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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Collections:
Anonymous
Stats:
Published:
2025-01-05
Completed:
2025-01-27
Words:
56,140
Chapters:
16/16
Comments:
596
Kudos:
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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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Hits:
82,002

请给我扭曲你人生的权利

Summary:

演员,演戏演多了,讨好的语调、低声下气的态度、我想你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啊哥哥这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真实情况则恰恰相反,在接吻和做爱时都是强硬、粗暴、不容拒绝的状态。

哄骗着把人搞上床,明明就是疯子,干得也是不正常、没道德的事,却总把自己摆在弱势方。

这样的马柏全,让人讨厌。

Chapter 1: 演员

Chapter Text

那个帽子还挂在衣架,红色的,白印花。他戴过,马柏全也戴过。

“喜欢的话,再买一个送你好了。”

之前这么说,马柏全却回答,不要。然后抱过来,凑近,声音有些黏糊,“我就要这个。”

张康乐翻了翻眼皮,心想,又来了。

什么都要张康乐用过的。吃饭前要让张康乐先尝一口烫不烫;张康乐的手机拍的火锅好看,所以要用他的图片发微博;项链链接要张康乐同款。帽子,上衣,耳机,风扇,只要是张康乐的,都想要占有。张康乐我可以用下你的风扇吗,这个耳机音质怎么样,我也想听可以吗?这件毛衣你不穿了,我试一下好不好?

称呼总是,你,你,你,要么就是,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

“应该要喊哥的吧?”
“剧里就喊了,现实不要。”

马柏全永远都有歪理。他贴得很紧,说话时,呼吸潮漉漉的。手指抚摸着张康乐的耳朵,又滑到脖颈,“张康乐,你喜欢我喊你哥哥吗?”

张康乐不说话。

但是没关系,他不说话马柏全也会一直说下去。
“喜欢我什么时候喊你哥哥?”

又热又湿的问句,声音低下去,“操你的时候吗?”

伪装得人畜无害,干的事,说出的话,永远让人眼皮一跳。

小小的脸,还有些稚气的少年神态。蓬松、微长的黑发,半遮着那双总是可怜垂着的眼睛,现在正一眨一眨的。

让张康乐想到,最开始,自己也是被他这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给欺骗了。

 

四月中的聚餐之后,他们又陆续吃了几次饭。

马柏全总想喝酒,跃跃欲试的小表情,看起来很有意思。

“不行,你还没上大学。”

啊——这是拉长的、不情愿的反抗。马柏全哼唧,张康乐你不能这样。

“哪样?”

“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不可以吗?”张康乐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思索,皱着眉,“我本来就比你大啊。”

“哦。”

“哦什么?”

“哦哦哦。”

张康乐又笑,“闹脾气?”

“我没。”

 

离拍摄场地不远地方,正对着马路有一家便利店。

张康乐领着人进去,扭头看到马柏全脸上简直是无法掩饰的失望。

马柏全嘴张着,指了指,“就在这里喝酒?”

“对啊。”张康乐走向靠窗的椅子,把斜挎在身上的包取下,“怎么,不满意?”

“行。”马柏全挥挥手,乐了,“好歹比AD钙强。”

张康乐喜欢戴表,手腕细,骨节明显,十指纤长,很适合各种饰品。

马柏全注视着这双漂亮的手打开冰杯,因为冷,指尖冻得有些发红,泛着水气的红,让人有咬上去的冲动。接着,他又去摆弄桌上一排饮品和小瓶的洋酒,张康乐念叨,哪个加哪个颜色就像晚霞似的,特别好看,哎,不对啊,我怎么调不出来?

张康乐的神情很认真,人一旦认真就显得动人,但他又带点笨,皱眉思索,说马柏全我好像调错了的时候,抿着下唇,好像真的很抱歉一样。真笨。

“没事。”马柏全忍不住笑,还是习惯托着下巴,歪头,特别崇拜、浮夸的语气,“我觉得很厉害啊。”

 

后续情节发展,理所当然是,喝醉了,带着小孩回酒店。

怎么便利店调酒都会醉呢?张康乐也思考了,果然还是小孩啊,这是得到的答案。

路灯昏黄,傍晚下了一场雨,沥青地面现在还是湿的,波光粼粼。

马柏全整个人赖在他身上,重到走路摇摇晃晃。这时才迟钝地发现,这位弟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瘦弱。他脸小而尖,但身体骨节却生长宽大,伸开双臂将他圈在怀里,竟然毫不费力。

马柏全絮絮密密地问,“张康乐,你有接过吻吗?”

“有。”

“什么感觉?”

“碰嘴唇的感觉。”

“哦。”

“问这个做什么?”

“想知道。”

“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分手了。”

“啊?”张康乐一愣。

“分手了。”马柏全又重复。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酒店房门前,张康乐半抱着马柏全,在男孩身上摸来摸去地找房卡。

马柏全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力度很大,很重,张康乐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抬起头,马柏全的脸让人十分怜惜。

他撇着嘴角,咬了咬下唇,眼睛湿润,定定望着张康乐,问,“你可以陪陪我吗?”

 

陪,当然是陪了。还从便利店陪到了酒店大床上。

“你可以陪陪我吗?”
“张康乐,我能亲你吗?”
“咬你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可不可以掐脖子,我轻轻的。”
“进去可以吗,哥哥,你最好了,对吧,求你了。”

一个个问句,在边缘徘徊试探,得寸进尺,愈发过分。

想骂他,可是马柏全的手指已经探进他的嘴里,边搅边玩弄舌尖,越来越深,捅得他大脑发昏。

抬脚踢人,又被分开双腿,压上来死死禁锢着,黑破洞牛仔裤褪在小腿处,半挂不挂,很色情的样子。

挣扎了几下,气息不稳,发展逐渐超出认知,张康乐内心惊悚,那张总是冷淡的俊脸上终于浮现不一样的神情。

他放软了语气:“……你到底想干嘛?”

闻言,马柏全抬头一笑,黑刘海下一双乖顺的下垂眼,睫毛密密的,唇红齿白。

被他的笑容搞得一愣,张康乐还未回神,马柏全已经收起表情,冷道:“干你。”

即使做了很久前戏,还是太窄太紧了,怎么都吃不下勃起的阴茎。一会儿功夫,马柏全折腾得一头汗,情动时,睫毛都润得要淌水。

他声音变得低哑,像是喘不上气,说,哥哥你放松点,太紧了。他拍拍张康乐的臀肉,又捏捏他的脸颊,好声好气地哄,安抚道,听话,没事的。

眼前发白浑身麻木,张康乐两手乱抓,又抓不到任何东西,只好去抓马柏全的肩膀。

他咬着牙骂了句脏话,骂马柏全,你滚,说的……倒是轻松。

马柏全抬头,手一挥,啪,不轻不重轻轻扇了张康乐的侧脸一下。

张康乐瞪大眼,整个人呆了,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傻气,“……你打我?”

“哥哥骂人,不听话,该打。” 打人者一脸无辜。

又抬手,安慰似的摸了摸张康乐被扇红的脸,拧起眉头,心疼地说,“很痛吗?哥哥乖一点不就好了。”

语气温柔,可动作毫不留情。张康乐被他又亲又哄的,整个人烫到不行,下面又软又烂,湿哒哒的,马柏全刚放进顶端就滑溜溜地顺着股缝掉了出来。

张康乐眼角都红透了,整张脸挣得全是汗,忍不住叫出了声。下半身发酸,撑也撑不住。房间很暗,没有开灯,只能感觉到马柏全的手很大,稳稳当当卡在他的腰侧,扶着他。

完全吞进去的瞬间,俩人都吸了口气。马柏全是爽的,张康乐是被顶的。

他眼球微翻,薄但结实的小腹都被顶出了形状,随着动作,前后起伏。

躺在床上,头发都被汗水和眼泪浸透了,黏在脸上,呼吸不上来,一直在抖,嘴也张着,被顶到最里面的时候,感觉要死了,有种爽到想吐的恐惧,眼睛忍不住向上翻,心里想,这样一定丑死了。

没想到马柏全两手把他的脸捧在掌心,痴迷地看了半晌,说出的却是,可爱。

张康乐,你好可爱啊。

 

这天晚上,马柏全的最后一个问句,是:

“张康乐,我可不可以射进去,我可以射进去吗?”

 

用着问句,假扮很有礼貌的好孩子,提出的,都是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疯子一般的恳求。被拒绝,就会摆出十分委屈的表情,像是要哭了。

说着求你了、好不好、可不可以,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张康乐拒绝的可能。

 

第二天早上,张康乐很崩溃,起身要走,浑身像被人打了,也差不多算是。头痛腰痛膝盖也痛,跪的了。

马柏全也醒了,一把拉住他手腕,你去哪?
“你说我去哪。”

这是真生气了,声音冷冰冰的,脸也泛着冰冷的怒。

“不拍戏了?”

“滚,拍什么拍。”

“不行。”

张康乐甩开他,“马柏全,昨天晚上我当你喝多了,这事儿我不和你计较,别烦我了。”

没想到马柏全说,“我没喝多。”

张康乐愣了。

“我装的。”马柏全轻描淡写。他上前一步,像是在细细欣赏张康乐的表情,“很生气吗?”

“就算我喝多了,你是清醒的,对吧?哥哥,退一万步来讲,昨天你就不爽吗?”

他突然倾过身体,凑得很近很近,几乎到了脸贴脸的程度。张康乐感到危险,眼睫一颤,还没来得及回话,马柏全继续自顾自说道,“我觉得你很爽啊,虽然你一直在推我,但是你叫得好好听。张康乐你知道吗,之前你读台词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这么好听的声音,喘起来会是什么样呢,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不对——”他摇摇头,轻轻一笑,“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听。”

世界观受到冲击,张康乐的嘴张了又合,颤抖半天,憋出一句,“……疯子。”

“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一直一直喊我吃饭,我拒绝了很多次吧,张康乐是你要来招惹我的啊。”

简直到了不要脸的程度。

“我去找导演。”

扭头要走,马柏全却像是摔倒似的,用力扑上来。

“哥,你讨厌我了吗?”声音有哭腔,“拜托不要这样。求你了。”

“松开。”

“不要讨厌我。”

“我……我,不是。你先松开!”

“不要,你先答应我。”马柏全抱着他的腿哀求,居高临下看去,这张脸特别无助,看起来像要流眼泪了,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不然我就一直这样,就抱着你。我,我也不要高考了,张康乐你看着办吧,你之前还说要监督我学习的。我不高考了。”

张康乐叹了口气。

 

一次心软,次次心软,就这样被马柏全拿捏着,又做了很多次。

到了现在,事态愈发严重,马柏全的消息弹框跳出来,心脏猛跳,身体就会自动紧张,成了听到铃声就会分泌口水的巴甫洛夫的狗。

高考前是:

“哥哥,我想做,我压力好大,你帮帮我,好不好?”

现在是:

“1002”

“张康乐,快点来”

张康乐避着造型师,咬了咬牙,回:滚

手机一震,马柏全回得很快。

“不要啊,哥哥[哭哭.gif]”

“求你了,快来吧,我想你啊亲亲”

张康乐不再回复。

 

演员,演戏演多了,讨好的语调、低声下气的态度、我想你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啊哥哥这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真实情况则恰恰相反,在接吻和做爱时都是强硬、粗暴、不容拒绝的状态。

哄骗着把人搞上床,明明就是疯子,干得也是不正常、没道德的事,却总把自己摆在弱势方。

这样的马柏全,让人讨厌。

Chapter 2: 玩具

Chapter Text

“膝盖。”

“什么?”

马柏全指了指,“还痛吗?”

“哦。”张康乐的眼仍盯着手机,“都多早了。”

“对不起啊哥哥。”马柏全弯起眼睛笑,“总是过火,我给你揉揉?”

笑容甜甜蜜蜜,道歉真情实意,甚至提出按摩方案,条件诱人。

张康乐虽然不算太聪明,但因为在此之前栽了无数跟头,吃了太多次亏,心有余悸,所以郑重拒绝了,“不用。”

“为什么?”

马柏全脸一垮,果然不乐意了,见没有得到回答,又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经验之谈,由马柏全发出的问句都很危险,要提高警惕,小心应对。

要么是揣着答案反问,要么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

 

比如:张康乐我很暴躁吗?我很暴躁吗?

彼此心知肚明,这个问题的正确回答。

被摁在大床,背光看马柏全,样子有些陌生。刚认识时,发型更短,刘海梳得十分乖巧,比现在更有迷惑性。如今头发长了,半挡着眼,一旦不笑、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很冷漠。

“张康乐,我真的很暴躁吗?”

轻飘飘开口,抬手掰过张康乐的下巴,逼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你看你又……”

“我又怎么了?”

答案匹配错误,张康乐闭嘴了。

马柏全沉默几秒,“你这样说我伤心了。”

“哎,你别……”张康乐无奈了,“别闹。”

马柏全不说话,翻身到了床的另一侧,背对他,传过来的回答也是低落的,“我伤心了。”

看着那个米色卫衣的背影,张康乐张了张嘴,又用手去碰马柏全的肩膀,“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我伤心了。”

张康乐下床,走到他的身边,蹲下。床头灯映着马柏全的侧脸,他将头埋得很低,这样的角度,让他更加显小。眼皮低低耷下,抿着唇,似乎真的很伤心。

“那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心?”

马柏全说,“可以把哥哥绑起来吗?”

看到张康乐想要拒绝,他又很快接道:“让我伤心了,这样的补偿,不过分吧。只是绑一下,什么都不做的。”

他坐起来,两手撑在床上,有点懒散的姿势,居高临下看张康乐。

对方依然是蹲姿,抬着头,这个角度看,下一步简直是像要口交。

马柏全舔了舔唇,抬手,用拇指和中指捏紧张康乐的脸颊,“可以吗,哥哥?”

“不行。”

被掐着嘴,连拒绝的话都说得含糊不清,毫无底气。

“为什么不行?”

