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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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嫉妒我的男朋友。
他俊秀、聪明、沉稳、魅力无边,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像这样的男人,绝不会有哭着写日记、为失恋哭泣的一天,绝不会出现半推半就地开或被开尴尬的玩笑的情况,经历明明是在活跃气氛讨好人,最后自己却变得讨人嫌的时刻。
他不会为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造成的沉默感到尴尬,不会买尴尬的单,也不会弥补尴尬的空缺。我嫉妒他的自然和自我融合的那么好,把别人都比的像小丑一样。
像我一样。
沈星回这样的男人睡前都会做些什么呢。
我代入他,幻想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又想起来,沈星回睡觉很快的。他那么爱睡觉的人,到了睡觉的点就巴不得赶紧沾床上,所以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反正,不会像我一样,因为白天发生的小事而反复不定的纠结、难堪、后悔,不会幻想再来一遍该怎么表现,又觉得自己活得真窝囊。
真羡慕沈星回啊,我咬牙切齿,怎么会有人说睡就睡,睡得还那么香甜、没心没肺。我的嫉妒心有多严重可见一斑,就连他的入睡快和睡眠质量我都嫉妒。
是的,我嫉妒沈星回。
像是某种强迫症症状,几乎他的什么我都嫉妒。我嫉妒沈星回,尤其嫉妒他是一个内核很强大的人。 我知道这种情绪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我强的人了,我永远不能事事都好到当第一名。我知道与其嫉妒,不如提升自己,修炼自己,专注自己,这才是人生正题。我什么都知道,可我还是嫉妒他。
他是我这种爱做无用功的人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不是一个那么讨人喜欢的人,所以身边优秀的人也没有很多,她们不被我吸引,我也不想吸引她们来自惭形秽,除了沈星回,他是个例外。
他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我一直,不很明白。
Chapter 2: 两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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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算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敏捷、机警、负责任,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我虽然善妒,但我知道我也有我的优点。可一旦病毒感染般的嫉妒发作,心里和沈星回掐起来,在我看来,我的那些优点就不再值得一提了。
只要那有毒的情绪开始发作,我的优点就会在我的心目中变味。它们变成考核绩效里的A。
A就是,虽然是A,但这么明白、浅显的优秀标准,总给人感觉是纸上谈兵。A就是,这些优点不过是及格项,真拿出手也可以,只是拿它炫耀的话又差着一截。
我不是一个坏人啊。我最开始不明白,我怎么会嫉妒沈星回呢。
沈星回对我很好。他人优秀,也是很优秀的男朋友。他有他独到的吸引人的地方,叫人不情不愿也走向他的魅力。我最开始认识他,只是嫉妒他挥剑作战的样子特别帅,就一点点,后来走的近了,稀里糊涂在一起了,嫉妒的地方就多了。
他有点,太好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他也不是大事小事都能一锅端。玩娃娃机,他夹不上来也会不甘心,固执地一直待在娃娃机面前,固执地只挑那一个夹,把游戏变成一道很小的难题。
他对某件事表现出孩子气和执着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点烦。
其实我不是那么容易看不上别人、心胸狭隘的人。相反,我平时理解别人很准确、很包容,可只要到了沈星回身上,我就觉得抓不上来就抓不上来呗,有必要吗。
尽管心里吐槽,但是等他终于抓上来,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是会演一演,木楞地接受,表现出一点木头浮出水面般的惊喜,以此掩饰毫无波动的内心。
我后来想明白了,我烦他这样,是因为我带入的不是女朋友的角度,而是娃娃机里不被他青睐的娃娃。
谁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的,有多么特别。谁都不觉得有必要花那么多币得到,干嘛单对它的关注度这么高,就为了这种程度的玩具罢了,就算得到了,也只是摆在家里而已啊。
你夹到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娃娃,还会有更多吸引你眼球注意力的娃娃摆在橱窗里,你只是一时高兴上头,所以执着是得不到所以才执着而已。
你这样的人,要什么娃娃得不到呢。
这世界上的所有娃娃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恨沈星回夹娃娃,我最恨这一点。
Chapter 3: 三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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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沈星回分手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
好像是有一天,就是夹限定款晴空节心愿玩偶那天。那天,我依旧站在沈星回身后看他夹娃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站位,我突然难受起来,感觉站在他身后的我是他夹到手最大的一个娃娃。而最令我感到强烈不适的是,我的视角仿佛灵魂出窍,在我的身后看着沈星回得到的我看着他对我的同类继续努力。我脸上努力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令我作呕,令我难以忍受,终于偏过头去。
他第十七次夹那个娃娃时,头发被上方的空调风吹起来一点。其实很可爱,我却没法欣赏。空调风也吹到了我,其实是暖风,我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觉得沈星回很恐怖,他的存在很恐怖,像是危及了我的生命。和强烈的生存危机形成反差的是他一脸无害抓娃娃的样子,实际上他也就只是抓个娃娃而已。
我意识到沈星回什么也没做错,是我,是我心理扭曲,错误解读着一切,自顾自的反感、害怕一个小小的、正常的行为罢了。和沈星回在一起后我常常犯这种错,像个该吃药打针的精神病人,这让我们约会变得很不顺利。
“有点累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想回去了。”/“还有点安排。”
而这已经是我努力控制过自己的结果了。
那天开始,我和沈星回的约会常常以这样的推脱结尾。然而,虽然是我提出来的结束,但每当说完这些告别,我就会又舍不得离开这个男人。告别脱口而出的那刻,他的高大帅气总会又开始发力,使我后悔自己的口不对心。
如果能一直沉浸在沈星回令人晕眩的双唇里,一直一直亲吻下去,我想我们可能就不用分手了。但很遗憾,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和预想的一样,我虽然努力了,但和沈星回分手还是分的很不体面。
“我不说,你就不会爱我了吗。”
“我知道你,沈星回。”
我看着他,看着自己无比冷静地对他说:我知道你,沈星回。
灵魂又出窍,我看见我说实话,我知道你通透,你聪明,你明明那么年轻,跟我一样的年纪,就好像已经过了是人就会有的执拗、猜忌的阶段。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你怎么能这么好,好到像年纪轻轻手眼通天的大佬。还那么懂我,懂我背地里对你阴暗的算计、勾搭,我总舍不得先冲你迈开的步伐。
你引导过我、也逼过我。
我深吸一口气。
我还是斤斤计较、无谓的矜持,愈演愈烈。我越来越别扭、木讷,偶尔和你敌对的熬鹰。是我不服你,但你也没惯着我,我刻意不说想你,不想你我的关系太好过,你都明白的,可你也不说。
眼泪滚出来,我说我像块石头。沈星回呢?沈星回不一样,即使在我嘴里也是更好的那个,沈星回是石头里面的孙悟空。他多妙哇,他横空出世,至于我,我这样又臭又硬的,就只配粉身碎骨了。
“我嫉妒你,沈星回。”
我哭着,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扭曲的嘴脸和真心。
Chapter 4: 四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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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第一次承认我嫉妒。
细痒的脸颊,变咸的口水,颤抖的下巴,哆嗦一下就一下咬住舌头。咬到舌尖和舌侧边,很痛很痛,我疼的哭,眼前沈星回的身影模糊,显得我更不成熟。
我越不成熟,越对自己失望到心如刀割,越显出他的洒脱。无论他的反应如何,我都输了。
我输了,我输在连享受和珍惜都不会,我在爱情里和自己的男朋友较劲,自顾自的挑战,又自顾自的败北。我固执的逆着爱河走,我一路走到头却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就好像我其实是对输给沈星回执着一样,想输给他我的一切,我就想输。
输掉吧,自尊,骄傲,弱点,缺陷,都输给沈星回好了。
天朝下飘起小雨,我被嫉妒推搡着,朝呆在原地,被我阴湿的懦恨吓到的男人喊。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
我喊的很大声,嗓子很疼,身体都差点没站稳。
是真的。我嫉妒你,沈星回。
我嫉妒你吃很多垃圾食品不会胖,我嫉妒你睡眠质量那么好,嫉妒你的体能和剑术那么强,嫉妒你的evol不需要辅助自己就行。我还嫉妒你什么都淡淡的却就这样获得了所有人的喜欢,嫉妒你不会有困扰你的情绪,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
我嫉妒你看起来光鲜亮丽,所有事情对你来说都轻而易举。天命之子,你无人能敌。
你都不必操心在意任何事情,我想就连女人和你分手你也无所谓。我也可以,我也无所谓的,反正咱俩根本没在一起多长时间。说难听点,咱们还只是试试的阶段。可就连我跟陶桃说起来咱俩可能不合适得分了,陶桃也只是担心我而已,我知道她是跟我亲,关心我,可我看起来很放不下你吗?
最后的最后,我仍存有一丝丝的自尊,没有把我最酸的真言吐露出来。
所有有理智的,聪明的成年人都知道,不要拿自己最珍贵的、不可代替的东西去赌。
但是我赌也不是我想赢,我只是想赎回来一点真正的、平稳的我独身主义时的状态,仅此而已。
我拿沈星回去赎,不,是以他为代价当这段时间煎熬、困扰着我的嫉妒。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我的病因出自哪里,我只是越来越嫉妒沈星回了,他强大到我甚至没考虑过继续下去会不会伤到他,只为了我自己考虑,我要跟他分手。
我想除了跟他分手,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认输。
Chapter 5: 五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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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那天,我一败涂地,输掉我一直当做身外之物的沈星回,也输掉了全部的我。
那天以后,被各种情绪反复折磨习惯后,我开始喜欢上心脏紧缩,很痛,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每当我憋住哭声,那唔哝的哭声就变得像是从我的胃里发出来的,既然我不允许它出去,它就干脆展开报复,变成淬毒,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流窜、打结,痛得我捂住小腹。
分手两个月后我去参加一个读书报告会,认识了邻座的一个女人。会后我们一起喝咖啡,谈起嫉妒自己的伴侣这件事时,她告诉我,这并不是一件很小众的事。
我们那天聊了很多,她前面说的那些我明白,过后也就忘了,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她说,自卑是自我的某种投射。我回家反复思索,最后承认她的话也许是对的。
我开始反复回忆当我感到嫉妒时,沈星回真正的样子是怎样的。
我反复深挖我的记忆,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我能记起的那些画面里,前前后后,沈星回始终都无比美好。他那么漂亮的人,总是用那种温和、平稳的表情和语气看着我说话,即使我记得我的表情管理不算太好,可能许多时候已经流露出对他的酸,他还是满眼温柔和包容的看我,看起来好像很爱我。
我意识到,似乎我们之间变得不对的气氛,总是我先用酸溜溜的沉默开启的。
我和沈星回其实没在一起多久,除了最后的分手,我们基本没有过措辞激烈、色彩浓艳的交流。我印象里的沈星回并没有他外貌的表象那么锋利,身上总是披着或冷或暖的浅光,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如宇宙的星辉。
而寰宇之下,我大概是只视力不好的鼹鼠吧,生来适应阴暗的地穴,喜欢太阳,喜欢它给的温暖,又会觉得刺眼,远远的看一会儿还好,时间长了就会焦躁的叽叽喳喳,开始讨厌眼前这个温和的发光体。
叶公好龙是我的错。
是我的问题,我认的,我从来没有不承认嫉妒不是我的错。我一直都认错,我甚至为了不忘记我的问题反复提醒自己,只是我没有能力更正它罢了。过去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分开的这段时间,我逐渐意识到,我其实有能力的,只是我不想。
我要脸,要尊严,抹不开面子,也害怕,就算真的跟沈星回重归于好,这样的嫉妒还是会反复出现在我们之间。
Chapter 6: 六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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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偶尔会很想很想沈星回。
病发一般都在夜里,有时早点,下班路上,看着夕阳就想了。沈星回曾经说他最喜欢和我一起欣赏结束任务那一刻的太阳,分开后,我独自一人欣赏,因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一同欣赏的人。
我盯着太阳看,直到眼里开始冒眼泪才眨眼睛。夕阳很美,橙红的太阳,像那种卖很贵的有机走地鸡鸡蛋的鸡蛋黄,我想沈星回,什么都想,哪儿都想,想得厉害,想得心慌。
想他是一个整体,又是分开的部分,想他的身体、他的手指、他的嘴唇,想念他用它们给我带来的那些身体脑袋里放烟花似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我明白,不是什么人类的手指或嘴唇都可以,它们必须得是沈星回的,那种放烟花的感觉是沈星回作为一个整体给我的。
一个令我仰望、嫉妒、想念的整体。
我想沈星回时很想很想,思念和嫉妒居然是一个体质,令人无法控制,于是我只好迁就它,允许我隔段时间就来一段病发式的软弱。想沈星回的时候我还是会哭。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哭,嫉妒就又回来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哭。
我为我此刻状态的局限感到悲伤、不甘。我痛恨自己被抑制的成长,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也怨沈星回,都怪他。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不好。他太好了,我就不得不活在沈星回优秀的阴影里。我难过,难过自己分手了还是被嫉妒折磨,只要想到沈星回不会像我一样沉浸在分手的悲伤里,沉浸在自作自受的痛苦中,沉浸在陶桃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明明被说中,还是强撑。我就嫉妒得不得了,嫉妒得只想哭。
沈星回是我的对手。
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的人,偏偏是我的假想敌。
暗恋假想敌的体验过于痛苦,我不想再骂自己自作自受,于是开始介入干预。
人们都说,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
我觉得有道理,于是闲的没事干时,也试着把目光放在异性身上,也看过,接触过,可没用,我对那些男人毫无感觉。也不算完全没有,他们其中的一些人能让我感到恶心,而这种时候,嫉妒便像从来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变得骄傲、狂妄,面部表情像沈星回面对流浪体时的冷艳越靠近男人,我越厌恶他们,越想念某人。
难道我还是得去找沈星回吗?
我不愿意。
Chapter 7: 七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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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主动去找沈星回,沈星回主动来找我,我窃喜。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一被太阳大人垂怜,那真是三生有幸,受宠若惊。惊完又恨太阳,嫉恨太阳亮又烫,又期盼着能顺着这太阳的光线去太阳上,啃一口太阳的脸尝尝。
那怪我吗。
本来人家井底之蛙活得沾沾自得,活得挺好的,太阳非要来干什么,照到我脸上来让我认清自己吗,照出我卑微又猥琐的影子来吗。
非得把我窝边的水藻也照得开出太阳一样的小花来吗。
我小时候喜欢班上的同学就这样,一百个装不在意人家,真的没想到的时候对方找我,我就完蛋了。人家一来,跟我一搭话,我就呆了愣了,傻的跟什么似的,阿巴阿巴。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也恨自己不争气,可现实没有一点办法。好在成年后我在沈星回面前装石头装惯了,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你怎么拿着冷射枪。”
拿枪的沈星回别有一番韵味:“三号线的赵琦家里突然有急事,我们换了一下班。”
他说着,给枪上冷弹弹夹,咔嚓咔嚓,干脆利落。他穿衬衫配防弹衣,胳膊可能不怕炸死吧,还勉起个袖子,露出手臂和胳膊肘,粉红的,性感死了。给我看得又眼红又眼热的。
“……你们换了下班。”
不是,我深吸一口气。他换班就换班,那他怎么不跟我说,光跟换班的人说啊。
我刚开始生气,沈星回就指指我的耳机。
“你的信息是不是被隔离器屏蔽了?他说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我讨厌沈星回。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bug,为什么我遇到的优秀的人都指出我的错误呢。我是显现他们智慧人性在闪光的垫脚石吗。
狗老天,去死吧。
Chapter 8: 八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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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会一直嫉妒沈星回,直到我老的干不动猎人了,直到我退出卸磨杀驴的猎人协会,直到我从沈星回的楼下搬走。
这住址是不是也有什么说法啊,是不是因为我住在沈星回家下面,所以他才老是压我一头?
