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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1-12
Completed:
2025-01-12
Words:
9,670
Chapters:
7/7
Comments: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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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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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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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假蛇虚鲛

Summary:

《搜神记》卷十二云:“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泪出珠。”
你在海边捡到了一条鲛人,程昱念他可口,周群因他摇头,但你想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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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你在海边捡到了一条鱼……人?

  被捡到的时候,这鱼,啊不是,这人已经奄奄一息。冬天的海水虽说不至于冷到结冰,可他也没穿什么衣服,不但没穿衣服,还在最不该遮蔽的地方——脸上——盖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绢纸。你奇怪,什么纸竟能这么防水?于是你揭开它,美丽的鱼人眨眨眼,醒了,虚弱又含情脉脉地望过来:

  “殿下,你终于捡到袁基了。”

  “……谁?”

  什么殿下!你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渔民,从有记忆起就在海边看盐场,偶尔捡点鱼蟹回去煮了吃,没事就在村子里睡大觉。你本能地抵触这两个字,于是惊恐地看他,他光溜溜的上半身已经冻得通红,下半身就是青色漂亮的鱼尾,一下一下地拍着海岸。至于袁基,呃,有点印象,但还是想不起是什么品种的生物。

  “不习惯这个身份了吗?抱歉,那,”他很认真地注视着你的眼睛:“我也可以叫主人。”

  更怪了。

 

  背袁基回村子之后,你留心在村口周先生家问了一嘴,毕竟这可是村里读书最多的人,据说是从大城市搬来的——白发青年翻了几卷书,又看看你背后的人,神色凝重:“这恐怕就是……鲛人啊。”

  鲛人,是什么?

  邻居程昱程老师表示这事他熟。

  “啊,看着就很鲜美。”

  还没走到家门,程昱已经得了消息在门口迎接,见你来,他热切地拉住你身上袁基的手,仔细打量:“你怎知我正好想开一家鱼馆,名字就叫:老师恋上鱼,这是多合适的素材啊!”

  程昱本是这里的山村老师,奈何流年不利,学生来一个便少一个,对此他怨声载道,什么现在压力大年轻人不愿意生啦,那做老师的都收不到学生,尤其像他这样没编制的野生老师,只好想办法转业……

  听了程昱的话,原本昏昏沉沉的袁基抖了抖,醒了,警惕地看他。你也跟着拧眉。

  “哎哎,信不过我的话,外面倒是也有一家专门做鱼的店,好像叫……大二酸菜鱼?”

  “可他是鲛人,不是单纯的鱼啊。”

  “妖怪?那也没关系,半夭妖,你总听说过吧?”

  你没理他,其实心下已经有了决断。不管鲛人是什么,那是断不能交给程昱草草吃掉的,先养着吧。

  

  带袁基回到你的住处,关上门,你才开始细细回想周群说的那话:南海鲛人……鲛人是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鲛人流的眼泪,那是稀世罕见的珠宝。这世间广有人服用珍珠的案例,普通的珍珠尚可美容养颜,延年续命,但这可是鲛人泪啊!

  说不定就能帮你想起来从前那些事了呢!

  想到这,你心下了然,目标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得让他哭。

  于是你问他,从哪里来?家中有几口人?可有娶亲?后辈的大事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在你的设想里,袁基或从遥远的地方漂泊而来,孑孓一人,经你这番灵魂拷问必然刺痛内心,潸然泪下;又或是家庭本来圆满幸福,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场海难生生让人骨肉分离,那么触景伤情……想到这,你都为他准备好了擦泪的手巾。

  “在下从北边来,家中只有两个弟弟。还、还未曾娶妻,何来后代……”

  不知是被你屋里的炭火烘烤,还是这话题对未婚的鲛人过于尖锐,他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背过身去,只留给你一只烧成红色的耳朵,你才注意到,那上面还挂着一枚精致的鎏金耳饰。

  “两个弟弟,那你的压力可不小啊!”你不肯放弃,决心顺着他的方向继续追问,“你这个家庭配置,我懂,是不是父母本来想拼个妹妹?结果——”