“过……过两天有活动。好了别弄了……”

马柏全才不听他的,整就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自顾自玩上瘾了。他手劲没轻没重,张康乐被他像娃娃一样揉捏把玩。过了会儿,大手中间那根空闲的食指,慢条斯理撬开张康乐的牙齿,在舌尖上扣弄打转。没几分钟,张康乐就被玩得有点难受,口腔包不住口水,唾液顺着嘴唇向下淌,脸颊肉酸痛感满满,嘴唇嘟着,脸上的表情想必非常滑稽。

马柏全却表现得心满意足,欣赏完又笑着说,可爱。

拍开那只烦人的手,张康乐拿手背擦口水,喘着,“神经。”

“张康乐你不可爱吗?你敢说。”

“是帅好吗。”

马柏全简直笑得栽倒在床上,看着张康乐不明所以的疑惑神情,心里想的是,是很帅,非常帅,特别帅。

漂亮的眼、英气的鼻、微厚的唇和冷淡的表情组成的脸,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俊,所以才想看到这张脸,露出一些不一样的表情。露出……失态、狼狈、泪水乱流、眼睛上翻、无法思考的,“玩坏了”的表情。

 

这么一想,张康乐倒真的很像是玩具。

刚长大,成年,小孩子对自己的玩具有占有欲,也是很正常的事。哪怕好几天没玩了,有些玩腻了,看见有别人碰到,虽然只是膝盖,心里也会烦躁、焦虑,想的是,这是我的,我的东西,我的玩具。对着镜头,却不能表现出来,要微笑,要温和,要演好人设,不能崩塌。压抑久了,焦躁转化成了痛苦,无处发泄,看到玩具一无所知的、无辜的脸,更生气了,好吧,那就让玩具也痛苦。

被别人摸了膝盖,那就跪着吧,不想触碰那个地方,觉得讨厌和脏。

 

张康乐的体力比他差得多,到了一半就跪不住了,左右晃,腰也塌着,浑身痉挛似的颤抖,连指尖都在抖,在地上虚无地抓了几下,说,痛。

“哪里痛?”

“腿……膝盖。”

头被他一手摁着,掐着后脖颈,张康乐声音都发不出,嗓子也哑了,虚弱到几乎要晕过去。

平常都让跪在床上,或是地毯,这次偏偏不行,就要在地板。

马柏全定的酒店,装修风格很冷淡,黑色大理石地板,又冰又硬。

张康乐又挣扎了几下,被马柏全毫不手软地钉在原地。

“好麻……腿要断了。”

“断不了。”

“痛,真的。”张康乐像是要哭了,伴随着马柏全抽插的动作,声音被干得支离破碎,“别,别……让我起来。”

“你不是玩具吗?”

马柏全的力度甚至更重了,“哥哥不是说,是我的玩具吗?”

“玩具坏了可以修啊,张康乐,不要怕,我会把你修好的。”

“那是,那是开玩笑的……我不是玩具,我是人。”

估计是真的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挑了些马柏全不爱听的。

比他大好几岁的人,被禁锢在身下,跪得膝盖红肿,右脸带着巴掌印,肩膀也满是咬痕,可怜死了。

马柏全冷眼,看张康乐边说边慌乱地用手伸到后面,想要摸摸马柏全,让他心软。

“我是人,会坏的……”

后面的人停了一下,抓住机会,想要向前跑,膝盖太痛了,感觉骨头都断裂了,整个小腿没有知觉,差点摔倒,几乎是下一秒,他又被抓住脚腕拽了回来。

“张康乐,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啊。”

明明不正常的人是马柏全,但他痛苦到看起来竟然比张康乐还崩溃。

掰开两条长腿,交叠,直接对着张康乐压了上去。虽然有在学校上过形体课,可这种程度,还是太超过了。新的骨肉撕裂一般的痛,交汇旧的膝盖痛,几乎控制不了,眼泪流了一脸。加上这个姿势操得太深,仿佛内脏都被顶了出来,不行,不行了,快乐和痛苦通过下体被连接,逐渐累积,无法承受。想要合上双腿,想骂人,想求饶,想说够了,够了,快停,真的要死了。

偏偏马柏全两手一上一下,紧掐他的脖子,让他一点声儿都发不出。

这时候听到马柏全的声音,问他,“张康乐,你是不是我的玩具?”

艰难地机械回答,因为知道如果不回答会更惨,“是,我是……”

“玩具是不是要听话?”

这下机械回复都做不到了,问话越来越远,像泡在浴缸,马柏全的话飘在水面外。

眼冒金星,没有氧气,马柏全是真想把他掐死。

脖子上的手松了些,语调也温柔不少。

“哥哥,我问你,玩具是不是要听话?”

“……对。”

气若游丝、模模糊糊的回复,当事人很大概率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马柏全十分满足。他怜惜地摸摸张康乐神志不清的脸,把湿漉漉的刘海抚到一旁,低头亲了又亲嘴唇,说,“早这样乖不就好了吗。”

 

事后,张康乐生气了。他生气也很平静,保持着自以为的成年人、大几岁的成熟体面,顶多就是冷淡点。

他冷淡,马柏全就格外热情,送奶茶、送蛋糕、买衣服、送礼物,附带消息刷屏。

 

玩具、狗、张康乐、你,还有哥哥。

这些都是马柏全对他的称呼。

消息框有新发来的视频,一条小狗。

点开,背景音里,马柏全乐不可支,喊那只狗,张康乐。

张康乐回:幼稚
马柏全:我就是幼稚啊
马柏全:你不是哥哥吗
马柏全:哥哥好成熟啊冷战不理人

张康乐没回。

手机再次震动,新消息还是马柏全,是一张图片。

打开,张康乐手一抖,几乎是瞬间就把手机锁屏了。

里面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被操得意识模糊,面色潮红,因为喘不上气,舌尖吐在外面。

这是他吗?

那边在不停发消息。

马柏全:张康乐你看 像不像狗?
马柏全:还会吐舌头呢
马柏全:可爱
马柏全:可爱死了

张康乐头晕目眩。

回:到底要怎样。如果是当做玩具,总有玩腻的时候吧,你现在是要干嘛?

马柏全没有回复。

不回复,反而又开始想是怎么了,难道真的玩腻了?本来就是谈女朋友的人,回到正轨也正常,自己就是个意外。

带着悲观色彩,再仔细回忆,就觉得马柏全曾经的所有表现,都十分的夸张、虚浮,具有演的成分。

疯子干疯事,信了疯子的话,并且开始顺着思路跑偏,这才是最恐怖的。

潜意识告诉他,危险,要停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夜晚,马柏全看着对话框出神,打出的话删了又改,还是没有发送。

因为玩具只有一个,所以根本不会腻。
因为玩具只有一个,所以要好好珍惜,不能再把哥哥玩坏了。

可是哥哥呢?

玩具的主人,是只有他一个吗?

Chapter 3: 响指

Chapter Text

萌宠视频火爆,所以经常会刷到。在片场,马柏全也喜欢看。

“可爱,张康乐你看啊,是不是?超可爱啊。”

拍戏时,偶遇到过几只狗。

柯基,叫囡囡,养得很好,胖嘟嘟。

马柏全热情介绍,“囡囡是他的女儿。”

哦。张康乐也蹲下来,看马柏全对着小狗摸摸抱抱,马路边人很多,小狗有些抖,他很心疼,柔声说不怕不怕,又说,找哥哥好不好?

张康乐跟着摸了几下。他也喜欢小动物,还养了小猫,但不会像马柏全那样,发出怪声,一边说好可爱,一边把狗揽进怀里。手很大,卡在小狗下巴,头垂着,身体包着小狗,阴影里,压迫感很强的姿势。语调还是温柔的,边哄边摸。

起身,马柏全突然问他:“你知不知道可爱侵略症?”

啊?张康乐摇头,眼神茫然,“不知道。”

“哎呀……怎么说呢,就是你看到可爱的东西,会不会很抓狂?觉得太可爱了,可爱到很崩溃,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心里很痒……又着急,又兴奋,想咬他一口,甚至想掐死他?”

大脑过载几秒,张康乐决定实话实话,摇头,“不会。”

他又补充,“这不变态吗?”

“你懂什么啊。”马柏全斜了他一下。

“反正我不这样。”张康乐说,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你会这样。”

“对啊。”

马柏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人之常情好吧,看到可爱的东西,忍不住就想……”

张康乐无奈,“我不可爱,好吧。”

“哎,对!”马柏全乐得直笑,又用食指指着他,“就这个表情,最可爱。”

“可爱什么啊……真把我当狗了是吧?”

“对啊。”马柏全眨眨眼。

身子凑过去,手已经放在张康乐的后颈,捏了捏,又把人往怀里带。马柏全怪声怪调地说,“哥哥是不是对我很无奈,很没有办法?是不是超想骂我,揍我一顿?”

“是啊。”张康乐咬咬牙,故作凶狠,挥了挥拳头,“你小心点吧,别走夜路,说不定哪天我就悄悄把你头蒙上揍你。”

“啊?”

马柏全戏瘾大发,夹紧嗓子柔弱假哭,“哥哥,你好狠的心啊,昨天晚上还在求饶,求人家,求什么来着,说——唔!”

张康乐脸已经红了,手捂着马柏全的嘴,眉头紧皱,“胡说什么呢你!”

马柏全也不挣扎,只朝他笑。

正想他要搞什么鬼,张康乐就感觉手心一热,软滑、湿热的舌像蛇信子,轻轻舔舐他的掌心。

像被烫到一般,张康乐猛地后退一步。

罪魁祸首若无其事,依旧是满脸无辜的稚气脸庞。

马柏全眉眼弯弯,朝他粲然一笑,艳红舌尖从洁白的牙齿间一闪而过。

“哥,你离我这么远干嘛?”就像刚刚没有进行过一场沉默的调情,他对张康乐说,“还不上车?要回酒店了。”

 

两人坐后面,没再说话。

 

总是这样,在马柏全面前,无论怎么做,自己都毫无还手之力,丢盔卸甲,一输再输。

气不过,张康乐拿脚踢了下旁边人的小腿。

没什么反应,以为马柏全睡着了,刚想走,脚腕被人一把攥住。

手大,轻而易举铐牢那点儿细白的皮肉。接连又被踢了几下也不恼,反倒越攥越紧。

那只手的主人不说话,掌心冰凉,指尖暧昧下流地摩挲了几下脚腕内侧的皮肤,又向上攀爬,像是一条冷冷的蛇,难缠湿滑,怎么都甩不掉。

自己去拍,去打这条蛇,已经很大力了,对方却仿佛无知无觉,钻进裤管,越摸越高。

不能出声,前面还有工作人员,经纪人的手机亮着,似乎在看第二天的安排。

空气闷得可以拧出水,第二天应该要下雨。

鸣笛声骤起,对向行驶来了一辆大巴,远光灯刺眼,转瞬即逝。

张康乐的脸在白光里哗的出现,印在了马柏全的视网膜上,久久不散。

一张漂亮的、慌张的、像小动物一样的脸。

啊,好想掐死。

 

反复刷到小狗视频,反复想起张康乐,已经成为每天的固定日程。

张康乐就在旁边,但是依然想,因为除了工作、拍戏,私底下,张康乐不再理他。

“看什么呢?”

有人从身后靠近,是姚景元。指尖点上屏幕,“哇,这小狗好听话。”

手机里,小狗摇着尾巴,乖乖注视着主人。主人打了个响指,它就转了一圈,再打一下响指,是握手,再一下,是躺倒。最后,原地坐下,等待零食。

good boy,主人说。

 

响指。

他也喜欢这么逗张康乐。

张康乐走神了,张康乐快睡着了,张康乐不理他的时候,这招都很好用。

在张康乐的脸正前方,手指发出脆响,晃一晃,就像摇了摇铃铛,张康乐就会很乖的抬起脸,看向自己。

还有……

十指相扣,他顶得张康乐发丝晃动,明明很爽吧,爽到两条长腿搭在肩上,也在晃。可就是咬着牙,不愿意叫。

“出声啊,想听。”

马柏全低头吻,一下一下亲,“哥哥叫出来好不好?”

张康乐却像听不到似的,被干得失神,瞳孔无法聚焦,也不出声。

他喊,张康乐,张康乐,哥,哥哥?

气笑了,马柏全拍拍他的脸,又伸出手,在眼前打了两下响指。

“回神。”

响指,是命令,是指示。

听到脆响,张康乐缓慢地、吃力地眨了眨眼,终于终于,勉强找回一点丢得七零八落的神智。

视线里,是马柏全的笑脸,轻轻说,“张康乐,你真被我操傻了啊?”

 

回忆到此,视频结束,又开始重复播放。

情绪并不好,甚至称得上失落,胃里坠着石头,让他吃不下饭。

但马柏全还是习惯性调动了浑身的社交细胞,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语调活泼地对姚景元说,“是吧,超听话!”

“嗯,不知道主人怎么训的。”姚景元点头。

椅子拉动,摩擦地板,有人起身,衣服布料窸窸窣窣的轻响。

耳朵竖起,注意力已经全部跑偏,还有个工作人员也在讨论她家的小狗,但什么都听不清楚。

最后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张康乐走了。

这时宠物话题结束,人群终于散开,马柏全收起笑容,身体松懈,这才发现嘴角和脸颊都僵硬了。

 

为什么不理我?
为什么不理我?
为什么不理我?

无意义的刷屏,张康乐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打算沉默到底。

演戏,是从小就刻入身体的部分,就像一种被动技能,靠近张康乐就触发。而事实证明,张康乐也是一位合格演员,不愧是他的学长,所以即使闹成这样,依然没有人看出问题。

 

空闲时间又在玩扔瓶子游戏,连着立三次,就可以许愿。

不顺时,连矿泉水瓶都跟着欺负人。一整天的时间,几乎都没有成功几次,更别说连续三次。

 

夜戏,张康乐的部分,他抱着腿,蹲在角落继续扔,顺便看张康乐。

瘦了点,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掉了,人显得恹恹的。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绝望时抬起头,想看看张康乐,此时却正好拍到和别人的互动戏。

酸苦、嫉妒,想要占有一个人的欲望烧得人想呕吐。没吃什么东西的器官蜷缩起来,叫嚣着我痛,我痛。很痛苦,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张康乐不理自己,哪怕已经道了很多次歉,从前都会心软的,这次偏偏不一样。这样想着,又后悔,不应该来拍这个戏,几乎都要哭了。

这时又扔了两次,居然全部立着了。

第三次,却不敢了,害怕前功尽弃。

 

有人来了,一下重一下轻的步伐。

暖光里,影子先到,然后是熟悉的、很淡的香味。

“这么好玩吗?”

马柏全没有抬头,只是盯着矿泉水瓶。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继续说,“看你玩了一整天。”

“哦,原来有在看我啊。”

“嗯。”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不是每天都有理你吗?”

“那是为了工作,对戏、拍戏,不算。”

“这样吗?”

“对啊。”

“我理不理你很重要吗?”

“什么意思?”

沉默了几秒,旁边的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你和别人不也聊得很开心吗?”

“你不也是吗?张康乐。看到我就走,就这么烦我吗?你讨厌我吗?一直在和其他人说笑,逗你的那些话有意思吗,我怎么觉得很无聊诶,你们笑个不停,我真的,我都搞不明白了。啊,还有,明明有看手机,却一条消息也不回我。”

“……”

“我让你恶心了吗?因为那些话,我说想把你绑起来,做的时候,我让你难受了,我说了羞辱你的话,扇了你,让你跪着,对吗?还是因为我掐了你。”

张康乐想了很久,终于蹲了下来,“不是这些。”

面对面,这才看到马柏全在哭,透明的液体大颗大颗顺着尖下巴掉落。

明明眼泪流个不停,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不像曾经表演出的样子,为了让人心软,眉头蹙起的弧度,眼睛和嘴唇的神态,都是精心设计的可怜。 哭泣时,语气也是平稳、冷静的,一句接一句。

“所以是怎么了,哥哥,和我说啊。烦了,腻了,讨厌我、恶心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

 

张康乐捡起矿泉水瓶,轻轻朝空中抛起,瓶子旋转,摇晃,稳稳落地。

“连续三次可以许愿,对吧?我刚看到你已经成功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张康乐问,“你想许什么愿望?”