久违的组队,再次被协会扛把子帅气的身姿亮瞎眼,我身心俱疲,只想从沈星回威武霸气的身影中脱离一会儿,于是给自己放假,报名参加了小区居委会组织的沿海公园维护环境有奖寻宝活动,本以为能好好放松一下,结果沈星回也参加了。
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风小,太阳很大,他戴一个沿海阿妈阿公遮阳的布袋帽,木乃伊拆线到一半似的裹着头,低个脑袋弯腰捡垃圾,我没认出来,也不知道他在,又开始毫无警惕心地冒傻气,一味专心找硬币捡瓶子,后退中和他屁股怼在一起。
他直起身来,而我被他的翘臀顶得摔了一个大马趴。
不疼,摔在草地上了。夏天的草地嘛,生机勃发,泥土宣软,早上才浇了水,小草都长得郁郁葱葱的,其实根本不怎么疼的。
说实话,疼也就有一点吧,毕竟磕到了下巴,胸口也直直撞地了,但真的还不到哭的程度啦。
猜猜谁哭啦?
我哭了。
丢人,我好丢人啊,当众丢脸的羞耻令人心跳加速,好像还放大了身上的疼痛,沈星回的脸则放大了丢脸的感觉。他站着,我趴着,匍匐在地上,突然很委屈,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远离沈星回。
我都摔倒了,却像做错事的犯人,避开奶奶爷爷阿姨叔叔们的眼神溜着树边躲着人走。
她们一定在想这么娇气,还怎么当猎人呢。
我哭着想,一边掉眼泪一边往草丛里藏,蹲下来,把脑袋扎在两腿间,装作继续翻找垃圾和硬币的模样,实际上是偷偷破防。沈星回从不远处走过来,特意来问我睡着了没有。
我没有听错,他就是问的我是不是睡着了。
“睡了?”
没睡,没睡!我把头埋在裤裆里,心里恨死沈星回了。他那么高的个子,走过来一定会再给我带来一波关注度。
Chapter 9: 九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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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疼不疼?”
顾不上这话是不是嘲讽我,沈星回和我说话的一瞬间,我的视角退出我的眼眶,瞬移向上,将公园一角的全景收入眼中:草丛里,小道上,参加比赛的小区邻居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
她们背地里说热闹,用那种奇异的,只有当事人能感受到的八卦的眼神看我和沈星回。
说来也奇怪。我和沈星回在一起的时间不很长,在一起时也没有昭告天下,但是我总感觉不对,觉得好像整个小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一样。
这可不妙。
退后两步,我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继续找硬币。沈星回坚持不懈,仍跟在我后面。
为了躲开沈星回,我走位走得晕头转向,我不知道太阳该转到哪里了,但它好像一直在帮沈星回整我。老是我往前走着走着,沈星回的影子就落在我的脸上。
“要不要吃菠萝冰棒。”
我扭过身去,沈星回的影子就落在我后颈上,它挡住太阳的照射,阴凉里的皮肤叹气,有点舒服啊。舒坦的叹息却令我警惕,过往的经历提醒我,只要这一点舒服就可以了,千万别贪多。至于冰棒?那更是过火的甜头,绝对不可。
我有很强的预感,如果我贪凉,吃了那个沈星回买来的菠萝冰棒,虽然吃的时候会很甜,吃得很爽,但不久的以后,我一定会为此后悔得扣嗓子眼。
什么破冰棒我才不吃,我不回话,以为他就会放弃,结果过一会儿身后传来翻塑料袋的声音:“不吃菠萝的,还有草莓的,桃子味的。”
“不吃谢谢。”
我头也不回,努力保持最冷酷的声音。
不要吃沈星回主动给的食物。
通过邻居奶奶给的可以考虑一下。
围坐在草地上,我挨着熟悉的邻居奶奶。奶奶笑眯眯地伸手,还是给我剥了一个菠萝冰棒。
凉凉的酸甜味扑鼻,我馋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您吃吧,我不爱吃冰棒……”
怎么有人会不爱吃冰棒。
“闺女啊,吵架啦?”
以我的性格,其实是不会向外人透露些什么的,但我这会状态不好,我也知道,就算拿瞎话搪塞了她们,我的心里也不会多舒服,所以直接和奶奶说: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这样啊……” 奶奶有分寸,不再追问。可能是为了逗我,她又笑着,露出一点老年人特有的慈祥来,拉着我的手胡说八道:“哎呦,奶奶会算命啊。你多大了,奶奶我给你们算算啊……”
“我说了,她看我的掌纹,煞有介事的,翻来覆去的看,看完惊讶,“诶呀,这掌纹,你说说,这你们俩分手八百遍,最后结婚还是你俩呀。”
Chapter 10: 十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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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沈星回买通老奶奶做说客,又觉得自己也是够了。
怎么可能啊,怎么我这么大魅力吗。
我对自己火力全开,嘲笑自己异想天开、没自知之明。真是的,一天天琢磨什么呢,别自己有点后悔就做对方也舍不得想复合的梦了,沈星回是谁,他做这种事情干什么,真是自作多情。
再说了,你有那么好吗。
我脑袋里的声音嗤笑,然后,我又听到另一半脑袋里冒出另一个声音,细小而坚定地说:
其实……我其实觉得我挺好的。
那也是我的声音。
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一方面觉得沈星回哪儿都好,是我当旁观者都觉得我配不上的那种好,一边又对自己有这种迷之自信呢。
我是不是有病啊。
奶奶算完命,看我的脸色不对,又拉过我悄悄地说:“哎呀,没办法。依我看,这小子心里还没放下你,你们缘分没尽,他会一直缠着你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有说服力,然后她声音放的更轻,“你要是真不喜欢他了,那就再找一个呗,奶奶家的孙子也很不错啊。”
奶奶,奶奶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奶奶……”我嘴角有些抽搐,“您刚才不是才说……我俩是分手八百遍还藕断丝连的命吗。”
“昂,”奶奶理直气壮,“那八百遍中间也要过渡一下嘛。”
我在邻居奶奶心里,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看硬道理,工作拿得出手,薪资待遇高,文化程度也过得去。看软的,身强力壮,品貌端正,礼貌待人,处事靠谱(曾帮奶奶徒手天台翻墙进家开过大门)。
暂时谢绝奶奶引荐的孙子,我挠挠头,脸忽然热热的,于是挣扎一下,还是吃了一个菠萝冰棍降温。
嗦着甜滋滋的冰棒,我意识到,尽管我所拥有的这些世俗的基本优点不被我本人在意,觉得它们没有魅力、实在扁平,但它们也不是完全没用的。至少在她人眼中有用,它们能帮我一把,将我衡量作沈星回一样差不多优秀的人。
Chapter 11: 十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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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捡垃圾活动我和邻居奶奶结伴而行,她一直陪着我,直到中午主办方组织参加活动的小区居民们一起在社区食堂用餐,奶奶和她的朋友坐在一起吃饭,我不想打扰,找了个角落吃饭。本以为这样能躲个清静,结果天杀的沈星回阴魂不散,端着巨大一碗凉面凉皮两掺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到我的对面。
阿姨叔叔们吸溜呼噜的声音里,他吃得相对斯文,但每筷子份量都巨大。两掺搅和着麻酱和辣籽油,充分黏糊,每次提筷都是一大坨,要强腕力撑着。沈星回嘴平时看着不大,这会儿挑多少都照单全收,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他吃得很香,送黄瓜丝的阿姨反复绕路来这个小角落:“小伙子,要不要黄瓜丝,刚擦的。”“小伙子,要不要胡萝卜丝,刚擦的。”
沈星回来者不拒:
“谢谢阿姨。”
“尽管加啊,小伙子饭量看着就大,可别不好意思吃。面皮小料都管够的。”阿姨热情似火,他又道谢,小半盆黄瓜丝加进去,拌来拌去,看得我有点反胃。
可能是我又有点嫉妒沈星回的过吧。
那你也是疯了。
我唾骂自己,这次人家真的什么也没干啊,吃得多也嫉妒你有毛病吧,你真是自己心眼小。
没了奶奶陪着,我又开始生气,气自己的心胸狭隘,气自己乱发神经,讨厌的情绪顶上来,一时间更加反胃,明明坐在空调风口,头顶手心屁股底下却都疯狂冒着汗。
实在没胃口,我勉强吃了一小碗两掺就收了碗,去门口领我的参与奖。
太热了,今天。
以天热为理由中途弃赛,我垂头丧气,顶着正午的太阳走回家,走到一半天旋地转,跪倒在公园小道,哇哇的吐出凉面和冰棍的混合物。
才吃进去不久,面皮还没消化,上午吃的菠萝冰棍就是加了很多香精的冰水,二者混合在一起,虽然看着恶心,但味道居然也没有那么难闻。
还好吃的不多,我边吐边想。吐完申请了清洁帮助,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休息。
吐出来后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汗重新变得冷冷的,身上不再那么烧人。我眯着眼睛,视线在树荫与蓝天白云之间流连,又飘回不远处的烂摊子,喉咙难受,却不由得有些庆幸。
原来反胃是真的不舒服,不是嫉妒沈星回啊。
我得等到清理呕吐物的机器人来才能走,沈星回鬼神一样跟在矮胖矮胖的清扫机器人后面,吓得我又有点想吐了。
Chapter 12: 十二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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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他是阴魂不散吗。
人在脆弱的时候不会撒谎、回避真实的心意,也许是因为身体的难受有了濒死的无所谓,沈星回递给我一瓶水,还是常温的。又是那副样子,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就奇了怪了,他凭什么料事如神啊。
我不喝水,起身回家,他拉住我,要送我,我顾不得要脸,和沈星回说:“别搞这些,别再让我误会了。”
“你能不能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学学,做个好前任,跟死了一样。”
我的坏嘴,话说出来的那一刻有点后悔,是不是太恶毒了,沈星回却没被恶毒吓退。
“好的前任,不是跟死了一样的。”
他轻轻圈住我的手腕,否定我的说法,用evol把我闪送回家。
和沈星回在一起那会儿,有次参加小组庆功宴,我喝醉了酒,半路溜达着也吐了,也像现在一样状态不好。那时离家不远,沈星回给我擦脸、擦嘴,然后抱小孩一样抱起我。我抱大腿一样挂在他身上,就这样毫无成年人尊严的被他搬运回了家。
闪送的那一刻,我不敢承认我有一瞬间的失落,他这次没那么做。
“好,这次谢谢你了。”
我到家立刻就溜,沈星回门咚我。
过分了啊,看电视剧好的不学坏的学是吧。
“干嘛。”
胃和喉咙没那么难受了,离家越近好像疲惫越凶的涌上来,我的强硬色厉内荏,被沈星回一眼看穿。
“家里有没有药?”
他看了我一会儿,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柔软轻轻、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我。
“死不了。”
我打开门,生硬地和温柔似水的沈星回隔开距离,语气极冲的撂下一句来。人和人的差别真大啊,沈星回的话是人舌头发出来,我的就像压舌板仿的义舌在说。
大概是压舌板捅的得太粗暴,绅士如沈星回也受不了了,所以这次我很轻易的就关上了门。
砰——
关门声很大,余音绕梁,震得我猛的打了哆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么轻易,不知道沈星回已经收回了所有力气,所以才很用力很用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爆裂的响后,万籁俱静,只有最后那句死不了三个字变成一座五指山,代替一切砸在我的头上,斥责我的愚蠢、粗俗、不识好歹。
我站在家里,像做错事的乖小孩,害怕得哭出声来。
你呀你呀。
干嘛呀。
Chapter 13: 十三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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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寻宝比赛,因为没参加下半场,所以我只拿了人人有份的参与奖,一条毛巾。
我其实挺想要大奖的,虽然只是两张新开的游乐场畅玩券,但我好久都没去游乐园了,能去看看现在年轻人都玩什么也不错。
据来看我的邻居奶奶透露,最后综合得分得第一的是个年轻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沈星回,也没问,问了也是白给自己找气生,反正凭沈星回那逆天的运气和实力,除了他,估计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回家以后,头晕呕吐还是轻微反复,我应该是中暑了,周一请了病假。邻居奶奶来看过我,送了点她做的小拌菜好就粥,陶桃和蒋楠下班后也来看我,她们给我带得就很丰盛了,披萨、水果和膨化零食,然后我喝白粥,她们吃自带的。
真不是人啊。
我躺在沙发上,要看新上线的电影,陶桃给我找,闲聊时蒋楠提起沈星回来:“就俩抗事儿的,你不来,他也不来,你俩请的还都是病假,怎么,他也中暑了?你俩晒的一个太阳?”
“对,就他跟我晒的一个太阳,别人都是另一个太阳晒的。”
提起沈星回我就忍不住发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话也夹枪带棒。陶桃知道我为什么犯病,大概是给了蒋楠一个肘击:“吃吧,堵不住你那嘴。”
我和沈星回在一起的事情除了陶桃没告诉协会的其她人,蒋楠挨揍挨的不明不白,虽然不太明白,看陶桃脸色,还是没问了。
电影调出来,我看了两眼大片顿觉眼花,又翻过身去睡觉。
半响。
“……他不就住楼上,关心就去看一眼呗。”
陶桃(微笑):闺密,你家沙发垫说话了。
啧,不该说的,我为自己过于明显的试探感到懊悔,看电影正上头的人挥挥手,“看什么看,死不了。”
死不了。
我一怔,像只突然被电蚊拍电死的蚊子,小腿蜷缩着抽搐一下。
死不了。
明知道是随口一说的,明知道没有恶意的玩笑话,但听起来,还是好刺耳啊。
Chapter 14: 十四颗石头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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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路上,我看到临街转角新开了一个面包房,本周特供是充满阳光味道的苹果派。
不是我装文艺,开业大吉的花篮旁边立牌上就这么写的:【充满阳光🌞味道的苹果派🥧】。黑板上画的苹果派样子看起来很不错,正好发工资了,我进去一口气买了三个,一个给我,一个给邻居奶奶,还有一个……本来想给楼上的住户,但一直没想好,正好奶奶的孙子来了,我们一起稍坐了会儿,又一起出门。
我往我的楼区走,他出小区,正好顺路,我就把剩下的苹果派给他了。
“带回去给孩子吃。”
“我,我还没孩子呢……”
被奶奶撮合给陌生女人的小伙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的执意下,还是接过了那个充满阳光味道的苹果派。
给了吃的 气氛不那么尴尬,我也就好开口了:“奶奶刚才说的,你别有负担。我没这意思,你别多想,我,我真没想找,老人可能就是说说……”
短短几句,我说的口干舌燥,他只是沉默地听着。
“不是奶奶一时兴起的。”
快分开时,一说话就脸红到脖子根的清秀男孩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
“是我,我跟奶奶说的,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之前见过你。”
“见过?”