  你摊手,“总之,作为老大,应该很辛苦吧。”你以为他会就这个话题述说身为长兄的心酸的。

  “没有的事,在下虽有两个弟弟,但他们已经各自成家,家产方面没有矛盾,也绝不会发生兄弟阋墙那样的事情。”

  提到弟弟,袁基的情绪有些激动,你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还是捕捉其中更关键的点,问:“弟弟都有家庭了,兄长还单身?什么原因——你名下有无房车?房车是全款还是分期?平日工作……”你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虽然人身鱼尾,生殖隔离,你不太懂,但总不会是那方面有点问题吧。

  “没有,都不是,”袁基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有什么话想说,张了张嘴又合上,“殿下,我们一族虽是鲛人,但也像人一样,须要等到合适的缘分,也就是,唤醒我们的人。”

  他在看你,目光有些热切,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只会为爱人流眼泪。”

  “这样啊,”你叹气,“那再等等吧,我替你找。”

  “嗯,再等等吧,我不急的……殿下。”

Chapter Text

  方才说话时,你本将袁基抱在你的床榻上,奈何这间屋舍太过狭小,你一人独居足矣,若是再多一人就难免捉襟见肘。更何况,饶是你百无禁忌,到底是男女有别、人妖殊途、他还没穿衣服……

  冬日的村庄没什么娱乐活动,如今天沉下来,就到了你的睡觉时间了,但床还被占着。你想起从前看的百戏,陌生男女共处一室,那总要有一人睡地板的!你没理由委屈自己,于是就问袁基:“你,能不能下来?我要睡觉了。”

  袁基:“……?”

  见他怔愣,你又找补:“那个,我是说,我们人类的规矩,不认识的不能在一张榻上睡觉,更何况你还没成亲,这传出去多不好。”

  “哦,也就是说,成亲的人就可以在一张塌上睡觉了,”袁基又问,“那殿下,你成亲了吗?”

  “没有,”你生怕他下一句会语出惊人,急得开始比划,“啊不过,那个,你不是能变回原形吗?你的原身应该是鱼吧,我可以去给你打盆水来。”

  袁基本来担忧得支起身来,不知听到你哪句,又软下去,缩在床上,“今日变不回了,殿下,我伤得有点重呢。”

  你:“……”

  你最终还是决定去给他找件你的衣服,总是这么光着也不太方便。只不过对于袁基而言,你的衣服确实有些紧,你本欲出门找隔壁程昱借一套男装给他穿,却被袁基伸手打断,他给自己挑了一件素色单衣,你的。本来只是将这衣服披在身上,在发觉他不会穿之后,你又替他扣上扣子,手指无意触碰到他下身的鳞片,竟然是有些粗粝的手感。

  “这都干了,没事吗?”你问袁基,“鱼尾巴,不该是湿湿的吗?”

  “没关系,”袁基宽慰你,他还在努力适应穿上衣服的感觉,抬手收手的举动有些滑稽,“睡觉吧,殿下。只要你不将我们睡在一塌的事情说出去,那他们又怎会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你看他又向被子深处缩了缩,是不打算再挪窝的意思,叹口气,拿一个枕头在你们之间隔开,又背对着他,勉强算是将这塌一分为二。

  睡着之前,你想,这可真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

  

  清晨,你出门看见隔壁已经发展成特色旅游基地的桃源村正在招待一车不知从哪里拉来的游客,村长张修捧着一盘桑落酒一人一杯地递过去,而程昱在一边晒他的老乡肉,一边向桃源村的方向打量。

  你才惊觉你昨晚竟忘了吃饭,怪不得是饿醒的。

  “在下不用进食,不,已经用过了。”

  面对你的关心,袁基笑意晏晏地回复。他说他昨夜趁你熟睡时吃了饭,可你并未发觉到身侧有什么多余动静,况且家中也没什么鲛人能吃的东西——其实你根本不知道鲛人要吃什么,所以既然他说他吃过了,那就吃了吧。再说,今日他的身体较昨日而言已经恢复许多,至少能自己坐起来,想必就是吃了东西的缘故——虽然这条尾巴的存在还是不能让他像人一样的行走。

  “殿下今日要去做什么?”

  “去海边。看看盐场,还有,不知道能不能再捡到一条鲛人……”

  “为何要再捡一条鲛人?”