 

夜风吹拂,潮润的植物气息,还有虫鸣。

马柏全托着脸,不说话。张康乐也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马柏全站起,整整衬衫,把脸背过去,再回身时,已经没有了泪水,就好像刚刚哭泣的人不是他。

对着张康乐打了两下响指,马柏全说,“我想好了。”

他笑了笑,“想要张康乐请我吃宵夜。”

其实真正想许的愿望是:

想要张康乐爱我。

Chapter 4: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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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怜爱,这种情感可以出现在对家人、对朋友、对小猫小狗小动物,但不能只出现在一个特定、唯一的人,甚至还是一个男人身上,这感觉很奇怪、很诡异、很恶心。

拍这部剧,都心知肚明,是想走捷径。于是洗脑自己,工作工作,演戏演戏。何家树面对弟弟,会不忍心,会不知所措,会觉得他好可怜。下了戏,张康乐没必要对马柏全这样,但是他这样了。何家树会和何家浩做爱吗?剧本里没写,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和马柏全做爱了。这样一想,明明是要演何家浩和何家树,最后搅在一起的,变成了马柏全和张康乐,乱了套了。

明知道马柏全演技良好,可是每当他用和何家浩一样的脸,讨好、卖乖,就会心软纵容,事后后悔,下次依然中招,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厌弃。

 

对方发来的消息,其实全部看到了,并且看了不止一遍,手指向上滑,目光停在那天,他回复的最后一句。

到底要怎样。如果是当做玩具,总有玩腻的时候吧,你现在是要干嘛?

马柏全没有回答。

越看,越后悔。自取其辱,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这四个大字。他的话是仿佛在讨要一个身份,一段关系的确立,是“我不想当玩具了,我想要别的”,但这是不可能,不现实的。

而马柏全的沉默,就是隔空扇了他两耳光。

 

第二天,马柏全若无其事发来探店视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打了,不要,又删掉,感觉像在闹脾气,后续剧情都可以轻松预测。马柏全来哄他,洗几个草莓,亲手递到嘴边,再加上一些对马柏全来说手到擒来的甜言蜜语,他就原谅了。

膝盖每走一步都在痛,小腿也是麻木的,但不可以让别人看出异常,只好强撑。什么啊,成小美人鱼了,恋爱脑呗,真傻逼,发到网上要被人骂300条那种。

心烦意乱,烦马柏全,也烦自己,但又不能真揍马柏全,只好揍自己的身体。故意走很多路,久站,再下楼梯,让越来越多的疼痛压过一切。

膝盖最开始是烫,然后才是酸痛,再后面酸没有了,只有疼痛,从皮肉延伸到骨骼,骨头缝都在痛。

 

做爱开始前,就说了,不喜欢后入,后入太深了,有种被贯穿的恐慌。更不喜欢跪姿,膝盖又没有什么肉,骨头和地板硬碰硬,最后只会带来红肿和淤青,他还想穿有破洞的裤子,这样不好看。

但马柏全通通没有听,他还是妥协了。

最开始是不能亲吻,不能进入,再是不能不戴套,后面全部顺从;不可以扇巴掌,不可以掐脖子、不可以把他的脸压进枕头,更不可以用数据线、领带、围巾或是随便哪样东西把他绑起来,这些,又同意了。

总是迟钝,总是慢半拍。张康乐后知后觉意识到,对马柏全,他没有底线,无限纵容,一退再退,真成了随便怎么样玩都可以的,玩具。

玩具会脏、会旧、会坏掉,会因为失去新鲜感被人忘记,然后丢弃,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发生。

所以,要先一步把马柏全丢了,在被伤害前,先伤害对方。

 

在心里发誓,除了对戏,不再关注马柏全,可眼睛却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去看他。

想起某次做完,大概是一周前,他累到不行,浑身又很痛,马柏全却一直不让他睡觉,有种吃饱喝足后的兴奋,牵着张康乐的手,对着天花板不停说很多很多废话。

张康乐故意捂着耳朵,“马柏全,好吵啊,话痨吗你是?”

“什么啊!”得到的是很快的反驳,还有凑近的脸,脸上是受伤的神情,“张康乐,我只对你话多好吧。”

我只对你话多。

骗子。骗子。

事实上,和谁都可以谈笑风生,你推一下,我碰一下的,过了会儿又挤成团看手机,毫无社交安全距离。

心里很堵,装模作样拿着台词本,黑白的字在眼里旋转、模糊,全部变成了骗子。

马柏全的笑声很大,不知道聊到什么,笑得几乎喘不过气,脸红红的,差点倒在地上。

笑声幻化成武器,张康乐只是坐在一旁就被无辜波及,划伤到体无完肤,只好离开。

想要伤害对方,怎么到头来,变成自己被伤害了。

 

夜戏,余光扫到躲很远的马柏全,很高的个子,缩得很小,一下一下扔矿泉水瓶。

一个人孤独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内心清楚马柏全可能又是在演。可是看到他总是不好好吃饭,对戏时苍白的嘴唇,还有现在,又忍不住心疼。

 

马柏全抱紧腿,垂下眼,盯着帆布鞋哭泣的样子,和之前看过的所有都不同。

没有浮夸的语气、讨好的笑容、卖乖的眼睛,或是故意伏低的姿态,只有泪水流淌,说,别讨厌我。

泪水洗掉了他所有伪装。

也许这是个机会,张康乐想,可以触碰、抚摸到面具下,马柏全真正的那颗心。

交给天意吧。这么想着,他扔出矿泉水瓶。

一次成功,从未发生过的事,就连他自己也惊讶了。

马柏全会许什么愿望呢?

会不会说,想要和好,想要自己不要不理他了,想要他们回到从前,想要……一些别的,从未提及过的东西,比如,爱,什么的。

没想到,只是一顿宵夜。

期待落空的感觉,就像不小心从凳子一下摔倒在地,茫然中,心脏特别不舒服。

张康乐看着已经回归正常的马柏全,油然而生一种,又被耍了的感觉。

通常吃完宵夜,他们都要做爱,马柏全提这个,约等于许愿想和他做爱。

 

剧组夫妻,这事儿很常见。圈里人不都这样吗,每天忙着拍戏,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就会找一个搭档,上了床做爱,下了床演戏。和马柏全身体般配,性格契合,对方的小癖好,最初有些不理解,但他的身体适应良好,可以容忍。

所以,吃完糖水,张康乐主动提出,去我那边吧。

马柏全眼睛睁大,勺子落进碗里,当啷一响,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没听懂张康乐在说什么。这表情实在好笑。

“你这什么反应?”

装什么,假的要死啊,演技有待进修,太浮夸了,适得其反。

“不是,”马柏全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点脆弱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了,“我想和你说点别的。”

“说什么?”

想说,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又为什么突然来找我。邀请你来吃宵夜,是因为这家店有很多属于我们快乐的、隐秘的回忆,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然后,想让你原谅我。我很想你。

可是现在,好像都有了答案。

不理我,是因为使用过度,玩坏了哥哥,暴露了真实的自己,很恐怖,让他害怕了,所以打算换人。来找我是想我了吗,只是因为寂寞了吧,还是试了一圈,只有我最好用、最好骗?

这些话,说不出口。

张康乐从没有主动提起过做爱这件事吧,那他现在将真心话说出来,是不是很扫兴,很……不合时宜?在兴致正好的时候,搞这些没头没脑、丧气满满的废话,会被讨厌也说不定。算了。

“没事了,走吧。”

 

雨夜,阴沉沉,云是颓败的灰。

伞只有一把,马柏全撑着,朝张康乐那边斜,等到了住处,半个身子都被淋湿了,脸和头发也是湿的,水珠顺着发丝向下滴。

“快去擦擦。”张康乐有点奇怪,“怎么淋成这样啊。”

进了浴室,打开水,没有脱衣服,就站着,开始淋水。特意没有调热,冷水猛烈浇在身上,平静不少,水声大,在里面流泪也不会被发现。

“你拿毛巾了吗?”张康乐在门外问。

“没有。”

“放门外了。”

“拿不到。”

“怎么可能拿不到。”

“拿不到,就是拿不到。”

“拿不到不用。”

“好啊,那我就湿着身体,湿着头发出去,然后吹风,感冒,发高烧,说不定就烧死了。”

门把手轻响,张康乐还是会惯着他。

新酒店,浴室装潢漂亮,还有个大落地窗。

张康乐进门的瞬间,就被马柏全抓住。

刚想骂,但脱口而出的是,“你没脱衣服,等下,身上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热水器是坏了吧。”

张康乐明显不相信,“怎么可能?”

走过去调好,摸了下水,“这不是热了……”

背后有人扑上来,打断了要说的话。手先是抓在脖子,然后挂在身上,湿漉漉的马柏全,很重。

“搞什么,出去再说。”

“张康乐,就在这里做吧,好不好?”

强硬地掰过脸,凑近,呼吸也是冰冷潮湿的,像被冷血动物缠住了。嘴唇与嘴唇相碰,发出了一些色情的水声。马柏全很会亲,第一次就这么觉得了,但也爱咬人。这次愈演愈烈,大咬特咬,恨不得把人吞吃了。力气很大,浑身是水,蟒蛇一般箍紧张康乐的身体,让他无法反扛。受不了,接个吻像是在打架,不知是身体太累、还是空气太稀薄,居然会让他感到窒息。

马柏全边亲,边伸出手再次打开了开关,水刚出依旧是冷的,张康乐也穿着衣服,冷不丁被浇了个透心凉,忙向后躲,说话都在抖。

“你有病啊马柏全?”

“哥很冷吗,抱着我就不冷了。”

“我这件衣服明天拍戏还要用,你……”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马柏全突然说,“之前那样真的对不起,还有衣服,都怪我,把衣服也弄湿了,很贵吧,我会赔你的,求你原谅我。”

水还在哗哗流,不过已经变热,因为开关转到了底,现在又变成了滚烫的热水,马柏全就站在下面,冷热交替,浑身徐徐冒着白汽。

张康乐觉得这场景已经诡异到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你疯了,还是傻了?没知觉了?冷不知道烫也不知道了?”

被一把拽出来,马柏全也一动不动,两手垂在腿边,乖巧到像在罚站。张康乐骂他,说他疯了傻了,有些激动的语气,语速也变快了,不像从前慢吞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时,心里是高兴,认为还在被关心。

“我知道啊,很烫,很冷,但是没事,只要你原谅我就好。膝盖很痛吧,我看到了,哥哥走路都有些摇晃,抱歉啊,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可以跪下,你要我跪多久都可以。一小时、两小时、一晚上、一天?”

熟悉的毛骨悚然感,看着马柏全真的要下跪,张康乐连忙大喊,停!

大脑冒烟了,不会运转,半天蹦出来一句,“不用了,我没这癖好。”

转身想走,马柏全故技重施,再次从背后抱过来。

“可不可以在浴室做?”

 

扒掉牛仔裤,因为湿透了,沉甸甸的。膝盖的伤,连张康乐自己都没敢仔细看过,紫的、青的、红的、还有快要愈合的黄色,跪破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痂不知怎么又被刮掉了,露着水光粼粼的血肉。

张康乐坐在地上,马柏全捧着他的腿,凑近看,眼神很沉,专注到近乎狂热痴迷的地步。

“你又在搞什么?”

“好想舔。”

“啊?”

话音未落,已经被舔了。皮肤很冷,但马柏全的舌头是热的,滑的,舔到表皮破损,露在外面的水红色的血肉时,脊背窜起一股电流,又痒又酸又痛,描述不来的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别舔,脏死了。”

张康乐拿脚踹他,但马柏全力气一到这时候就变得很大,像从前每一次一样,都是一些徒劳无功的挣扎。

又舔了几下,马柏全抬起眼皮,“甜的。”

“疯子。”

 

这次没有跪着,但还是后入,扶着浴缸,腰酸的站不稳,脚也打滑,几次差点摔倒。

马柏全的手始终牢牢卡在他的腰上,握得很紧。

“张康乐,你腰好细。”

“闭……嘴。”

“肩上有痣,你知道吗?很可爱。”

这有什么可爱的……张康乐想回嘴,但顶太深了,被撞得浑身瘫软,几乎背过气。

“想吃掉。”

马柏全突然对着痣咬了一口,狗似的叼起那块皮肤磨牙,张康乐吓一跳,头脑也不清醒,差点整个人栽进浴缸。

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放满了水,溺水的恐惧让张康乐浑身一紧。

“张康乐,这次不掐脖子了,换个玩法好不好?”

“……不好。”

大脑里的警报声响起,马柏全提出的建议绝不能同意。

“求你了求你了哥哥,求你了。不会留痕迹,不是更好吗?没事的,哥,你信我,很爽的,就五秒钟,进水里五秒。你不也没力气了吗,一直撑着身体,胳膊很累的。”

头被摁进水里,马柏全的声音变得遥远,5、4、3、2、1……唰,水花四溅,皮肤离开热水,冷,想发抖,被抓着头发拽起来,可以呼吸了。第一次,马柏全遵守约定,确实只有五秒钟。

“可以了……”

又被摁着脖子压进浴缸,这次是十秒。

十五秒。

三十秒。

四十秒。

揪紧张康乐的头发,马柏全猛地从后面操进来。条件反射皱眉,想要叫,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刚一张嘴,喝了一大口水,呛到后,再也无法控制呼吸,接连喝了好几口。敏感点被残忍摩擦、碾压,比从前高几倍的快感席卷全身。鼻腔酸痛,一串串气泡冒出,想呼吸,想高潮,胸腔已经挤压不出一丝氧气,身体在挣扎,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耳鸣不断,眼前发白,星星闪烁。好爽,好想呼吸,好爽,自己真要被马柏全玩死了。

 

完全失控了。

喊了好多声,张康乐才勉强清醒。很害怕,看着哥哥双眼翻白,嘴里和鼻子里都呛满了水,呼吸很轻,傻住了,做了人工呼吸,还在想要不要打120,打的话应该怎么说,说是玩sm玩成这样了吗,会被恨死吧。

张康乐虚弱地靠在浴缸边,还在咳嗽,下一秒,血从鼻子流了出来。

马柏全捧着他的脸,急到不知道怎么办了,拿手去堵,去捂,完全不行,血顺着指缝渗出来。

没有一点力气说话,也根本说不出话。呛水,咳到嗓子连带鼻腔气管辣痛,连手都抬不起来。红让人显得更惨白,鲜血流了一下巴,半张脸都是,又流到锁骨、胸膛,和热水混在一起,整个浴室变成凶案现场。

 

收拾完毕,把张康乐抱到床上,整个过程,马柏全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换个词吧。”

“好,”马柏全说,“张康乐我爱你。”

对方的眼睛告诉他,完全不相信。

这样反而更要说了。

“我爱你啊,哥哥。我爱你,张康乐。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我爱你。”

很想哭,因为这是唯一能说的真心话了。

Chapter 5: 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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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这种话,说一次不信,那就说很多次,以数量取胜。张康乐发朋友圈了,转发照片到私聊,哥哥好帅,爱你;张康乐给他点了芒果双皮奶,康康你真好,真贴心,更爱你了亲亲;翻到张康乐的剪辑视频,是一定要点赞收藏的,然后截图,哇,这是谁,好爱好喜欢;张康乐不回复,那就说,张康乐我想你了,在干嘛,你想我吗,你不回我是想让我死吗?