我一头雾水,男孩抬手指楼上:“在,在楼底下,那天你从天台上翻进奶奶家阳台的时候,我在底下都看到了。”
“特帅,我本来是来送钥匙的……我就没上去,啊,”他的啊带着颤音,想深吸又叹口气:“欸,我在说什么啊……”
搞砸了的气氛下,他仰起头,尴尬地咧着嘴呼吸,声音有点抖,像只被草烫到嘴的绵羊。
“姐姐,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看在他脸红到可怜的份上,我给他了,并跟他说好,下次奶奶再锁了门,我翻窗户还叫他来看。开过玩笑,挺高个子的男孩走路慢腾腾的和我告别,我坐电梯上楼,听到楼梯间当啷一声。
可能是邻居在收拾花盆吧,我没多想,拿钥匙开门。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楼道里没开窗户,不怎么通风,但反而感觉苹果派的味道比在电梯里还浓郁。
大概是错觉吧,或者是什么奇怪的风流,我没多想,把自己的那份苹果派放下。新开的面包店手艺确实不错,我在奶奶家吃过一小块派了,确实好吃得不得了。充满阳光味道不是虚势,它的口感趁热时居然真的是暖洋洋的,苹果掺着菠萝丁的内陷甜蜜无比,好像在吃太阳生产的果酱。
很好吃很好吃,但我不是特别爱吃甜的人。
我盯着那个完整的,多余的派看。
苹果派放凉之前,不能直接放进冰箱里。
我知道。我还知道,这种现做的苹果派,趁热吃才好吃的。
我坐在桌前,看着那个苹果派,想象着它的味道咽口水,直到它放得很凉很凉,才放进冰箱。
Notes:
你撤回一个苹果派🥧,我撤回一个苹果派🥧,只有甜品店老板挣钱的世界就达成了👏🎉
Chapter 15: 十五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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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任住得近不好,我说真的。
平时出门可能会在电梯间相遇,下班会一直顺路和对方前后左右,晚上想散个步要提前看看楼下那人有没有在喂猫,就连逛周围的超市甜品店都有高概率偶遇。
我已经连着快三个月绕路去更远的大型超市采购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真的可以考虑买辆车了。
中暑引发肠胃炎后,我尽量自己在家做点配料干净的东西吃,看别人的vlog心血来潮也打算做紫菜包饭,准备材料时才发现家里没有火腿肠了。
对自制包饭的渴望胜过懒惰,我寻思楼下买一根吧,就这么两步路,猝不及防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遇见买果冻的沈星回。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戏弄大馋猪啊。
我心里的小人冷笑,叫你贪吃,这下好了吧。
“您好,六十八块哦。”
来不及质疑火速结账,拎着随便捡结果死贵死贵的破火腿肠出门,一进小区我就拔腿狂奔,跑到一半觉得自己真窝囊啊。
不跑了,有什么好跑的。又气又饿,我坐在小区花园里骂自己,愤怒生啃火腿肠。该说不说味道挺好,小路窸窸窣窣,偷偷冒出一个毛绒脑袋。
反正也没心思再做饭了,我蹲下来,把两根要我六十八的火腿肠分给猫们吃。好肉的香气中,小区收编的巡逻大队逐渐都围过来,围着我“咪咪”叫,嘴甜的不得了。
和沈星回在一起时,我们晚上消食的固定项目是去附近的沿海花园遛弯,回来顺便到花园喂喂猫。分手以后,我自动弃权,不再去沿海公园,也不再下来喂猫,反正它们有固定的投喂食堂,我不去也饿不着。
说真的,不说饿,我都怕它们撑着。瞧有几个胖的,虽然说绝育肥,但也不能这么肥吧。
边喂边嘴,我对着最肥美的几只海参指指点点,絮叨它们要热爱运动,不能吃了就躺。吃饱不愁,猫们躺着,边听边点头舔毛。
沈星回站着,不知道在后面听了我多久连数落带吐槽,直到我蹲的腿麻了站起身才出声。
“说的好。”
不是我说大哥谁问你了?
但话又说回来,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绝望,与我而言,就是你在腿麻时遇到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看着他的脸看得心跳飙升,想跑却跑不了。更糟糕的是不但跑不了,还要努力不暴露自己的痛苦面具,尽量维持体面的表情管理。
我恨,我管理不了。
Chapter 16: 十六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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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跑但是腿动不了。
别说跑,走都走不动了,类似失禁前兆与半身不遂的失重感叠加,血液倒流,小腿传来令人痛苦面具的麻痹感,我连保持不丢脸的站姿都很难熬。
我说怎么喂着喂着老有猫在我后面一边晃悠一边叫。
心里含恨吐槽,身体上努力维持静止状态,一手扶着亭子的侧柱,一手拎着装垃圾的塑料袋,我弓背屈膝,奴才一样,很想给自己点歌一首。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生活硬要你面对前任时你的脑子里会想什么呢。
我的想法是:如果遇到的不是沈星回是敌人怎么办,在战斗的危机时刻也像现在一样腿麻了怎么办。
不要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想象一下情况会有多糟糕吧,腿麻到这个程度,再英勇的人也要白送人头的吧。
大概是我已经渐渐习惯这种沈星回面前不自然必出糗的buff了,这次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我居然没上次那么想死了,甚至近距离面对沈星回的眼神都没觉得多丢脸,只是很想给自己截个肢。
“有锯子么。”
“锯子?”
沈星回眨眨眼,不明白我的意思。他是投喂大户,很快蹭我饭的叛徒们就都围在他身边撒娇卖乖了。
真是叛徒,我以后再也不喂你们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分手以后,似乎从某一刻开始,沈星回几乎像男鬼一样缠着我。
是从我真的准备好了放下他那一刻开始的吗,可是我到现在都觉得我还没放下他呢。
大概又是我的错觉吧,或许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我记吃不记打的性格缺陷,一忘了和他在一起时的妒忌心折磨,就又忍不住关注他,想东想西。也许正是这样,我才会自己给自己造就难堪的假象。
Chapter 17: 十七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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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天黑得很快,好像刚才顶着太阳狂奔还是上一秒的事情,下一秒天色已经开始沉沉的压下来。
狭小的凉亭和小道,我站在上面,第一次比沈星回高。
关于锯子的玩笑话没整成,我晃晃脑袋,想让中枢系统搞快点,把剩下的腿麻消除。沈星回拎着同款塑料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好像刚才说话就为了吓我这一下。
猫们感觉不对,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了,或是隐蔽在不远的花圃、草丛里看热闹。我不负众望,率先发难:“怎么感觉每次遇见你都很想我的样子。”
我觉得前任见面要么相敬如宾,要么这种开玩笑式的挑衅才是合理的,不然回回见了面都尴尬、回避,反而黏黏糊糊的,整的像还藕断丝连似的就不好了。
“嗯,怪想的。”
沈星回低头,轻轻松松三个字,四两拨千斤的打回来。我被打得蒙圈,差点中了他的套路。
你小子真是诡计多端。
我其实可以说,那很好了,也可以说别想姐,没结果。但第一次见美人低头,沈星回这个样子实在稀奇,于是我又没发作,什么都没反驳,甚至痴呆一样顺着他的话问:“哪里怪了?”
哦哦哦哦——————————————
随口一说,反倒挺有攻击性的是怎么回事,我自认为是绝杀,踌躇满志地等沈星回不耐烦,等他讽刺我,跟我翻脸甚至吵吵起来,那可太好了,我可憋着火呢。
吵起来,吵起来,我想着怎么发挥满怀期待,他却只是说,“心里怪疼的。”,然后,自有天公打下惊雷,为他的绝句作美。
猝不及防,夏季的暴雨来临了。
以作战状态的速度思考和沈星回被暴雨困在一个小亭子里的结果,拒绝接受后一秒撑开手里还装着火腿肠包装皮的塑料袋,我打算就这么顶着它往外面跑。与我相反的是沈星回。
擦肩而过,我飞流直下,他一步登厅,下一刻,一把拽住我,点儿没留后劲,给我拽的飞起来,美式橄榄球队员一样撞进他怀里。
这聚怪能力。
把我当流浪体整呢。
Chapter 18: 十八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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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的力气很大,这我一直都知道。
我力气也不小。
但不小也不能跟擒贼一样治我吧。
塑料袋掉在地上被雨打湿,我身上也有一层薄薄的雨水。后背骨头都撞痛了,沈星回这一出搞得我措手不及,一脸懵地在他的拉扯下和他紧紧靠在一起。
什么旖旎暧昧的氛围都不存在。虽然是久违的肢体接触,但因为这男的真的劲很大,所以直接给我拽蒙圈了,而且说实话,刚才那下他的胸部撞得我后脑勺有点疼,疼得我还有点生气。
“你干什么……”
轰隆隆——
质问淹没在雷声中,自然的鼓乐在家里听和在外面听威力截然不同,又脆又沉的爆裂声响彻云霄。周围黑压压一片,我打了个哆嗦,有点怵突然发作的大自然,一时也没敢动,借沈星回的怀抱再躲会儿。
“你,你到底什么事吧。”
我小声说,一边说一边身体悄悄往前缩,和他隔出纸片般的距离。
时隔多久已经不记得了,再次感受到这个令我频频失态的整体,我还是不合时宜地感性着。沈星回的身体是硬的,是热的,身上那股干燥、洁净的洗衣粉香气还没有被雨味侵袭,越闻越好闻。
即使在这样黑暗的时刻,他还是这么令人觉得特殊的存在。
这么特殊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的心情复杂,沈星回握着我的手腕,回答我的问题,声音像是雷声与闪电的缝隙里落下的花瓣,光晕影影绰绰:
“想问你要不要去新开的游乐场,我有两张票。”
果然是他得了第一啊。
我面无表情,嘴角抽搐着,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做主勾起一个冷笑。
夏季的傍晚,雨滴都是潮热的。湿漉漉的泥土腥气飘摇着,和沈星回作为赢家生来的傲慢一同吹进我的身体。
酝酿着,我和天空一起酝酿着什么。胸腔莫名震动,我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我像个突然被按摩椅挟持的可怜人质,终于明白世上没有后悔药是最正确的事情。
我挣脱沈星回湿热的手掌,在按摩椅开始发力爆锤我的肩膀、挤压蹂躏我的腹腔、掰开我的屁股瓣按摩前奋力挣扎出来。
烦死了。
烦死了!烦死了!!
Chapter 19: 十九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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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小说、漫画还有电视剧,我总觉得那种两个人沾亲带故、似敌似友的相处模式很有意思。
一个人表面上烦另一个人,却又总是半推半就跟她做出友好贴贴的举动,明明有一个是真情实感的讨厌,但又拿对方无可奈何,那种死淡人跟傲娇鬼的感情真的很好磕。
嗯。所以现在我觉得如果有人认为沈星回这样对我很逗很带感,那大概就是我年少无知的报应来了。
我没办法再享受了,我要被这一出出搞得疯掉了。
说含蓄了,其实已经疯了。我的心口发烫,三味真火在身体里翻山倒海,火势直窜天门烧穿我的大脑。我挣脱沈星回的怀抱,双手抱臂,像踩了电门的公鸡,疯了一样在凉亭里蹦来蹦去。
借着混黑的天色和狂风暴雨打雷声,我肆无忌惮的发飙,把塑料袋踩在脚下,冲沈星回大喊大叫:“烦死了烦死了!沈星回!烦死了!你是不是想烦死我!”
而这已经是我努力控制不像个疯婆子的结果了。
“你不许再靠近我!”
我在窒息边缘的喘息被雨声淹没,眼睛溢出来的那点眼泪也融化在湿润的泥土与草腥气里。天太黑了,我直视黑暗,那里似乎空无一物,看不清沈星回同样有所隐瞒、挡着遮羞布的脸。
“我粗着脖子给你喊,太不值当了,也太伤同事感情。”
又一阵爆裂的如同警告的打雷声后,凉亭里的声音平稳下来,只有尾音还带着一点点颤。
“但如果这种时候还又收敛又委婉,跟你夹着个嗓子,我就显得太奇怪了。”
大自然的激烈像是我痛苦愤怒的另一种分化,我被它震得肝胆俱裂,却也奇异的在那震声中得到了释放和解脱。
“我没有撒娇。”
我大口喘气,将最后打颤的哭泣声一点点呼出去,渐渐恢复了成年人必须具备的清醒和礼貌。
“沈星回,你再碰我,我就打、你了。”
恨也要措辞,要避开不吉利的杀杀死死,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成年人的体面吧。我说完,已经知道这狠话放得太弱了,却也没有办法。
Chapter 20: 二十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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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走了。
昏暗的、黑胡桃木色的雨幕中,他走得不急不缓,如漫步雨中的贵族一般,消失在转角的花径中。
我站在亭子里,只剩我一个,却再也无法分出神来害怕这爆裂的雷声或黑暗。
沈星回的evol是光。
这个淡淡的人,有时候就像一个装满星星千纸鹤的玻璃罐,开心起来很透明,不用你猜,周身就会飘洒出许多暖暖的光点,久久萦绕在我们之间。它们灿盈盈的,像神给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金面包屑,像萤火虫受到充满幸福的滋养不停打闪。它们集合了沈星回所有优点,很难令人讨厌,即使是我这样的货色,我也没办法再昧着良心说讨厌,老实说,我觉得它们比沈星回更讨喜。
此刻,它也没有辜负我的喜欢,坚定地亮着,代替沈星回站在我面前。
而我看到它,就比看到沈星回时更看清了我嫉妒扭曲的面容对面 真实的沈星回是什么样子来。
看清的那一刻,明明是夏天,我却特别冷,四肢僵直,脱力般猛的蹲在地上。
我很想冲出亭子去,用力奔跑,超过沈星回,在他前头回家,把他的体面狠狠留下,但身体不再支持我做更多傻事了。它开始因为跌宕起伏的情绪难受,持续以一种很微小的频率蜷缩。我的腹部和心脏突然格外脆弱,它们变得像是锡箔纸做的,每次呼吸都像是被无情的手攥紧引起无法复原的褶皱,不断在汲取活着的养分的过程中磨损、变薄。
本个夏季最后一场暴雨,我沐浴在沈星回最后的温柔中,泣不成声。
回家洗澡时,我揉着头发打泡,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要是沈星回的孩子就好了。
疯了吧你,回过神来我怒斥自己,想当前任的小孩是什么剧毒幻想,刚才的雨水顺着你发缝流进大脑皮层了是吧。
但我又真的忍不住这么假设。
如果成长的路上,是沈星回这样的家长陪伴我,我会不会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又臭又硬的性格了,我会不会也近朱者赤,日复一日被他的温和体面感染,变得不这么拧巴了呢。
如果是沈星回,我又会被怎样养大呢。
Chapter 21: 二十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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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的是,沈星回是提倡鼓励式教育的类型。在一起时他没少夸我,什么都有的夸,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一把抓起心选娃他都会称赞我,声音温和、清澈,说的跟真的一样。
双管齐下,他还很会用他的眼神制造氛围感。看着我说“很不错,你真棒。”的时候尤其诚恳,眼睛亮闪闪的,哪怕我觉得这算什么,觉得他假模假样,内里也无比受用,如沐春风。
我喜欢又讨厌沈星回夸我。
说实话,情侣在一起腻腻歪歪的,能做什么真的值得夸赞的事情,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没话找话、提供情绪价值的一把好手罢了,所以每次被夸都一边享受一边不屑。
很拧巴,是吧。
我知道。我现在完全清楚,嗯以前,以前也清楚吧……反正我知道的,和沈星回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自顾自犯浑,但现在我忍不住想另一种可能,如果我从小到大都被这么夸习惯了呢,又或者如果和沈星回在一起久了,一直被他这么恭维,是不是总有一天我会习惯,就不再像以前一样,一边享受又一边抵触了?
