灵珠有很大一块碎片在江水里,可他能触摸到的就只有降水,根本没有办法将灵珠从水中凝聚。

他回到江边的一处城镇里,买了些杏子来吃,他准备去江边坐下。

夜晚,有喧闹的人群舞灯路过他。

 

 

“我的意见是,杀。”听完殿内的一场讨论后,哪吒给出这么一个实际意见。

众人安静了片刻,哪吒的目光逡巡过在场的一众仙神妖人,最终停留在略有隐忧的师父身上。

杀什么,怎么杀,因何而杀,杀了之后又当如何。

他杀那些人仙妖邪,不是因为愤怒,更不是因为憎恨。他杀他们,是为免他们再作孽,以免业报太重,永世不得解脱。他杀他们,是出于悲悯,更是出于慈心。

只杀不渡,即杀即渡。

这便是他,莲花三太子——哪吒。

孟云山有蛇妖作乱,欺凌乡民,虐杀路人,为祸一方,祸害四周。火尖枪挑破蛇妖七寸,三昧真火从妖丹处燃起,烧尽了它们。

天芒镇有处人家仗着身有仙器,囚人自由,押附近妖族为其苦役。混天绫破空而来,将那户人家碾为齑粉。重获自由的人与妖族跪地拜谢哪吒,而他眉目平缓,错用的灵器在他手中化为飞灰,哪吒的身形在一众人妖前隐去。

徐盎山恶相丛生,互相蚕食,四处为害,山精林妖皆受污染,如恶鬼洞窟。三昧真火自山心燃起,精怪鬼魅俱被卷入火舌。

 

 

哪吒转动、摩挲过手腕处的金镯,那曾经作为束缚、抑制他的存在,现在已成为他杀伐的利器。在哪吒抬眸看向太乙的那一刻,太乙已然明了,不再多言。

 

 

何为正?何为邪?

生为何?死为何?

天地灵气孕育出一颗混元珠,灵珠就是魔丸,魔丸就是灵珠。

他们一体双生,互为半身,千百年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未分开。

那并非固态的黏合,而是动态的转化,你可以变成我,我也可以变成你。

你是我杀伐,我为你慈悲。

为何要用魔与灵、善与恶来定义他们。

什么是杀?

他为何而杀?

哪吒在低空飞过,飞过五谷与瓜果的田地,飞过茂密的丛林,几只还未化形的小妖跟着已经化了形的长辈飞奔,他们正进入附近的城池。

而城池中,他看见摊贩,杏子、李子、枣子,刚出锅的饼与糕,风轮随风舞动,陶制的小动物,陶土的哨子。几个孩子手拉手在城中嬉闹穿行。

 

 

哪吒一路飞至江边,他的手落入江水,凉凉的水自他指缝间流过,仿佛鲜血。

哪吒在杀敖丙时便已理解,他杀死自己的挚爱,自己的半身。杀只是一个途径。

他为何而杀?因何而杀?

他是魔丸,是魔,这是他天生的身份,只是他的起点。杀是他的工具之一,而非夺走他神智的一个词语。

杀无制则凶狠狂暴,混乱无序。

可杀有制便是以心持刀,以慈悲心观世间万物,以慈悲执刀,以慈悲架杀。曾经压制魔气的是乾坤圈,是灵珠。

此刻是他自己。

他是杀伐,亦是慈悲。

“我既擅杀,那我自以杀伐庇佑苍生。”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周身魔气竟尽归己身,杀出来的狰狞杀气也收敛内藏。他尖锐的黑色指甲收回了身体,变成肉色。

他以慈悲见苍生,见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魔丸深处竟也生出一丝丝灵气,灵气汇成一小股蓝色的光,仅有一点,可那是灵珠。

哪吒悟道,自魔丸中再诞灵珠。

哪吒眼中的世界倏尔恢复了所有绚丽的色彩,他竟然能再度看到蓝色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体内,看那颗赤红色的魔丸,看上面那一道蓝色的光。

“敖丙……”他控制不住念出那个名字,怅惘的情绪翻滚。

是灵珠!是敖丙!

他竟在此时找到了第一块灵珠的碎片,是魔丸所化的。

 

 

哪吒没有耽搁,将手搭向水面,顺着指尖,他的鲜血汩汩流入江水。

魔丸的本源牢牢将那星点的灵珠碎片抱在怀里,随鲜血流淌,进入江中。哪吒的鲜血链接着这一块灵珠碎片,而鲜血承载魔丸的本源无边无际地漫开,直至牵扯住整个江水。在魔丸的力量下,哪吒借着那一片灵珠碎片,令整个江河翻滚,尽量多地抓住灵珠的碎屑,凝结成出一道巨大的白龙幻影,龙身上,蓝色的鬃毛也于水中显现。

江水中,敖丙的幻影又缓缓化为人身的样子。

敖丙的人身幻影紧闭双眸,蓝色的长发与江河一体,似幻似真,如梦幻泡影,随时都要再次随江水化掉。

一朵莲花从哪吒胸膛中飞出,进入江水,飘落在敖丙唇边,那朵莲花落下一瓣赤红的花瓣,飞入敖丙的唇缝,又融为一道温热的水流,流过敖丙的四肢百骸。

而后那朵赤莲猛地涨大,直接将敖丙包裹在内。

哪吒的莲花托着敖丙,破水而出,带着小龙落在哪吒怀里。

自魔丸中再诞的灵珠与江水中被捞起的碎屑一起扎入这道幻影,令敖丙的身躯凝实了几分。

敖丙靠在哪吒怀里,江水一样的眼睛疲惫又茫然地看着哪吒。

于是哪吒再次看见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睡吧,丙。”哪吒轻声说,他的手轻轻抚摸过敖丙蓝色的眉毛。

哪吒怀中的人影并未苏醒,可却嘴角微微上扬,安心地笑,并再度化为一条龙。那朵巨大的赤莲腾空,依然将敖丙包裹在莲心内,而后层层合拢,回到了哪吒的胸口。

 

 

哪吒踏在江水之上,他身后虹光无尽,漫射天地,千万朵红莲同时盛放于大地。哪吒胸口前一朵赤色的火,而在哪吒的火焰中心是水,水中为灵珠。

哪吒的热也铺展开去,远胜烈阳

而他四周,万朵金莲同时盛开,簇拥他。

他闭眼又睁眼,万千星辰落入他赤红的眼眸,接连而过。

 

哪吒三太子以杀悟道,肉身成圣。

Notes:

想不到吧,灵珠是这么回来的!

四川宜宾陈塘关社区旁边的江里,有一大片龙脊石,真的到实地去看了才能看出来巨巨巨像龙脊,拍不出来那种。

Chapter 47: 明江照夜

Summary:

“所有戏剧与传说都已落幕,接下来是我给你的故事。”

Notes:

依然是推荐听《玉盘》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敖丙在落水的那一刻就知晓了一切。

他是灵珠,是小龙,是敖丙。

但他也是魔丸的半身,他“看见”自己倒在哪吒的怀中。他也“看见”为了救他再次掏出了那颗莲心。他也“看见”哪吒为了不伤到自己决心抹去他所有的记忆并离去。

他不怪他。

没有什么可责怪的,哪吒不过是每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江水不会伤他,敖丙沉下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在三泯江的怀抱里,也就是在自己的怀抱里。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他正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正被自己所化的江水抱在怀里;可他也正作为江水抱着自己,他挥动所有水流,将满身苦痛的自己抱在怀里。

敖丙的思绪同时存在于人身与三泯江。

他历过二十五年的人生,可他同时也已在这片土地上奔腾了三千年。

他是人,亦是江河。

敖丙在此刻上溯他曾流淌过的三千年。

 

 

敖丙首先看到了哪吒,看到他意识重归的那一刻。

他们本就一体双生,魔丸中再诞灵珠。哪吒将灵珠的那部分剖下,以鲜血为引,用这块最大的灵珠碎片聚拢江水间的灵珠碎片。

于是哪吒从水中将他的一部分打捞起,将破为万物与江水的灵珠再次凝聚。

他看到哪吒在江畔悟道成圣,天地虹光万丈,千万朵红莲绽放,赤热远胜烈阳。

 

各处金色莲华。

可之后,敖丙再看到的哪吒是浑身是血的。

哪吒从金色的天雷中脱离,无力地向水面坠落。其实哪吒可以制止这一趋势的,他只要略用神力给自己减速,但是哪吒不想这么做。

他就是想掉下来,坠落,落到三泯江的怀抱里,落到敖丙的怀抱里。

哪吒砸入江水。

而敖丙真的拥住他,他作为江水拥住他,水流是沁凉的,而这个怀抱却是温柔与温暖的。他看见哪吒周身环绕的死气,这是心魔存在的痕迹。他是水,他似乎无法做什么,但他也是灵珠,他隔着一切生与死的隔阂,江水流过,拂去哪吒周身的死气,将哪吒从心魔幻境中拉出来。

之后江水逆流,他将还未清醒过来的哪吒往上游送,往灌江口送。

作为江水,敖丙也会拼尽全力。

他会来救哪吒,一次又一次。

只要哪吒落下来,他就会一次次将哪吒从心魔幻境中拉出,一次次将他治好。三千年是如此漫长,又是如此短暂。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欠与不欠,谁更爱,谁更不爱。凡间为度量所造的词汇于他们而言毫不适用,至多是一些可悲可笑的揣摩。

敖丙只是环抱哪吒,江水流过哪吒的手指。

 

敖丙之后看到春花,桃、樱、紫荆、海棠、杜鹃,它们生长在江水的两侧。

而在这生机勃勃的春日,在接连不断的白、粉、红花朵中,哪吒从天雷中飞出,带着艳丽的春色与绝望的死气一同坠入江水中。

而敖丙会接住他,会抱住他。

 

之后敖丙看到夏风,莲花、芦苇、水葱与菖蒲,它们在熏热的风中摇曳。

而在这暑热漫长的夏日,在亭亭的莲与葱郁的绿中,哪吒在江边坐下,他原本只是手搭在江面上,最后干脆躺进了江水中。哪吒在江水里,手抚上自己的左胸腔,他的胸腔已经空很久了,他的心脏早被他挪去了东海。

哪吒能感觉到灵珠,感觉到敖丙,他摸着空旷的胸腔去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灵珠在他的心上。

哪吒同时也在触摸江水,这也是灵珠,还未被他聚拢的灵珠。

于是敖丙作为江水紧紧抱着哪吒,而哪吒的心正紧紧抱着才聚拢回来的灵珠碎片。

 

之后敖丙看到秋月,桂花飘香、海棠挂果、芦苇抽穗,它们被皎洁的月光笼罩。

而在这凉意渐浓的秋日,在瓜果飘香与谷物丰收中,哪吒带着满肚子的话过来,他告诉江水,他最近在做什么,他讲他如何以杀伐护这世道苍生,他讲自己如何练习新演进的汉字与字体。哪吒说起被他诛灭的恶鬼,也说起被他送去教化的妖邪,也说起被他救过的凡人与妖。