搜索我爱你,喜欢,想你,亲亲,与张康乐的聊天记录,短短几天高达一百多条,成了一种新型精神污染。

但如果能污染到张康乐,也不算亏。

以为只要说得多,就能洗脑,就能把“爱”变为现实,这又是误区。从前不懂,天真,还傻傻地想,做爱,身体连接,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了吧。想要靠近、接近,所以一直做爱,结果越来越远。

 

张康乐回复简单,频率也低,直到有天晚上,似乎忍无可忍了,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马柏全:怎么了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很久,一会儿变成备注,一会儿变成这行字,心脏始终悬着,被人握住,喘不上气。

张康乐这次打了很多:

不需要报备,不需要告诉我你在干嘛,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不回你是因为在忙,在拍戏,在背词,基本天天待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爱你,我想你啊,喜欢亲亲,什么的,为什么发这些,我们是在一起了吗,还是你就这样,随随便便。

张康乐:玩弄感情很有意思吗?

被评价为“随随便便”、“玩弄感情”,两个标签像巨石轰然砸下,把人压得血肉模糊。

嗯,在哥哥心里的形象就是这样了。

他回:我没有 我是真的想说那些话

张康乐回:撒谎

马柏全打字:是真的

对方回:怎么证明

不知道怎么证明,爱提前做了,我爱你也说了很多次,很多亲密的事,接吻、牵手、抚摸、拥抱、互换衣服、首饰等等等等,在没有确立关系前就把一切都提前了,导致现在关系停滞,无法进行。

只好又重复:真的喜欢你 爱你

新消息弹出来:

你是真的有病。

负面情绪如此外露,很少见。做爱时,不管怎么恶劣地对哥哥,怎么破坏、伤害,都是无所谓、不在乎、随他去的模样。为了达成目的,假哭,惺惺作态,扮可怜耍赖的时候,张康乐也会心软,原谅他。反而当他说了真话,说了爱,喜欢,离不开,我想你,得到的回答却是:有病。

马柏全拿着手机,手是抖的。

气到了,张康乐第一次撂了狠话,准备去洗澡,手机却在桌上振动不停。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

消息疯狂滚动,已经被马柏全刷了屏。

马柏全:嗯
马柏全:只说我有病?
马柏全:骂太轻了哥哥
马柏全:是不会骂人吗?
马柏全:我来教你
马柏全:疯子
马柏全:变态
马柏全:精神病,脑子有问题
马柏全:极品,人渣,败类
马柏全:心理扭曲,让人作呕
马柏全:你这种人活着干什么,去死吧

自暴自弃一般,用层出不穷的词汇辱骂自己,这样心里可以好受很多,也希望对方听完能解气。

张康乐回复:我不会这样说你

马柏全:因为哥哥你是好人啊

你太好了,显得我更恶心了。

看着马柏全发来的话,冲击力很大,张康乐浑身发冷,思考,是不是真的要带马柏全去看看医生。没想到,那边新消息又来了。

是一条语音,倒是很平静,和正常语气没有两样,“对不起啊张康乐,我太烦人了。我明白了,那些话,我的那些消息,对你造成了困扰,是吧?啊,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总是在说对不起,”这里顿了顿,甚至还轻笑了下,“对不起哥哥的事实在太多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完,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马柏全就真的不再发那些有的没的,微信聊天口吻也公事公办,客气疏离。

一段关系的开始,总是模棱两可,但结束,一定清晰可见。

他们有好多天没有再玩“游戏”。

 

张康乐想,挺好的,太好了。不用一会儿一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也不用工作结束还要陪同事。一个人睡,床很大,很舒服,想什么姿势都可以,横着、斜着、趴着,自由自在。

那某个因为压力大,睡眠质量不好,还容易做噩梦的高三生呢,他睡得好吗?

上一次躺在一起睡觉,是在哪天,已经记不清了,于是换了个思维方式,是拍哪场戏的时候?

马柏全睡觉不安稳,容易做噩梦,满脸泪向旁边人怀里钻。

喊醒他,脸上还挂着泪珠,迷茫地问,怎么了?

“你哭了。”张康乐帮他擦泪,“又做梦了?”

“嗯。”

“梦到什么了。”

“找不到。”

“找不到什么?”

“什么都找不到、抓不住。”

“因为高考吗,嗯,现在的小孩压力是太大了,明天去买点舒缓神经的药。”张康乐嘴笨,不会安慰人,犹豫了下,伸出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拍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以为马柏全睡着了,没想到又突然说话,轻飘飘的,“张康乐,你如果真的被我害死了怎么办?”

“嗯?”张康乐困得声音都是散的,“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很怕,很愧疚。那天晚上,急哭了,听不到声音,天旋地转的,慌到手在抖,抖到拿不稳手机,手机也掉进了浴缸,还好防水。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脑子里在想,如果哥真的死了,那我就直接推开窗户,跳下去,很方便。二十多楼,应该可以死掉。但是这样的话,被发现了,一定上热搜,虽然很糊,但这种事,大家喜欢看的吧,两个男人、溺亡、跳楼、自杀、裸体什么的。哥哥不能陪我一起丢人。所以跳楼之前,先给哥哥穿好衣服,还要写封信,写什么呢,写我求爱不得,恼羞成怒,把你杀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死不了,没那么脆弱。”停顿几秒,张康乐又平静说,“如果真的死了,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随别人怎么议论,都是无所谓的。”

黑暗里,马柏全吸了吸鼻子,“……你想的倒是简单。”

“是你想太多,很累。”

“就是感觉好自私。对你做了太多过分的事,之前也不这样的,对别人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能我长得太帅了,你嫉妒,所以忍不住想虐待我。”

张康乐努力开了个玩笑,虽然不好笑,马柏全还是很给面子,笑了。

 

芒果,马柏全喜欢;英语,连锁回忆是辅导做卷子三分钟睡着;头盔的暗号是,叩叩,在吗;闪电,约定十五年单身;矿泉水瓶,马柏全喜欢玩的幼稚游戏;那个马路口,他心情不好时就躲在那里;比影子、比手臂、比跳远……

时间这么短,却因为朝夕相处,回忆被压缩,无处不在。更何况,里面的主角,还在眼前每天晃来晃去。

几倍速的接近,发展,又几倍速的离开,断裂。在情感浓度最高时,干脆利落撤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被马柏全玩得明明白白。

也好,没有人再吵闹了。以为得到了清净,生活恢复正轨,事实上,涌现的是潮水般的寂寞。

第一次知道,失落,空虚,难过,这些词都是相关联的。白天忙着还好,夜里,因为孤单,连自慰这件事,做起来都有些可怜,无论怎样,都觉得空荡荡的。

后面才明白,渴望的是被占有、被支配、被管教。

没有疼痛,没有伤害,没有指令和羞辱,自己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身体阈值被拉高,变得色情、下贱,变成了没有命令就不敢高潮的狗。

只好幻想,马柏全的声音。

“哥哥乖,跪好。”

“听话。”

“裤子脱掉。”

“含好。”

“张嘴,舌头伸出来。”

“把腿分开。”

“趴着。”

“不许流口水。”

“张康乐,来,比个耶好不好?快点。”

还有,响指。

“回神了,哥哥,傻了?”

“扇你一下,你下面就会紧一下,就这么爽吗?”

“今天不是说我嘴欠吗,张康乐。那你是什么欠,欠操?”

对,欠操。

跪着,把自己捂进枕头,窒息着高潮了。之后栽倒在床上喘息,不想讲话。没有愉悦,没有快乐,越来越沉重的伤心包裹住全身,像是湿漉漉的被子。一个人的房间太安静了,灰蒙蒙的天,让人想落泪。原本想转移注意力,没想到更痛苦了,几乎到了恶心自己的程度。

从前总是烦马柏全,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我是不是很恶心啊,哥哥会讨厌吗,我这么惹人烦,张康乐,你嫌我烦吗?

现在明白了,自我厌弃的时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

从刚刚就在想马柏全,还可以说是为了自慰。结束了,还在想,终于认清现实,身体里充斥的,是想念。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从前没接触过,现在搜了很多相关资料,后面推送都变成了“你为什么会有受虐心理,从童年分析”、“为什么想要被另一个人完全占有?”、“m与sub的区别”、“被发号指令时会感到安心,这是你吗?”

匆忙把手机锁屏,张康乐还在想着看到的最后一个标题。

被发号施令时会感到安心,这是你吗?

 

满脑子这些,原本当成工作任务、要特地演绎出的日常亲密接触,也无法顺利完成。

所以又去找马柏全。

“最近你在片场……”

“啊,怎么了?”

“有点过了。”

“没懂。”马柏全放下笔,眨眨眼,“什么叫有点过了?”

看不出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听懂。

两人对视,张康乐努力从马柏全的神情中找出漏洞,但无论怎么看,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纯良。

只好继续说,“……虽然是有摄像头,但是没必要那样。”

马柏全继续问,“哪样?”

就好像只会回答问句。

有点无语,于是用问句回答问句,“你说哪样?”

“我不知道啊,不是哥你先提的吗?”

他歪了歪头,好像确实疑惑。

看着张康乐皱着眉,摸鼻子,被他为难到反复张口,又闭上的样子,有些报复的快感。

“就是,就,嗯,不要总是,碰我。掐脖子、摸腿、搂腰、拉手腕……这些。”

“哦。”

马柏全点点头,假装思考,他慢吞吞收起摊在桌上的卷子,放进书包,又去把笔帽盖上。

张康乐坐在床边,仰起头,也不催促,就顶着张认真等他回复的脸,嘴唇微张,看起来很蠢。

等来的是马柏全的,“为什么?”

这又是问句。

回答问题,是张康乐的弱项,果然,他再次开始焦灼,连锁反应很多,第一个便是膝盖。

薄薄的人皮,覆在嶙峋的骨骼。上面的伤好了又坏,坏了又好。一焦虑,或是想到胃痛,就去抠血痂。干掉的血块像鳞片,嵌入皮肤,硬生生撕掉的感觉很解压,忍不住抠到血肉模糊,努力克制,逼自己停下来。结果又结痂之后,还是忍不住手贱,看到皮肤溃烂的样子,好反胃,更焦虑了,就这样反反复复,成了恶性循环。

“因为你知道他们在拍,对吧?所以故意那样。该说什么好,敬业。”

这次马柏全回得很快,“是啊,工作嘛。张康乐你呢?其实内心讨厌死了吧,觉得我很烦,很吵,很缠人。但在我抱过去的时候,也不会拒绝,哥也很敬业啊。下次甩开我就好了嘛,反正无所谓的,就当我们俩在打着玩,把我推开到一边就好。”

张康乐低着头,手撑在膝盖,不说话了。

真的讨厌、感到缠人的话,拒绝不会困难,也会变得冷冰冰,没有表情,拒人千里。没有拒绝,其实就是纵容、接受。

明明已经默认断掉,但身体不争气,还是会因为马柏全的靠近紧张、害羞、无所适从,变成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的傻子。

然后转头,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对准他们的、长长的相机。

这让他所有难以言喻的心情,变得十分可笑。

 

过了会儿,张康乐低声问,“那你很讨厌吗?”

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台词:不是哥哥自己说的吗?说我敬业,其实还好吧,演两个角色而已,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戏里演粘着哥哥的何家浩,下了戏演粘着张康乐的马柏全,有镜头的地方就要演,这不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吗?

说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除了工作,就再也不会烦你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不是觉得我随便,玩弄感情吗,那为什么问是不是讨厌你,好啊,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灯光下,张康乐垂下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在脸上落下阴影。等待回答时的肢体反应,抓紧裤子的双手,抿着的唇,绷紧的小臂,都写满了紧张、脆弱、可怜与不安全。

看着这样的哥哥,突然就很难过,忘记了那些话。

“没有,我不讨厌。”马柏全轻轻说,“是我想那样对你的,和镜头没有关系。”

Chapter 6: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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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砸祠堂,张康乐手受伤了。

口子不大,所以最初不在意,没想到换了两个纱布,血还没止住。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片场没什么人了。马柏全身子向后,半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正托着下巴玩手机。

没人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唇角无意识向下,眼神也是冷的。

姜泽说,“要不去医院?”

张康乐没说话。

姜泽用手在人面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

再一低头,大惊,“怎么没摁着伤口啊!你看血流的……”

鲜血已经顺着手指,滴到了地板。

他声音很大,地方又空,闹出动静不小。但马柏全始终没抬头,连姿势都没变,对着手机敲敲打打的侧脸很冷漠。

“哦,没事。”

像终于回神,张康乐垂下眼,“回去吧。”

 

车上,姜泽又问,“你心情不好吗?”

张康乐把卫衣帽子拉得很低,脸缩在里面,侧身蜷在车座,头靠着窗户,半天才回复,“……没有。”

“还没从戏里出来啊,走,我们带你去吃点好的。”

“不用了。”

“搞什么啊张哥。”另一个工作人员边开车边说,“今天的人设是忧郁男神吗?”