  你本就是随口一说,袁基倒认真起来,联想到昨日让他落泪的艰难,你没好气:“当然是看看人家能不能落泪!另外,若你们彼此有意的话,那我也可以从中做媒,你不是说了么——只会为爱人流眼泪。”

  昨天就觉得,这可真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于是今日趁此机会说出口,你心下畅快许多。哪只袁基竟敛了方才的好脸色,又变成那样一副——你觉得正常人很难作出的神态,委屈,拧巴,纠结。

  他质问:“那殿下为何要将我唤醒呢?难道只为了鲛人的眼泪吗?”

  你不知该如何回他,但是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问:“唤醒,是什么意思?如何就算我将你唤醒了?”

  袁基答:“就是那片覆住在下面容的封印,是你揭开的,而我们族类将它看得很重。殿下,如今我整个都已被你看去了,就算你再找到一条鲛人,对方也很难……”

  他的表情亦十分为难,你扶额,不敢再问下去后果,心里却道,早知鲛人是这样强买强卖的族类,就提前先向周群取取经了!不过也怪那封印如此轻飘飘,简直比村里的草台班子还要随便。

  你起身:“算了,那就当我去海边静静。”

  可你刚踏出家门没两步,便被身后的动静惹得回头,袁基拖着鱼尾栽在门边,那件单衣质量不好,不幸挂在门上扯碎了,堪堪露出他一块胸脯。他有些尴尬:“殿下,我本只想悄悄跟着,因为独自在家,实在是担心那位邻居……”

  被点到的程昱原本正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闻言摇了摇头,进屋了。

  你无奈,这何止是麻烦,甚至还是个大麻烦。

  

  自那之后,你开始不允许袁基上塌。

  且不论人妖殊途,你身上本来就还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前缘,就、就算是要培养感情,那也需要时间……你翻了个身,又在想袁基那番“封印”“爱人”的言论,若是自己以身犯险,惹他流下鲛人之泪,这样既能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又收获爱情,岂不两全?咳咳,还是太危险的想法了。

  你去找过周群,对方夜观星象,然后你被告知:确有什么在向你靠近,但是福是祸尚且难辨,而且——你的主星好像也在移动啊。你挠头,不解其意,但心绪总归是在发生微妙变化。

  袁基倒是对不许上塌一事接受良好,他只要求能睡在这间屋子里就行。于是你搬来一尊大盆,泡上满满的水,将这条鲛人放进去养着。不知是得了水的滋养,还是他总趁夜偷吃些鲛人饭,你问他吃的什么,他又不肯说……总之,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下身的鳞片亮汪汪的,只是颜色愈发淡下去,倒更像人的皮肤。起初你还会担忧这样的褪色没问题吗?但见袁基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你便也不再过问——毕竟鲛人这个群体已经有太多奇奇怪怪的规矩了,你早该见怪不怪。

  倒是程昱见袁基此番变化,好像彻底熄了吃他的心思,只是提醒了你一回:“最好还是小心,他别是喝了什么海底女巫的药水,想将自己的尾巴变成人的双腿,结果走路疼得像踩刀尖。”

  “那我若是不爱他,他就会迎着大早上第一缕阳光走到海里,变成泡沫?”你摆手,“没有的事,程老师,我看你也是进口的百戏看多了!还是想办法多招几个不同风味的学生吧,我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于是时间就这么在看盐场、回家睡大觉和背着袁基去海边转转这三点一线间一日日过去。

Chapter Text

  冬季昼短夜长,天黑得越来越早。某夜,你早早躺下,只是心下无聊难以入眠,刚想像惯常一样找袁基聊天,就听见水声哗哗,他正好也问:“殿下,同我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呢?想起睡觉前外面阴沉的天色,怕是明天要下大雪……你信口拈来:“从前有个农夫,在雪天路上捡到一条冻僵的蛇,他把蛇带回家,放在自己贴身的衣服里捂着,企图让它苏醒……”

  讲着讲着,你觉得有些不对味,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呢?”袁基追问。

  “……然后,蛇醒了,就把农夫咬死了,”你不动声色拉过被子蒙住头,“怎么样?人类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冷血又无情,你这种小鲛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的。”

  “可是殿下,”他的声音在被子外,听起来格外遥远,“你如今是渔民,不是农夫,在下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不必担心。”

  刷。被子不知被谁拉起,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你闭了闭眼睛,奇怪,竟然是袁基——他从水里站出来了,不是用曳地的鱼尾巴,而是……一双人类的腿,白皙,光洁。你慢慢向上看去,啊,他怎么不穿裤子!啊,不小心看到了又要被追着负责了!