我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直到深夜,努力在饥饿中睡觉,睡得不太顺利,肚子叫的有点委屈,实在睡不着,大脑接着刚才想沈星回,想着想着就又开始冒眼泪水。
我第一次没有在想沈星回的过程中感到一丁点嫉妒。
而我今晚想了他这么久呢。
这天晚上,肆无忌惮想念他的这天晚上,我将彻夜熬穿,不断忍不住回看那束光里真正的沈星回,最后,我像第一次走进庙里参拜的人,收回过往所有有口无心的言论,最终肯承认我其实也一直都能看到他的存在。
只是我太恨。
恨他大度,也恨自己嫉妒的天分,我睁着红肿的眼睛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想我想做沈星回的小孩并不是什么诡异的daddy issue,我可能,也许,只是想的是,
如果沈星回能再早一点来我身边就好了。
我的搭档,我的邻居,我的前任。
我的幻想,我的救星,我的敌人。
我的沈星回。
Chapter 22: 二十二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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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进入一边戒断一边状态良好的阶段。
症状有点像躁郁期,我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努力发疯,时而开朗时而冷酷,和沈星回搭档时像一只急需开屏的鸵鸟,总是怒发冲冠,尖啸着率先冲向每一个目标。
而沈星回只是沉默。
他不理我,战斗里话不会多,平时也尽量不和我说话了,我也不语,只是一味的开屏,没有华丽漂亮的尾羽,靠战斗的分量取胜。
“试试重剑怎么样呢?”
“啊?为啥?”
陶桃给我包扎伤口,顺手给了我一个薄脆的脑瓜崩。
“现在用的剑太轻了,怕托不住你,打着打着再开着屏飞走了。”
她觉得我反常,我想,这种反常总比前段时间持续的丧好吧。
老实说,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我开始变得有生以来最开朗,不面对沈星回时很轻松,甚至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乐于耍宝,不怕丢脸。每天上班都充满力量,打了鸡血一样战斗,乐呵呵的面对每一个人。
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也可能是我已经搞砸了一切,所以终于不用担心什么。
陶桃担心我。
她三番两次揪我,要和我去附近的城市旅个游、散散心,我表面答应,转手就连轴转接任务,然后在她的死亡凝视下讪讪笑着,表示真的抽不出时间放假。
我不能休息,休息的代价我已经尝过了。
忙点好,我好得很,除了晚上还是哭都很好,而且现在我哭也都是一阵一阵的,完成任务似的了。现在哭完我都不需要缓缓,哭完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耽搁。
我不再觉得空虚,每天都感觉有很多事要忙,每件事都追着我屁股后面赶,我的情绪好像也因为这样变得很着急,总是一阵一阵的起伏,但我认为这也只是每段美好关系破裂后都必须经历的过渡。
美好,和沈星回蓄谋已久兼激情作案的分手后,我终于结案,认为这确实是一段美好的两性关系了。
我问自己,是不是太晚了。
Chapter 23: 二十三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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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
确实已经太晚了,晚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以为我终于度过了分手的所有阶段,真的以为自己要开始迎接美好未来,开始全新升维的生活了。
但和沈星回困在断电断联的地下通道里整整两小时后,我的理智开始瓦解,在黑暗中崩溃、坦白,我不知道是这两哪个先的,也不知道这示弱是我人性中懦弱的趋光性还是我最深沉的诡计,用于试探。
“我,我就是好想你……”
“你不能想我。”
“我知道。”
我啜泣着,眼泪从眼角挤出来,很蛰人。
“你不能想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戴手套的手托起我的脸,凉凉的皮革,中间的机械骨更凉更硬一点,像黑暗里唯一好像还在闪烁的沈星回的眼珠。
“不要想我,”他说,“我好不容易……放开你了。”
“你放下我了?”
我如遭雷劈,眼泪滚出来,啪嗒啪嗒落在衣领上,又滴滴答答落入沈星回的嘴唇里。
旧管道沉积多年的灰随着碰撞在一起的身体扑起来,土味顺进我的嘴。沈星回咬我的嘴,如果我痛,可能是心里痛,也可能是嘴唇被咬破的过。嘴巴里咸,可能是吃到了眼泪,也可能是嘴巴在流血。
我摁着沈星回的后脑勺,揪住他皮衣的一角努力拽向我的方向。沈星回完全压在我身上,拧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掐着我的后颈。我们两个脸下半部分挤在一起,像被污染的鱼缸里的两条金鱼,在缺氧倒计时里忽然启蒙,觉醒了某种扭曲的人性。
没有光,哪怕水声啧啧作响,舌头探进对方的口中翻滚,激情动作片里的口舌碰撞绵绵不绝,也没有一点光。
直到救援小组安置好机器,通道有了信号,耳蜗中重新传来指导,我和沈星回才分开,各自喘着粗气按照指挥躲好,等待引爆。
轰鸣、爆破,尘嚣滚滚,小石粒四溅,隔着衣服打在身上如隔空打穴,和重逢的阳光一起使我刺痛。
不同于夏季最后那场暴雨,我和世界的水分在曝晒下早已所剩无几,激吻过后再没有一点置气的阴湿,老老实实,和沈星回一前一后灰头土脸的爬出废墟。
Chapter 24: 二十四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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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星回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一个吻而有所好转。
我们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黑暗的隧道里没有光,自然谁也没燃起希望来,重返光明后,沈星回还是拾着初见时的高冷,我还是时而正常时而乐得发癫。
好消息是,我现在不想沈星回了,我想那个吻。
我喜欢那个吻,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情难自禁,排卵期有生理需求时满脑子是那天黑暗里格外明显的水声激荡。我迷恋沈星回最终还是妥协与我的纠缠,我喜欢他嘴上说拒绝我的话身体又和我有着默契的黏性。
他输给我了,这一回合,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我有预感,这不会是我和沈星回最后一次亲热。
协会要派两个人去外地学习操作一批新的检测设施,我自告奋勇,报名后想起下周和奶奶的孙子约了见面。
我把见面时间提前了几天,小伙子很配合我的时间来。
女人多可怕啊,心里想着一个人的吻,还能跑出来和其它异性约会。
人类好像很高级,好像很文明。
但绝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无论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事实是,我们摆脱不了动物本性,甚至因为文明社会的多重束缚演化得更加可怕了。就如同蜂鸟、狮子都会做的求偶、筛选,明明是动物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发展,在人类社会反而因为不符合传统、伤感情面子而被判决成滥情,结果呢,“离经叛道”、“放荡花心”的批评只是使其变得更加刺激了。
说是约会,其实什么也没做,我忙于工作,没怎么和沈星回以外的人约会过,也不想花心思在一个简单的见面上。
私心说,我甚至不觉得在面包房一起尝试新品也能算是约会,但看到男孩羞涩的笑容,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和他带的花束,看到他向我走来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有点想挠头。
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搞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其实也明白的,我在接触新的同类,允许他靠近我的领地,这完全是我主动,我选择发生的。
我有责任承担一切结果。
Chapter 25: 二十五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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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
“嗯,我喜欢坚果酥皮,嚼起来很香。”
装潢温暖的面包店内,靠窗的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面包切片、点心,我和约会对象面对面坐着,名叫林岚的男孩说着自己的口味取向,我微笑点头,眼睛和他对视一秒,又装作被什么吸引了似的扭头看向窗外,打断视线交流。
秋天到了。
绿化带自上而下,开始从浓淡相宜的绿变得青黄。街道干净整洁,来时在街口看到的机器人渐渐赶了过来,兢兢业业,一路吃着掉了又掉的落叶。
尽管世界色调开始柔和,夏天的热烈仍在持续,阳光依旧毒辣,只有风偷偷的冷了。
我为交替中的世界感到一瞬间的迷惘,下一秒,沈星回像秋天树林里随处可见又隐蔽行踪的野兔,迈着潇洒的步子从我面前的落地窗前走过,目不斜视,光明磊落。
再然后,门前的果壳风铃哗啦哗啦的响起来,面包房里馥郁的谷物香、糖果香被吹散,在暖棕色的木地板上打了个旋,又随着关门声尘埃落定。
“谢谢。”
托盘和夹子轻轻碰撞,脚步声悠闲,渐远渐近,我不用转身也知道,沈星回正久违的在我出现的领地盘旋,他喜欢面包,胃口大,从来不是拿几个就走的性格。
“姐姐?”
林岚叫我,我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伸手拿起面包咬一口。
不好吃,进嘴的味道超过预期,我皱起眉,发现这是我不会选的口味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原来是把对面托盘的酥皮泡芙吃掉了。
咬了一口的泡芙不合我的胃口,继续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我咽掉奶油:“不好意思,我再去给你拿一个吧。”
说完又发现自己给自己架住了,感觉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我去拿,遇见沈星回了怎么办。
遇见,沈星回。
电光火石,拍案叫绝,我突然开始深深怀疑这一切是否是我早有预谋。是否是我耍心眼,潜意识里是我在隐隐安排着这一刻的画面,否则我怎么会把见面约在街角的面包店,我明明知道这里有遇见沈星回的风险。
我是否有心利用了面前这个男孩。
我定定的看着对面白皙的脸。
“抱歉。”
Notes:
太好了是助攻你们有救了
Chapter 26: 二十六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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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道歉。”
秋日暖阳透过玻璃,照得林岚琥珀色的眼睛剔透无比。他的眼珠微微震颤,巡视我的表情。我不知道我道歉的模样多么可笑又愚蠢,但他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来。
"是我约的这里,你记得吗,姐姐。"
我怔愣住,顺着他的话才慢慢想起来。
好像,是这样……
我呆呆地看着他,年轻的男孩子却已帮我解决了下一个问题,,他微笑着端起托盘:“走吧,姐姐。”
拿着打包好的面包走出面包店的那一刻,我加快脚步带他拐出这条街,直到眼前是另一幅场景,才长舒了一口气,感到由衷的放松。
林岚笑着看我,他总是笑着。
“真的有意利用我刺激前男友的人,不会逃的这么顺利,离开后又这么如释重负的。”
他轻声说着,一语道破,解开我对自己误判的枷锁。
林岚大学读的是心理学。
奶奶没有撒谎抬价,她说“我的孙子也很不错”是真的。
而我,辜负了奶奶的信任,我是一个被社会驯化很成功的失败者。
我有点想哭,但当着小我几岁的弟弟实在不好意思,眼泪出来又憋回去,出来又憋回去。
不想被看到,于是我开始努力迎风暴走,林岚很体贴,一声不吭的跟着我,直到呼吸开始粗重到被我听见,才停下了这场竞走马拉松。
我似乎从林岚的心选嘉宾变成了他的第一个实习患者。
约会诊断的最后,我们坐在陌生的街道路边吃掉了很多很多面包们。牛角包,奶酪包,蒜香法棍切片,蓝莓爆浆麻薯,一个一个好吃的面包下肚,我糟糕的心情被糖油混合物涂抹均匀,终于不那么想哭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最后还是哭了,掉了两滴又一把抹掉,抱着失败者破罐破摔的心情盘腿坐在路边,跟喜欢我的小男孩道歉,然后把他吃不了的面包拿过来都吃了。
Chapter 27: 二十七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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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摄入外界温暖的定量很有趣,并不是越悲伤越想向他人索取越多。我没有和外人倾诉积压已久的各种情绪,只是默默收拾忽然爆发的眼泪,林岚看出我沉默中滋生的抱歉,反过来先“拒绝”我。
“很抱歉,无证不能咨询喔。”
他开玩笑,耸耸肩,看起来很遗憾,用玩笑话说心里话:“要是我早点考过咨询证就好了,唉,以后上课不能再走神了。”
男孩心中那个飞檐走壁英姿飒爽的人设不复存在后,我靠着自动售货机盘腿而坐,看着地上自己扭曲的影子发呆,不再摆出那副烦人的姐姐范儿。
林岚站起身买了两瓶水,蹲下递给我。
我们就这样席地而坐,没有形象的吃东西、喝水、哭、擤鼻涕,平复情绪后又坐了很久,久到像文明社会路边长出来的两个野人。
我在久坐的姿势中得到安定的慰藉,林岚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姐姐。”
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看他,腿盘久了有点麻,起身送他还有点费劲。爬到一半,林岚忽然止住我的动作,然后半跪在我面前。
他弯腰凑近我,用耳语的音量叫我的名字:“……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我愣了,下一秒,男孩温柔的声音在秋天的阳光里吹过来,在我耳边温温的融化:“你很好,姐姐,所以你可以利用我。”
他抚摸我脑后的头发,一下,两下,我没反应过来,闪来了。
我从来没见过沈星回长这样。
怎么形容呢,面相都变了,也可能是我很久没仔细的盯着他看,所以记忆里的沈星回也模糊了。之前他不高兴绷着脸的样子我也见过,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凶悍过。
“……”
“……”
面面相觑,对方气场过于强大,出场方式过于酷炫,我和林岚宛如逃课被家长当街逮到的小学生,坐在地上傻愣,呆瓜般仰望面前逆光的大高个。
“把你的手拿开。”
林岚,你后悔让我利用了不。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目移,凝视林岚。说实话吧,你这是让我利用吗,这不是你小子临走临走给我挖的坑么。
Chapter 28: 二十八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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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林岚溜了。
他起身就走,没和我说再见,更没看沈星回一眼,略显僵硬(腿麻了)的步伐不带一丝犹豫,背影决绝中带着一丝萧瑟,和幸灾乐祸。
被抛下的那一刻我恨林岚,他就像小时候和我玩的那个邻居小男孩,他和我一起踢球,明明我们一起砸坏的花圃,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认错面对,结果居委会阿姨的身影刚出现在街角他就弃我而去溜之大吉。
那我也走?
不,不用。我开玩笑的,我不用逃,我没有错。
我知道,沈星回也知道,所以他站在那儿,看起来好像抓奸现场圆梦的丈夫,看起来好像要手刃一对奸夫淫妇,但最终也只能站着,没有别的话说。
说什么呢,我们分手了,谁也没真的挽留过对方,说软话,说你别走。当初我单方面闹得很难看,后来几次接触就再当几次小丑,但他也不是没亲我。
我想我们是真的不合适,撤掉遮羞布后说话办事刺痛彼此,就连那个吻他都把我的嘴巴咬破了。
我隐隐的难过和他隐隐的纠缠其实都是显而易见的。沈星回也有他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但比起埋怨,我其实更感谢这一点,因为这一点点关于他性格的刺,所以我才能举着扎刺的手指说:我再犯轴,他也没多让我好受。
很久了,我等着,坐到屁股开始坐不住硬座,闪来了还是没有说话。
我正式怀疑沈星回闪过来纯粹是一时冲动,被林岚的肢体接触激的。他的反应正如那个地下通道里的吻,都是被心底突然红光大闪的“离别警告⚠️”“遗忘警告⚠️”激发的保护性措施。只是我习惯在黑暗中行放肆之事,习惯在坦诚面前也有所遮挡,虽然主动的姿态怂了点,但确实有效。而沈星回光明磊落惯了,在光下来这么一出,别说他了,谁也不知道这下怎么收场。
虽然但是,我不由得心里感叹,不愧是沈星回么,这男的底气真足啊,不知道怎么收场还站得这么直。
管他呢,反正我不必跟他解释什么,是他该向我解释的。
想到这儿,我莫名像是出了一口气,乐呵呵的想,你沈星回也有今天啊。
一站一坐,他不嫌热,不语只是一味站着,站到太阳曝晒后颈有亮晶晶的汗液一闪而过,我干咳一声,率先开口:“你跟踪我,们呢?”