哪吒抚着胸口,浮在江面之上,在半空中,“太多了,等你醒来,你还愿意听我讲吗,我那时要讲多久啊,已经一千年过去了,敖丙。”

 

之后敖丙看到冬雪,虹城少有雪,哪吒从别处捧了雪来,冰凉又松软。

在这寒霜笼罩的冬日,在寂寥、迟缓、霜寒与枯萎中,哪吒带着一颗颗石头来到江边,他一个又一个将那些宝石展示过,说这个要做项链,这个要穿在一起做珠串,这个要磨了做耳饰,这个就镶到项圈上。

哪吒坐在江水中,再次把手按在空洞的胸腔上。

他同时被江水抱着,也抱着灵珠。他同时被敖丙抱着,也抱着敖丙。闪烁各色华光的石头被哪吒浮在半空。

“敖丙,我好想你。”

 

 

敖丙作为江水,他一次次见到哪吒。

见到被心魔幻境折磨的哪吒,见到意气风发的哪吒,见到茕茕孑立的哪吒,见到欢笑的哪吒,也见到哭泣的哪吒。

他看见魔丸,之后他在魔丸的眼中看见自己。灵珠,他的魂魄,莹蓝的一颗珠子。

其实这描述并不准确,灵珠此刻虽是球形,但他实际是由无数的碎片拼凑黏连的。哪吒已同他说过,敖丙也能感觉到,每一个碎片上都黏着哪吒的本源,魔丸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无数的丝线,将灵珠黏起、缠起、缝起。

灵珠分出自己的灵力,去触碰魔丸的,他将自己的灵力分散开来,沿着魔丸的丝线,往源头去,往哪吒的身上去。

敖丙已在哪吒的心口睡了三千年,他是哪吒放在心口蕴养千年的灵珠,是哪吒的小龙。

于是此刻敖丙的意识存在于三个地方。

他同时是人,是江河,亦勾连过往三千年的沉睡。

他们本就是一体,更何况他现在是哪吒的一部分,他是自魔丸中再诞的灵珠,而魔丸的力量缠绕着他。

顺着这些力量,他意识来到魔丸的身上。

敖丙此刻将自己微薄的灵力覆盖于魔丸上。

他的力量与哪吒相比起来不过蜉蝣,但他是灵珠,魔丸不会伤他,只会抱住他。他用仅有的稀薄灵力来探查魔丸的情况,可只要他想,只要他要求,魔丸会将他所有的伤痛打开给他看。

于是敖丙轻易进入了哪吒三千年的心魔。

 

哪吒的心魔幻境,在敖丙眼中呈现的是个巨大的戏院,或者说剧场。

定义的词汇并不重要,他在心魔幻境中,敖丙看到无数个故事正上演,在不同的空间里,它们同时上演。在心魔中,这些上演故事的剧场叠成山、连成海。

太多了,如沙漠,如星海。

 

敖丙走进去。

 

鸣锣开场,锣鼓铮铮,川剧、京剧、豫剧、婺剧、河北梆子……不同的方言,不同的唱段与曲调,不同的服饰,不同的扮相,不同的戏剧演员……

甚至不同的故事与剧情。

可在台上,他们表演的全部是类似的桥段。

身穿莲花衣的“哪吒”与“龙三太子”战在一起,用火尖枪、用乾坤圈、用混天绫、用斩妖剑,一次次将龙杀死,断他骨,剥他鳞,扒他皮,抽他筋。

而在每一个戏剧与故事里,台下都只有一个观众,是哪吒。心魔幻境里,哪吒并无动作。现在这些戏剧与故事,有两个观众了,敖丙出现在哪吒身侧,静静陪他看这三千年的神话传说、话本图画。他抓起毫无意识的哪吒的手,牢牢地握住,他挨在哪吒的身侧,一起看凡人一次次让在故事中他们两个分离。

戏剧走向终场,一幕幕落下。

敖丙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哪吒,他将哪吒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腔处,让心跳的律动穿过哪吒的手掌。他轻声说:“看着我,哪吒 。”

 

“我是桥,是一座顽石所建的桥。

“五彩光华,飞跨白练,西岐的大军曾踏过我的脊背。

“我是河,是一条蜿蜒的河。

“我周身丛生芦草与莲花,杨花落在我的皮肤上,红纱围在我的肚腹上。”

“心魔与故事里你杀我千万次。

“剥我鳞,抽我筋。

“我便死上千万次。

“削你肉,剃你骨。

“你便也死上千万次。”

 

“可那不是你,也不是我。”

 

敖丙依然握着哪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牵着他在心魔幻象搭成的剧场里穿行,一个个灯光暗下去,演员退场,锣鼓声渐没入黑暗。

在寂静的黑夜里,唯有灵珠是明亮的。在哪吒眼中,所有戏剧传说都已落幕了,接下来是我哥你的单子。

“所有戏剧与传说都已落幕了,哪吒。”敖丙轻声说。

“接下来是我给你的故事。”

 

敖丙的意识分散进入哪吒所有的梦魇心魔。

 

他舞动所有的石块,带动一座桥起身,化为龙躯。

他凝聚河中的血液,自冰冷的水中站起,化为人形。

他的尸体横亘于漫山遍野,白龙的躯骸弯折扭曲,是死的模样。

敖丙的意识落于他所有的尸体,他的身躯之下是鲜血,红色的湖泊,之后水漫来将他淹没,东海的水,九弯河的水,三泯江的水。他躺在那里,用意识去牵扯一条蜿蜒的细线,让红色的线向他游来,哪吒鲜血作成的细线流入他的口中,化作一片莲瓣。

他吞吃而下,从死中复生。

之后不同时间里、不同空间里,白龙的尸体纷纷化为蓝色长发的人形。

敖丙几乎因为身上的疼痛尖叫,他痛苦地蜷缩在一起,面目狰狞,手指抽搐。但他依然用颤抖的手指按住自己的脊背,复生自己的身躯,筋骨与鳞片在他疼痛的嚎哭声中恢复。

之后他勉力撑起身体,站起来,赤脚踩过白骨堆,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大雨洗去他身上的所有纹饰、修辞、形容、定义、矫揉、捏造。

独留一个最自由、最自在、最干净的敖丙。

他迎着狂风暴雨,逆着命运,跨过所有死亡的界限,向前奔跑。

直到——

他抱住身着红衣的哪吒。

千万个白龙,千万个敖丙,奔向茕茕孑立的哪吒,一次次扑向哪吒,抱住哪吒,唤他:

“哪吒!”

“我在这儿,哪吒。”

 

 

一道道蓝色的光华带着红色的光从不同的故事里飞出,汇到他们身上。敖丙捧住哪吒的面庞,他蓝色的眼睛满里是清透明澈的光,在他皎皎如月、泠泠如水的眼眸中,哪吒浑身的死气散去了。

“所以,看着我,哪吒。

“你存在,我便存在。

“世人皆说你杀我。

“可我会站在所有故事的尽头,从所有的死亡与所有的分离中向你走来。

“千次,万次,我都会来找你。”敖丙抚过哪吒的眉毛,继续对哪吒说:“我是敖丙,你的灵珠,你的小龙。”

心魔中的哪吒终于有了表情,他缓缓眨了下眼睛,黑色消散。

 

 

敖丙的意识顺着心魔最后一丝黑红色光芒的牵引,来到那场死亡与暴雨。

来到他作为江河的伊始。

哪吒跪坐在江边,经由他手,灵珠已完全逸散于世间,其中很大一部分已化为了滚滚江水,奔腾不息。因为悲痛导致的力量外泄,他的脖颈被割出深深的一道口子。哪吒于此地,盯着江面与波涛,他看起来毫无改变,可又已完全改变,悲痛与失去叫哪吒三千年都未曾走出来。

可敖丙向哪吒走来了。

敖丙穿过三千年所有的伤痛,带着他所有的爱来到这里。

敖丙同时化为雨水与江水,落在哪吒的脊椎,如环抱他背,流淌在哪吒指间,如牵住他手。

水流经哪吒被割开的喉咙,敖丙抚过这里,赤色的莲花花瓣被雨水化去,伤口渐渐愈合。

敖丙抱紧哪吒,轻声开口:

“没事的,哪吒。

“你来找我,便在江边坐下,从此以后,云是我,雨是我,江河是我,四海是我。万物苍生,生死流转,皆可见我。

“我想你便抬头,光是你,火是你,虹霞是你,明照是你。杀中见你,生中见你,众生之中亦见你。”

 

此后三千年,三泯江都将穿虹城而过,水火既济,日照江河。

 

 

Notes:

我管你这那的,从今天起,统统he。撕be中

Chapter 48: 我渡江河亦渡神

Summary:

我来找你

Notes:

敖丙诞生前,请听《玉盘》
敖丙诞生后,请听《超度我》

我!写!完!了!

我为敖丙准备的成神路:以生悟道,功德成圣。
不假外物,全靠自己。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哪吒的心魔在敖丙的怀中完全消散,于是敖丙暂时松开了哪吒。

他往前去。

他们是混元珠,是一体,是不可分割的爱人。

 

 

你瞧,我的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从生中去,我自死中来。

我见天落水,我望日高悬。

我是河,是三泯江,我于群山间向大海奔腾。

我是雨,是云雾水系,我见三千年万物生死枯荣。

 

 

敖丙看见水,苍茫的水。

他随云雾水系于世间流转。历三千年苍生万物生死枯荣。

敖丙看见花、草、树,它们发芽,它们破土,它们生长,它们抽条,它们开花,它们于夏时五彩斑斓,又在秋日凋谢零落,待来年,又是一轮。

 

敖丙看见鱼,它们在江中诞生,它们生长,它们繁衍,它们死去,有鱼在吃鱼,有鸟在吃鱼,有人在吃鱼。可鱼又繁衍成群。

 

敖丙看见船,最开始是独木舟,竹筏,之后是木板船,之后船只越来越大,船上人越来越多,之后是铁皮,之后是货轮,载着生活、载着生命、载着未来。

 

他看见战争,看见王朝兴替,看江畔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看日升落,落又升,看月圆缺,缺又圆。

 

敖丙看见人,他看见一代代的人,他们出生,他们成长,他们欢笑,他们落泪。一个婴儿诞生了,一个老人离去了。

他看见有人钱财满垛,有人穷困潦倒,有人考取功名,有人目不识丁。可繁华凋零,钱财消弭,穷困成富豪,白丁成鸿儒。

他见别离,见重逢,见败落,见功成,见死亡,见新生。

 

他就是水。

在江水中,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主动的意识,他只是作为初生的神祇,广爱世间万物。

 

江水水缓,他水泛有迹可循,他救人,他救火。

江上有船,有货船,有游船,有码头。上通高架,有汽车,有火车,有高铁。

江中有灵,有鱼,有鸟,有鲤,有鸥。

江畔有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居民,有游客。

 

有人死去,有人倒下,他接引所有江畔亡魂,引他们回家。

江水逆流,波涛如山。

 

他就是水,水泽万物,广爱众生。

 

三千年的历史兴替流过,由江面而过,由龙的脊背而过,由敖丙的脊背而过。

 

他为灵珠养天地三千年。

他为江河渡江畔三千年。

他为水历生死三千年。

天地由衰败至繁盛,沙漠变绿洲,天堑变通途。

他可以回来了。

 

 

敖丙的意识立于水中,他看到一个孩子在江畔玩耍,那孩子手中有个纸船,小纸船向他行来。

彩色的纸船走到他身边后,开始向前航行,敖丙跟着那艘纸船,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船出现,由古至今,由小至大,由栅板到航母。

他是水,是三泯江。

江水中的敖丙抬头看向正升朝阳的天空。

赤色莲花中的敖丙睁开了眼睛。

他们合二为一。

 

 

太阳正升起,天亮了。

 

 

三泯江上,一艘渔船过来,船上有几位健康有力的女性,面庞红润,臂膀强劲。其中一位突然对着江水大喊:“江上漂了个娃!”