  你慌忙别过眼去,只一瞬,那双腿就又变回了鱼尾。

  袁基站在你塌前,也有些紧张:“抱歉,这些时日第一次能化形,就想展示给你看,没想到,还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你闭眼叹气,一时心情复杂。

  他亦俯身,凑在你面前:“殿下,瞒了你这么久,实在是想给你个惊喜,若你还有其他想问的,袁基今夜知无不言……”

  “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你们族都是怎么做的?”

  你打断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错愕。袁基显然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呆呆地立在原地,沉默了半天。

  “……之前的话,是交尾,就是,碰碰尾巴就可以,但是要等发情期,如果欲望没能满足,是非常痛苦的,”他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想了半天,终于道,“但是,在下还没经历过这些。”

  你了然,所以鲛人是蛋生的吗?可你抬头,对上这副不着寸缕的肉体,他胸上分明有着和你一样的深色乳晕,是哺乳动物的特征。

  “还没讲完,殿下,如果这尾巴能化成人的形状,那以后……也可以尝试着用你们人类的方式,”隔着被子,他贴过来,“所以,今夜可以和你在一张塌上睡觉了吗?”

  明明变成人之后睡在一起是更危险的事情了啊!

  但鬼使神差的,这夜你并没有拒绝他。

  

  同塌而眠了一段时间后,你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梦中大雪,你在盐场巡视完归家的路上,捡到了一条冻得奄奄一息的青蛇。奇怪,那青蛇的颜色莫名有些熟悉……你没多想,揣着蛇就回了家,仍然是这间海边小屋,你想用身体将蛇捂热,然后再怎样呢?……蛇果然醒了,可它竟然能开口说话,这是你没想到的。

  青蛇第一句话是:殿下,我总算等到你了!你惊恐,想要将它扔回雪地,可蛇不肯,反而顺着你的衣领钻进了你的身体,它将你紧紧缠绕住,于是有了那种莫名的,贯穿四肢百骸的刺激感,你甚至能感受到蛇在你体内的游走,胸前的皮肤都蜿蜒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蛇形,你想张口将它抠出来,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在一阵干呕中醒来的。你回头,袁基仍在身旁熟睡,他长睫微动,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天没亮,你决定一个人悄悄去找周群问问。推开屋门,外面果然下了大雪,天地一白啊,竟然和梦中的情景有些相类,你不敢多想,反而加快了步伐。所幸,一路无事。

  “梦中青蛇么?传说刘媪息大泽之陂,梦与龙交,感而有娠,遂产高祖,虽说蛇是吉兆,但这,但这……”你第一次在周群脸上看见如此复杂的表情,他想说什么,但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音,欲言又止,“你确认你家里那是鲛人?……算了,不论这些,莫要胡来。”

  周群的口型落在“殿下”二字上,他虽没出声,但你却读出来了,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慌。你想,你脸上的表情估计比他更精彩,需要向他解释你们什么都没做过吗?好像有些此地无五铢钱三百文。你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是想起袁基说的,如果是交尾的话,那碰碰尾巴就可以——可你也没尾巴啊?等等,交尾,究竟是鲛人的交配方式,还是……蛇的?

  回去的路上,你又碰见程昱正在晾他的肉干,快过年了嘛,雪天的肉也冻得梆硬。他问你要不要来两串尝尝,那种熟悉的恶心感又泛上来,你摆摆手说不用,程昱倒是饶有兴味地看你:

  “怎么了?看上去要被你家里那位吃干抹净了啊,我吃肉尚且吐吐骨头,可他却未必呢。”

  程昱最后的口型也落在“殿下”二字上。

Chapter Text

  好在那梦只是个短暂的插曲,之后也没再发生什么异常。冬去春来,雪化了,海也慢慢苏醒了。如今,袁基将鱼尾化作人腿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更长,他甚至能像你一样,正常地在外行走,偶尔在海边漫步,吹吹海风,从背影看过去,倒也像一对正常的眷侣。