勉强笑了笑,随后,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故意对伤口置之不理,希望它会一直流血,流到失血而死更好。事实证明,人体修复能力十分强大,到住处时,已经基本止血。

卫衣袖子湿湿的,还很黏,一看都被染红了,贴在手背上的冰凉触感,有点恶心。凑近,能闻到腥味。不想吃饭,说要自己点外卖,实际根本没有胃口。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什么都不想干,没有力气,失去了掌控身体的能力,只想长久躺在黑暗里。耗到不得不去洗澡的时间,艰难起身,去浴室,因为忘记了受伤的手,接触到水的瞬间,疼痛像闪电一般酷烈劈下,条件反射地大叫,躲开了水流。停了几秒,又将手伸去,故意拿烫水浇。想流泪,但是哭不出来,那就流血吧,躯壳面无表情,灵魂在坍塌。双重刺激下,伤口果然再次开始流血,不过血液很少,在出生的瞬间就被冲走,一丝一丝浅红色的血,像烟雾,融化在热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也不流血了,这才正式开始洗澡。

洗完,连头发都没有力气吹,无所谓,就这样睡觉好了。只开了一盏壁灯,屋里很暗,对着光,手一张一合,看着伤变大变小,被拉扯的地方有种死肉的迟钝感。皮肤因为被水泡了太久,边缘翻起,像婴儿嘴唇,惨白,没有颜色。

又坐了会儿,打开手机,朋友圈热闹如常,每个人看起来都一样的幸福美满。

再一刷新,最上方猝不及防弹出来的,是熟悉的头像。

马柏全发了新动态。

心脏停顿一秒,然后重重落下。

从洗澡前就在幻想,自己受伤了,组里很多人都知道,马柏全当时没有反应,可能是戴着耳机,没有听到,回去后,至少会发个消息问一下吧。抱着这种想法,故意不去看手机,安排自己洗了很久的澡,把面对结果的时间无限延后,因为太害怕失望、害怕那种器官一下冷掉的感觉,会让他非常难过。

高考查成绩时,同样想逃避。躲起来,封闭自己,不去看时间,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但高考的结果是好的,等来的,是爸妈在门外喜悦的声音,“康乐,你考上了!”

这次得到的,是死寂的消息框,还有马柏全的新动态。

一张和妈妈的合照,配文:开心

妈妈来看他了啊,嗯,难怪这么开心。戴了黑色鸭舌帽,黑上衣,挺帅的,之前就说黑色适合他。吃的这是什么,啊,这边特色的烧鸡啊,刚开机那会儿就喊他要一起去吃了,被拒绝了,现在去吃了,不知道认为味道怎么样。除了妈妈,旁边这个衣角是谁?是个女生的衣服,工作人员吗,好像没有穿这个颜色的。是女朋友吗,他们和好了?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那天晚上谈过之后,关系依旧没有缓和。算了,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嘛,没什么的,这种事,也没有办法。曾经的所有,只不过是人生中一点点小意外,现在被修正,回到正轨。房间昏暗,张康乐一遍遍点开照片,无限放大,最后,定格在马柏全的笑脸。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黑屏,房间重归漆黑。

就这么开心吗?

抱着腿,手上的伤口好痛,好烫,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痒,手指在意识到达前已经将皮肤撕得鲜血淋漓。

没有我,就这么开心吗?

 

叩叩。

有人敲门。

猛起身跳起来,这时还没死心,还在犯贱地想,会不会是马柏全。

打开门,站着的是团队一个女生,惊诧,“开门这么快?”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台词本忘车上了都没发现,晚上不默词了?”

“嗯,头疼,想睡觉。”

他的工作室一向比较随意,大家都像朋友一样相处。女孩看他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还在滴水,说话也虚弱,有气无力的,忍不住多关心几句,又伸手摸了下张康乐的额头,“是发烧了吗?要不要给你买点药,洗完澡要及时吹干头发啊。”

“不用,知道了。”

“手上的伤呢?”

下意识向背后藏,“没事了。”

“真没事?”女孩有些怀疑,看张康乐不说话,只好说,“行,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回到房间,世界好安静。

张康乐闭上眼,抱着腿慢慢、慢慢蹲下,突然感到十分疲惫。

 

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内心充斥着想骂人的冲动,期待落空的感觉,一次、两次就够了,就这么喜欢耍我吗?

起身,带有情绪地用力拽开门,语气也很差,“又怎么……”

是马柏全。

黑帽子,黑外套,里面是黑半袖背心,还戴了条金色项链。穿黑色很帅的马柏全,从朋友圈的照片里,跑到了面前,站在门外。

在最绝望、最难过、失去所有期待的时候,渴望的事情发生了。以为在做梦,眼睛很酸涩,忽上忽下的心脏,此刻痛苦又快乐,变成了皱巴巴一团。

“啊,张康乐,怎么这幅表情,哭了吗?”

很欠的语气,歪头,故意凑得很近,逼迫着低下头的张康乐与他对视。

看张康乐不说话,进房间后,又换了语气。一脸紧张,捧着他的手,关切说,“听说你伤到了,痛不痛啊?”

惺惺作态、戏瘾大发。三更半夜来这里就是为了演戏吗,看到这样的马柏全,一点回应都不想给。

“不要紧。”

想把手拔出来,但马柏全捏着伤处,一碰就痛,根本做不到。

“是伤到了这里吗?”

收起表演,马柏全语气平稳,没有波澜,很平静在发问。下一秒,手指对准伤口,用力摁下。

张康乐浑身一抖,“啊,痛!”

“还知道痛啊,不是故意不包扎吗,以为哥哥没有知觉呢。”

喊他哥哥,有两种情况,很极端。一种是在马柏全心情很好、异常兴奋、或是撒娇的时候;一种是在心情非常差,想讽刺、挖苦、伤害他的时候。

现在,显然是第二种。

“我没有故意不包。”

“没有?”马柏全反问,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袖子,“那上面是番茄酱吗?哥哥晚上吃的麦当劳啊,怎么不喊我一起。”

“够了,马柏全。”

发了朋友圈,配文,开心。见了妈妈,又和可能是女朋友的人一起出去聚餐,确实是开心的一晚。那来找他,站在他面前,说一些尖锐的话,用语言殴打、损坏他,是打算给这个夜晚画个圆满句号吗?

“哦,是和工作人员一起吃的,小林呀?吃完又落了东西到人家房间。”

小林是刚刚敲门的女孩。

马柏全虽然在笑,却莫名其妙充满了攻击性,每句话都像刀子。

被这句话狠狠刺痛了,张康乐反击,“和你没关系吧。”

“她知道你张康乐是个受虐狂吗?知道你就是贱,喜欢被人掐脖子、扇巴掌吗?知道你听命令的时候,仰着头,乖得像狗一样吗?”

“……我困了。”

起身,把门打开,“现在请你出去。”

逃避,是张康乐最擅长的事。第一次被马柏全欺骗,和一个小孩做了,醒来的瞬间,想的是,算了,就当没发生过,逃走好了。后面面对冲突、争吵、纠缠,第一反应是恐惧,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继续逃避,不回消息,不见人,缩起来,就可以想象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马柏全没有动,摘下帽子,笑了笑,把刘海向后拂去,“在片场是故意那样的,对吧,张康乐。那个瓷片根本没有那么利,我看到了,是你转身,特意握着它,把手割破了。”

被戳穿了,只好强撑着扭开脸,“关你什么事,我要睡觉了。”

马柏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关我事?你不是我的玩具吗,哥哥。我允许玩具有损坏了吗?”

“和你没关系。”

“你再说一遍。”

这次沉默很久,张康乐才开口,“……你玩腻了。”

这句声音很低,马柏全没有听清,问,什么?

张康乐面容惨白,只有头发、眼球是黑的。黑漆漆、湿淋淋的发下一双乌黑的眼,轻轻一眨,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已经不需要玩具了。”

 

这次做爱,和以往都不同。

之前马柏全再怎么破坏他,都是用着一种劝、哄、诱导的语气,这次却冷漠到近乎不近人情。

对待玩具,不需要怜惜。玩具的脸、口腔、四肢,整个身体,都是可以使用的。

所以,没有爱抚、亲吻,只有命令和操控。

“把裤子脱了。”

“怎么膝盖还这么严重,张康乐,你好贱啊,不会经常跪着自慰吧?”

羞辱的话让他听了很伤心,但又不受控制地起反应。

他两腿大开,跪在地毯,手放在中间,没有穿裤子,只穿着新换的外套,很大,半遮着大腿。

马柏全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看他,用鞋尖踢了踢他。

“自慰的时候,会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

“说谎。”

啪,一耳光清脆扇来,力度比以往都大。张康乐被这一下扇得头都歪了过去,几乎是眨眼功夫,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红印。

“还有一次机会。”马柏全俯下身子,声音很轻,“说。”

“在……在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会怎么样对我。两只手掐脖子,还是从后面,揪头发,一只手握着脖颈向后拽。想你进入的感觉,顶到喘不过气时,非要把手指插进口腔,很难受,舌头拽出来,一直在流口水。压着腿的姿势,很痛,但这样会离得很近,手臂也环起来,就像在拥抱一样。”

张康乐声音很轻,头低着,头发的水一滴一滴砸在手背,破碎,就好像他在流泪一样。

“在想,你会不会抱抱我。”

Chapter 7: 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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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的张康乐,有些可怜,手受伤,膝盖也在流血。

看到张康乐哭了,先是惊讶,然后升起的,是无边无际的快感。流泪,代表着被伤害,也就是说,不是他一个人痛苦。此刻,才终于有种可以抓住、可以掌控的实感。

得到的过程太容易。扮演一个天真单纯的弟弟,流几滴泪,说几句可怜巴巴的话,再抱上来喊哥哥,张康乐就跟傻子一样,乖乖张开腿,让他操了。

最开始并不在意,张康乐身体很软,又很乖,操坏的时候,让干嘛就干嘛。被欺负惨了,嘴笨到连求饶都不会,翻来覆去就只会求求你了,求你了,放我一次,求求你了。边喘边说,跟叫床没区别,连躲一下都不敢,像在欲拒还迎,只会让人更兴奋。所以他才不管,操得更深。

即使是张康乐不喜欢的事,黏着他,亲亲哄哄喊哥哥,再不行的话就加上卖惨,一套连招之后,也都全部同意了。事后,总忍不住怀疑,此人是不是就这样,好说话,好拿捏,包子一样,任人揉搓摆弄,没有防线。

以为自己得手了,是赢家,还觉得太简单,索然无味,演都不想演了。可后来又发现不对,会不会是因为张康乐根本就不在意,就是这样无所谓、随便,不管是谁,也不管别人怎么样对他,都可以。

越是想不通的事情,越在意。刷手机,也总被推送张康乐之前的视频。被粉丝围着,脸很呆,思考的表情也呆,说话慢慢的,不管问什么都会回答,说什么都会同意的样子,让人看了很烦躁。再往下滑,又是一个视频,镜头摇晃,对着脸拍,离得很近。张康乐缩在沙发上,化妆师捏着他的脸,在给他做造型,他困到左歪右晃,造型师正朝他头发放夹子,说,别动。就真不动了,十分听话。眼一眨一眨的,因为太困,努力强撑着睁眼的时候,露了点下眼白,像在翻白眼。然后,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他在床上的反应,生涩,但和视频里一样,听话。

刷到张康乐和别人的剪辑视频,会直接转发过去,并说,哇哦~

zkl:?

他回:好甜啊

zkl:这都是工作

很想问,那我们呢,按照预设来说,我们的关系,也是工作吧。演员的工作是演戏,你会和别的同事也工作到上床吗,会让别的同事掐着脖子操你吗?

每次想到这些,片场,张康乐和别人的互动,就更加无法忍受。

两场戏分开拍,他的镜头补完,就没事了。因为没戴隐形,朝张康乐那边看时,模糊不清。于是走近了点,操场,几个人在打闹,因为发型,很容易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冯俊杰,另一边站着的,就是张康乐。想过去,迈步的瞬间,冯俊杰把张康乐单手抱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又换成了公主抱。张康乐的手臂很自然抱着冯俊杰的脖子,腿垂着,跟随走动轻轻摇晃。

抱了很久,不知道是干嘛,但几个人欢乐的声音,从操场另一边,清晰地传来,把马柏全牢牢定在原地。

过了会儿,大家都来了,冯俊杰还在兴奋,比划着说,乐哥真的好轻!

去看张康乐的表情,果然,又是那副拿人没办法的无奈,一边摇头一边笑。

另一个没看到的工作人员说,“我不信,你能抱康乐?”

“真的,真的!”

冯俊杰为了证明自己,又跑到张康乐旁边,揽着他,两个人挨得很近,“乐哥超轻!我单手都能抱,要不试试?网上最近超流行那个什么来着,对,单手公主抱。”

“哎哎,”张康乐坐在靠椅,慌忙摆手,语速都变快了,“那还是别了,算了算了。”

“试试呗。”马柏全突然说。

甚至还能做到正常聊天,开玩笑,冷静到像个旁观者,实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场里静了一秒,他又说,“我也想看。”

和张康乐对视,歪了歪头,脸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甜笑,对镜子练习了很多次,弧度饱满,牙齿雪白,眼睛一定要微微眯着,这样才足够可爱。

张康乐没有表情。

“哎,要不算了……”

冯俊杰挠了挠头,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康乐哥不愿意吧。”

“没有啊,谁说他不愿意的,他愿意的,对吧?张康乐,你说,对吧?”

询问的语气十分温柔,但张康乐却偏过头,还是不说话。

冯俊杰打破僵局,“算了,下次再说吧,我,哦,我先去吃饭了。”

“一起吧,我的也到了。”

张康乐站起来,没再看马柏全。

“啊……咱都一块吧?”