“那有个娃,有个娃!”

“快快快!”

一个女人带着盆跳下去,她游向江水中漂浮的小婴儿,将婴儿放到盆中,再游回。

盆被船上的其他几位嬢嬢接过,盆在女人们的臂弯间传递。其中有人抱起了敖丙,于是被传递的变成了他,女人们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

几位打鱼的嬢嬢身上有鱼的腥味儿,有廉价擦脸油的香味儿,敖丙不觉得刺鼻,只觉得温暖。

“生得真俊哦,这娃,爹娘怎么舍得扔哦。”

“也不晓得他在江上漂了多久了,不哭也不闹的,眼睛可真漂亮。”

一位嬢嬢挤过来,稳稳接住了敖丙,熟练地怀抱过孩子:“还好我这奶还没回完,给娃喂点。”

她丰满下垂的乳房递到了婴儿嘴边。

敖丙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这些姐姐阿姨,不住地笑。

大家都觉得敖丙可爱,笑容传递开来。

喂奶的女人说起:“还好我昨个儿回来了,不然你连奶都没得吃。这月子真是坐得我浑身难受,还是忙起自己的事舒服。”

她拍着敖丙唱起不成调的摇篮曲。

有个略年轻的女人戳敖丙可爱的面颊,“亏得是咱们三泯江哦,把你一直漂在上头,没得淹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吒保佑,让你漂着没沉。”

“说个啥子神哟,明明是我们救了他!”

“有神保佑咋了,你那福建的老公又出海去了,你不求妈祖娘娘保佑?”

“欸,可不得冒犯妈祖娘娘。日子咱自己个儿过,但总要求神仙保个平安。”

抱着敖丙的女人坐了下来,继续哼唱并不动听的摇篮曲,船上有女人把网扔进江里。

敖丙又咯咯笑了下,看到湛蓝天空。

他诞生在江畔母亲们的臂弯里。

 

 

敖丙从三泯江的岸边醒来,他刚刚救人时,竟脱力坠入水底。

“醒了!醒了!他醒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于是敖丙看到一张苍老的脸,一张年轻的脸,一张幼童的脸,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男人的脸。

“救护车来了!快点!”

救护人员把敖丙搬上救护车。

他的生命正被江畔的人托举起来。

 

 

在救护车上,敖丙再次昏睡过去。

他变身成一颗蓝色的珠子,循着吸引力向前飞,看到一颗红色的珠子

他们停下来,两颗珠子各自化为两个人形,一右一左,一蓝一红,一水一火,一坎一离,一阴一阳。

他们于空旷的黑暗中,错开一个身位,敖丙伸出了左手,哪吒伸出了右手,两只手掌贴在一起。

之后他们浮空,坐下。

红色与蓝色的衣摆分别从腿上落下。

而他们的另一只手掌各自平展于腿上。

敖丙手中冰棱泠泠。

哪吒手中火焰腾腾。

红色与蓝色的能量在他们交叠的双掌之间流淌旋转,涌向对方。

灵珠和魔丸的印记被另一半补足。

两人额心同时出现两个印记。

 

 

他们的确分开了三千年,他们并非分开了三千年。

我护苍生三千载,我为江河三千年。

他们分为灵魔,合为混元。

一生一死。

一死一生。

即杀即渡。

亦悯亦悲。

看世间喜怒哀乐悲恐惊。

观万物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死又如何,死亡不过他们漫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一切如梦幻泡影,如流星飞逝。

得失生死不过过眼云烟,如黄粱一梦。

哪吒和敖丙将各自三千年的经历与记忆交予彼此。

 

 

之后哪吒看见他的火,三昧真火自他的身周而起,向外无穷地扩展。

而后火焰在他面前聚拢,形成一朵硕大的、赤红的、闪耀虹光的火莲花。聚集而起的三昧真火向外爆燃,如瓣瓣莲花,层层舒展,缓缓绽放,这朵三昧真火的莲花在哪吒面前完全盛放。

在盛放的莲花花心中,在他的三昧真火中,哪吒看见了敖丙。

在火焰中,敖丙头戴金色宝冠,额心为灵珠印记,双眸是明亮的蓝色。他蓝发冷而艳丽,长及膝盖,发丝随火焰扬起的热风飘荡。在他的额发处,是一对白蓝渐变的龙角,不同于三千年前稚嫩的小角,他此刻的龙角大而张扬,弯曲向后向上,既温和又凌厉。

敖丙漂亮俊美的面庞更接近他现在的年岁,双目阖拢,蓝色的眼睫微颤,鼻梁挺直,薄唇微微上扬。

他着褒衣博带式衣,白色为主,有蓝色的渐变,双肩则有红色的飘带。他胸前是繁复而华丽的串珠璎珞,颈项之下,宝石拼出一朵巨大的莲花,再往下近脐上,更镶嵌一颗莲花色宝石。

哪吒的火焰环绕敖丙,而敖丙脚下的火焰则直接烧到了敖丙身上。那火焰直接变成了火焰形的花纹,烙印在敖丙的衣摆上。只是烙印之后,红色的花纹变成了蓝紫色,使那纹样像火又像海浪。

一朵赤色的莲花自哪吒胸口处浮现,它离开哪吒的胸膛,飞至敖丙身侧,而后化为朵朵火焰,在火焰中,金色的花茎生长,长长一条金色花茎生长于敖丙身后,最后生长至敖丙的另一侧,绽开明丽的金色莲花。

在哪吒的注视中,在火焰的环抱中,随着金色莲花的绽放,白衣的敖丙缓缓睁开了眼睛。

敖丙左手中出现一朵盛放的莲花,由他半扶半抱着。

敖丙右手则自然下垂,呈降魔印。一圈水流环绕过他的右手,并向下倾泻,在末端,水流再次化为火焰,与哪吒的火交融为一体,一起在敖丙身周飘浮着。

敖丙望进哪吒的眼眸,踏出火焰的莲花,沿着火焰的道路,向哪吒走来。由他身上开始出现无尽的水汽,最后汇聚成水流,又化为披帛环绕他,如同一个无穷的循环。而后这些水流绕过他身后的金色莲花,向更无穷远处流去。

敖丙轻阖眼眸,意识随自己的水流走远,他的水流经行大地、海洋与天空。行过生机之地,也行过死亡之地,穿过旷野,也穿过室内,笼罩行将就木的老者,也笼罩咿咿呀呀的婴孩。三千年来,他所历的四季轮转、生死轮回,瞬息间自他眼前闪过。烟水茫茫,白露横江,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他清亮而坦荡,人们的故事随着江水淌过三千年岁月,热闹、孤寂;繁华、凄凉;权柄、微末;振奋、残酷。一切的一切,在江河的注视下,在灵珠的注视下,流淌而过。

直至繁盛之夏,植株葳蕤。

这是灵珠滋养万物的三千年。

这是他的三千年。

 

 

灵珠与魔丸又归于他们自身。

 

 

在敖丙的体内,一颗布满裂痕的蓝色珠子自己融化,他将魔丸的力量一并纳入了,他自魔丸中诞生,又再次重聚,此番灵珠莹润无瑕。他与哪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敖丙躺在驶向医院的救护车上,急促的警报声穿过大街小巷、人群车流。

江河是他的一部分,人身是他的一部分,这天地万物亦是他的一部分。

敖丙此刻于万物之中,亦立于万物之上。

在灵珠重聚时,他的人身是停滞的,他的人身心脏骤停,而一个护士跪在他身上,动作急促,用尽全力按压他的胸膛。

 

 

灵珠将一大团虹色的光团交予江水,他还是太虚弱了,无法承载如此多的记忆,可江水亦是他,三泯江会承载他。

 

 

于是三泯江忽地腾起了虹光。水面之上,虹光漫至天际。

不止此地,三泯江奔腾流去,勾连大地所有水系。

上溯青藏高原三江源,白雪皑皑。

下汇上海崇明入海口,东海涛涛。

沿途大小江河水系,漫天漫地,虹光万丈。

 

 

而白衣的敖丙则回归自己的人身。

 

 

在乾元山金光洞内,与太乙真人交谈的哪吒忽地闭上了双眸,盘膝而坐。

他一直闭目,额心竟出现灵珠的蓝光,蓝色的光辉绕着魔丸的印记,将所有黑色的死气驱逐。哪吒三千年的心魔尽数消去。

哪吒并未睁眼,他周身腾起三昧真火,三千年的江水自他的火焰中奔腾而过。

哪吒坐在这里,火焰与水汽一起包裹他,敖丙三千年的经历在他这里缓慢流淌。

直至第二日清晨。

哪吒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睁眼,星辰的光芒瞬间由他双目中爆发又敛去,他身上亦腾起一圈虹光,四周开无数赤色莲花。

太乙真人被晃得抬手遮挡,“你这是咋了,你娃神力咋突然强这么多,你破了心魔?破心魔会增长这么多神力吗?”

哪吒并未回答,而是讶异地看向他行宫的方向,双眸颤动。

 

 

“敖丙你醒了!”陆仁有些惊喜地说,“你那手机里也没个紧急联系人,还好这边医院有医生是我朋友,他认出你是之前给哪吒行宫拍宣传片的小敖老师,赶紧给我打了电话。”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也不说一声,你嫂子也好久没见你了,要是没啥事,去成都那边玩两天?”