  只是他总会忘记穿衣服。这不穿上衣便也罢了,不穿裤子可就……

  经历了他几次突然化形的尴尬后,你对他的胴体早已见怪不怪,你给他准备了几套轻薄衣衫,放在门口的箱子里,叮嘱他在家可以不论,但出门一定要穿戴整齐。

  “要是从前,你可从来不会这样。”

  这话说完,你们双双怔愣,从前?哪里的从前呢?你挠头:“最近眼前总会产生一些模糊的幻影,有人告诉我,那位服饰最繁琐、妆最华严、熏香最好闻的,就是袁基,袁公子。”

  可你也只是远远望见了一袭青衣背影,从未见过他的正面。

  但说到熏香……春天,可真是一个极危险的季节,尤其是对于动物而言。

  你开始能在袁基身上闻到某种特殊的香味,这味道说不上来,你知道世家大族的公子熏香,一为彰显其高雅品性,二为闻香心静,可你的心非但静不下来一点,甚至身体的某处还要被勾得蠢蠢欲动。

  袁基却说,他从未用过什么奇怪的香。“倒是殿下身上的味道,也让在下十分着迷……”许是实在情难自禁,他在你的脖颈深处烙下极轻、极克制的一吻,而后又如梦初醒般的道歉。你突然想起程昱对待他那些所谓的学生,也是这样的步骤,又想起程昱说:“他快要把你吃干抹净了啊,殿下。”

  而比起这些,更让你惊惧的是,被他吻过之后,你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将袁基推开,而是……有一种迎合的冲动。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某个春夜。你失眠了,这夜海边刚落过雨,雨后润湿的风混着海水的腥咸一并被送到了这间小屋,你用被子掩住口鼻,企图将这怪异的气味隔开,却发现,身边的袁基也没睡,他在看你。

  又嗅到了他身上那种催情的味道,你心乱,想着横竖睡不着,便道:“你在这里睡吧,我——”

  “殿下,又要走吗?”他突然拉住你,借着月色,你才看清他的手臂,洁白肌肤之下竟然隐隐泛着青色的光,他没穿衣服,再看过去,他露在外面的腰腹、前胸,甚至连着下颌的那一块侧脸,都爬满了那种青色,那分明不是人的皮肤,是蛇的青鳞!

  你猛然掀开盖住他下身的被褥,巨大的青色蛇尾就这么暴露在月夜下,难耐地蜷动着,触目惊心。

  “……不是早就可以化成人的腿了吗?”你替他合上被子,可怎么都难以遏制住胸腔内心脏的狂跳。

  “……是,但这个季节,对于你身上的味道,在下实在……”他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殿下,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袁基不是鲛人,他是蛇妖。鲛人能落下鲛珠,蛇不能。

  他抓住你的那只手放开了,“很生气吗?抱歉,十分抱歉。”

  很生气吗?是气他不可能流下鲛泪,还是气他不肯在第一面时就告诉你他的真身,反而骗了你许久?那他骗走了什么,你的时间、精力,还有——

  真心。

  “殿下,你先走吧,明天早上再回来,我便不会在这里了。”

  “嗯。”

  你本以为自己能镇静而决绝地走到门边,然后推门出去,然而临门一脚时,又想起了什么不对,你回头:“等一下啊,这是我家,为什么是我走?你留在这是要……”

  “做什么”三个字还未出口,你丢下门近乎本能地奔到他面前,几乎完全化成蛇身的男人奄奄一息,被你抱在怀里,嘴边还噙着最后一点微笑:“我赢了,你回来了,殿下……帮帮我吧。”

  “怎么帮?”

  你对自己的内心说,这是最后一次。

Chapter Text

  但如何能是最后一次。

  向青蛇献上脖颈的时候,你的内心是忐忑的,但好在它蛇牙温柔,只是轻轻地吮吸厮磨,而后面上的青鳞逐渐淡退,又恢复到往日儒雅公子的模样,你摸摸脖子,那里只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小口,不痛,也不痒,而袁基似乎对这道杰作十分满意。他说这就算标记上了。

  “就只许你标记我,没有我标记你的份?”