和沈星回对视要直视太阳脸色,我就又把头低了下去,绝对不是气短的过。
Chapter 29: 二十九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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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硬了。
我不是故意看的,坐地上一低头一抬头就瞥见了,他穿的灰色运动裤效果显著,我看到凸起那块时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于是我又抬眼确认了一下。
虎躯一震不足以形容我的震撼,那一瞬间我本能的摸兜,掏出手机搜索《男人生气时也能硬吗?》的想法到达了巅峰,结果摸了空。
坏了,我手机呢?
我猛翻手里塞满面包包装的垃圾袋,沈星回冷眼旁观,在我寻找无果、绝望回想之际从兜里掏出一个令人熟悉的方块。
“谢谢,谢谢。”
他掏出手机的那一刻,我原谅了一切。
什么比我强,比我好,感恩的心像是随着沈星回拿着我手机的手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那些嫉妒,阴湿的心情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一切都结束了,烟消云散,哪怕它们当时再折磨着我,现在我也再想不起来了。
“谢谢你了,沈星回。”
失而复得,我充满感激的伸手去接,差一点够着,沈星回往前一步,手机递给我,几乎怼到我的面前,下面那鼓起的形状也离我更近,变得更加……直观。直观的大。
他那儿有多大有多明显,我的脸就红的多明显。
难以启齿的疑问卷土重来,我顺藤摸瓜不是,我不自觉的回忆,他是刚站在我和林岚面前时就是硬的了吗?还是刚才才开始硬的。
前者的话,多少有些变态了。
后者的话,从哪里开始值得一硬?
大脑的联想能力过于出色,心太脏,我面红耳赤地躲在沈星回的身影里,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拍拍屁股,一骨碌爬了起来。
“今天麻烦你了。”
我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沈星回以“给前女友送手机”出现的理由,并且知恩图报,堪称善解人意的帮他撇去了尴尬、无法解释的部分。
我这个大气可亲、进步神速的女人。
Chapter 30: 三十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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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进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回家吗,一起走走。”
面对前男友的邀约,我欣然接受。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老实说,从他还我手机以后我一直沉浸在某种莫名的喜悦中,好像失而复得的不是个手机是个超级变身棒一样。这种情绪影响着我,我真的快要不记得为什么总和沈星回不对付了。我害怕我记吃不记打,也有那么一丁点怀念那个跟沈星回干架的我。
我也太温顺了吧。
我叹了口气,再次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并肩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他走在我旁边时我就没那么想他、想那个吻了。上半身不想,下半身却一再将步调放慢。
我没有拖时间,我在努力调整节奏等沈星回,是他走得很慢很慢,大长腿可省着用了。
这个走法是怕扯档么。我心里偷偷吐槽,口嫌体直,准备好了就这样和他蜗牛一样从这条街爬回熟悉的小区门口。是要花很久,不过,一起走走的重点不就是和一起走走的人步调一致么。
“还买面包么?”
路过三军集合的面包店,沈星回问我。
“我……”
我还没来的及回答,面包店的门哗啦一下打开,店长和小店员摩拳擦掌,像两只愤怒的企鹅一样冲了出来。
“店长!就是他——”
小店员振臂一呼,两只企鹅齐心协力把沈星回围住。
“你看看,你看看把我们的托盘捏成什么样了,夹子也弄坏了——”
“小张,”店长从激动中恢复过来,喊过于愤慨的店员。
她后退两步,和沈星回拉开距离,说明情况。
简而言之,沈星回选个面包的功夫把人家宝贝的东西弄坏了。
“这个夹子和托盘是我们店长当年得金托盘奖发放的纪念品,只有两套,有多大怨也不能拿东西撒气啊。”
年轻的店员说着,还是有点愤愤不平。我看向店长,她显然比店员更成熟,冷静下来对这件事有着更多顾虑。沈星回是常客,为了一套托盘向顾客索赔闹得不愉快,不值得。
她的难过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藏在计算各种处理结果能得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后面。
真是伤感,哪怕是自己再珍贵、再有纪念意义,人生路上里程碑一样的东西,若是拿出来服务他人,不懂得其价值的人也不会珍惜。对主人来说,这样的结局也多少令人难以释怀吧,在他人眼里自己的宝贝不过是消耗品,因为对他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轻敌,物品和那份宝贵的心情被损坏后,主人连为它和自己讨个公道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忽然共情,忽然很是共情。
Chapter 31: 三十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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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最后,沈星回诚恳地再三道歉,向店长表示他会赔偿,并承诺自己会把托盘和夹子恢复原样,被店长婉拒后,进去在会员自助卡里充了一大笔钱。
我不知道有多大,但就像我刚开始和沈星回约会时内心冒出邪恶的想法一样:我个人觉得很大。因为一直小声埋怨的男店员不说话了,他来回扭头,看看显示卡里的余额又看看店长的脸色。
再三劝阻还是没劝住会员巨额充值的店长嘴角抽动,面色凝重地望着沈星回收起那张巨额会员卡。
她显然没做好这冤家要在自己店里吃到死的准备,藏得很深的伤感被沈星回爆棚的诚意鸡蛋黄一样搅散,送沈星回出来转身回去时我听见她嘟囔了一句:“坏了,这下成我祖宗了。”
“我的后半生大概要一直吃面包了。”
沈星回手里大包小包在我面前站定,叹了口气。
我扭头就走。
我现在想起来我为什么生气了。该死的good man,我在前面竞走,他在后面跟着,我气不过,不想和以前似的一生气就只知道走跟个狗似的,下电梯前抢了他一大包吃的再出去。
他又跟着我下电梯,继续保持诚恳,一直跟到家门口:
“你挑挑,好吃的你都拿走。”
我没理他,拿钥匙开门,沈星回对我做出了分手后第二次主动的肢体接触。
能怪他吗,我要不抢他的面包他哪儿有手牵我。
“对不起。”
他向店长道歉后又向我道歉。他今天道歉道了很多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不喜欢沈星回道歉。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会胜负欲上头待在娃娃机前不肯走,他会幼稚、贪嘴、赖床变得懒懒散散。神一样的沈星回其实有许多微不足道但充满真实可爱的小缺陷。但今天,他和我说他很自私,他会因为坏心情不小心弄坏别人心爱的东西,也会在心里惦记不再和自己好的人的时候,我听得只想哭,不是的,沈星回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和你在一起,我就变成这样的人了。”
他第二次抹去我的眼泪,温柔又难过的问我:“你不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才和我分手的吗。”
“你想象了我些什么优良品德,你为什么喜欢陌生的它们又来怨我。”
Chapter 32: 三十二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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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质问柔软又够狠,我像被戳穿谎言的人,脸上挨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
若是强调这仅仅是一场关于自我的提升,那我就对自己不够诚恳了。我的确嫉妒沈星回,我比嫉妒全球首富还嫉妒他,我是世界上最嫉妒他的人。但我的嫉妒具有一定的科研精神,它的真实性源于我对他日复一日的观察,他的可爱之处并不是我扭曲的假象。
“你有什么优良品德是我捏造的。”
我理直气壮地问,直勾勾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
真漂亮。
……靠!真漂亮!
“你的过人之处,你的优点难道都是扮演的?”再漂亮话也到嘴边了,我接着问,“难道是我被蒙蔽了,哦~ 你的意思是,原来那种、那种万物了然于心的平稳,游离的淡定也是你表演出来的吗?”
我的眼珠移动着,像扫描机一样扫描着沈星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你还真有天分。”
“你懂什么,”男人沉默,女人冷笑着。
“怎么,这么久了你就想出来这点东西?我和你分手,在你面前失态,我说我嫉妒你,你就分析出是我自己天天臆想出来了?你说我嫉妒的人是我凭空捏造的,是么?在你眼里我嫉妒的你那些品质都是我夸大的,你想表达你没那么优秀?是在谦虚,还是在否认我对你最强烈的感情?”
这,这就不那么冷静了。
“这是你对我最强烈的感情。”
沈星回难过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这,是你对我最强烈的感情?”
我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重音强调中心,脚步向前。我侧着身子,右脚向后稳住,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后这段时间里的所有纠缠,所有来自你面向我的靠近,都源于你还在嫉妒我,是吗。”
“对了。”
我嘴硬,沈星回温柔地笑起来。真奇怪,我明明眼睛一直一错不错看着他的,可现在却不知道他的难过是什么时候走的。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还嫉妒我吗?”
Chapter 33: 三十三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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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样子?你不是很好吗?”
我警惕,是想用美男计?
“很好吗?”
他反问,一步步靠近,将我困在家门口的角里。
“我好不好暂且不提,我还是想先回到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明知故问,他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看到我现在这样,你还在嫉妒我吗。”
“你嫉妒我什么,你说,”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像是蓝桥下的海雾,忧郁、迷离的唯美,甚至有些妩媚。我不敢说我心如止水,但加速的那部分确实更多是防备着他“攻击”我。
太多次惨痛教训了,如今美色当前,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了。我浑身紧绷绷,随时准备着,不断填充攻击性等待他出招,好立刻反击毁灭我们因分开而又茂盛的情分。然而沈星回的话与我猜测的大相径庭。
他没有准备任何子弹对准我,反而一枪枪往自己心窝子里开似的问我:“你嫉妒什么,嫉妒我频繁的靠近你,自动巡回到你身边么。”
“还是你嫉妒我在你背后搞的小动作,嫉妒我天天找你的新搭档换班,嫉妒我细枝末节寻找你的踪影,跟在你身后做事情,嫉妒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次吃到你喜欢吃的,甚至仅仅是我认为你可能会喜欢吃的就会想起你么……”
“你会不会想我。”
“你……” 我刚要说话,他轻轻吸气,我就像个怕被妖精吸了精气的书生赶紧把嘴又闭上了。
他吸气,也不吐,烟过肺一样接着说,气音很低:“我想你了。我想你,就连我偷窥你和别人交流,明知道不合适,不可以,还是跟踪前女友到相亲场所相亲,没有名分的纠缠你,像一只缠上人的流浪狗,这些你都嫉妒吗?”
“你嫉妒我反复放下你,又反复承认放不下你,反复去做我以为我有原则不会做的事情吗?”
他终于承认了。
“你说你嫉妒我,可为什么我才像嫉妒你、放不下你的那个。我尊重你对我产生的所有感情,但是只有嫉妒吗……”
他的眼睫毛颤抖一下,像是代替他的嘴唇吻我。
“我想不通……”
“那是你的事。”
我着急打断他,不想再听了。
Chapter 34: 三十四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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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离我更近了,脸上的表情终于有点熟悉。委屈夹着豆馅一样的生气,在一起时 我有时轴劲儿上来忍不住怼他他就会露出这个表情,柔软的、毛绒绒的表情。它在每次气氛滞涩时出现,像一条两人中间横过来的猫尾巴,勾勾搭搭,弹弹打打,勾引人的注意力,让人无法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他低下头,上半身塌下来靠近我,近到我终于感觉到他的鼻息,甚至能感觉到还有一点点热度。我没想过他能做到这一步,稍微有点退缩。但退也退不到哪儿去了,身后就是大门,指纹锁硌着我的后腰,滴的一声开了。
“门开了——”
咔哒,我弹射起步,撞进沈星回怀里扭头看去,沈星回一脸无辜,呼吸蹭着我的头发耳朵: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
我对这男人的触碰敏感度下降了,绝对下降了。他的手刚才都在我腰上了我却一点都没感觉到。我推开沈星回拎着面包走进家里,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糊弄过去,被我推开的沈星回拎着另一大袋面包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也不离开。
我试图无视他,换鞋、洗手、脱大衣,就当没门口那个人,但沈星回就这样不吭声,只用眼睛持续追随我,看得我很不自在。我恨自己进门时没有一把把门状似顺手实则故意的关上,现在大门开着,反倒像我邀请他进来一样了。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过去把门关上。我有种预感,这一过去肯定会出点儿什么事。他拦我怎么办,他进来怎么办,又说那些让人心里乱七八糟的话怎么办,我怎么办,到时候还像上次一样再摔一次门在沈星回脸上吗……这种事情我做不到。经过那次摔门,现在我自己回家都会把门轻轻关起来,小心翼翼像怕门会痛到一样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轮到我深吸一口气了。
我做好了最极端的准备,站在门口的男人老老实实,不见一点刚才的鬼魅妖气:“我想和你分面包。”
什么面包?
我呆若木鸡的听着。
我想和你分面包,这是什么新的暗示做一次的密语嘛?
Chapter 35: 三十五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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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动、激情四射、充满玩乐因子的周末,在这晚间惬意的黄金时刻,我和沈星回做了一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一起做的事情。
“含果酱奶酪这种馅料类的放在左,坚果巧克力类的放在右,酥皮的放牛皮纸袋里…… 这三样每种给我留两个,那些切片的黑麦碱水包什么的统一放到冷冻库,这些和这些,我不爱吃,你吃你都拿走。”
我抱臂看沈星回操作,痒痒挠出鞘制止他连放四个在他那份的动作:“我不是说带酥皮糖霜的也要给我留吗。”
沈星回从袋子里捡回一个给我看。
“这个味的馅儿你不爱吃。”
“哦。”
分面包,顾名思义,就是分类各种口味的面包,沈星回真牛啊,站门口了跟我说什么“你拿的那些有的不合你口味,不一定吃得了。”
我气的翻白眼:“我吃得了,我什么也不挑。”
“想吃还是吃新鲜的好。”
沈星回坚持看着我,我俩僵持了一下,还是把袋子给他了。于是现在,我们就在厨房这儿面对面友好合作着分面包了。
我真有一瞬间觉得分面包是什么充满性暗示的动作手法什么的呢。呵呵,我还真是思想龌龊啊。
“就这些吧,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剩下你都拿走得了。”
磨洋工太久了,我看腻了工作美男,不耐烦地抖腿赶客。沈星回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分拣工作,抬起头来,用那种日常轻柔的商量的口吻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好像我们还没分手似的。
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
我死鱼眼看他,他依旧耐心等着我,像是一点也没接收到我的不乐意。
“吱——”我暴力拉开椅子,哐当一下坐到沈星回旁边,一脸不爽的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面包,手里拿起一个试图辨别它是否需要早点被吃掉。
开心果树莓乳酪碱水结,小贴纸画着推荐即食指数:⭐⭐⭐⭐,那就是非常需要。我撕开大啃一口,一整天了,今天一天没吃别的,光啃各种面包了。好在店长的手艺真的很好,好到搬家了我会还会再绕路回来买的程度。
嚼嚼嚼,嘴占住了,没有人再催促打扰沈星回分工面包,房子里只有塑料袋和打包盒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老实说这与我一个人在家时也没什么不同。
我们就这样静默地分工合作,直到沈星回把一切都归置好,大包小包拿着¾的面包出门,我的家里又成了我独自一人。我嚼着没馅就后逐渐死面馒头味的碱水包,听时钟哒哒转,然后有人去而复返,哒哒的敲门。
Chapter 36: 三十六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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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门,沈星回站在门口。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的耐心即将告罄,长出气:“……嗯。”
“为什么没有删掉我的指纹。”
我一愣。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删沈星回的指纹?为什么不删沈星回的指纹?