冯俊杰浑身不太自在,挤眉弄眼,想喊马柏全一起。

对方的笑容让他心里毛毛的,虽然是绝对无可挑剔的乖巧纯良。

“我的还没到,你们先去吧。”

声音也甜甜的,挥手时蹦蹦跳跳,非常可爱,比他还像小孩。

但,就是让人有点怕。

冯俊杰摇摇头,不想了,跟着张康乐向外走。

站在原地,马柏全捏着手机,捏到掌心发痛。

无法掌控、无法把握、无法抓紧。

烦的时候就想吃东西,没有别的能吃的,就吃卷饼。很干,很噎,咬进嘴里一大块,口腔都被磨破了,一股血气。第一口,还可以控制,咀嚼了十几下,后面开始失控,无法停止一秒地向嘴里塞,根本吃不出食物的味道,只是在机械进食。一个卷饼,十几秒的时间,就完全吞进了肚子。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这种感觉很恐怖,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完全失去了操控身体的能力,像被怪物附体。胃撑到膨胀,很痛,明显感觉到已经鼓起来了。大脑发出指令,不能再吃,但手和嘴接受信号的地方已经崩坏掉,无法停止。把自己完全填满,爆炸最好,这样才不感到空虚,不会一直去想,张康乐。

吃之前,就料到自己会变成这样,所以特地找了没有人的角落,怕吓到别人。

控制情绪,补充维生素和吃药,再加上健身和做爱,暴食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但这次来势汹汹,比之前还要猛烈。

张康乐之前也说过,哎呀,你一天吃的东西比我两三天还要多。他当时有些受伤,说,哪有这么多啊,而且很多不都是你买来让我吃的吗。但张康乐其实是开心的,笑得很温柔,说对,因为喜欢看你吃呀,小孩就是要多吃点,看你吃东西,会很有满足感。

在这时想起张康乐,除了撑到胃痛想吐,还很想流泪。

不知道张康乐看到这样的他,还会不会喜欢。

 

疾病这种东西,一旦复发,就会进化,变得加倍难搞。

上次,吃了整一袋的饼。周一,是在半夜,把张康乐助理送来的两大袋速食全部吃光。甚至懒得倒热水,泡面是干吃的,不需要调料,因为也根本尝不出味道。没有开灯,像偷吃一样,在黑暗里进食,吃完扫视一圈,身边散落着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几乎无处下脚。愣了半天,踩着垃圾,一步一步挪去卫生间再吐掉。周四,做完卷子,压力太大,又没忍住,定了七八份外卖,害怕遇到张康乐,特地把送达位置定的很远,自己再戴上帽子口罩跑去拿,做贼似的。宵夜,原本是一个幸福的词语,想到宵夜,就会想到他和张康乐亲密的时候,现在全部毁了。外卖放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吃,拆不开袋子就用牙咬,吃到后面的外卖时,饭已经凉了,面也坨在一起,很难吃,但无所谓。塑料盒子摞得高高的,扔在垃圾桶周围。站起来时,眼冒金星,差点晕倒。捂着肚子缓了很久,不停做深呼吸,再一直腰,还是吐了出来,后半夜都在拖地、擦地板。那个夜晚,自我厌恶的情绪达到巅峰。

这样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张康乐了。

听到他受伤,心里一紧,想要立刻冲过去,但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小林握着他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摸了摸口袋里的液体创可贴,站在原地,不知道过去有什么用,增加一段素材吗,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想到镜头,想到演戏,想到他们约定好的“工作”,所以站在一旁,能看到就好了。

工作人员吵吵闹闹的,都很关心他,张康乐却说没事,没事,自己去医药箱再拿个纱布。

然后就发现了,背过人群,握着瓷片用力把伤口划到更深的张康乐。

精彩,马柏全想,比他的暴食要精彩很多。

妈妈来看望他,吃饭时,偷偷打开张康乐工作室微博,打量装潢,就是同一家烧鸡店。翻过一张张照片,目光停留在张康乐咬着一次性塑料手套的嘴唇。只有狗才用嘴叼东西,咬东西。床上也是这样,跪人两腿中间,咬着套抬头看,眼睛圆,又大,黑漆漆的。或者是,手被绑在身后,只能歪着头,用牙咬开马柏全的牛仔裤拉链。

和妈妈一起吃饭,烧鸡很好吃,夜晚的风吹着特别舒服,按道理来说,应该要开心,可他却无法开心,脑子里有很多事,张康乐、张康乐的伤、何家浩何家树、高考、暴食。不开心的时候拍照,还是要笑,已经成了肌肉记忆,面对镜头随时可以找到最完美的角度。自拍后,点开朋友圈,因为根本不开心,甚至想要哭,所以才特地强调:

开心。

 

送妈妈回到酒店,自己沿着马路走,一个人的影子特别孤单。很想念张康乐,想念他们一直笑场那晚,张康乐的眼睛,在路灯下很漂亮,笑到捂脸的样子,比平常都生动,忍不住想再逗逗他,想看他一直笑。抱着想念的心情,一个冲动,到了张康乐住的地方。

视线里,有个女生在敲门,张康乐开的很快,离得远,交谈的声音模糊,听不清。人影也只有大致轮廓,张康乐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不知道说到什么,小林摸了摸他的头。

好了,就看到这里吧,现在,转身,可以走了。不要再看下去了。

吃下的东西涌到喉咙,拼命忍住没有吐出来。痛苦到极致,身体反而开启了保护机制,满脑子只有发朋友圈时打的两个字:

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要怎么开心。

 

整理好自己,敲门时,就抱着一定要伤害到张康乐的想法,绝不留情,最好彼此都到鲜血淋漓。看他痛苦到说不出话,第一反应是冷笑,并不心疼。

可是,张康乐哭了。

跪在面前,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摔碎。

他说,在想,你会不会抱抱我。

自己被玩具割伤,所以要把玩具破坏掉,结果,玩具说,我只想要一个拥抱。

就像坐跷跷板,以为是你来我往,一上一下,可是没想到张康乐直接站起来,不玩了,说我伤心了,我很难过,我要走了。

只剩自己坐在跷跷板的一端,涌现的,又是那种无从把握、什么都抓不住的空虚与饥饿。

 

有人俯身,捧起他的头,张康乐感到脸上热热的,马柏全用嘴唇,一下一下替他吻去了眼泪。

他说,“哥哥,好想把你吃掉。”

Chapter 8: 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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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爱时,张康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留下痕迹。

长时间的亲吻,吮吸,不可以,因为会留下红痕;掐脖子,只能浅尝辄止,更多时候会选择用枕头、用手捂脸这种简单的方式;捆绑,在第二天衣服是长袖的情况下,也只试过背后束缚,绑手腕,或是把腿折叠,用棉绳捆在一起再分开。咬、啃,都不敢用力,张康乐总是喊痛,皮肤也白,被看到的话,解释不清。

总之,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禁区。

前段时间,拍打架的戏,以为张康乐衣服破掉了,露了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喊了卡之后,也不敢乱动,还在用外套把人包着,挡得严丝合缝。因为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因为张康乐不听话,自己最后在心口处留了个不深的牙印。

床上的时候,不尽兴,不能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总觉得不爽。看到张康乐被蚊子咬了好多包,就凑过去,问他痒不痒?

“痒。”

张康乐只有嘴动,回答之后,又继续拍摄,顶着满胳膊、满脖子的红包,脸还是很平静。

果然是受虐狂,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被咬成这样,也可以忍受,所以就更好奇了,到底怎么对待,才会让他失控。

看了半天,还是上前,拿出驱蚊水对着人狂喷。

“还痒吗?”

张康乐点头,挠了挠锁骨,那块皮肤瞬间就红了。

南方蚊子毒,被咬的地方刚开始不明显,过会儿就肿了,胳膊、手腕、甚至手指关节都红着,几个蚊子包连在一起,甚至有些吓人。

张康乐看了眼,“没事,不用管,一会儿就不痒了。”

听了简直要笑倒,对张康乐这种死人脾气一点招都没有。

“那就这么忍着?”

“嗯。”

什么啊,天天不让我在你身上留印子,蚊子倒是无所谓了。

“你这样,我给你说个办法,可以快速止痒。”

马柏全一手拽过手腕,因为力气大,张康乐没站稳,被扯得身子一晃,“什么办法?”

“我家秘方,不传外人。”

张康乐被勾起兴趣,老老实实被人箍紧腕子,低头等待。

蚊子包上,多了个用指甲刻上去的十字。

“好了。”

张康乐瞪大眼,有点难以置信,“就,就这样啊?”

“对啊。”

马柏全回答得理所当然,眼神诚恳,“你觉得好点没?”

“……没。”

“那这样,你再把手给我。”

被骗了一次,原本以为不会上当,没想到张康乐迟疑了一下,又乖乖伸出胳膊。

怎么这么蠢啊,受不了。看到这副样子有点来气,更想欺负了,握紧手腕,朝着小臂的包就是啪啪两巴掌。

张康乐一抖,猛地把胳膊抽回去,用手捂着被打出指痕的地方,眼瞪得更大了,“打我干嘛?”

“你现在什么感觉。”

“痛啊。”

简直要憋不住,肚子都忍得难受,马柏全嘴角抽动,终于大笑出声,“痛就对了,痛不就不痒了吗?”

 

用感觉抵消另一种感觉,这是一贯的做法。

烦躁,会看很多极限运动的视频,最好是第一视角,用紧张和刺激缓解掉焦虑;空虚,容易暴食,因为不停地咀嚼和胃痛感可以让人充实;伤心,打开小时候经常看的动画片,逃回他短之又短的童年。

可是张康乐让他又烦躁、又空虚、又伤心,所有的应对方法通通失效,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好说,我想把你吃掉。

身体太空了,空到没有你,就四处漏风,塌陷,要痛苦到去死了。

张康乐说,“好。”

“要从哪里吃?”

看到受伤的手,回答,就从手开始吧。

嘴上这么说,实际,牛仔裤口袋里,装得是棉签、酒精和液体创可贴。

 

从前不可以做的事,这次全部做了。

 

吃掉,应该是要用嘴吧,可是,马柏全并没有用嘴触碰他,比如,亲吻。

双腿叠起,手指自然而然碰到膝盖,近距离看,新鲜、还在流血的伤口,比之前更有冲击力。

以为马柏全会像上次那样,去舔舐伤痕,还绷紧身体,做好了忍受痒痛的准备,没想到他说,“很丑,不要再这样了。”

听到之后有些无所适从,想藏起来,也想流泪,还好马柏全把他身体翻转,按压进了床里。原本面对面的姿势,变成了谁也看不到谁。

两手从后方卡紧那一截脖颈,艰难从入口推进一半,就痛得咬牙。

大多数时间,马柏全都是一个好的做爱对象,具有极高的服务意识,花样玩法多,还会随时关注他的状态。虽然每次都会问,你是不是主人的玩具?但实际上,从没有真正恶劣到极点地使用过他。过程中,也会有很多肯定与夸赞。

嗯,乖,对,别紧张,放松点,就是这样,很乖;很好听,不要害羞啊哥哥,快,叫出来;张康乐你被操的时候,皮肤会变粉,好神奇,真的;哥哥好紧啊,而且后入的时候尾椎骨特别明显,给你买个尾巴好不好;张康乐,回神,看着我,看着主人,乖狗,高潮脸真可爱。

现在,没有这些了,只有命令。

拍膝盖,对应的是,要分开腿,双手掰着大腿,不可以合上。

轻轻扇脸,是不能变傻,也不能捂着脸,或是藏在枕头下面,要睁眼,看着马柏全。

捏嘴巴,代表把嘴张开,舌头吐出来,方便用手指操他。

摁腰,意思是,塌下上半身,这样可以进得更深。

揪头发,代表不能躲开,但可以闭上眼,由着马柏全射在脸上。

拍拍大腿,就知道要换姿势,乖乖打开双腿,被马柏全压制着进入。这是他提过的姿势,就像拥抱,但马柏全不触碰他,两手撑在床上,头也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两个人不说话,没有命令的时候,是不会叫床的,咬着牙,拼命忍,全部吞进肚子里去。大床很软,张康乐特意挑的,说睡眠质量很重要,现在变成了做爱质量很重要。他陷在里面,跟着动作晃动,带来身体在不停下坠的错觉。被顶到敏感点时,剧烈的快感让人折磨,心里发慌,急切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想要抱过去,又怕马柏全不喜欢,只好抓紧床单。

脖子被掐住,心里还是会害怕,犹豫几下,双手握住马柏全的手腕,能感觉到肌肉在一点一点收紧、用力。眼前发黑,叫不出来。在这个时候,大脑停滞,心里想的却是,明白了,原来缺氧的感觉,很像被紧紧拥抱在怀里。

这时,对方突然松开手,血液回流带来的冲击,让张康乐突然开始无法控制地流下眼泪。

马柏全伸手,想要给他擦泪,但张康乐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等待耳光。做爱时故意冷漠,对张康乐的需求置之不理,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报复。可看到张康乐这个样子,心脏一下酸了,鼻子也酸,把手放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总感觉一下就能把人捂死。可是不舍得,不想再伤害哥哥了。

他低头,今晚第一次亲了张康乐。

 

“可以写字吗?”

“什么?”

“写字啊,张康乐,你有笔吗?不行,这个太细了,不明显,要粗一点的。”

“你要在哪里写字啊。”张康乐还在傻傻发问。

“在你身上啊。”

最后,还是只找到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化妆师落下的口红。

先是在柔软的小腹,写什么呢,思考了几秒,慢慢写了两个字,“食物。”

“食物……”

“是啊,想要吃掉,所以是食物。”

接下来是大腿根,细腻敏感,口红在上面滑来滑去,很痒,张康乐忍不住一直抖,想合上腿。

“别动。”

马柏全掰着他的腿,又说,“乖。”

这次写的是,“玩具”。

张康乐直起身子看了眼,“还以为你第一次就要写这个呢。”

“啊,哥很有自知之明嘛。”

被踢了一下。

然后,来到了锁骨。

锁骨的皮肤很薄,胸前有很大的地方,可以好好发挥。

下笔很快,先写了四个大字,“马柏全的”。

“……马柏全的,什么?”

“嗯,想写乖狗,之类的,可是张康乐你好傻,小狗可是很聪明的。所以就四个字吧,我的,我专属的。”

想再踢一下,却被握住了脚踝,然后拍拍腰窝,说,“转身。”

背上写的什么,这次看不到了,努力撑着身子,回头,想要看,却还是不行。写字速度很快,笔画都连在一起,只能模糊感觉到,应该是三个字。

“什么啊?”

“不告诉你。”

“是不是三个字。”

“对,三个字,飞机杯。”

“你去死吧行吗?”

“嗯好。”

“到底是什么,和我说说吧。”

“那你求我。”

“……求求你了。”

注视着雪白的背上,三个红色的、很大的字,我爱你。马柏全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终于明白,想要吃掉,其实等同于,想要完全拥有。

但他不可能真的把张康乐分解,从眼球嘴唇脖颈到手指,全部吃进肚子里。

看到哥哥蜷缩着流泪的样子,自己眼睛也模糊了,想哭。为什么明明在占有、在进入,是攻击、伤害的那一方,回馈来的,却还是无法抓住一切的低落与恐慌。

总是这样,过程太痛苦,所以真正得到时,并没有轻松和喜悦,只有迷茫。

 

“哥哥。”

张康乐不说话。

“哥哥。”

“张康乐。”

“康乐,康康,乐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

“干什么?”

“不要哭了。”

“没有在哭,明明是你在哭。”

“我哭了吗?可能太爽了吧,和哥哥做爱的感觉,爽到哭了。”

“……”

“笑一笑啊张康乐。”

“不想笑。”

马柏全深吸一口气,“以我对你的了解难道不是你拿着水果来看我而我刚好不在何二蒙过来抢水果你为了保护水果急中生智问何二蒙吃不吃腰带饿急了的何二蒙上钩了可你解不开腰带何二蒙过来帮你解对吗?”

张康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好笑吗?我这段可是背了超久,还想拿来逗逗你来着,这个片段你应该看过的,对吧?你知道吗张康乐,当时我都差点急死了,因为必须要没有标点符号的一口气把它背下来,我就一个人在外面背啊背啊,翻来覆去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很晒。其实刚开始还挺顺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晒晕了,越背越倒回去了,我心想完蛋了……”

“别笑了。”

张康乐侧躺,手点在他的嘴角,“明明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要笑。”

“什么啊,哪有不开心。”还在强撑,“真的很有意思,不好笑吗?”