  他有些意外,旋即凑上来:“那,殿下想标记在哪里,都可以。”

  你让袁基闭上眼睛,而后在他右眼下磕过重重一口,那里很快鼓起来一小块,你抚摸过那处凸起,正是情动之时,它还泛着些微的红光,衬得袁基如玉的面色也有些妖冶。

  “白璧微瑕,加这一点小瑕疵,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别人估计以为是你天生就长了一枚小痣呢。”

  “是啊,”青蛇笑得温柔,“这又是我们的一个秘密。”

  “哎,还以为方才你找我帮忙,要承我多大一个人情,”你佯装叹气,“原来蛇的交媾,就这啊?那你何苦骗我许久,又说自己是鲛人。”

  “若在下不是鲛人,那殿下那日还会救我吗……说笑了,另外,方才那并不是蛇的交媾,”他认真起来,怀抱收紧,“若今夜真到那一步,我怕你会痛。”

  “一起摸索,走一步算一步嘛……”

  周身蛇鳞淡去,但袁基并未将蛇尾化作双腿,而是用尾巴箍紧你周身,层层缠绕,安抚式的颤抖着,尾尖灵巧点过你几处敏感点,蛇牙又啃了一下那处标记所在。只这一口,你的意识便开始愈发模糊起来,什么痛感都烟消云散,只留下无尽的快感。

  “殿下,为何一定执着于鲛人的眼泪呢?”迷迷糊糊间,你听见他发问。

  “鲛人的眼泪,可以帮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

  “那为何没有问过在下,兴许在下也知道很多关于殿下的传闻呢……”

  “?可是,你也从未和我讲过啊!”

  …………

  这夜,你只觉得你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春梦,像堕入欲望之海般,无穷无尽的沉沦。

  

  经历了前夜的折磨,第二天你本想睡到自然醒的,奈何不过清晨,身侧之人的异样就不得不将你从幻梦中拉出来。

  袁基的身体很烫。你只触碰了一下,困意就消减了大半,开始回想当时睡前的最后印象:你们都将衣服脱了,他用蛇尾将你的双腿卷紧,又打开……那种鳞片的触感滑滑的,沾了水则变得亮亮的……

  可是,眼下,此时此刻,卷着你的,分明是一双人类的腿啊!不仅如此……

  你掀开被子,仅仅是向彼此身下看过一眼,又飞速合上,你吞了一口口水,心跳突突的。

  他也醒了,睡眼还有些朦胧,声音懒懒的,问:“殿下,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迟疑了一瞬,哗啦一声便再次掀开了被子。

  他身下那物就这么静静地横亘在你们之间,直直挺立着,也是方才发热的根源……你背过身去,面对着墙,轻轻咳了两声。

  现在是什么时候,天刚亮?海边的太阳还没爬起来太高。

  “殿下,”袁基在背后轻轻戳了戳你,“这是……我,该如何是好?”

  “很,很正常的情况,青年男人都会有,尤其是早上……嗯,说明你那里,已经成熟了。”

  “成熟?”他问,“是指,我们可以做人类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了吗?”

  你不知该点头,还是应该告诉他,人类的交配其实意味着更多复杂的东西。但归根结底,是你将他彻底变成这样,这其中的后果……

  袁基又道:“听上去是好事,但是,在下的那里好像不太舒服,它有些热。”

  你将脑袋埋在枕下,“热?那你就先去拿水洗洗,冷静一下。”

  “嗯。”

  “哎,等等!”你突然意识到这人恐怕要出门去海边清洗,从枕头里钻出来,“出去的话,你记得先穿上——”

  ……裤子。

  你默默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原来袁基并没有动,仍是躺在原地,目光带着某种恳求:“殿下,可我好不容易才修成这样,我们真的不能先试试吗?”

  你盯着他右眼下的标记看了半天,当他作出委屈的神情时,那里又不像个痣了,不然怎么会那么诱人呢?你啃上去,嘴里还不忘小声咕哝:“算了,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啊……”

  最后袁基不仅打水清洗了他自己,甚至连带着将床单被褥也一并交由他洗过了。你说,这是他应得的。

Chapter Text

  自从开过荤,日子便过得逐渐荒唐起来。尤其是村中生活简单,关上门便是自己的天地,从前你无聊时还会通过睡觉来消磨,可如今……

  你望着院中晾满的床单,而程昱正在欣赏他院中晾了一个冬天的肉干。你看看他的,他看看你的,最后,程昱说:“纵欲要适度啊,殿下。从前我吃人的时候,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还能有什么代价?”