我不知道,有关这个问题我压根没想起来过。这是实话,我不对自己撒谎。好吧,准确的说,尽管我有时候会有跟自己辩解和糊弄的情况,但我已经是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了,成年人为自己的真实想法负责,我不会用虚假的理由糊弄我自己,所以当我说我没想起来过时,我是真的没想起来过。
我什么时候给沈星回录过指纹?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现在想想,就连他刚才打开门我也好像只是下意识接受了沈星回能开我家门的现实,要说追溯到什么时候他开始能够打开我的房子随意进出,我有什么关于他曾在我面前用他的手指头打开过门的记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给过你吗?”
说完不知道后,我沉默了好久。显然沈星回也不满足于这个答案,还站在门口等我说出更多,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甚至觉得沈星回是不是自编自导的,是不是他自己之前偷偷录下来的。
反复回忆过时间不算太长的交往过程,我头脑风暴过后头脑依旧空空,看沈星回的眼神越来越警惕,越来越怀疑。
我反问:“沈星回,我不记得我给你录过指纹,你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给你录的吗?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你不记得了?”
门口的男人看起来有点意料之外,他站在那里看着我,就那么待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一下。
“你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带我录的指纹了?”
“这是临空新开的星辰游乐场全家福套票。”
他向前一步,但没进来,只是将手里的票递给我。
“你来,我就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
我拒绝接票。
他将门票放在台子上。
“别给我,我不想知道。”我重复。
“随你。”
他扬长而去。我把在门口冲他大喊大叫:
“我不想知道!!”
Chapter 37: 三十七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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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给沈星回一个教训。
他不能老是这么自说自话,这么有把握的觉得能拿捏我,凭什么吃准了我去一样放下东西走人。我咬牙,男人刚才颇具成效的脆弱一闪而过,简直像是在我面前表演的。我也是好糊弄,差点又上他的当。
还说什么嫉妒我,不对,好像是……问我怎么嫉妒他的来着。
不是,我嫉妒他什么我不都说过了?
说过了还瞎猜,还猜错!想到这儿我就更生气了,连带着撕咬面包的力度都增大。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大脑看起来结构曲折丰富,实则不过是一块海绵,水挤出去后干干的。沈星回给我摁门口说的内容被后来的分面包一脚踢了出去,再回想只剩他的脸和体温在我深层的感知里作威作福。
去是不可能去的,我一手抓面包一手操作,把沈星回放在门口的全家福套票挂了出去。贱卖贱卖,套票贱卖,要不是怕被举报虚假出价,我恨不得一块钱送不包邮。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反复回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要素过多,理不清头绪,烦得又把眼睛闭上了。
一闭就是四五个小时,我睡得昏昏沉沉,在手机提醒的声音里醒来,眯眼看手机,看到票五分钟前就出了。
买家的头像过分熟悉,紫色的北极兔呆呆望着我,像是沈星回在无声的质问我。
逮到你了。
我冷漠,哇,又被逮到了。
像是知道我已经醒了,买家的语音通话打过来,我接起,可能是刚睡醒的过,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问我:“就这么不想去……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陌生,感觉它像是从下面,我的胃里传来的。那里空空的,明明吃了那么多面包,现在我却仍饥肠辘辘的。
“我其实想去的,但我想起你把票放在门口转身就走,就不想去了。”
从下午睡到夜晚的房间忽然变得很安静,屋子里不开灯,手机息屏,只有外面高楼大厦的荧光贴心地投进来,让我不至于突然恐惧这个夜晚。而我逐渐适应了这暧昧的黑暗,在黑暗中又回到夏季的那个雨夜,诚实得可怕。
“不是你的错,沈星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轻声说,翻了个身,揪住床上的玩偶。
“但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
不明白的心很痛,所以不断膨胀起来,挤压着声带,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你明明是想靠近我,却更像是在伤害我。可你没这么想,你也没做错什么,那些举动其实很小,我知道真的没什么……”
我鼻子酸了又酸,眼泪再次落下来:“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是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这个。
Chapter 38: 三十八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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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没几秒,也可能就是过了很久,我不知道。楼上给我打电话的人问:“我可以下来吗? ”
我不说话,听见电话那边的人在深呼吸。轻慢、颤抖的深呼吸,和我常做的一样,它们让我的眼泪流的更快了。
他问我不相干的问题:“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参加的那个庆功宴吗?”
“庆功宴?”
“嗯,就是你超常发挥,拿下季度第一、年度考核第一的那个庆功宴。我们一起回来,你就是那天给我录的指纹。”
“哦,”
侧着身子,我鼻子不通气了,翻身摸索着纸抽,连抽了好几张垫在脸下面,一边流泪一边听他讲话。
“你吐完,我抱着你回来。你找钥匙开门,结果是智能锁……我提醒你,你不肯好好刷脸,非要用摄像头和我一起拍照,晃来晃去,看到镜头识别异常,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我还是不吭声,他想起我不喜欢猜了,于是接着说:“你说沈星回,这个师傅是局里刚来的吗?你以为我们在拍照,化妆了所以脸才都那么红,其实是你喝了很多酒。我脸红……是因为你一直抱着我。”
“我没有说。”
我瓮声瓮气的否认,酒后的话怎么能算我自己说的呢。
“你说了。”他反否。“你还说,现在科技发达了,审美倒退了,怎么给新人涂的像俩猴屁股……”
“嗯……我没有说。”
我羞耻,有点想笑,又有点丢脸这种话他居然记得,又二次否认了。毕竟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记忆和闪送的残影一起消失,谁知道沈星回是不是瞎说八道故意糊弄我的。
他也不和我纠缠,继续帮我回忆:“后来,拍照一直不成功,门一直不开,你就说,那就越过这一项吧,搞点重要的。”
“你以为我们是在结婚呢。”
他这句说得很轻很轻,我知道人什么情况下才会发出这样轻的声音,下巴跟着他最后的颤音抖了一下。
“你说,现在,要交换戒指了,就把我的手和你的手一起放在界面。亮了你的没亮我的,你就着急了……”
这天晚上,沈星回慢吞吞地向我描述那个喝晕了的我干出来所有事情。我醉酒后的逻辑时而跳跃,时而和眼前真实的情况衔接,就这样靠着自己莫名其妙的逻辑和记忆,硬是把沈星回的整个右手指纹录了个遍。
他最后说,他是什么时候想和你一起去游乐园的呢?就是那天。
Chapter 39: 三十九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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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想和你一起去游乐园的呢?
沈星回想,是那个庆功宴开完以后吧。他扶着才跟他在智能门锁的见证下“结婚”的你躺到床上。前段时间抓的娃娃们摆了一床还没收拾,给你脱鞋的功夫,你人已经晕晕乎乎的倒下压在它们身上了。
“我收拾一下,”
“不要,别管我了——”
头发垂在床边的女人挥挥手,四仰八叉的躺着。
“我太累了。”
说着说着,眼睛已经闭上了。睫毛和其垂下的阴影盖过黑眼圈,醉酒的酡红还铺张在眼下,散漫的色彩一层层晕下来,女人的脸在光影下像一张肉肉的咬人花,看一眼就心里疼一下。
看起来真的很累,像真的结完婚敬了一大圈酒的新娘子,沈星回只好任她这样躺着。他洗好毛巾回来给醉鬼擦脸,刚才还说没力气洗脸刷牙的人却又已经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立在床边,一边从小药箱里拿补剂喝一边絮叨。
“镁和维生素还没吃,要身体好,要吃了再睡觉。”
她说完,像做任务一样屏住呼吸,猛的吸干药水,又就着药咽下另一堆补剂。
“呜……yue……”
太难喝了,她干呕一声,面目扭曲,沈星回来不及给她倒水,她早已精准锁定,猛灌下桌上早上剩的半杯冷水,然后哐得放下杯子,做完这一切,才像完成指标的小机器人一样重新静止,呆呆地待机面壁。
她看着墙壁,手去扣墙纸上的印花,扣了两下又不动了。
“怎么了?”
沈星回放轻声音叫她的名字。
“好累,好累……”
两个字不断重复,女人慢吞吞地转过来,垂着脑袋,明明才打了胜仗庆祝胜利,这会儿却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好累,头好痛……”
她委屈地说,好像酒醒了,还有点晕乎,沈星回扶着她重新躺下,听她小声嘟囔“喝多了,啊,明天肯定好难受啊……”的话。
所以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呢?一杯接一杯,谁劝都劝不住的。沈星回想,既然明知道喝多了不好受,为什么又要聚会时喝那么多酒呢。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问的。
而她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我觉得我很棒,而且我觉得,我觉得我是第一名,那些酒都是我的,我很高兴,我就应该喝最多的。”
奇怪的逻辑,大概不是她的心里话吧,但她又说得认真无比,说罢还发出“嘿嘿”的奸笑声,跟男人醉眼朦胧的算计自己应得的酒精。无论是她刻在脑袋里的照顾好自己还是这种小小的算计,沈星回都觉得她可爱的要命。
Chapter 40: 四十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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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喝醉酒的人说了很多话,你在沈星回面前不算寡言,但也从没像现在一样说这么多且毫无防备,想到哪句说哪句。聊到后面,你的眼神越来越闪亮。好像快在闲聊中酒醒了,不再絮絮叨叨讲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明显又陷入了另一种晕乎的状态,不顾形象的大打哈切,眨眼睛频率越来越快。
你们聊了很久,可能要比在一起前后所有的聊天都长,90%都是女人在讲,沈星回负责倾听和点头,听她分享小时候的事情。他一直看着她,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点发红。是酒精和回忆灼烧着眼白。
他轻轻抚摸女人的胳膊,抚摸她柔软状态下的肌肉,像是想要把上面竖起的汗毛都捋平。温柔的触碰使平时防备心很强的人格外放松,她像小孩子一样说话带着手势,跟他比比划划。
“我要睡觉啦。”
她说够了,打着最后一个哈欠宣布就寝,钻到被窝更深处,又钻出来,看着沈星回说:“我是第一名。”
沈星回看着她,她又说了一遍:“我是第一名,沈星回,我喜欢当第一。”
说这话时,她收起了笑容,眼神定定望着沈星回。也不要他什么反应,看了一会儿,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发出小小的鼾声。她太累了,能坚持到现在都是种奇迹。
“沈星回,我喜欢当第一。”
她说这话时他是什么心情呢,沈星回不记得了。又或许那种心情太平淡了,情绪没有他觉得她可爱时波动的那么强烈。他不是觉得她执着当“第一”就不那么可爱了,他只是因这话看到了她胜利前的拼命和痛苦,那是一种他能够感同身受、并因此感到一点难过的情感。它类似于心疼,但如果确实是心疼,就太不尊重她的胜利和努力了。
寂静的夜晚,女人沉睡的鼾声渐渐响起,沈星回掖掖她的被角。他其实应该离开了,可身子却动不了,眼神怎么也无法离开那张疲惫的脸。心底的感觉很奇妙,痒痒的、酸酸的,像是有种子在扎根、发芽。
他得做点什么。沈星回想。
他无法看清所有爱人理性时的意图,但他确实看到眼前人陷入了工作创造价值的怪圈,而他想要爱人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于是沈星回想,去游乐园吧,她说过她童年有关那里的快乐记忆,那就再去一次,这回在那里制造一份他和她的快乐好了。
他试图把她们的快乐塑造得很简单,他想要避免沉重最终压垮她们关系的结果,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吸取经验教训,他不想再搞砸这次的。
Chapter 41: 四十一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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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过好多次去游乐园,你都没答应过。”
说这话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点点委屈。
“嗯。”我承认。
“不想做的事情我总有理由。”
沈星回也曾不明白爱人对自己隐隐的抗拒是为什么。
他那时没想过,她那么要强的人,最后怎么会钻牛角尖,栽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痛苦上,就算是沈星回也不知道要拿爱人的妒忌怎么办,而他作出的努力在回避沉重的错误前毫无帮助,甚至雪上加霜。恢复独身的夜晚,他反复回想,最终承认这刻意的“减负”加速了她们的离别。
沈星回不是完美的人,他也会出错。不用他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之前撒谎了,我以前从不觉得那些小小的像雀斑一样可爱的是沈星回的缺点,现在,他向我展现的这一面不再如同雀斑般可爱,而像是月球表面的坑坑洼洼,没那么可爱,更加真实,反而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我知道的是否太迟了呢?这点是好是坏我还无从得知。但这天晚上,会出错的沈星回向我道歉和请教。
“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到底嫉妒我什么,但我现在有一点理解了。” 他在电话里说。
我以为这只是说说,他却接着说:
“因为,我是同样的妒忌你承认放不下我却能控制自己离开我的决绝和洒脱。别人能轻易做到的事很容易叫人产生奇怪的情绪,发现自己做不到时…… 真的很想问问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什么难的,……也没有那么坚决和洒脱。”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渐渐和另一个声音重合。
“只是万念俱灰又不肯放弃……其实知道可以坦诚,可以有更柔和的解决办法,但还是更想按自己设定的道路走罢了。”
“你明白吗?”
明白。
沈星回无言,只轻轻颔首。
他明白的。
有多么一意孤行,非要按自己设定的一切走完全程,深觉自己需要的是独自成长,哪怕会痛,会将爱自己的人推开,但内心深处有超越爱的本能渴望实现的自我。爱算什么,不过是一种深刻的性吸引,不过是心跳加速的假象,肉眼可见的极速飙升带来的一种特殊幻觉。爱提升灵魂的价值,但也不过是人类甘愿被控制的那部分本能罢了。
与自由相反的,令她们难以忍受的。
她们是一样的。
Chapter 42: 四十二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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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吗?
如果我说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我都嫉妒沈星回什么,我觉得任何理由都不值得我们闹到现在这样,是否背叛了那个许多个深夜里因为嫉妒和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而感到痛苦辗转反侧的我呢?真怪啊,失去沈星回后我好像就渐渐失去了嫉妒启航的源动力,我好像从痛苦中成长或者剥离出了一个新的更好的我来,所以现在这个更好的我应该和沈星回复合吗?
我不知道,也不愿再回到什么都想太多。我只觉得很累,还有一点厌倦了,无论是我变得更好,还是沈星回变得更好了,我认为这段感情都该断了。
良久的沉默,我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要搬家了。”
想法是刚蹦出来的,我说得坚决,其实还没下完全的决心,可能有点病急乱投医,但我就是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只想快点斩断一切我们会有的重合点。
我说完沈星回反应了两秒,问:
“那你的工作呢?”
“我得为了你做这么绝吗?”
才恢复点的心情又被激怒,还你的工作呢?你咋不辞呢!我越想越生气,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可我就不能用搬家逃避一部分吗。也许少一部分,我就想的更清楚了呢?
分手没分手,沈星回总是轻易挑起我所有情绪。这个事实让人更生气了,气得我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简直想拎着他那些补偿面包上去拉开他的嘴一个一个塞进去,把他的脸塞得鼓鼓囊囊,让他在面包攻击下向我连连求饶。
被面包塞满伸手求救的沈星回,想到那个画面竟然有点兴奋,男人嘴巴塞满当说不了话,只能像被掀翻壳的小乌龟一样奋力挣扎确实会很可爱……我翻身坐起,把手机够回来,手指翻了相册,一张沈星回的照片都没找到。
靠。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我疲惫不堪,倒下,紧紧闭上眼睛,把脸努力皱成一团。
暗恋前任这种事我一做再做。可无论怎么做我都没想过再复合,像只被石头压住或者马克笔画圈圈住团团转的小飞虫,原地挣扎,几次伸出不同的触角体验自由,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起飞这个选择。
Chapter 43: 四十三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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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飞了。飞向培训基地为我的事业发展增添经验,我收拾好行李和心情登机,猜猜上飞机后谁坐在我旁边?