敖丙有些恍惚,他问了下日期和时间。

“我竟然睡了一天了。”

“人没事就好,我叫医生过来。”

敖丙按着自己的额头,他刚刚恢复了被消除的两个月记忆,是哪吒,就是哪吒。哪吒都起的什么名字。李三藕,李山鸥,一个比一个奇怪。

灵珠已不再破损,可它尚未完全恢复,无法承载三千年间敖丙与哪吒的全部经历。

“你早上吃什么啊,诶,不对,万一你还要做检查呢,中午再吃?前几天咱舍长还说要回国,没想到你比他还早回来。”

“谢谢你,陆仁,但是我要先出院了,我有点事情要做。”

“你干嘛去——”

敖丙不顾劝阻,翻身下床。

 

 

他昨日的衣服已干,还算能穿,但敖丙还是出门又买了一套换上。店主不住地夸他长得好看,人也板正。敖丙脚步轻快,在街道上穿行。

正在下雨,细密的小雨,大部分人都没打伞,敖丙自众生间穿行。

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都拿着蜜雪冰城,不知在聊些什么,全都在笑。敖丙路过他们。

有骑电动车赶路的人匆匆驶过,有骑自行车的人在打电话。

一位婆婆和老伴互相搀扶着,向前缓慢行走。

敖丙路过几个打闹的孩子,拦下他刚刚叫的滴滴。他上车报了手机号。

“哪吒行宫。”司机自言自语地念了下目的地。

敖丙看向车窗外,笑起来:“对,我要去哪吒行宫。”

 

 

敖丙踏上通往哪吒行宫的石阶。

起初还在下雨,细密的小雨如丝如雾,如遮如幕。山上的花草树木都被水雾浸润,浓郁的碧绿色。

春日里,山林间,红色的山茶花漫山遍野。

有人打伞从他身边走过,也有人只是抬手大概遮了下雨,同身边人谈笑。

他踏上前往哪吒行宫的台阶,雨忽地停了。风并不闷燥,而是清爽湿润地穿行,带着凉气、水汽、莲花的香气,像是哪吒行宫里莲花池的气味。可这明明是春季。

敖丙拾阶而上,随着他一步步上行,阴云散开,蓝天复又重现,瓦蓝的天上飘荡纱一样的白云,阳光暖而不伤,温柔地照射大地。

行宫内人流如织,敖丙绕过一群孩子,绕过莲花池,走向正殿。

大殿正在排队,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等待参观殿内的哪吒神像。

敖丙排在最中央那队人后,听到周围人念叨起他们的愁苦、烦闷与希冀,看见不同人的手中手机屏点亮又熄灭,头顶云飘来又飞过,眼前暗了又明。

他并没有心思做别的,甚至他大脑都是放空的,只是排在这里。

他曾三次失去记忆。

第一次他对三千年前毫无记忆。

第二次他被洗去了与哪吒相处的一个多月时光。

第三次他忘记了自己二十年人生与哪吒有关的一切。

殿内人群仍熙攘,敖丙背后也已排出了长队。

几分钟后,敖丙进入殿,看向哪吒的塑像。木造像六年前曾由他修缮,填补时间刻蚀下的伤痕,却也保留时间流过的痕迹。哪吒塑像坐于莲台上,黑色的发如火焰般向上飞起,他一腿屈起,一脚落地,是闲适的自在坐,却又不怒自威,法相庄严。敖丙在的眼眸扫过哪吒塑像胸前的串珠璎珞,其中有几颗的色彩曾在六年前被他填补,他又看向哪吒像臂间的混天绫,看其上的火焰与星辰纹路。他不由得笑起来。

敖丙脸上毫无恭敬之色,也不做任何祈求姿势。他只是盯着哪吒看,扬声向着哪吒开口:

“中壇元帅大天尊。

威灵显赫大将军。

三壇海会大神。

李哪吒!我要你下凡!”

大殿内,无数的光向外铺展而去,铺天盖地,天空遍是流霞,大地满布虹光。而哪吒行宫的大殿中央,虹光漫射,已不可观瞧。

自此处,熊熊火焰燃起,哪吒的火环绕着敖丙,向无穷远处烧去。火焰迈过山川河流、大海天空,腾干世间所有水汽,江河湖海、云雾水系全部消失。

一朵巨大的赤色莲花现于殿内,哪吒的莲花层层叠叠将敖丙包裹,而后隐入敖丙体内。

殿内,光中,哪吒现身于敖丙面前,将他拥入怀中,拥入无垠的火焰与光热中。

哪吒抱着敖丙飞在半空,说:

“敖丙,不要跪我,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Notes:

哪吒下凡就是封面场景,特别爽

Chapter 49: 答疑章

Summary:

2025/6/2 更新至8

Chapter Text

除了大家的疑问,一些我想分享的也会慢慢加

 

1.

Q:为什么北京城所有神仙都认识敖丙?

A:从三千年前到现在的神仙并不多,更多都是之后成神的神仙,他们并不认识敖丙。

哪吒位高权重,他刚找到敖丙那天就说过敖丙是他老婆,其他神仙自会去了解敖丙是谁,长什么样子,然后保持尊重。

哪吒说不要来打扰,他们自然不会来打扰。

其实全国神仙都认识敖丙。

 

2.

Q:敖丙结局的状态?

A:26岁的凡人敖丙落水

→敖丙的各个部分合一

→他从这三千年的岁月里,以生悟道,功德成圣。

→灵珠重凝,不再破碎

→还需要时间恢复

→后面还要慢慢养,但是灵珠已经完整,不会再有危机了。

只是他因为还没有恢复,外显的状态是“凡人”。

 

3.

Q:结局时三泯江的状态?

A:江水是本体,人身也是本体,都是敖丙。

灵珠重凝后,敖丙承受不了的魔丸的力量江水会为他承载。

 

4.

Q:寿命论?敖丙是否需要再转世?

A:敖丙已经悟道成圣,会和哪吒长长久久,之后都是坦途。

 

5.

Q:其他人会恢复被抹除的记忆吗?

A:会。番外里道长还有戏份呢,和局长决战“最上道的人”之巅。“天妃”称呼还会出场。

 

6.

Q:有番外吗?

A:包有的,甜甜恋爱多来些,每天贴贴多来些。

 

7.

Q:有if线吗?

A:没有了,《神渡》只有一种发展可能性。

 

8.

Q:下一本?

A:在搞大纲了,让我先番外搞搞黄。

 


2025/6/2 更新至8,如有疑问请继续评论

有什么对这篇文章想了解的可以在这章进行评论

请一个问题,一个评论。

不要在评论下面接评论,这样看着不太方便。

也不要在一个评论里塞很多问题。

我尽量回,之后会挑一些Q&A塞到本章里

 

会接着写一些番外

 

Chapter 50: 设定、引用及文化历史参考

Summary:

先把引用梳理出来,
之后开始回答疑章。

Notes:

我终于把滑铲期间攒下来的事情搞得差不多了
开始回答疑和大家的评论,我inbox攒了700条没看了,擦汗。

高亮预告:俩人分手六年了,六年没做了啊!
番外超多,让我先飙车几天。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每章都标过于掉书袋了,这里汇总一下引用。

挺长的,主要是为了标明出处和表达感谢,可看可不看。如果好奇的话,大家也可以当“词典”用。

可能会有遗漏,欢迎指出。

 

一、时间线设定

2000年为龙年,敖丙从江河中诞生。

2019年7月26日,19岁(虚岁20)的敖丙前往哪吒行宫,碰到了哪吒塑像。

*该日期对应现实,为《哪吒之魔童降世》首映日。

2019年9月24日,两人分手。

2025年春季,分手六年后,两人复合。

*该日期对应现实,为《哪吒之魔童闹海》放映时间段,也是我写文的时间段。

当然文中的内容并不是按这个时间写的,我用的都是当下(2025年及近几年)的事情。

 

二、地理原型

1.虹城:

虹城叫虹城的原因就是文中敖丙说的,哪吒在江边悟道成圣时,虹光万丈,被人记录下来了。

这个大家基本都看出来了,我按四川宜宾写的。不过写之前我没去过这个城市,中间跑了一趟,还是挺好玩的,好吃的特别多!

这里也确实可以坐游轮,竹海就是宜宾的蜀南竹海。

翠屏山值得一去,哪吒行宫是纯旅游景点,还是挺热闹的。旁边真武山幽静一些,有道观。不过我文中提到的龙脊石那里非常偏僻,不是景点,只有石头可以看,春冬水位低才能看到,高水位看不到,想去的话提前考虑好。

真有道士的是哪吒祖庙,位于江油。江油是个小城市,属于绵阳,很偏,纯为了看哪吒,作为旅游景点可以去祖庙转转。

乾元山金光洞更偏一些,需要包车前往,山路一个半小时左右。

 

2.云竹苑:

北京紫竹院。

 

3.易庄:

四川宜宾李庄,风景很好,晚上坐船看看风景很漂亮。

我设定中,哪吒在易庄的别院,就挨着景区,附近很繁华。不过他有神力,噪音什么的不会吵。

 

4.三泯江:

地理原型为岷江,源自岷山,过眉山、乐山,至宜宾汇入长江,而且宜宾又称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段岷江水很缓。

明以前,岷江都被认为是长江正源。后徐霞客实地勘察,改长江正源为金沙江。

文中提到的“泯江门”即为合江门。

我实地在合江门看,岷江与金沙江其实看不出大小,都可以算长江正源吧。

所以在结局中,敖丙悟道成圣,整个长江的大小水系全部因他而亮。

文中我写的是:

上溯青藏高原三江源,白雪皑皑,

下汇上海崇明入海口,东海涛涛。

沿途大小江河水系,漫天漫地,虹光万丈。

明江照夜中的“江”,不止是三泯江,是整个长江。

想了好久什么样的阵仗配得上敖丙成圣,最后我给了他整个长江。西至长江源头,东至东海,都因为他虹光万丈。

 

5.杨戬的道场

都江堰位于岷江上游,此地古称灌县。

二郎神在民间信仰中为四川本土神,在民间传说中又叫灌口二郎,“二郎神”这个名号也有不同的历史变迁,如李二郎、赵二郎、杨二郎,不展开讲了,有兴趣可以自己查。都江堰有二郎神道场。文中我参照民间普遍认知,使用的杨戬的名字,我设定他是在山里有个自己住的地方,凡人看不到,在玉垒山。

 

6.其他地点

我架空的地点就是以上几个,其它都存在。

哪吒在北京的房子就是挨着故宫博物院啊,和故宫隔护城河。

文中我提到的北京看花点,都可以去,欢迎来北京玩。

 

二、诗文

第2章

1.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苏幕遮·燎沉香》周邦彦(宋)

 

第3章

2.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爱莲说》周敦颐(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第18章

3.月寒日暖,煎他寿长

《苦昼短》李贺(唐):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第19章

4.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行香子·雪履无痕》刘辰翁(宋)

 

第21章

5.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不第后赋菊》黄巢(唐):

黄巢是个争议性很大的人物,但也粉碎了隋唐门阀,毕竟是个按族谱杀的。此处引用暗喻旧天庭的覆灭。以及文里哪吒其实挺强且狂的,只是他不会显摆。

 

第22章

6.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春江花月夜》张若虚(唐):

看完全文应该能明白这里为啥引这句。

还有它的上一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等了敖丙三千年的哪吒啊。

 

第26章

7.此是千秋第一秋

《元相公挽歌词三首》白居易(唐):

墓门已闭笳箫去,唯有夫人哭不休。

苍苍露草咸阳垄,此是千秋第一秋。

白居易写给元稹的悼词,嗯,悼词嘛,这里也是文里灵珠散去,哪吒终于接受这件事。

 