  程昱不再接你的话茬,而是换了一副伤神的姿态,抚摸着那些肉干:“唉,这年头若真有那么多遇见真爱的年轻人,在下何愁收不到新鲜的孩子?总不至于天天守着这些风干的肉过。”

  你觉得他的话怪怪的,但想了想,还是去找了周群。

  一段时日不见,周群要比从前沧桑了很多,他见了你,神色比程昱更凝重,第一句便是:“殿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在他的住处悄悄照了照用来观星的窥天镜,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周群继续问:“你还记得最初来这里的目的吗?”

  “找到鲛人,和他相爱,然后……离开他,让他落下心血之泪。”

  “再之前呢?”

  你心烦意乱:“还不清楚,方才说的计划,我目前只完成了一半,没拿到鲛珠呢。”

  “可是殿下,袁基是不是鲛人,你比我更清楚。”

  周群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你的手中,你有些抗拒,便没能仔细去看。他端详你半天,叹息:“但你也未必就更了解他,比如……他平日吃什么,你想过吗?”

  袁基适时地推门进来,自从过上了那种夜夜交欢的日子后,他的化形越发稳定熟练。如今,已经能穿着你给他准备的素色便装,自由地行走在村落之间,就算是离得近些观察,也与普通凡人无异了。

  “殿下果然在这里,”他拉住你,“醒来发现你不在家,在下一时慌了神……”

  他没有看周群,而是握着你的手就要往家的方向走。出门之前,你最后回头望了周群一眼,对方用口型提醒你:

  殿下,别忘了你是谁。

  

  周群白日塞给你的,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是要怎么做呢……是夜,你将匕首藏在枕下,而自己枕在上面。周群说什么?袁基平日都靠吃什么生存?你回想起种种往事,他自言会在晚上用膳,估计是真的,因为若是完全不吃饭的话,他的修炼未必能有这样的进度。可问题在于,你家中并没有他感兴趣的食物,也不曾见他出门游猎觅食……

  一个声音在你心底油然而起:家中,真的没有他感兴趣的食材吗?

  其实你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要直面它吗?遇事不决时,你总想将脑袋埋在枕下,可如今枕下藏锋,你只好这样硬挺挺躺在榻上,那么,待会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场景吗?你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给袁基讲农夫与蛇的故事时,他安抚你:

  “殿下,袁基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但早在那时,他倒也没有否认他其实就是蛇的事实。也正因此,你反而笃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你的。

  和袁基本是相拥而眠的姿势,你悄悄端详他的睡颜——他呼吸变轻时,恰恰说明他在熟睡。然而正当你以为这夜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有异物,自你与他之间渐渐产生、膨大了,它硌着你,那种感觉无比真实,你小心低头,在彻底看清那是何物之后,袁基也动了。

  

  你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震颤的心情,因为,那是一颗圆润饱满的蛋。

  袁基悄无声息地将蛋抱走,下床,你跟在他身后,他没发现你,而后,你亲眼看见他张口,露出蛇的獠牙,将蛋吞吃入腹。

  “你在吃什么?”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他,“这是第多少个了?”

  袁基的背影一怔,他缓缓回头,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他口中还吐着蛇的信子,但也只有一瞬,就又恢复成了翩翩君子的模样。

  “殿下又骗了在下,你怎会醒呢?”

  你伸手,将匕首横亘在彼此的面庞中间,青光闪过,他了然。

  “我还从未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缠着我呢?甚至不惜伪装成鲛人……”

  “我说过的,是殿下从不肯相信,”袁基抬头,微不可闻地叹气,“我真的只是想让你……爱上我一次。”

        他的声音渐渐轻下去。

  “那你又为何要吃掉它、它们?”