“你有病吧?”
真情实感的问候,沈星回恍若未闻。他在包里掏来掏去,拿出一对眼罩,黄色的给我,绿色的自己戴。
接下来为期一周的操作培训、合作训练,我和沈星回好像默契达成了某种协定,我一边暗恋他一边冲他频繁发火,沈星回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惹我生气。
我们各自努着一股劲在各种控制项目中争第一,合作练习赛的过程里,沈星回几次不留余力的托举我,我能感觉到他力量中的温柔,或许一直都有,只是我现在才放下过度的自我,然后我的evol才进步,共鸣到了这份心情。
检验成果的前一晚,我练得腰酸背痛,躺在宿舍没去聚餐,沈星回出门去了,和前几晚一样。大概是速食吃够了终于打算吃点正常人的饭,他这次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我没有担心。
凌晨三点,我听到门锁细微的动静,有人轻手轻脚的进来,躺在我右边的床位。
他躺下就不动了,第二天早晨,我刷牙时看到了地区早间新闻播报了昨晚一名神秘人士阻止了一起被改造流浪体在市区小巷自爆的事件,那条小巷离我们所在的宿舍楼不到三公里。
会是谁呢,好难猜啊。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翻白眼,我都习惯了,现在就是习惯性的有点情绪而已。我和夜勤搭档一起走向考核场地,沈星回不时偏过头打哈欠。
“喝个咖啡?”
路过自动售货机,我提议。沈星回在机器前站定两分钟,慎重挑了四瓶含咖啡因的饮品。
“喝这么多,考核不怕尿急?”
我真是为他考虑,到时候上厕所脱甲可费老劲了。听到这话,沈星回摁确定按钮的手一顿。他没回头,我从反光玻璃上看到他略带情绪的眼神。
他幽幽看着我,这倒挺新鲜的,他居然为这个闹脾气。
“别拖我后腿啊。”
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我哼着歌,“是他~是他~就是他~”的走远。
男人抱着四瓶咖啡跟在后面,有点撅着嘴,跟在女人后面走,走了一小段,忽然又嘴角上扬,垂眸害羞地笑了起来。
Chapter 44: 四十四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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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的,报名参加培训多少有一点想避避沈星回的原因,拜后者坚持跟来,结果我在这里和他相处的时间比在临空多得多。同吃同住同睡,除了不在一张床上,我俩几乎和在一起时没什么分别。大概是换地方了人也换了心情,尽管很容易被沈星回惹毛,但我对他常在我附近转悠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谦虚了,不该把功劳归结成环境的。我其实心里觉得是自己进步了,释怀了很大一部分自我的态度,这跟环境没什么关系,多亏了我自己。
嗯……也要谢谢沈星回。不可否认,他确实用自己的方式为这段潦草结束的关系作出了努力。那天晚上,他向我道歉后,虽然我们没再继续交流,但从那以后,我的心里真的轻松不少,像是释放了一片小小的乌云,阴霾过去,阳光又照进了心底的一角。这段时间,比起他惹我生气,我更像是在沈星回面前卸下了担子,变得比和他在一起时更加放松,所以频频展现自我的原形。
抱着这份释怀上场,我们配合得很好,可以说是出奇的好,集训一周,我们在场上称霸,少有对手。
最后一天检验成果,本该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赛事,如果我们的训练场没有大爆炸的话。
爆炸点是场地堆放的集装箱,这是设定好的比赛内容。彼时我和沈星回一左一右,正逼引着对手来到角落,装置带被枪械的模拟激光激活,火药味猛的冲进鼻腔里,烟雾浓度远远超过适量。
“快走!”
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箱子爆炸的十分干脆,我眼前白昼般的一闪,橙色的火云晚霞般冲我压下来,灼热刺痛。
耳边“轰”的一声,我下意识去拉靠里对手的手,一松一紧,沈星回揽着我们,一连串从烟雾里闪出来。
“叮——”
万籁俱静,他的短发被风吹过我耳鸣的耳朵。他背后,我看见成朵的灰色火云中,眼熟的流浪体侧滑现身,向我们疯狂冲刺,速度不输身边拖家带口的闪来了。
Chapter 45: 四十五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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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零秒做出了最佳反应。
天拉地,地托天,沈星回背着人们,火云推着流浪体。它拔高姿态寻找突击点,它越高,我越高。我站在人生巅峰,身旁空空,第一次知道只要我想,挣开沈星回的臂弯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脚下晶核在拼接的体块深处隐隐放光,我手里紧紧握着沈星回的剑。
只有一次机会,我也只要这一次。
做猎人以来,我一直足够优秀,但即使得了那么多第一,我仍不满足。对自己的能力无法像旁人一样给予肯定,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难自己是为什么,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没有逼到绝境,潜能根本没有全部展示出来。从小到大,除了沈星回,我从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磕的对手。我观察他、嫉妒他,在还不够爱他时靠的太近,无从下手,又在开始爱时感到棘手、恐惧,收场潦草,受到压抑自我的反噬。
而我已不想再这样和自我斗下去。
我望着那颗嵌体里闪闪发亮的芯核,它像一颗即将引起爆炸与重生从此改变我运行轨迹的陨石,只是这样看着它,我便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与它玉石俱焚,我甚至觉得它就是为我而来的。
我准备好了。
像石中剑的作者一样将剑身完全插入缝隙里。开玩笑的,我其实没看过石中剑,也不知道石中剑到底是怎么做的。
“吼——”
虎口传来震颤撕裂的痛感,我和流浪体拧手腕,像娃娃机下落的爪子,没有退缩可言,于是身下看似绝不动摇的刚硬也被我此刻的决心撬开。
嘶吼声里,脚下“建筑”分崩离析。
有那么一秒,我独自站在天上发呆,这就结束了吗。下一秒,双腿一冷,痛得人头昏眼花。硬得像两根烤过头的法棍的腿带着我直直下坠,身体哪儿都不听使唤。
失去平衡的那一刻,我心想,还好托沈星回闪很快的福……
啊不对,明明是托我的evol的福嘛。
反驳自己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无奈又悦耳,好像我终于放弃纠正,选择无条件支持自己了,下坠的速度太快,耳边疾风呼啸,头发抽打脸颊,我的眼睛酸痛,闭不起来,就这样在发丝缝隙望着天空。
星星落下来了。
紫灰色的尸块在天空中炸开,宛如宇宙中相拥后各奔东西的陨石群。碎裂的晶核粉末星光熠熠,如赫拉打翻的沙盒。银发男人,他又到我的上面去了。
这次,我对他又占上风的情况毫无异议。
沈星回,我好像爱上你了。
Chapter 46: 番外(一)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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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待遇叫沈星回觉得你需要()。
此括号中可以添任何词。
有生之年也是坐上了前男友推的轮椅,我路过回廊玻璃,瞥见沈星回推着轮椅上裹着毯子的我往前走,觉得这场面十分诙谐,诙谐到了诡异。
“我自己会耍轮椅。”
“耍?”
推你的人温柔一笑:“这么快就学会当地的说法了,是跟那个常来看你的男护士学的,还是之前跟你同病房昨天出院的病人?”
我闭嘴了,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你还不回去没关系吗?”
这个问题第一个星期我就问过了,当时沈星回的答复是什么来着,哦,“抛下自己受重伤的搭档回去吗?我在你心里应该这么冷血才行?”
“可我们现在 ” 已经不是搭档了啊。
后半句被递上来的苹果核打断,我当时默默端详嘴边的菱形,觉得你不想给我吃就直说呗,别糟蹋东西。
“过两天就周末了,蒋楠和陶桃再来,你到时候就和她们一起回去呗?顺便把咱俩的学习报告拿回去交。”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我选择裹着毛毯委婉提议。我不是怂,主要是这回人捏他手里了,我怕他急了给我推不知道哪儿去。
“我是带薪养病,你总得上班吧。”
我苦口婆心,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待不到周末,我明天就不来了。”
起风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轮椅很应景,也咔哒一下,轮子似乎被什么卡住绞紧了不动。沈星回走到我前面检查轮椅,半跪着把掉下去的毛毯角扯出来,又帮我把毯子裹紧。
“不是真心的话就不要说,不然自己会伤心的。”
他看着我,好像我的脸色难看到很值得一看似的,眼神一错不错盯着我。
“对吗?”
“……啊?啊。”
不知道他是说他自己刚才那一炸还是在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干脆阿巴阿巴糊弄过去,沈星回估计不太满意,依旧半跪在我面前盯我,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最后实在挺不住了,开口想说我确实是真心想让你走的,他却又一下站起身,推着我往花园去了。
我要收回我之前的想法。
我不想被沈星回养大了,这男的真可怕。
被沈星回贴身照顾的一个月里,我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下傀儡皇帝的待遇。上到换药康复训练排表,下到接待探病采访人员,沈星回事无巨细,什么都给我安排妥当了,按理说做到这种程度我但凡有良心就该感谢人家能为我着想做这么多,但感恩归感恩,他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对待病人的态度叫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面对温柔细致围绕在我身边的沈星回,我总背后冒汗,感觉他后面憋着什么大招随时要给我一下子。
Notes:
其实这篇一直没有想好要走一个开放式结局还是怎么样,但是更到星星落下来之后,我越看越觉得停在这里就刚刚好,就把它当做完结篇了。因为没标注所以有些宝好像以为还在更新还在催更,嗯,那就把之前写的后续当做番外好了,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ˋˏ ˎˊ˗
Chapter 47: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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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就在恢复出厂设置恢复得差不多,我以为马上能出院恢复自由身(半个)时,沈星回说要暂时搬进我家。
“这样更方便照顾你。”
真的吗,顶着这样的脸色你说想搬进来是为了照顾我?
我想了很久不知从哪里跟他解释起如果我在养病途中嘎巴了他将会直接被警方定性成第一嫌疑人。
“图啥啊……”
“……”
你说图什么,沈星回不说话,蓝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这个没心肝的女人。
顶着极大的压力,我没同意,主要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沈星回复合。
有关于我二人复合的提案沈星回打我从手术台上下来眼睛一闭一睁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提交了,我那会儿吸麻吸得除了眼睛能动其它哪儿都动不了,沈星回在我耳边说:“同意就眨眨眼。”
女儿有泪不轻弹,除非硬挺着不眨眼。
徘徊在手术室门口看我什么情况的市长见到我猛女落泪的样子大为感动,沈星回大受刺激。
可能是从医生那里了解到麻醉没消的人脑子都不清醒,于是等我彻底醒来,沈星回又问了一遍。
说实话,他来问我,以前的我也许会觉得这是个台阶,纠结要不要下,但现在我是没纠结也没觉得轻松,反而感觉自己命好苦,好不容易突破自我怎么两眼一睁还是这座五指山要来压我。
我目前对沈星回的情感很复杂,理智上我已经可以控制良好对他的小妒忌了,听听这用词,小杜己,是不是有种萌萌的又有点恶心,仔细一想粘上了就甩不脱的油腻。但情感上我又不可避免地因为自己之前和这人幼稚的纠缠拉扯感到窒息,对他产生了2.0更新后的不兼容问题,可能需要整个卸载重装才行。
见不得他这么伺候我,怕欠他的,我直说沈星回,我不准备和你复合。
对此沈星回只是面带微笑地表示:“好吧,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也不是不可以。”
我见鬼似的看着他,很怕他就这么一疯到底。
“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这辈子也没想过会跟沈星回说这句话。
沈星回问:“正常点能在一起吗?”
“不能。”
他问得越直接我拒绝得越干脆,几次下来成了死循环,被我多次拒绝沈星回也不见其它情绪,依旧待在我身边勤勤恳恳干护工的活。
人们都说死过一回的人会变得不一样,会更洒脱、想得开。经历高空爆炸后坠落,我也算是半死不活了一回,心里对和沈星回这份感情也有了新的感触,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更加开放的接受程度。
干嘛非要在一起呢?
对啊,不用啊。我自己给自己顺着接。
每次得出这个结论心中都格外平静,我看着帮我调节点滴速度的沈星回,看他专注的眼神,内心诡异地满足,觉得其实就这样就挺好的,反正以前亲也亲过做也做过了,大不了以后想起来兑水喝呗,喝一辈子又怎么了,干嘛非要再续前缘。
就算不在一起,就这么喜欢沈星回也不是不行。
我行,沈星回说他不行。
Chapter 48: 番外(三)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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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气的男人,面对别人行他不行的事处理方式相当简单粗暴。
色诱,还特意换了一身的沈星回真是高估了我,而我也实在低估了我自己的好色程度。
有生之年坐在轮椅上接吻还是头一遭,医院楼梯间没有摄像头,沈星回推我进去,我以为会发生点小概率谈着谈着心你怼我我怼你最后一激动然后连人带车绉下去的悲惨事件,没想到人一上来就强吻。
他甚至很知道我担心什么,提前把轮椅卡好了,顺手用自己和墙壁把我怼在角落。 我坐着他站着,大高个子大长腿他亲我亲得很费劲,我再往下躲,他一手捧脸一手扶墙,腰弯腿也弯,几乎快趴我腿上了。
他凑上来的第一秒,我大脑一片空白,沈星回放大的脸显然比流浪体更叫人害怕,我太久没和人发生这么亲密的接触,感觉整个身体瞬间乳酸堆积了,酸到动不了。
“……”
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即使是初吻也没这么无措过,强吻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男人喷息撒在我的脸颊上,他找我的嘴巴,我感觉自己闭紧了,两片嘴唇僵在一起,可是被撬开得却那么容易。撬开它们的也是两片嘴唇,柔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可是有的,包有的。
他侧过头,啄了两下,像是印唇纹,再贴上去就成功开锁(我的嘴也是智能锁),我的呼吸时而秉着,时而喷出去,沈星回照单全收,感觉到我身体颤抖起来,便暂停亲吻,用他的侧脸贴着我的。
就这样紧贴着,谁也不说话,静静的,脸上的温度却很吵闹,又烫又凉,触感又软又膈,又好热,我好像感官失调了,不停打哆嗦,无论我怎么哆嗦,沈星回的脸都紧紧贴着我。
我害怕了。我居然真的害怕了。小说里电视剧层出不穷的,我偶尔会幻想发生在我身上的,还会在那种时候幻想来点刺激的,然而当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时,我感觉我有点受不了,有点太刺激了。
“这就怕了?”