第42章

8.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夏雨雪,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我多重复了几次夏雨雪。

 

三、其他古籍

第10章

1.蜀守冰,凿离堆,避沫水之害。

《史记·河渠书》司马迁(西汉):蜀守冰凿离堆,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

就是讲李冰修都江堰,都江堰太牛逼了。

 

四、历史、现实

第11章

1.哪吒行宫由台湾富商修缮

现实中,1990年,台湾嘉义市太子宫主持黄樟称梦到翠屏山哪吒洞,洞中有左臂残缺的哪吒像,哪吒告诉他要修缮他的左臂,后寻根至四川宜宾翠屏山,找到哪吒洞。后台胞出资修建哪吒行宫。

 

2.救敖丙的老道长守着破败的哪吒行宫

此处故事参考一个四川的本土故事,原型不是哪吒行宫。因为我也是听来的,没有信史,只列明引用,不提原型了。

 

3.龙门石窟佛首回流

我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再搜搜不到了,找到了再补。

 

第15章

4.国家文物局在美国纽约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接收其向我国返还的41件文物艺术品

2025年3月3日,中国国家文物局在美国纽约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接收其向中国返还的41件文物艺术品。

 

第22章

5.广州哪吒宫

位于广州市白云区,抗战时期曾作为联络点。如文中所述,我看到的新闻中,哪吒宫因修路地势下沉,这几年总被水泡,急需修缮。

依然没找到修缮的新闻,如果有去过的欢迎补充信息。

 

第24章

6.她将自己两个娃娃的牌位抱下来,大娃死的时候,男人们还在梳辫子。二娃死的时候,纱厂在罢工。

此处指辛亥革命与五卅运动。

 

7.虹城易庄

这部分参考宜宾李庄。抗战时期,众多高校和科研机构迁至李庄,并在此开展教学和科研。后面战局严峻,也有很多学生从此地出征。

 

8.友人转身,汇入穿着草鞋,背着蓑衣斗笠,扛着土枪大刀的队伍里。

历史原型即川军出川。

 

9.他日抗战胜利,你来三泯江边,若见波涛如山,便是我来见你了。

抗战时期,郭汝瑰留遗嘱给师长:我八千健儿已经牺牲殆尽,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若阵地存在,我当生还晋见钧座,如阵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场,身膏野草。他日抗战胜利,你作为名将,乘舰过吴淞口时,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详细记载可见《八一三淞沪抗战亲历记》。

 

第25章

10.我此番赴死是为苍生,

死并非不足惧,亦并非不足惜,

但牺牲之快,之烈,牺牲之价值,

竟让我在这一刻自心底,

喜极而泣。

出自2011年电影《辛亥革命》开头,为秋瑾赴死时的独白。

原句为:“我此番赴死,是为革命,中国妇女还没有为革命流过血,当从我秋瑾始。纵使世人并不尽知革命为何,竟让我狠心抛家弃子。

我此番赴死,正为回答革命所谓何事。革命是为给天下人造一个风雨不侵的家,给孩子一个温和宁静的世界,纵使这些被奴役久了的人们早已麻木,不知宁静温和为何物。

我此番赴死是为革命,死并非不足惧,亦并非不足惜,但牺牲之快,之烈,牺牲之价值,竟让我在这一刻自心底喜极而泣。”

 

11.我今要翻天,怎会没有牺牲死亡,已有无数人死在路上,只不过,轮到我而已。

谭嗣同:“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不昌者也。有之,请从嗣同始。”

 

12.有花有草,此地甚好。

瞿秋白牺牲前,在罗汉岭刑场的平地上坐下,并说:“此地甚好。”之后从容就义。

 

第15章/第30章/第33章/第42章

13.重庆高温天数破纪录/重庆人工降雨/虹城夏日下雪

2024年夏季,重庆接连高温干旱。重庆气象局多次人工降雨/人工增雨,导致的结果包括但不限于:窑裤满天飞、雨下在四川、下雪。

 

五、民俗文化、神话传说、文艺作品演绎

1.哪吒与敖丙

沿海地区认为哪吒是“海神”,有普遍的“中坛元帅”信仰。哪吒在东南亚地区也有广泛信仰,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均有庙宇供奉,并会前往江油哪吒祖庙请分灵。

故本文常用尊号为“中坛元帅大天尊”,这是他的道教尊讳,也是普遍民间称呼。

另:哪吒尊讳“中坛元帅”为“中央祭坛元帅”简称。

也有说法,哪吒和妈祖均会保佑海外华人,我在文中也参照了这一现实中的普遍认知。

哪吒不止是杀神。更是唯二的护法神,同时有杀和救的意向在。所以我在文中也进行了参考。如我曾写哪吒说:“杀你不是目的,救你才是。”

文中哪吒作为神仙的部分故事我有参考现实并进行了改编。

我也收集了很多涉及“敖丙”“龙王三太子”这两个名字的民间故事,但是没用上。

 

2.哪吒杀龙、哪吒自刎、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这部分的解构我已经在文中解释过,不复制过来了。

其实就是想写个“现代神话”,延续哪吒电影,给藕饼故事新的内涵和解释。

 

第21章

3.川剧《哪吒闹海》

找到了一个相关演出录像,确有此剧。但没有字幕我听不懂(,所以此处参照的河北梆子剧情。

 

第32章

4.电影《哪吒闹海》

即1979年中国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动画电影《哪吒闹海》。

 

5.川剧、京剧、豫剧、婺剧、河北梆子

经我考据,以上剧种都有涉及哪吒的剧目。但是后面太滑铲了,我没继续找长视频,只找到了河北梆子的详细选段,其他剧种没有考据到底有没有哪吒杀龙的剧目。

 

6.龙三太子化为马匹驼起了哪吒

我完全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这个故事了,欢迎补充。

 

7.又有故事加入了伐纣大军,龙三太子变成了桥,供西岐的大军踏桥过江。

1985年,朝花出版社《哪吒传》

 

第34章

8.“就是这个,你把我操死了。”

指1968年奚凇《封神榜里的哪吒》。

之前也提到过,在老辈子藕饼扒出来之前,我写敖丙“我就是江”竟然和这版“我就是河”撞上了,神秘巧合。

 

第35章/第43章

9.八臂哪吒城

据传说,在元朝时,北京城就以各门为三头六臂哪吒城形象,明朝由三头六臂哪吒城演化为八臂哪吒城。明代建城时,刘伯温与姚广孝分去东西城,均梦到哪吒,哪吒告知二人按他模样建城可镇苦海幽州孽龙。

北京城确实有以上传说,一个北京土著如此说。

 

第36章

10.二郎神爱吃羊肉

(宋)洪迈《夷坚志》:“永康郡崇德庙乃灌口神祠,爵封王,置监庙官,蜀人事之甚谨,每时节献享。及因事有祈者,必宰羊,一岁至四万头。”

一年至少吃四万头羊的二哥。

除了这个记载,我记得也有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祀他要宰羊,懒得再找了,就这样吧。

 

第43章

11.苦海

北京自古缺水,没有大江大河穿城。修京杭大运河后,每年冬天,粮船会顺运河至通惠河,再沿陆路进京,经朝阳门运至京城。虽然朝阳门已不在了,但海运仓、南新仓这些仓还在。

清的时候,北京太缺水了,打的井水也浅。那时候,除了玉泉山的水比较甜外,很少有井水是甜的,都是苦水,所以民间称北京为‘苦海幽州’。

以上为现实事实。

此前北京水分为苦水、甜水、二性子水,大多数的井是从地下三五米深的地层内汲水,含碱度高,被称为“苦水”。二性子水就是介于苦水甜水之间的水。

 

第44章

12.福州游神

福州多地有哪吒塔骨,但多按传统造型塑,我刷到的有两尊塔骨是按现代审美塑的。

所以文里设定其实是,他俩分手之后,福州那边按接近哪吒本尊的样子塑的,结果游神的时候,敖丙还没看到。

不过我没去看过游神,所有描写是根据网络资料。

 

第47章

13.我是蛇,是一条纤细的青蛇。

指1956年连环画《哪吒》。

 

14.我是桥,是一座顽石所筑的桥。

指1985年朝花出版社《哪吒传》

 

15.我是河,是一条九弯的河。

指1968年奚凇《封神榜里的哪吒》。

 

16.我是孩子,是一个海中的孩子。

指2009年潘家欣《哪吒》。

 

七、国外部分

第25章

1.敖丙说起自己去鲛人部族,原本一片海域灵物丛生,鱼群如云。后来仙家降令,要灵珊果供奉,他们便只种灵珊果,月月供奉上去,一整片海域已被耗干,漂亮的鲛人干得像一具具骷髅。

此处原型为“香蕉共和国”。

19-20世纪,拉丁美及加勒比地区国家(如洪都拉斯、危地马拉)被称为“香蕉共和国”。一些巨型公司会操纵当地政权整体,压榨当地民众,以保证自己可以获得低廉的农作物,如香蕉、咖啡、可可。最臭名昭著的就是联合果品,“香蕉共和国”这个词也是因它而来。

 

2.醺醉的群蝇,在坟墓上嗡嗡作响。那苍蝇曼衍鱼龙,那苍蝇诡计多端,精于暴政。在嗜血的群蝇之间,船只中满载仙果,似托盘满载珍宝,滑过沉没的土地。葬身晨雾的鲛人,跌入海湾甜蜜的深渊,死于一个不会醒的仙人梦。

此句改自智利诗人聂鲁达的《漫歌》

原句为:“醺醉的群蝇,在普罗大众的坟墓上,嗡嗡作响。那苍蝇曼衍鱼龙,那苍蝇诡计多端,精于暴政。在嗜血的群蝇之间,水果公司悄然降临,船只中满载咖啡和水果,似托盘满载珍宝,滑过我们沉没的土地。与此同时,葬身于晨雾中的印第安人,跌入港口甜蜜的深渊:一幅躯体滚落,一桩无名之物,一个掉落的数字,一串死亡的水果洒落在腐烂的垃圾堆中。”

说的也是联合果品公司。

 

第33章

3.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济慈的墓志铭。

 

第42章

4.贝尔尼尼创作的雕塑《圣特蕾莎的狂喜》。

意大利语:L'Estasi di Santa Teresa;英语:Ecstasy of Saint Teresa

如文中所言,位于罗马圣马利亚阶梯教堂,一位昏厥的修女半躺在云端,而一位天使飞在她身侧,一手撩起衣摆,一手持箭指向她。

圣特雷莎是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圣人,她称曾梦到天使,并在自传中写道:“我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支金枪,铁尖上似乎燃着一团小火。我仿佛看到他时不时地将枪刺入我的心脏,刺穿我的五脏六腑;当他将枪拔出时,仿佛连我的五脏六腑也一同被拔出,让我全身燃烧着对上帝的伟大爱火。疼痛如此剧烈,令我呻吟;然而,这剧痛却又如此甜蜜,让我不愿摆脱……”

这座雕像摆放于高处。

如果正常参观,只能看到天使手中的金箭指向特蕾莎的心脏。而如果平视,才会发现,天使手中的金箭指向的,是特蕾莎的下半身。

我是完全按照这个雕像原本模样和故事描写的。

这个雕像的暗喻也很明显了,与神的结合。

所以我在此处引用这个雕像,作为哪吒与敖丙关系的暗喻。敖丙也因为这种神与人的关系,恢复了记忆。

封面也是给画手参考了这个构图,感谢我的画手,她真的改了十几个草稿出来。

 

第45章

5.key west岛

key west位于美国最南端,虽然不算是最远的地方,但也离中国非常远了,所以我选择这里作为敖丙恢复记忆的开端。而且key west非常漂亮。

 

6.纽约的Sing For Hope钢琴项目

确实有这么一个项目。

 

七、其他

第35章

1.夜对孤灯不成眠,我想你;

三餐茶饭无滋味,我想你;

提起笔来把字忘,我想你;

没你今生枉在世,我想你。

出自电影《庭院里的女人》,调整了语序。

 

2.“哪吒!你敢不敢睁眼看我!”