“不好笑。”

张康乐语气很认真,眼睛很认真,动作也很认真。

“不开心的时候,不要笑了。”

心中轰然一响,摇摇欲坠的笑容终于坍塌。马柏全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Chapter 9: 骗子

Chapter Text

马柏全不开心的时候,会撇嘴。

总是上扬的嘴角,抿起来向下时,有点脆弱,挺招人疼。

之前看过那个视频,很小的马柏全,脸上还有肉,留傻乎乎的厚刘海锅盖头。他拉进度条,反复看,小孩在屏幕里,皱眉快速背诵绕口的台词,有工作人员从旁边路过,他眼眨也不眨,继续向下。背完台词,握紧的双手,还有向上小心翼翼看的那一眼,等待的无措,让张康乐有点难受。终于成功时,也没有笑,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下撇,从镜头离开了。

小孩好懂,因为小孩还不会演戏,不会伪装,不会在难过的时候也笑着,让人搞不懂。

 

因为搞不懂,所以产生了许多猜测与怀疑,都是坏的方面。比如,马柏全只是在玩游戏。

攻略游戏,主角是他。在前期,马柏全会花费,时间、精力、泪水、陪伴,努力涨好感度,然后在马上抵达最高点时,清除数据。

猜测哭泣的马柏全会认真许愿,结果得到,只是想吃夜宵的回答;每天表白刷屏,空洞的我爱你,再问些别的,就又答不出了;谈话后自以为达成和解,说着“不讨厌,是我自己想要这样”的马柏全,第二天还是老样子。

被忽冷忽热对待,人不由自主乱想,变得患得患失,做出傻事。

自己是个没意思的人,说话笨,反应慢,别人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因为有些死心眼,还被坑过几次。

但好歹脸摆在那里,也谈过几段正常恋爱。相识、好感、暧昧、告白,这些程序一一走下来,最后才是在一起。

马柏全讲话,分不清真假,又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以往对爱情的所有认知。

在该说喜欢的时候,去做爱,真正做爱时,又要说喜欢,喜欢你,爱你。

从初次见面,就有预感,在马柏全这里,会栽跟头,就是不信邪,摔了一次又一次,摔得头破血流。

 

下了戏,马柏全拿着台词本来屋里,又变魔术似的掏出酒精、棉签,还有创可贴。

张康乐摊开手心,“其实已经快好了。”

“真的吗,我看看。”

他捏着张康乐的手腕,又比了比,笑了下,“感觉又变小了。”

“怎么可能。”

拿着棉签,轻柔地点在上面,手指尖也被划破了几个小口子,涂得格外小心。

马柏全忽然笑起来,“张康乐,这样好像在给你涂指甲油。”

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你很懂啊。”

“是啊。”马柏全点头,“好歹也是交过女朋友的好吧。”

“哦。”

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把头偏到一旁,看窗外。

马柏全还是饶有兴致,“之前一直不懂,为什么女生都喜欢做指甲,陪着她几次,等得我都要睡着了。结果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做出来的感觉嘛,也就那样。”

“这样啊。”

静了会儿,马柏全问,“吃醋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马柏全歪着头,离得很近,“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用另一只手把他推开,张康乐皱眉,“别闹。”

马柏全却开始耍赖,“啊,为什么不吃醋呢,好想看,吃醋会是什么表情。”

吃醋是需要身份,是需要底气的,这些通通没有。

没必要说这些,所以干脆装傻,“不喜欢吃醋,很酸。”

马柏全被逗笑了,“我说的又不是这个醋。”

被这么一笑,更生气了,总是拿这样的事逗自己,有这么好玩吗?

张康乐把手使劲抽回来,又一字一句补充,“突然想到了而已,不过我前任也不吃醋,我和她吃饭都不喜欢放醋。”

看到马柏全脸上的笑僵硬了,有种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大仇得报的舒爽。

“哥真是经验丰富的样子。”

“还好吧。”

“前男友,还是前女友?在大学谈的吗?”

马柏全调整表情的速度很快,又摆出八卦的姿态,“是谁啊,和我讲一讲呗。”

张康乐低头玩手机,“不想说。”

“好吧。”马柏全罕见的没有继续追问,只说,“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你现在当了演员,没办法恋爱了。张康乐你基本全是女友粉吧,微博下面都在喊老公啊,哥哥啊,什么的,如果恋爱被发现了,她们会很伤心的。”

马柏全笑嘻嘻,拿出手机,熟练点开微博,跳进张康乐的主页,“看,这一条热评,啊啊啊哥哥想你!下面这条是……哥哥今天好帅啊!”

“好了别看了。”

去抢手机,偏偏又没有马柏全个子高。马柏全每当这时候就烦得要死,手臂伸直,举在空中也要继续念,“老公早安!老公好久不见,想你了亲亲。”

“马柏全!”

见张康乐真的要生气,马柏全才作罢,“好好好,不念了。”

收起手机,又说,“你膝盖怎么样了,也涂一下吧。”

接下来,没有再说话。

马柏全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那我先回去复习了。”

手放上门把,又停在原地。

房间很安静,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板。

马柏全背对着他,平静开口,“可是我很爱吃醋。”

 

每当以为马柏全又在犯贱,又在耍他,对方都会漏出一点纯情,让张康乐无所适从。

这让张康乐想起,独属于马柏全的芒果味双皮奶。

芒果味,是在床上记得的。

马柏全抱怨,附近卖的安全套,味道他都不喜欢。

于是顺着发问,“那你喜欢什么?”

“啊,这个……”马柏全却开始眼神飘忽,避而不谈了,“其实我吃东西比较喜欢芒果味,但是,我不知道安全套有这个味道吗?”

接吻,第一次就是闭着眼。伸舌头、咬舌尖、吸吮的技巧,十分老练。做爱时,姿势、癖好、还有各式各样欺负、玩弄他的方法,很多,并不生疏,想来绝不是新手,不知道现在是在装什么,在他的男高人设里出不来了。

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张康乐回了句,应该没有吧,翻身去睡觉。

“也是,我选的时候,只有草莓、果香这种很普通的。大部分都没有味道吧,只是种类不一样。那你呢,张康乐,你喜欢哪种?”

张康乐不回头,一个缩着的背影没好气回答,“我喜欢什么重要吗?反正最后你都要摘掉,无套内射,烦死了。”

被呛了一通,马柏全反而高兴了,蹭个不停,从后面一下一下亲他的耳朵,又张嘴去咬。

被咬的感觉太痛了,所以直接记住了当晚的对话,还有那个,芒果味。

 

只是以报复、想要当赢家的心理,提到了一次前任,其实在心里早就把那号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没想到马柏全出奇的在意,时不时拿这个刺他一下。

晚上复习,用他手机查资料,相机自动推送,弹出来了前两年的照片,是两碗米粉。

完全没在意,马柏全倒是点进去看起来,又问,“你对面是谁?”

“忘了。”

“是个女生吧,穿的米色风衣。”

米色风衣,这么说,倒想起来了,大学谈的某一任,那会儿他特别爱吃学校食堂的米粉,两人好几次下了课都一起去排队。

想看一眼,但马柏全开始翻个不停。

“还我。”

“不要。是你前任吧,不爱吃醋那个?”

“不是,快点给我。”

“哦,被我说中了,还没放下,还在想她?看不出来我们张康乐张老师还是个大情种呢。”

“都说了不是,你有病吧。”

“那你让我看下怎么了?”

“乱翻别人手机是不礼貌的,你知道吗?”

“我就是不礼貌啊张康乐,你看我像那种乖小孩吗?”

“给我!”

“她也喊你老公吗,像你微博下面那样?”马柏全又开始怪声怪气,“老公抱抱,老公早上好,老公晚安亲亲。”

争手机争得两个人乱七八糟搅在一起。马柏全卫衣上的装饰挂住了张康乐的头发,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马柏全还不以为然,笑嘻嘻说,你别动啊,越动缠得越紧。

看不到,自己用手盲解了半天,反而更痛了,张康乐急到脸红红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快给我弄开。”

“不要。”

说完,抱着他,一起倒在大床上,张康乐不敢乱动,只能蜷在马柏全胸口,用手气急败坏地拍,“快点!”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贴在一起,马柏全的声音很近很近,不像何家浩的少年声线,有些低沉。

“那要什么态度。”

“你说呢,张康乐。”

固定住他作乱打人的手,马柏全又去捏他的脸,挠了挠下巴,像逗宠物那样,“你说呢,哥哥?”

张康乐想躲开,但只要动一下,发丝拉扯皮肤,痛得他又乖乖躺下,闷闷说,“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求的,忘了吗?”

一肚子坏心眼。

虽然头不能乱动,但眼睛还是可以的。

马柏全低头,看着胸口那双因为生气和疼痛,有些水光的黑眼睛。 张康乐在瞪他。

边瞪边说,“……求求你了。”

“不行,不够。”

“随你便。”张康乐气到面无表情,“就这么躺着吧,你也别去复习了。”

“嗯,好,听哥哥的,然后我就去复读,这都怪你张康乐。”

只要搬出复读,张康乐比他还慌张,沉默几秒,“不行,那你说嘛,我怎么求你。”

“我想想,待会儿再说。”

 

第一次尝试骑乘,让张康乐自己动,完全高估了他。

刚坐上去一半,眼睛就湿了,腿抖得厉害,一直重复不行不行不行,马柏全问,“怎么不行?”

他抬眼,睫毛也湿漉漉地耷拉着,样子特别可怜。

“太深了,好酸,好胀。”

“乖,坚持下。”

安抚一下,摸了摸哥哥的脸,马柏全托住人的腰,向上一点,又猛地松手。

张康乐啊的叫了声,直接软在了他怀里,边喘边说,“不行。”

“你不会说别的了?”

“……进不去。”

“怎么可能进不去,哥哥刚不还全部吃掉了。”

于是又试了一次,张康乐握着,两腿张开,直腰撑起身体, 光对准口就花了一两分钟,一直从边缘滑出去。

这下把马柏全也搞得出汗,一开口,声音都哑了,催他,“快点。”

刚吃了一半,两手卡住张康乐的腰,直接给人摁了下去。

张康乐被这一下顶得叫都叫不出来,两眼上翻,脸、脖子、连带着胸口的皮肤全部变红,好半天缓不过气。

可马柏全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时间,他实在是觉得张康乐太像玩具了。就是最普通的,小孩喜欢玩的那款玩具。摁一下、捏一下就会叫一声的那种很傻很呆的玩具。

现在是,顶一下,就会叫一下的玩具。

最开始张康乐是绝对不叫的,憋得掉眼泪也要忍住。马柏全有的是方法,用手指撬开嘴,伸进去玩他的舌头,拉出去,再掐住,说,给哥哥打个舌钉好不好?

现在倒是会叫了,只不过声音还是很小,很低,加上喘息,哼唧一样,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听了让人更想欺负。

这时,张康乐的腰抖得越来越厉害,声音也在抖,很了解,是要高潮了。

这时候,想到了怎么让他求饶。

“张康乐。”

被操成傻子张康乐了,半天睁开迷蒙的眼睛,“嗯……”

“想射吗?”

“……想。”特别可怜的哭腔,“求你。”

“求谁?”

做了这么多次,当然了解马柏全的性癖,为了高潮,张康乐低下头,趴过去,蹭了蹭马柏全,讨好地说,“主人,求你。”

“不行。”马柏全突然笑了笑,“今天不想听这个。”

张康乐呆呆地问,“那喊什么?”

“喊,老公。”

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因为刚刚马柏全念的微博评论。

“不要……”

“不要是吧?”

马柏全脸冷下来,“那哥哥就别想高潮了。”

知道张康乐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几分钟,他就被磨得流眼泪,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软绵绵趴在马柏全颈窝。

又重重操了几下,马柏全命令,“喊。”

还是不出声。

马柏全把他拽起来,

“三秒钟。3,2……”

张康乐闭着眼,弱弱的,“老公,求你了。求求你了……”

心里的不爽终于减弱,看着在自己手里,高潮到痉挛、发抖、流眼泪的样子。马柏全拍了拍张康乐的侧脸,夸道,“真乖。”

 

洗完澡,张康乐还是不说话。

马柏全乐了,觉得张康乐生气的样子特萌特好玩儿,“我发现你气挺多啊。最开始是高冷,现在是气包。”

张康乐拍开他的手,“别理我。”

“怎么了?”

把人一下掰过来,才发现张康乐眼睛都肿了,双眼皮贴掉了后,彻底变成了内双。

这下,原本锋利的五官,变钝了不少。眼睛圆圆的,面容白皙洁净,又透着点呆,看起来更傻,更好骗,好欺负了。

马柏全看得新奇,忍不住直乐,“哎,张康乐你……”

张康乐捂着眼,更用力地翻过身。

“哎呀,我突然想到,难道哥哥之前和我做爱,都还贴着双眼皮啊?”

“我没有。”否定之后,张康乐还是气不过,补充,“白天贴了一天,已经定型了。”说完又骂马柏全,你有病吧。”

张康乐越生气,马柏全越开心,越想笑,“那今天怎么回事?”

“你说怎么回事?”张康乐声音提高。

“哦,哥哥好可怜,哥哥的眼睛都哭肿了,都怪我。”

张康乐留给他一个沉默但闹脾气的背影。

“张康乐。”

“张康乐?”

“乐乐。”

“闭嘴。”

“你不面朝我,我睡不着。”

“油嘴滑舌。”

“真的啊。”

“不要。”

“怎么了?害怕被我看到你单眼皮的样子吗?”

“是内双。”

“哥哥的眼睛最好看了,无论是内双,还是单眼皮、双眼皮,都好看。”

“骗子。”

“不骗人。”

“骗子。”

“我不是骗子。”

“不信,骗子。从第一次见面就骗人,百度百科也骗人。”

因为说了太多假话,演的又太真,现在,即使是真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了。

马柏全不说话了,他从后面抱过去,搂紧肩膀。

黑夜,只有一点点的月光,从小窗流淌进来。

他捧住张康乐的脸,亲了亲,轻轻说,“不骗人。无论什么样的张康乐,我都喜欢。”

Chapter 10: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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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拍戏,夜晚补习,时间越来越紧,每天像有把刀架脖子上催着他向前跑。

和张康乐,好像真的变回了纯洁的工作关系。

临杀青,状态更差,几乎到了谁也不想接触的程度。背书,要把何家浩的影子抛出去,完全忘记,现在是高三生马柏全,焦头烂额,焦虑无比,焦躁难安。

就是因为太了解自己,所以房间不会放任何吃的,外卖软件也全部卸载。

没想到,张康乐来了,提着两份饭,很自然推门而入,问他是不是还没吃。

嗅到食物的气息,胃就开始抽痛,想要咀嚼、吞咽,把自己填满,想到骨骼都在难受。

不想吃的时候,一口都觉得恶心,欲望高涨时,又完全控制不了暴食。

艰难挪开眼睛,回答,“我吃过了。”

“吃了什么?”

“饭。”

“什么啊。”张康乐眉头拧一起,“到底吃了没?”