男人贴着女人耳朵说,要对准了说,于是紧贴的脸动起来,蹭得女人脸偏过去,歪斜的衣领露出一截脖颈,热气腾腾,美味可口,像切了一块,露馅的派。
他的脸往下移动,我僵硬的,抓着轮椅扶手的手终于自己动了,推他别再往下,揪着他的衣领。
在沈星回覆盖的阴影里,我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虽然这侵犯了我的各种权,我将在此之后对沈星回小发雷霆施以惩戒,但这件事可以加入我的沈星回素材库里慢慢回味个百八回。
第二,我可能没法只靠着回味素材库度过余生。
沈星回偷用我牙膏了,两个嘴巴碰到一起一对账,舌头都是草莓牙牙乐的味道,淡淡的甜味激发口水,我的嘴唇嘴角都是湿的,甚至还在延伸。
轮椅莫名其妙往前走了点,还是我的屁股莫名其妙在往前滑,我好像又站在四分五裂的流浪体上摇摇欲坠了,依旧是沈星回搂住我,我一开始不知道也没工夫管他是不是又撅个翘臀以一种巨搞笑的姿势在亲我,后来中场休息时睁开眼,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跪在地上。
对了,我说怎么亲着亲着我的脑袋就跟打蔫的向日葵一样垂下去了。
双膝跪地的沈星回抱着坐轮椅盖毯子的我,老奶奶我很难过,亲着亲着眼泪一大颗,嘴里也咸咸的。
“我还生气。”
他松开我,我也不管什么颜面了,双手抱胸,一副小孩子发脾气的模样,扭头撅着嘴,一边哭一边说。
沈星回深呼吸的声音很轻,我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它就发生在我耳边。然后他不再挺直脊梁够我的嘴,而是放松地坐在医院楼梯间的地上,抱着我盖着毯子的腿,将头轻轻放在我膝盖上。
他不哄我,再好不过,这种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气什么的时刻他敢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搞伏低做小那一套把我当傻子糊弄了事就死定了。
“嗯。”
他只是轻哼,像撒娇的大狗一样。我突如其来的怒火和委屈渐渐消退,被他这幅我没见过的德行吸引,盯着他脑袋上的旋儿看。沈星回好像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抬脸与我对视,眼睛顺着我脸上的泪痕一路看到嘴巴。
“还想亲。”
他叹气,说的话也像跟狗会说的似的。
Notes:
为庆祝ao3维护结束这一文坛盛事,我们掌柜的更一个大胖章请大家看˗ˋˏ ˎˊ˗
Chapter 49: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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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骂沈星回:“你个狗。”
每只巡回犬都应该有一根自己最喜欢的木棍,或者飞盘、小玩具小鸭子之类的,就是主人扔出去它们就超级兴奋地甩着腚尾巴和舌头狂奔去接的那种东西。我觉得沈星回好可怜,跟着我,我什么玩具都没给过他,只会扔给他石头,甚至是拿石头扔他,只是他凭借“超绝钝感力”的演技骗过我去,还会把我砸他的石头叼回来放在我脚边,明明很乖很好心,但我却觉得以前的他一直在挑衅,直到现在我还在拿小石子一样的话突突他,虽然他学会了不接,学会了点闪避,但他蹲在我脚边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怜了。
眼泪越掉越多,我哭得越来越惨,第一次不哭自己而是哭沈星回,他好惨,怎么就摊上我这种人了呢?我有什么好的?我不明白他干嘛非要我,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罢了。
沈星回安慰我,石头被太阳烤热了上面可以煎鸡蛋的。
能煎鸡蛋有什么用啊!我崩溃,沈星回说有用啊,煎鸡蛋很香,我喜欢吃煎鸡蛋。
沈星回脑子出问题了。
从楼梯间出来,我醒完鼻涕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沈星回去做个脑部CT。
“你指不定伤到哪儿了。”
我严肃地指指脑袋。
不是骂人,不是嘲讽,我是认真的,我觉得他不是受刺激了就是另有隐疾,总之急需检查,沈星回却不去,说自己已经做过检查了,没问题。
“哪里都没问题。”
他强调,好像在暗示我什么。
我不会再上当了,我是已经在大好时光分过面包的女人了,沈星回这点雕虫小技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转身离开(使用手摇技能),他不去我去,我复查我的腿去。
于是刚刚说不动的陪护又默默跟上来。我刚哭过一场,想生气都累得气不动了,只提醒自己回来的时候去租个更高级的,能一按按钮自己蹂蹂跑的那种电动轮椅。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时,我看看上面的摄像头,绿灯闪烁,勾起刚才没注意的隐患,于是楼梯间的“偷情”又加入了新的不堪回首纪录片。
我求沈星回:
“沈星回,咱俩别再纠缠在一起了行不行?”
沈星回没说话,沉默地站在我身后,然后把我推去复诊室,做完常规检查,又推着我回病房。
纠缠两个大概真的很伤人,终于触及沈星回的自尊,他当晚离开了,新的护工来照顾我,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堵的要死,说不上特别高兴,也不算很难过。
睡得一脸芝麻糊,听到收拾声,再睁眼第一眼不是沈星回还有点不习惯,护工不知为什么料定我心情低落,给我披上毯子推着我出去遛弯,像沈星回在时一样。
秋晨空气清冷,吸进肺里凉凉润润的,很舒服。我郁郁寡欢,慢慢穿过小花园,护工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上去拿东西,留我独自在冬青回廊。
怕挡道,我自食其力,把自己推了出去,然后发现有台阶,下不去。
真好,这场景,太符合我人设了。
我感叹,却来不及感叹更多,身后刷手机的大哥手机里播放着劲爆喜庆的“结婚了结婚了——”进行曲超过我去,我面前,沈星回手里拿着小盒子站在台下,静静看着我。
他看起来精神不是特别抖擞,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下巴还冒出一点胡茬。
“……你要求婚了?”
我语气微妙,目光迟疑打量他和他手里那个小盒子。
“不,是你求的。”
沈星回扬起手,我随他的动作升起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
这东西看着好熟悉。
不对!
我瞳孔地震,这他大爷的是从我家大门上拆下来的吧!
Chapter 50: 番外(五)
Chapter Text
沈星回当时和我煲电话粥时藏了一手,当时气氛好成那样,愣是挺着没跟我说我喝醉以后还下跪跟他求婚了这一遭,这小子心眼真多,瞒到现在了拿出来对付我。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盯着电脑里录像回放的画面,第一次恨透了高科技产品必备的高清存档功能。
“你把我大门怎么了?”
我咬牙切齿。
“没怎么,只是拆了卡,除了现在有人在你门前晃录到了无法储存外,一切正常。”
沈星回脸红红的回答。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社死的不是我吗?!
一想到我一膝盖跪他脚趾头上疼得他攥拳我还傻不愣登地念“无论贫穷还是破产,无论健康还是长寿”给他手上夹了个发卡的画面我就想前些日子多好啊,流浪体咋不给我炸死呢。我捂脸崩溃,抱着一丝诡异的期待问:
“你不会把发卡也带来了吧……”
沈星回默默掏兜,什么都没有,我居然生出一丝“啊偶这样的话不好意思没有婚戒这桩婚事就不算哦”的落井下石之意。
嘴角勾起之际,沈星回弯腰靠近我,在我以为他又要亲我时侧过头。
鹿角发卡(求婚版),别在沈星回耳后。
银色的短发别过去后,露出他耳后一道伤疤,半指长,从耳背一直到头皮,是那时他来接我时迸裂的火石划烂的,我身上也有很多这样的伤口。
我本来要骂他的,却伸手摸摸沈星回的耳朵,忽然那股别着我、叫我抗拒再接受沈星回回到我生命里占据重要地位的力气就变小了。
人一辈子能活多久呢,我这个职业,算上时不时出点意外,谁又说得准能活多少岁呢?
“你是故意的,把鹿角发卡别在这里给我看,是不是?”
我轻声说,沈星回听到声音不对,和预料中看穿他卖惨的咬牙切齿不一样,想开口,被我打断了。
“沈星回,人的一生好短啊。”
我感叹,潸然泪下,抱住身前的人。
好奇怪,好奇怪,他明明还在我身旁,我就像永远失去他了一样想他了,痛和思念像急症的呕吐,难受程度比分手初期更甚,我不是感到后悔、怨恨,而是感到深切的庆幸、恐惧,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半年前我有多么憎恨沈星回的存在、畏惧他的存在,现在却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人害怕得要死。
哭得眼睛酸痛,我仍不放手,紧紧抱着沈星回,迟来地为我们此刻的平安相聚感到感激。
汹涌的庆幸中,我忽然回想起插剑的那一刻,在此之前,我站在流浪体上面,不不是,还要再在此之前,再倒带,是沈星回掳着我的那瞬间我看着他的脸想到的事。
我看着他的侧脸,想他会把我们送入安全地带,然后抽身拔剑赴战。
他会像我一样做,可是没有第二个沈星回来救他了。
所以我想,我来吧,我可以代替沈星回死一下。
我嫉妒沈星回。
我讨厌沈星回。
我烦死沈星回了。
我可以代替沈星回死一下。
但是别误会,我还是讨厌沈星回。
最后一句是谎话。
不是濒死的幻觉,星星落下来的时候,我说的爱是真的。
Chapter 51: 番外(六)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沈星回……”
“结婚了结婚了——”
BGM慢点放好不好啊!
病床上我怒目圆睁。
这大哥你是不是天天没事做!
随时随地小视频超大音量外放的神秘路人没接收到我的死亡射线,把一切搅成一锅粥后拂袖离去,背影深藏功与名。
痛哭流涕被劲爆欢快的BGM打断,情绪跌宕起伏,我第一反应是收手缩回被窝,沈星回不肯放手,抱着我差点倒下来压住我脆弱的病体。
进来查房正好看到这一幕,护士长瞪我,骂他:“小情侣克制一点撒!病好了回家有的是时间抱!”
边骂边换腿上敷料,沈星回不吭气,我第一次见他像个小伙子一样立正挨呲,刚想笑他,发现他肩膀闪闪发亮上面挂着我的眼泪鼻涕,立刻扭头收拾仪容仪表。
护士走后,沈星回立即问:“那我能不能搬进你家?”
“嗯……”
哭完发泄完我又好多了,还是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想同意怕是情绪不稳定的错误妥协,不想同意又明知自己内心深处有期待和允许。
沈星回彻底吃透我这变化多端时好时坏的病情,见我光“嗯……”没下文,嗖一下凑上来,用他放大的美貌攻击我的薄弱之处。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手搭在他胳膊上,一点没使劲,沈星回的身体便柔弱地塌下来,粘着我,像被我捏住命门,落在我手里。
“你不想我陪你……”
他说着,边落寞地垂眸看我,我求他了,我以前真不吃这套的,现在说就吃了。
半个月后回临空,沈星回大包小包推着业主登堂入室,虽然无法阻止,我私心一半也挺想让他来的,但好在他虽然住进来了却没再问过要不要复合,我心惊胆战地窃喜,继续占着人家便宜装糊涂,打算能装多久装多久。
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行动不便一个无微不至,加上一方好色一方心眼多得跟什么似的,总有擦出火花然后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情急之下,占据主动权的沈星回一方和当初楼梯间强吻时一个德行,亲了抱了,狗狗地盯着我,都躺床上了就不往下进行。
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我考虑了一下半年没开荤的身体目前箭在弦上的饥渴程度,又考虑了一下这段时间来几次交锋沈星回越发精湛的谈判战术和在一起后翻旧账拿捏我的可能性,最终决定就这么硬挺着,看谁挺得过谁。
沈星回撇嘴时脸看起来很嫩,看得人很有负罪感,我不是人,我的好胜心起来了,今晚就算是欲火焚身我也要和沈星回比比谁烧出来的舍利子大。
沈星回认输认得很快,他履行了他的诺言:“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也不是不行。”,半年没做,我的身体反应比我想象中更青涩,沈星回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解我胸前睡衣扣子的手在轻轻颤抖,哪里有个执剑人的样子。
“我好想你。”
他解了两下,快要开了却忽然放弃那颗扣子来抱我,头埋进我的颈窝闷声说。
我俩抱在一起,抖得更厉害了,手像得了帕金森,身上像绑了理疗仪。
Notes:
我想写车,但我的搞笑欲望覆水难收……
所以下一章你会看到什么我也说不定……
Chapter 52: 番外(七)
Chapter Text
我们抱在一起抖了一会儿,很快又不抖了,那种奇怪的、把人肚皮内隔膜往上调的反应渐渐消失,我靠着床头,沈星回duang大一个盖在我身上,该说不说,重但挺暖和。
手摸脑袋,我忍不住爱抚沈星回,哭过之后我常常觉得对沈星回的感情发酵后似乎多了一丝母爱,沈星回第一次被我慈爱地摸头一整天没想好怎么回应我,第二天估计自己调理好了,再被这么摸适应良好,还会反过来蹭我。
他蹭我,我说沈星回,我害怕。
我长舒一口气,用和小朋友商量的语气,也是真的拖不下去没办法了,才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抬起头来看我,我老实交代:“我怕,我再搞砸。”
我不想再伤害沈星回,更不想再伤害自己。如果在一起后可怕的自我卷土重来,我想这次只会更严重,这一次,我会痛恨非要这一切发生的自己,恐怕也会彻底对沈星回这个过敏源绝望。
我向他坦白,害怕也没有消失,我静静感受这许久未见的恐惧,手指不停揉搓他卷起的头发,把他当抚慰犬,试图借他的柔软缓解焦虑。
有点效果,沈星回的头发毛绒绒,银发没有站在光下时看起来那么锋利、那么硬,摸起来真有点像短毛犬类。他换发型了,前段时间只顾着照顾我没修剪,头发长长了,老是拿我求婚用的发卡别刘海,然后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临走前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怕他上了飞机也这么干,在点评网上找了个店让他剪头发。
很听话,他去了,回来变了个模样,像潮流酷型男,理的那个斜刘海,还留了发尾,好像叫什么……水母头还是狼尾。反正剪得有点怪,怪好看的。
“嬢嬢说这样适合我,再张长一点可能就好看了。”
沈星回挠挠头,被打量凝视,无辜的脸上微微泛红。
他发觉自己撒谎撒得很自然,张嘴就来,明明是自己要求换个新发型,想要靠新形象跟她的前男友划清界限的,本来也没打算要骗,想回来她问起就向她坦诚他的想法、做法,让你知道他,他也……
他也,对过往的应对方式感到抱歉,想要做得更好,想要重新开始的。可一对上女人新鲜的眼神,舌头自己会拐弯,一张嘴锅就往理发阿姨身上拽。
他居然有点紧张,是真正的,很多年前还很年轻时那种没必要的紧张,这感觉很怪异,缓慢跳动的心脏不再像蜗牛冲葡萄藤顶端出发,它第一次跳上喉咙口,还是慢,但跳得很用力,蓄力纵身而起,像撑杆跳去夺城墙上的红旗,为一个新发型,为搏她一笑,为她。
女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个没完,眼神几次惊艳地定住,沈星回暗自高兴,坐下来转身给她看特意留长的发尾。
“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的脸越来越红,耳朵也是红的。
被美色迷住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诚实地夸他:“怪,但是怪好看的。”
沈星回的头发长得很快,以前他一直保持一个发型,都是背地里偷偷努力,我一直没发现,直到留了新发型才看出来,他后面的狼尾逐渐成型,新发型衬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嫩了,赶点时髦把自己赶成了大学生模样。
按照医嘱,回家后每天都要在小区里散步,沈星回陪我在小区花园转圈,上午两圈晚上两圈,正好够运动量,也够上午买完菜晚饭后消食的老头老太太们目送我俩。
我真的进步很大,从浑身不自在到绝望微笑再到全当自己是瞎子看不到别人的眼神不过短短一星期。
“……换了个新的。”
某天,身后刚刚路过的小亭子里隐约飘出这么半句,主语没听见,我没反应过来,沈星回扭过头去,超绝不经意的45°仰头看了一眼天。
路灯早平时一个小时亮了,沈星回(狼尾版)美貌闪耀小区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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