还是成功用上了西游记女儿国这段。

女儿国国王对唐僧说:你紧闭双眼,还说什么四大皆空?你若真的四大皆空,为什么不敢睁眼看我?你若真的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会两眼空空。

  

另:

这俩人毕竟六年没做了,咳咳咳

  

 

 

Notes:

再次高亮预告:俩人分手六年了,六年没做了啊!
番外超多,让我先飙车几天。

Chapter 51: 番外一-水淹哪吒行宫01

Summary: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他们依然飞在空中,殿内只有他们两个。

敖丙被哪吒吻到有些发蒙,连呼吸都变得激荡不稳,身上也发软,不过哪吒正抱住他,他也不会滑落。

敖丙不知道自己被亲了多久,只有浓重的莲花香气不停地涌过来,叫他的口鼻舌只能感知到这一种气味。明明应该清香邈远的莲花气味,此刻却霸道地占满他。

敖丙实在有点喘不上气,于是哪吒短暂地放开了他,分开的唇间扯出银亮的细丝。敖丙的身上也染上了赤色,在他冷艳的蓝色眼眸旁,眼角处飞起浅淡的红,脸颊也开始泛红,浅色的嘴唇更是变得艳丽如血,衬得他漂亮清冷的面颊多了几分靡丽的情欲。

敖丙的眼神在哪吒的脸上黏腻地滑过,赤红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殷红的薄唇。敖丙被哪吒燃烧欲望的眼眸烫到浑身发热,他直接吻了上去。

他们于半空中亲吻,帷幔依然在飘荡。

就动作而言,只是亲吻而已。

但一簇剧烈的火焰从哪吒的手中迸发,从敖丙的后背、脊骨穿过,径直贯穿小龙的胸口,穿过心脏,将他扎透。

敖丙一瞬间怀疑自己是被火尖枪贯穿了,这股炽焰穿过他的皮肤、肌肉、胸骨、肺腑,乃至心脏,再从他自己的前胸穿出,牵扯他的神经。

一整柄“枪”从他的身后贯穿他的胸膛。

但那是哪吒的神力。

是哪吒贯穿了他。

 

 

他们依然只是拥抱和亲吻而已,但神力牵扯敖丙的五脏六腑,将快感送到敖丙体内,使他瘫软在哪吒的怀里。

没有更多肉体的接触,过多酥麻的快感直接沿着敖丙的神经游走,自敖丙的胸膛向四肢蔓延。敖丙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很快眯起,被欲望淹没成难耐和淫靡的样子,靡丽的红在他白皙的面颊上铺开。

敖丙难受又舒服地在哪吒怀里扭动着身体,高潮直接席卷他。

他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察觉不到了,只知道正在哪吒的怀里。他的脚尖绷紧又松开,双臂本来还拥着哪吒,这会也只是虚虚地搭在哪吒的肩膀上。

敖丙呼吸紊乱,在快感与高潮中喘得乱七八糟。

哪吒不再吻他了,敖丙被放开后,眼睛乱眨,不住地倒吸气,全身颤抖。小龙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他将自己完全靠在哪吒身上,被哪吒抱着飞在半空,无法控制地呻吟起来。

“哪吒……嗯……”

他们并没有肉体的接触,神仙的手掌中依然燃烧着火焰。哪吒借由火焰“贯穿”敖丙的身躯,肏过敖丙的五脏六腑,自另一个层面,把高潮带给他的小龙。

敖丙颤抖着喘息媚叫,他正在流水。他本就是江水化的人身,灵珠重凝后,他身上的水汽更足了,后穴黏腻地挤在一起,明明没有被肏,却急不可耐地自己摩擦自己,一次次收缩抽搐,涌出汩汩黏腻的淫水,濡湿他的衣服。

而他阴茎也开始向外涌出透明的黏液,不出多时便射了出来。

“啊!”

敖丙直接尖叫出声。他陷入了不间断的高潮,眼前发白,一边哭泣一边尖叫,在哪吒怀里抽搐颤抖。那柄“火尖枪”一次次贯穿他的五脏六腑,没有任何痛苦,只令他舒服到停不下来,被情欲和快感的海浪淹没。

敖丙只是被哪吒抱着,可他同时被填满,被抚慰,被拉入狂乱的高潮。燃烧无尽爱意的火焰在他体内游走,让他心甘情愿地飘荡在甜蜜的快感中。

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空虚,在此刻一点点被填满。

他正在哪吒怀里。

 

 

敖丙的裤子已经湿透了,黏腻的淫液迈过臀部,缠绕过他的双腿,淫靡地向下流淌,甚至从裤腿中流出来,向地面滴落。

“哪吒……哪,吒……”

小龙在哪吒的怀里不住地浪叫,津液沿着面颊向下流淌,眼泪也流个不停,不停歇的高潮已经完全占据他的神经与思绪,使他支离破碎地叫哪吒名字。他终于可以在高潮时找到那个名字,于是他一次次地叫哪吒的名字。

敖丙又射了几次,之后就再也射不出来了,只是后穴依然一直抽搐着颤抖,让他飘荡在高潮之巅。最后他口中里只剩下各种碎裂的词语与音节,在快感中胡乱地喊叫。后穴黏腻的淫液正涌出来。

 

 

过了很久,敖丙才恢复一些思维。

他依然在哪吒行宫的大殿里,正躺在哪吒的莲台上,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而哪吒俯身撑在他的上方,吻去他的眼泪。

敖丙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消失了,他身下是一件红色的衣服,有一部分衣料披在他的肩膀上,满绣华丽的纹样,莲花的气息熏得他飘飘忽忽。

敖丙动了一下,在高潮的余韵中,后穴又流出一大股淫液。他已经叫到声音嘶哑,“你给我穿的什么……”

“是我的衣服,红色的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在一整片昳丽的红中,敖丙是唯一的浅色。

哪吒吻过敖丙的眼睛,又吻在敖丙的耳侧,舔过他的耳垂,饱含爱意与情欲地叫敖丙:“敖丙,我的小龙。”

敖丙勾住哪吒的脖子,接近赤裸的身躯贴住他,因为高潮过多而喑哑的嗓音钻进哪吒的耳朵,勾起神仙的欲念。

“我想你肏我。”小龙这样说。

 

 

Notes:

好好好,下一章真刀真枪了。
这几天出来玩耍了,只偶尔上一下ao3。
因为海棠那个事,ao3这边还是再锁一阵子。后续更新还是等邮件吧,我不定啥时候更,反正一直在高速上。
其他的事等我通知,爱你们~

Chapter 52: 番外一-水淹哪吒行宫02

Notes:

哈哈,又是哪吒视角。
卡文一周把我卡回了哪吒视角。先搞点

Chapter Text

哪吒听到自己心颤了一声,焦热的火燎过他的心脏,涌入四肢,带起他埋藏了六年的欲望。

哪吒用神力给了敖丙一刻钟不间断的高潮,纯粹的快感直接灼烧过敖丙的神经,让敖丙在他怀中啜泣又呻吟,痉挛着尖叫,满足这六年的空虚,却又挑起更多的渴求。

敖丙躺在他的莲台上,衣服早被他烧了干净。哪吒连这点衣物停留在敖丙身上都无法忍受,他要敖丙完全被包裹在他旖旎的红色中,只有冷艳的蓝发披散。

他眼神一点点描过敖丙的眉眼,在敖丙漂亮且清俊的脸上看见毫不掩饰的欲望,一层昳丽的红浮起,像朝霞一样染在白皙的面颊上。

哪吒亲吻在这里。

 

 

敖丙还要说些什么,剩余的话语却在唇齿间消去。

哪吒吻着敖丙,在小龙的嘴唇上尝到的却是自己的味道,莲花的香气。他们刚刚亲吻了太久,敖丙身上再次被他浸满莲花的气味,属于他的。

敖丙的舌头舔在哪吒的嘴唇上,主动地探进来。哪吒便趁势而入,完全侵占了敖丙的口腔,吮吸与亲吻,津液湿漉漉沿着敖丙的面庞滑下。

他修长的手指爱抚在敖丙的身体上,从脖颈开始,久违的触摸带起一连串的颤栗与颤抖。哪吒将拇指指腹短暂停留在敖丙的喉结,感受到不受控的颤抖与滑动。

而后向下,迈过锁骨窝,滑过胸膛,敖丙在他的抚摸下肌肉紧绷。过量的高潮让小龙的身体处于一种超常的敏感,欲望混杂着重逢时的满足,仅仅是肌肤相亲都会带来又麻又痒的快感。

哪吒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也许是他的,也许小龙的,两道炙热的呼吸叠在一起,痒痒地拨过他的心火。

当他的手指轻柔地落在敖丙的小腹,小龙真的在抖了,皮肤和肌肉轻颤,如荡起一池波纹。哪吒并没有在这里停下,手指轻而痒地摸过敖丙紧绷的腹部。哪吒的指腹在敖丙肚脐下逡巡,听到更多鼻间逸出来的呻吟,而敖丙的肌肉颤抖如江上的水浪。

而后哪吒的手指落在敖丙的阴茎上,指尖轻柔地从头部摸到囊袋。敖丙刚刚射了太多次,还未从剧烈的高潮中恢复过来,此刻根本无法勃起。可即使在亲吻间,小龙依然发出变调的呻吟。

哪吒轻轻吻去这些声息,他放过敖丙被亲到发红的嘴唇,转而吻在颈侧,隔着薄薄的皮肤亲吻到呻吟与喘息的声音。

在敖丙的两腿中间,哪吒摸到一整片的泥泞与潮湿。敖丙在高潮中流了太多的水,他被满足,却也没有被满足,欲望虚虚地被吊在半空,于是空寂的穴肉一直在分泌淫水,渴望一场激烈的性爱。