  匕首点过地上残留的一点蛋壳碎末,你的心没来由得有些绞痛,“它们”的意义是什么呢?若说新生因爱而起,那袁基的所作所为……你侧过目光,当这样痛苦的事实铺陈在面前时,你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袁基亦难得有些慌乱,解释道:“那只是白蛋,殿下,皆是在你身边由爱慕而产生的执念,它们不会有结果的,但却对我的修炼有极大裨益,我想修成人形,和你一样,这样就能……”

  “但是,”你打断他,“如何没有结果呢?你明明清楚,我们已经做过那些事,该做的、不该做的,况且,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若说蛋是因爱慕而生的执念,那么有回应才能得到圆满,可如今他竟生生将这份执念生吞,以期换取在你身边一夜又一夜诞生出的新的执念。果然,动物是永远不会懂得这些的。

  有些失望呢……

  在终于做下决断之时,你说:“你走吧,袁基,不要再在我身边留下新的执念了。”

  “但那就是最后一个蛋了。殿下,过了今夜,我们就能……”

  叮咚一声,是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

Chapter 7: 尾声

Chapter Text

  第二日清晨之前,你要为袁基饯行,送他回到故乡。

  说是饯行,可不知为何你起得晚了些,最终也没赶上同他面对面的道别。当你终于赶到海滩之时,那里只余下远远的三道背影,袁基说过,他还有两个弟弟,好像叫……袁绍和袁术,他们的兄弟关系想必是很和睦的——至少两个弟弟都已经成了家,独立出去,那总不至于苛待孤身一人的长兄吧!

  你目送着兄弟三人越走越远,直到海与天的边界,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将海平面映成漂亮的金黄色,有点像袁基一直戴着的那枚蛇形耳饰啊……还好,海本身是没有颜色的,或者说,天是什么颜色,海就是什么颜色。

  你正欲返程,继续看你的盐场,捕鱼蟹或是睡大觉,日子总会这么一天天消磨。怎知这时,竟又有两个人自日光初升的方向走来了。

  是一男一女,他们向你的方向而来,又完全略过你。彼此擦肩而过的片刻,你只看了一眼,便想起来——女人叫张闿,男人叫玄蜂。

  玄蜂说:“应该就是这个村子了,唉,刚来就演了一出好戏,得好好舒活舒活筋骨!”

  张闿却道:“是啊,若不是为那孩子,我倒并不想扮作男人呢。”

  

        “天亮了,日光在海面上照出金色,是个晴天呢。但鲛人知道,那位救他的渔夫从始至终都没有爱上他,所以鲛人选择迎着晨光,彻底化作海上的泡沫……”程昱合上戏折子,“陛下,这个故事的结局便是这样了。”

  你正闭目,按摩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程老师,你如今在太学任职,手底下那么多学生呢,能不能认真一点,别总是被这些进口的百戏带偏了脑子。若是实在得闲,还不如多精进下厨艺。”

  司天监的周群周礼官正捧着谏书进来,闻言附和了你一句,而后道:“陛下,臣也正欲上书此事,近日与各位修国史的同僚商讨过,不如就将那段历史写作……帝梦中斩蛇——斩蛇闻狐金殿血,如何?”

  你点头:“嗯,怎样好听,便怎样来吧。”不知为何,听见这几个字,你的头更痛了几分。

  “还有一事,”周群翻开第二本册子,“这是近日礼官们拟定出的一份适龄且尚未婚配的贵公子名单,呃,如今天下承平,陛下也该为国祚考虑……”

  周群的声音低了下去。

  其实你还不想考虑这些,可实在头痛欲裂,于是你接过了他手中的册子随手翻阅着,本欲转移注意力企图缓解病状,直到你看见了——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有故人,着青衣,立竹下,风度翩翩。

  你贪恋地摩挲过画中人右眼下的一粒小痣,然后道:

  “就他吧。”

  

  (完)

Notes:

感谢阅读🙏
然后感觉有必要说一下,结局其实是开放的!“尾声”这一章中,无论是信程老师说的,还是周群说的,还是信“你”眼前所见,这个选择权在每个看到这里的人手中!
但是退一步说,“你”眼前所见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以及玄蜂和张闿的出现也是可以开放理解的(考虑到出场太晚以及剧透问题并未在开头tag中标出)
最后,其实我的本意就是将故事停留在第六章结束的来着……hhh
再次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