哪吒修长的两根手指摸到柔软的褶皱,他缓缓地插进去,触摸到高热且黏腻的软肉,像插进一颗熟过头却一直没被他采摘的果子,柔嫩的果肉迫不及待裹住他的手指,绞缠上来。

他们分别了太久,敖丙的身体已经不能适应哪吒的入侵,即便只是两根手指。柔软的穴肉贪恋被肏过的快感,可又无法轻易的接纳。

只是熟透的果子已经被破开了,开始汩汩地淌水,甜腻的、淫靡的水。哪吒只是缓慢地把两根手指肏了进去,轻轻推开并挤压深处的穴肉。敖丙自慰过很多次,他费尽力气,才能在狂乱的性爱幻想中,用手指把自己肏到高潮。可他感受到哪吒的手指,比他更长一些的手指轻易地探入了许久未被触碰的深处,他的精神和肉体被瞬间填满了一大部分。“哪——啊——!”敖丙臀肉瞬间紧绷,夹着哪吒的手指直接达到了高潮,而哪吒仅仅只是刚把手指肏进来。

 

 

哪吒在他的红色里,用手指把他的小龙扣到不住地流水,淫荡而黏腻的液体顺着哪吒的手指向下流淌,流到闪烁华光的莲台上。敖丙在他身下啜泣,难以自控地扭动身体,高潮在延续,淫荡的穴肉一次次收缩着向身体主人传去更多的快感。

“哪吒……我已经射不……射不出来……”

哪吒收回了手指,滑腻的液体挂在他纤长的指间,扯出黏腻的银丝。

哪吒牵过敖丙的一只手,放到唇边亲吻,语调温柔却压抑着欲火,“没事,我不会让你觉得难受的。”

他另一只手按在敖丙的后腰,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印记直接出现在这里,如同发光的纹身,花瓣绽放,像是托住了敖丙的腰。之后哪吒的手点在敖丙的小腹处,一大片浅粉色的缠枝莲纹在敖丙白皙的皮肤上生长。

 

 

Chapter 53: 番外二-护法

Summary:

护法

Notes:

先暂停一下车车

Chapter Text

 

哪吒与敖丙在虹城逗留了两日,期间敖丙本想去见见敖光,却得知四海龙王被召去开大会,还不确定归期。敖丙只好先给父王留言,改日再见。

太阳升落了几个来回,日夜更替。

离开虹城前,两人又去了趟哪吒行宫。

山门空到有些离谱。前几日敖丙来时,山门外还乌压压一片,停了一溜的电动车和摩托,此刻它们通通消失。打眼看去,绿树成荫,最显眼的人造物体,就是墙上一张白花花的纸,纸上墨字庄严——《关于规范停放非机动车与摩托车的通知》。敖丙一下子没忍住笑,扯了扯旁边黑脸的哪吒。他伸手握紧了哪吒的手,正欲上山。忽地一位小道士出现,将他们拦住。

时隔六年,小道士的面孔已不像当年一般青涩,可言语之间还是毛毛躁躁。

“现在不能进去。”

哪吒看了看小道士身后,又环顾四周,最后用手指着自己,问道:“我?”

“是。”小道士斩钉截铁地回答:“省里新上任的常委正在行宫做调研。”他用目光偷偷看了哪吒好几眼,明显是忘了敖丙身边的青年怎么称呼,只好说道:“请你们在这儿稍坐片刻。”说完他侧身让出一条路。

 

 

本来当天就是闲逛,哪吒和敖丙也不甚在意。既然正殿被一行人占着,敖丙索性拉着满脸无语的哪吒去行宫其他地方。两人散步至偏殿的回廊,风正吹过竹林,沙沙的声响传至此处。

他们望向正殿,看到殿中的一行人。

新上任的常委他们认识,正是六年前在虹城担任文旅局局长的女士,政绩优秀,已是高升。

只是哪吒的视线落在远处,正在与常委畅谈的一位中年女性身上。那位中年女性个子中等,面目和蔼,却有着一股锐气。哪吒略眨眼,轻笑出声。

敖丙好奇地瞥了一眼哪吒,也随着他的视线也同样看了过去。

敖丙微微阖眸又很快睁开,海水样的眼眸瞬间宛若星海,光芒流转间,那位有着锐气的女性过去人生几十年的经历便在他眼前展开。

他看见道观,又看见牌位,满地的牌位。那家道观明面上都是民间官方都认可的神仙,又在各神像牌位背面偷偷写了其他诡异的名字,这些背面的神仙名号闻所未闻,不知从何而来。这个道观明面一套,背后一套,大行淫祀。

那位中年女性来道观执法,和同事一同将道观里的阴阳神位、淫祀塑像清理出去,排排打包,登记造册后统一销毁。

“人间竟然有这等事?”敖丙看完后略显惊诧。那家道观算是有名,人流如织。

哪吒语气平淡,回答他:

“现在有很多人装神弄鬼,东方的、西方的都不在少数,冒充我的也有。”

敖丙略停顿,说道:“天庭不管吗?”

哪吒双手插在后腰的裤兜里,慢悠悠地回答道:“那些‘菩萨’是凡人立起来的,到了一定时候凡人会自己丢开这些偶像,无须我们过早地代庖丢掉。”

“修行靠个人,这是他们的课题,是这些凡人需自己勘破的执念。”

哪吒接着说:“不同的人对神明有着不同的理解,有人说我是杀神,有人说我是孩童的守护神;有人说神本无相,也有人说神本万相。‘香火’、‘功德’,诸如此类都是人造的概念,神仙并不需要这些。然而祀庙需要运转,道士僧人也要吃饭,总不能事事都等着政府拨款。

“于是就有人趁机将神像圈起,垄断对神明的解释权,借以谋财。更有人生生造出一个‘神’来,内应外合,以此图权。邪神、伪神源于人的贪嗔痴,要消除它们便不仅是杀死这么简单。由人而起,自然就需人来破。况且,推倒泥塑的神像容易,破除人心上的却难。

“于我们而言是斩邪神恶鬼,凡人将这称为反邪教。”

 

 

哪吒看见那位女性身后还站着个年轻人,似乎突然想起了特别好笑的事,笑了下,说道:“她的学生,就是那个小姑娘,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跑到杨戬的道场,求二郎真君保佑她别冤枉一个好人,也别放过一个坏人。”

那时哪吒正好在杨戬处。哮天犬在旁边嘀咕说主人是司法天神,她算是求对人了。杨戬听到她的祈愿后却是哭笑不得,轻砸了少年模样的哮天犬脑袋一下。当天晚上杨戬便给那位学生托梦,告诉她只要守得住自己那颗正直又热忱的心,何须他去保佑。

“那她现在如何呢?”敖丙问。

哪吒想起杨戬的吐槽,觉得更好笑了,“现在她是一个无神论者。毕竟神并没有在她面前显露神迹,也没有应她所求去拯救那些被‘邪灵’侵扰的人。她每日说得口干舌燥,连续不知多少日才能劝回一个被邪教洗脑的人。

“那些人是她去救的。

“扭转一个邪教信徒的思想,不亚于将附在他灵魂上的恶鬼生生剥离。”

 

 

敖丙看过那位有着锐气的女人,在往昔中看见年轻的她。年轻的她正垂头丧气地对她的老师说起,她昨天刚做通邪教信徒的思想工作,今天对方又告诉她还是觉得“全能的主”是唯一的“神”。她的老师安慰她信徒的思想反复很正常,要实现彻底的教育转化至少要三个月。

三个月接连不断的劝导,足够漫长了。这句话在实践中得到验证。现在,她也成了一位老师,当她的学生同样垂头丧气时,她也如此告诉学生。

“任何时候我们的情绪都不能被他们牵着走,一切的进度必须由我们做主导。”敖丙看见女人如此教她的学生,“从思想上把他们的所有退路堵死,他们能走的只有我们提供的路。”

 

 

翻过这段过往,敖丙又看见另一处道观。

富丽堂皇的殿中,那位中年女性正在呵斥一个满脸不服气的老道:“你现在就可以上表告我,看你那狗屁神仙敢不敢给你个圣杯。”

女人握住道观里搜查出来的阴阳牌位,抬起右膝狠狠朝腿上一劈,木质的牌位应声而断,“尽管去做法画符咒我,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敖丙的眼中,中年女性的经历随时间流淌。

他看见数月前的事。

协会请来一尊佛像,中年女性和其他几个部门的同事正在与几位住持商议该将塑像放在哪间寺庙。大寺的住持力争将塑像请回自家庙中,那里信众多、影响大、“回报”高,偏远小寺的住持一言不发,毕竟他光是下山就坐了一个小时摩托车的山路。

会后,大寺的住持找到了参会的一位领导说情,女人不为所动,在寺庙僧人的诵经声中对住持说:“你敢把像放这儿我就敢砸了它。”住持悻悻作罢。

跨出寺庙大门,她身旁的学生合拢笔记本叹了一声:“我们这算是给神仙排工位吗,感觉好酷。”

“这工位可不好排哈,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了。”女人顺着自己学生的玩笑话说了下去,“避免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免得节假日信众扎堆来,安保压力也大。前几天看你在读马太福音的第二十四章,有什么收获吗?”

年轻学生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和邪教信徒辩经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牧师和神父去做吧。”

 

 

最后时间来到上周。敖丙的神力停在这里。

这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建筑,一位男青年带着他的母亲。他们来感谢那位中年女性,情绪激动得一度要给她跪下。

他的母亲在他十几岁时离家出走,跟着所谓的“神家”去“尽本分”,二十年间,家庭支离破碎,母亲形销骨立。而女人找回了他的母亲,让她与“神家”一刀两断,不再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得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而他的母亲也握住女人的手泣不成声,懊悔自己过去二十年的泥潭深陷。

母子二人离开后女人将他们送的锦旗收起来放在铁皮柜上,这样的锦旗她已经收了太多面。

“怎么样,有什么感触吗?”女人问自己的学生。

“真好,感觉她脱胎换骨了一样,咱们的工作没白做。”

 

 

敖丙看见女人将身后的年轻学生推到常委跟前,热情地做着介绍,她说自己快退休了,以后的担子就要交给自己的学生来挑。

 

 

“她的性子不如她的老师,未来还有得路要走。”哪吒看穿了她人生未来的几十年。

敖丙笑了笑:“只要她还记得为什么而出发,路远一些又何妨。”

他们不再注意正殿中的一行人,笑着说起路上看到的花朵,向着行宫附近幽绿的竹林走去。

而远处的常委拍了拍年轻学生的肩,赞许地说:“天庭有他们的护法,我们也有我们的‘护法’。”

在她们身侧,是行宫正殿一人多高的哪吒神像。

Chapter 54: 番外一-水淹哪吒行宫03

Summary:

分手六年给丙丙带来了什么.jpg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在敖丙的后腰上,金色的莲花瓣瓣展开,温和到柔软的神力丝丝黏黏地腻在敖丙的肌肤上,而后神力虚虚地托起他奔腾的欲火。

哪吒的神力侵入小龙滚烫的血脉经络,一点点向内,最后搭在小龙的神经上,神力如同烈火一样扎进来,这次却不是侵犯,而是直接补足了小龙此时不足的精力。

敖丙的浓密的眼睫像鸟羽样轻颤,被情欲的浪打得抖动不已,在哪吒神力通连他腰腹的那一刻,蓝色的睫羽向上飞起,推动黏腻的欲。

小龙终于从接连不断的高潮里找回自己的神智,微张的嘴唇吐出一口过于烫的呼吸,酥麻酸软的四肢渐渐恢复了气力。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哪吒本就撑在他上面,敖丙直接伸手抚上哪吒的侧脸,而后指尖一路顺着哪吒脸颊上的魔纹向后,直至如玉的手指插入激荡的黑色长发。

那手指分明如水如冰般沁凉,哪吒却觉得自己被更炽烈的火烧过,饱胀六年的寂然被点燃,烧得他四肢生疼,小腹胀痛。

敖丙蓝色的眼睛如盈盈一片海,泛着无尽的欲望,快拉着哪吒一起淹没。小龙不紧不慢地从哪吒的发间摸到哪吒的后颈,让哪吒的面颊与自己几乎相贴,滚烫的气流喷洒在哪吒的鼻间与唇侧。

哪吒的一只手被敖丙握住,纤长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他手上残留的淫液黏糊糊地顺着两人的手指落下。同时敖丙屈起腿,膝盖顶在了哪吒的裆部,隔着衣料去摁揉发硬的阴茎。

哪吒便低头想要亲吻敖丙,可敖丙将食指按在哪吒的嘴唇上。而敖丙已经被亲到红艳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笑容,一边吐息喷洒,一边带出淫靡的气音。

“你衣服好多……”小龙声音喑哑,半真半假地抱怨。他直接预判哪吒可能的动作,并阻止对方:“不许用神力,你自己脱。”

“好。”哪吒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期待。

哪吒略支起身,解下珠宝玉石的装饰,将珍珠串的腰带直接扔到了小龙脚边,而后是一层层繁复华丽的仙衣。在小龙含笑的眼神中,他硬得头脑昏沉,被燎得三昧真火快要从皮肤里烧出来。

敖丙脸上仍泛着情欲的潮红,过多的高潮让他眼角都是泛红的,蓝色的眼睛盈满水汽,赤裸的身躯上也各处泛着淫秽的粉,他一只腿仍然略屈着,浑不在意地微微扭动下腰肢,近乎一个邀请的动作。小龙一边被欲火催促,一边又含笑盯着哪吒一件件剥去过于复杂的衣物。

哪吒看敖丙看到阴茎泛痛,又被敖丙盯得仿佛被无数个含水的吻亲过,敖丙弯起的漂亮眼眸简直像在吻遍他的全身。他解开了所有上衣的系带,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腹。

“你这衣服确实难脱,还要脱多久……”敖丙缓慢地舔过嘴唇,眼眸里潋滟的光向飞红的眼角漫去。他勾起脚,圆润白皙的脚趾夹住了落在一旁的珠玉腰带,然后踩在哪吒赤裸的左胸膛上,脚趾抚过胸口的疤痕,带着凉凉的珍珠滑下来,沿着腹肌,一直踩到裆部。

脚趾远比膝盖要灵巧,敖丙在这里踩弄了好几下,甚至上下的滑弄。

而哪吒被踩得更烫更硬,他挑起一边眉毛看向敖丙,不意外地在敖丙脸上看到与自己相似

“我现在就能脱完。”哪吒还是用了神力,他去除衣饰,抓住敖丙的小腿,俯身,在小龙一连串的笑声中吻住他。

 

 

哪吒使敖丙如愿以偿,火热滚烫的阴茎抵上了小龙的穴口,他的龟头瞬间被一片泥泞的软肉吸住了。敖丙后穴不住地分泌淫液,那渴求了六年的穴口迫不及待地舒张自己,无比眷恋地包裹住同样渗出清液的龟头。还未真正插入,黏腻的淫水已经糊满了敖丙的臀缝。

哪吒掐住了敖丙的臀瓣,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了红色的指印,阴茎缓慢地进入,肏开紧腻地穴肉。

敖丙蹙起了眉毛,他感到浅浅的痛苦,可却更多是舒爽的快感,他在情欲中满足地喟叹出声。

这六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在夏日里一次次自慰,可他的手指根本够不到更深,也无法将他的空寂填满,只让他被虚无的欲望淹没,在高潮中痛哭。

他终于被填满了,那根熟稔的东西如同楔子一样嵌入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弥补、填满他们彼此所分开数年、数千年的罅隙。“哈啊……好舒服,再深一点,哪吒……”敖丙满足地呻吟并浪叫。

“我好想你,敖丙,好想你……”哪吒狠狠地肏进去。

在性事上哪吒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足够粗长的性器足以将敖丙穴内的褶皱撑平,肏过小龙甜腻的后穴。他支着手臂撑在敖丙的上方,使他的天空成为自己,使他的目光所及只有自己。薄唇轻启,哪吒靠近敖丙诱人的唇,含吮住敖丙的舌尖,从舌尖开始一点点地舔舐着直至深入敖丙柔嫩的口腔,他在敖丙的口中品尝到酸涩的味道,这种涩随着吻的加深逐渐化开,最终绽放成敖丙眼角的甜。

哪吒终于从敖丙的齿间尝到莲花味,属于他的味道,他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敖丙属于他,而他也属于敖丙,他们共同拥有彼此。

哪吒暂时放开了敖丙,新生的神祇刚开始适应他的躯体,缺氧与快感共同组成他脸颊上酡嘴的红。于是哪吒转而吻去了敖丙眼尾的泪,他在蓝色的眼眸中看见自己,三千年的等待在眼眸的阖动中消失不见,可他却在流泪。

敖丙搂紧了哪吒的脖子,吻过他的眼泪,心疼他又笑他:“我在这儿呢。”

“一直在我身边,敖丙……”

天空突然落下无尽的莲瓣,在花瓣中,哪吒深深吻住了敖丙的唇舌,纠缠在一起,黏腻而淫靡,而更淫靡的水声和拍打声随着一次次抽插传来。。

随着花瓣落在他们身上,魔丸的力量开始游走,走过敖丙的四肢百骸,穿过小龙的每一条筋络,灼热他的魂魄,敖丙被另一层面而来的快感逼得近乎崩溃,而还未出口的尖声呻吟尽数被吞进哪吒的唇齿间。

“哪吒、呃……啊——!”

无数的力量沿着神经而来,赤红而明亮,魔丸终于找到了与它分别甚久的那颗莹蓝色的珠子。重聚后的灵珠向外散发出温和的光,红色的力量轻轻去触及那些柔柔的光,痒痒地搭着,很快两股力量便水乳交融,如同过去千万年间的混元珠一样,他们在一起。

渐渐的,魔丸将灵珠整个包裹住,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一点点穿透灵珠不设防的屏障,向它的中心渗入。

敖丙被肏得两眼翻白,在欲望的汪洋中放逐自己,而承载他自己的恰是哪吒这叶扁舟。于内是魔丸包裹住灵珠,于外敖丙高热的媚肉则不停地吮吸着哪吒的阴茎,他被哪吒抱在怀里肏到高潮不止。

灵珠内部那片魔丸的本源同样感受到了召唤,它震颤着试图与外部的力量融合,进而引发灵珠由内至外的颤抖。

狂乱极致的性爱中敖丙甚至难以发出声音,他的眼里只有哪吒,心中只能感受到哪吒凶猛的爱意。沉重的囊袋随着抽插拍打着他的穴口,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打得更加烂熟透红,淫靡的啪啪声中是两人均难以忍耐的呻吟,灵珠的力量也在此刻随着哪吒的每一次肏干被撞得外泄。

行宫外下起了雨,行宫内莲台上交织的两人身侧起了雾。雨势渐大,甚至起了轰隆雷声,包裹两人的雾气一度要将两人的身躯遮蔽。三昧真火自雾中而起,穿行于充沛的水汽之间,从远至近,由外向内地啄吻雾中的每一颗微小水珠。

敖丙被肏得哭喘,一次次嘶哑地喊叫,极致的快感同时将两人的神经灼得剧痛,却仍舍不得减缓彼此间的性事,粗长的阴茎埋在敖丙的体内,它每次只抽离一小部分,再次撞入时又渴望着更深。哪吒的性器足够大,得以堵住敖丙体内漫出的淫水,那些蜜水便随着每一次抽插被带出体外,噗嗤噗嗤地涌着,打湿了两人身下的莲台,多到顺着柔嫩的莲瓣流进雾中,紧接着被三昧真火汽化烧尽,弥漫出淫靡的气味。

两人交合处喷溅起的水液近乎打湿哪吒的腰腹,与敖丙不经意间出的精一同糊在上边。

“这么多水,丙,这下是真要淹了我的行宫。”哪吒缓了缓抽插的力道,给敖丙片刻的喘息,甚至还有闲工夫调笑。

“把你和行宫一起淹了。”敖丙二指捏了捏哪吒的侧脸,他声音低沉,带着餍足的笑意。

哪吒低头和他蹭了蹭鼻尖,交换了彼此的呼吸后接着小幅度地抽插,绵密不绝的快感又将他推向高潮,敖丙蹙起秀气的眉毛小声呻吟起来。原本烙印在小腹的浅粉色莲纹随着哪吒深深浅浅的抽插变得愈来愈红艳,近乎显得妖冶。

缠枝莲纹从敖丙的小腹向外延伸,被顶得凸起的皮肤上莲纹也变了模样。它顺着肌理蔓延开来,红艳的缠枝莲开始生长,近乎在他的腰部游走了一整圈,最后和烙在敖丙后腰的金色莲印锁在了一起。

合拢的刹那仿佛咔哒一声,敖丙细声喘了口气,体内被哪吒灌得饱胀。

 

 

魔丸的火继续在雾气中穿行,舔舐过每一缕水汽,肏过灵珠弥散的每一分雾气。火与水纠缠,冰与火交融,三昧真火一次又一次穿过灵珠,直叫灵魂深处的快感激烈地震颤而出。魔丸勾连自己在灵珠内的力量,由外入内,由内向外,将灵珠完完全全地肏了一遍。

敖丙向后仰倒,腿已经使不上力,只是被哪吒架住才没有滑下来。

轰咔一声,外面猛地响起一声惊雷。四周的灵气被灵珠的灵力引动,汇聚于哪吒行宫的山体上方,水汽铺天盖地地漫开,在山顶的天空中聚集,乌云越来越多,黑漆漆压在虹城之上。

“啊——!”敖丙剧烈地喘叫着,被肏上高潮。小龙射出大股黏稠的精液,后面几乎是往外喷溅,在高潮中不住地喘叫,穴肉媚在哪吒的阴茎上,后面扑出汩汩的淫液,淹过莲台,真的向行宫地面淹去。

 

 

灵珠的灵力不受控地勾连起天地灵气。

哪吒行宫上方,暴雨倾盆而下。

 

 

Notes:

嗯……是这么个淹法……丙被肏得灵力失控,下大雨了。
正文已修文,评论权限已开,欢迎评论

Notes:

请多点赞(kudos),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