“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

复读机一样重复,也是在洗脑自己,不要再盯着食物看了。

张康乐嘀咕了句,声音有点黏糊,“可是我都买了。”

他坐下,拆外卖,袋子上有油,他碰一下,就得抽一张纸擦拭碰到的地方。擦完,又小心翼翼拿纸垫着,翘着手指,艰难地去解塑料袋,没想到汤水渗透了纸巾,还是搞在了手上,他不得不再次去擦手。

已经忍住了不看食物,可是眼睛又转向了拿着食物的人。

“张康乐。”

“嗯?”

“我数了下,你一共用了我十八张纸。”

“这还要数。”

“是啊,记得明天还我二十张。”

张康乐抬头,眼睛睁大,谴责,“高利贷。”

“对。”

终于打开了外卖盖子,看清了,吃的是米粉。

米粉,关联词很多,张康乐的大学,张康乐的前任,米色风衣。更讨厌了。

“真的不吃吗?我特意买的是……”

“不吃。”

 

低头,心不在焉背书,但一句也没有看进去,渴望进食,喉咙一直在反酸水,焦虑到想大叫,想捶桌子,想揪头发。

张康乐玩手机的声音很小,吃饭的动静也是轻轻的,生怕打扰到他。吃到一半又出现窸窸窣窣的撕包装袋声,然后是棒棒糖与牙齿碰撞的脆响。

“要吃饭就不要去吃棒棒糖。”心里烦躁,看谁都不顺眼,“晚上不吃饭,现在饿了点外卖,就是因为你下午一直在吃零食。”

说完就后悔了,不仅仅是因为张康乐怎么吃饭都和他没关系,更重要的是,语气太差劲,把脾气都发泄在张康乐身上了。

“嗯,可是好饿。”

恶劣的话刺过去,又被张康乐轻轻放下,“感觉你应该还没睡,所以才点了两份,想要一起吃。”

干什么啊,总是这么好,显得我更像坏人了。

 

收拾好桌子,张康乐拎着另一碗米粉,问他,真的不吃吗,那我丢掉了。

拿起筷子的时候,还像做梦,满脑子都是,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吃一口没关系的;自己没有吃晚饭,就当是晚饭了;没有问题,只要克制住自己……

几乎没有咀嚼,吞完了这碗已经冷掉的米粉,把汤也喝掉了。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好饿。

在屋里心烦意乱地转了三圈,像中邪了一样,疯狂搜寻能送进嘴里的东西,当然一无所获。猛地回神,浑身冷汗,才想起来还站着个已经呆住的张康乐。

有种丑态毕现的惊慌,一瞬间脑子都乱了,只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可以被张康乐看到,于是把人几步推出门外。

“你去睡觉吧,晚安。”

“什么……”

张康乐想用手抵住门,没成功,还被夹了一下,痛得缩回去,在门外喊,马柏全!

里面没回音,手机嗡的一响,是消息提醒。

马奇奇:夹到手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
zkl:?
zkl:让我进去
马奇奇:我没事
马奇奇: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
zkl:让我进去
马奇奇:不要管我
zkl:我要生气了
马奇奇: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马奇奇:我自己待着就行
zkl:真的吗

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会相信。正常时,不需要任何人,自己就可以解决一切,犯病时,也一样,不用依靠谁,也不需要谁来陪着。从小就是如此。片场的大人都好高啊,他拼命仰着脸,抬起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很严厉,说,不可以再笑场。指了指贴在冰冷、黑色机器上的纸,看到了吗,不然就要扣钱了。不可以随意笑,但该笑的时候又不能不笑,笑容也是面具,运用自如,变成习惯,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欺骗与伪装信手拈来,壳子越来越厚,相对的,讲真话、袒露真心,就变得难上加难。

马奇奇:真的 我想自己待着 你走吧

过了会儿,张康乐的消息弹出来。

zkl:上次子扬和我说,给你买的速食,一晚上就吃光了。之前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你不爱吃那些,所以扔掉了。现在明白了。

zkl: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zkl:让我陪陪你

“让我陪陪你”,说这种话,太温柔,太犯规了。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么丑陋的一面,为什么还愿意陪着他,不应该感到讨厌、恶心吗?

 

马奇奇:不要
zkl:你不想看到我吗

看到对方的回复,心里更难过了,打字打得很慢。

马奇奇:不是
马奇奇:是不想让你看到我

马奇奇:我这样太奇怪了。张康乐,你知道大胃王吗?吃播总看过吧,看起来很瘦的人,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的,却是超大分量的食物。很轻松吃掉,全部吞进胃里,是因为镜头关闭就会吐出来。有些甚至还会拿管子,白色的塑料管子,插进喉咙,把胃里的东西导出来,这样可以保护牙齿不被胃酸腐蚀,是不是很恐怖?

马奇奇:曾经我很讨厌这种人,为了赚钱,做出这样的事。没想到后面自己变成了这样。在剧组拍戏,时间太紧了,没有人会等我一口一口把饭吃完,所以很小就学会了怎么才能不咀嚼,直接把食物吞进肚子,因为这样最快、最节省时间。后来饿久了,人就变得很极端,不吃,可以忍耐很久,允许吃东西时,无法控制,想把所有东西都吞下去。但每次吃完,又变得后悔,想扇自己巴掌。吃完脸会肿,第二天怎么办,肚子好胀好难受,好恨自己。最后的结局就是,再全部吐掉。

马奇奇:这样真的好恶心,我也知道,还去看了医生。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以为自己变正常了,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好像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等了很久,没有新消息,门外也变得非常安静。靠着门坐在地上,不留神就已经打了这么多字,前言不搭后语,絮絮叨叨地发疯,和偏执狂没区别,把人吓跑了。

“不恶心,不要这样说自己。”

这是张康乐回的第一句话,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从语气判断,他会是什么表情。也许是皱着眉,睫毛有些无措地眨动。

“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他顿了顿,“之前就在想,你蹲在小河边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明明是个小孩,看起来却总是不快乐的样子。我同事他们,经常说我很笨,反应慢,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好像确实有点。看你不开心,不懂要怎么办才好,你不和我说,也不来找我,我就只能站在原地。上次看到你哭了,很难过,想要为你分担,想要你依靠我,想让你不要总是强撑着笑了,以为更亲近了一点,但好像还是没办法真正接近你。后来又想,吃到好吃的会开心点吗,所以买了很多零食,没想到适得其反了。今天又自作主张打扰你,对不起。”

“上次你说,无论是单眼皮、双眼皮、内双,无论是什么样,都喜欢,这句话,还作数吗?”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我想说,我也是。无论什么样的你,都很好。”

“这些话,很傻。”张康乐说得很慢,隔着门传进来,像叹息似的,“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会乱想,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虽然比你大了好几岁,但好像毫无长进。想笑就笑吧。”

门悄无声息打开了,后面站着一个流泪的马柏全。

 

人类是很卑鄙的东西,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听到喜欢,还不够,现在想要得到爱。想要得到的,是展示所有真实的、狼狈、劣质的自己后,依然毫无保留的爱。

杀青当天晚上,很难过,抱着张康乐。

偏偏这时候,张康乐还要说一些让人更伤心的话。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别太大压力,记得每天吃药,不要为了工作和学习不吃饭,这样更容易暴食。然后又重复,要照顾好自己,无论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张康乐叹气。

“你说的好像我们以后都不见面了。”

“不会的,还要剧宣什么的,放心,肯定还会见的。”

“哦,别的时候不能见吗?”

又顿了顿,“我们分开了,你会想我吗?”

“嗯。”

“你会联系我吗?”

“会。”

“会来找我吗?”

思考了几秒,“这个要看工作安排。”

“张康乐你滚。”

 

张康乐从来不说他爱听的话,可等到张康乐真滚了,空落落的,十分想哭。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只要一抬头,他就可以看到张康乐。看他皱着眉背词,看他闭眼被化妆师整理发型,看他随便歪在哪里举着小风扇睡觉,还可以看他……做完后,疲倦的面孔。眼皮红红的,发丝散在额上,没有做造型时,素着脸的样子很显小。睡着了也要皱眉,有点可怜,呼吸很轻,安静地睡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看手机消息,张康乐发了一句,飞了。这次抬头,只有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天空。

 

都忙,没有怎么聊天,留给想念的时间都很短,或者说,故意让自己不要去想念。

拍过不少戏,甚至可以说是从小就在演戏,但只有这次,戒断反应太严重,什么都干不了,焦虑到吃药也无法控制。药吃多了,人反而变得麻木,浑浑噩噩,书背不进去,更加痛苦,成了死循环。

在海边看到月亮,就想起西樵的月,从房间小小的窗户飘进来,落在枕边,变成了张康乐睡着的脸。

发送照片过去,没有想要得到回复。仍然望着黑夜里的海洋,那片荒芜的灰色。

没想到潮起潮落,浪花声中,铃声响起。

张康乐说,不要不开心。

眼睛很酸,不敢眨动,听到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又那么远。

“没有不开心。”

“你在哪里?”

“海边。”

“这么晚了,在海边干嘛?”

声音里还带着笑,“散步啊,难不成是跳海。”

“又在乱说。”

“那我不说话了。”

张康乐轻轻地叹气。

无奈的时候,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时候,妥协的时候,都会叹气。

很想问,在干什么,你那边很吵,是在聚会、吃饭吧,和谁吃饭,我认识吗,都有谁,你们熟悉吗,是你的朋友吗?有人在笑,好开心的样子,那你呢,张康乐,你开心吗?我的消息,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张康乐又喊他,很笨地喊他名字。

“马奇奇。”

心软了一下,“干什么?”

椅子拖动,然后是推门声,张康乐离开了那个嘈杂的环境。

“嗯,太吵了,我出来和你说。”

“不用。”

“已经出来了。”

“哦。”

张康乐又说,“不要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那快回去吧,很晚了。”

“你怎么不回去?”

“我有饭局啊。”

“哦,好忙啊张康乐,忙到消息都回不了。”

“我看到了,我想等回家……再一条一条回你。白天太忙,回你的话,会比较敷衍。”

又是这种认真到让人牙酸的回答。

“好吧。”

“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米粉。”

张康乐有点惊讶,“啊,好吃吗?”

“不好吃,全倒了。”

“嗯,等你回家想吃什么,我再给你点。不过我跟你说,最好吃的米粉还是我们学校那家……”

“哦,所以和前女友吃了那么多次是吧。”

“这怎么又扯到……”

“张康乐,和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好不好?”

“就很普通无聊啊,上课,下课,出早功,打游戏,吃饭什么的,等你上了大学就懂了。”

“我考不上,我完蛋了。”

“说什么傻话呢?”

马柏全躺在海边的沙子上,平静地垂着眼,“真的,我好累。张康乐,我好累。怎么办,学不进去。我膝盖好痛,比之前在西樵时还痛。吃了钙片也不行,每天晚上都痛醒。睡觉时间本来就短,还睡不好,总是痛到大叫,想把腿砍掉,变成残废好了。”

张康乐愣了半天,“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很忙,我知道。”

沉默片刻,张康乐开口,“我艺考那会儿,就是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在最开始,我是我们班的倒数第二。声乐、台词、形体、表演,通通不行。为了赶上其他人的进度,怎么办呢,只能更努力。早上六七点就起来,晚上加练到凌晨两点。当时是高二的暑假,上海的夏天……很难熬。我集训的地方,条件一般,尤其是空调很差劲,总是坏,时不时就停了。我只好一会儿一去拍它。后面太热了,就把窗户打开,风也是热的,湿的,还有蚊子,追着我咬。练功服黏在身上的感觉,现在还记得。那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可笑,好看的舞蹈动作我做出来就特别傻,一点也不好看。其实,嗯,我觉得我还是挺笨的,爸妈也不支持学表演,算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吧,就直接一个人跑到了上海。但是你看,我现在也在当演员,还遇到了你。你比我聪明,戏龄那么久,长得也帅,是吧,以后说不定就是影帝……”

听到马柏全的笑声,张康乐脸有点烧,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了。

“总之就是这样,你不要笑我,我真的……我想说的就是,你做什么选择,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想要休息也好,想要逃避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不要想太多。”

“嗯。”马柏全说,“那我现在就要做一个决定。”

“什么?”

“我想见你。”

 

“张康乐你有圣母病。”

这是马柏全接到人时,说的第一句话。

“你才有。”张康乐戴着口罩,刘海被帽子压在额头,只剩一双毫无攻击力的圆圆眼,瞪他,“总不能让你飞来找我吧。”

对,所以你完蛋了。马柏全在心里说,你就是吃这一套,看到可怜巴巴的弱小对象,就圣母心大爆发。不管是路边的流浪狗还是火场戏差点被压倒的工作人员,不管是谁,你都会拯救。你就是这样。

张康乐歪在后座,仍然在工作,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发现马柏全在盯着他看,笑了笑,问他,想吃什么?

吃你。

 

两手卡在细腰上,居高临下欣赏张康乐那张被撞得眼角发红、吐着舌尖、意乱情迷的侧脸。

很爽,但嘴还不能闲着,必须犯贱。

俯身,把人完全笼罩在阴影,再凑到耳边,边吻边说,“哥哥,你这算不算千里送?”

Chapter 11: 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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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食是心理疾病,吃药、健身、看医生都可以缓解。

性欲不是病,所以没办法吃药,只能找人解决,可是又不想找别人,只想找特定的那一个。后来才搞懂,飞几千公里,坐廉价航班,不是想做爱,而是想这个人。

 

高考完,马柏全也来找他呆了几天。

张康乐忙工作,他只能无聊地躺在皮沙发上玩手机。

刷到何家树的照片,立刻摆出少女的姿态,两手捧脸星星眼,嗲嗲地开口,“哇塞,家树哥哥吸烟的样子好帅啊。”

“又来了。”

“真的好帅呀,我都爱上了呢。”

“说的好像你没见过似的。”

“只见过何家树抽烟,没有见过张康乐抽。”

“烟瘾不算很大。”

“啊——”马柏全从沙发另一端黏过来,很长的一条人,躺在张康乐大腿上,抬手去捏张康乐的脸。

一边捏,一边还要用逗宠物的语气,“哥哥是乖宝宝呢。”

“你……”终于舍得把眼睛从台词本里抬起来,张康乐说,“我才不是好吧。”

“不怎么出门,喜欢宅家,有假期的话也是和朋友短途旅行。我把你的物料都看了,张康乐。”他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列举,“虽然大学有喝酒泡吧,但当了演员之后就少了,在圈子里可以称得上很好了吧。平常生活中乖,床上也乖,让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喜欢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听话的样子,特别可爱。综上所述,这还不算乖吗?”

张康乐不说话,拿本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头。

“打我干嘛,家暴啊?”

夸张地捂着脑门,又要做出假哭的表情。

“话太多了,很吵。”

“现在嫌我吵了是吧。”

“嗯。”

“哇,修了无情道的人就是不一样,真冷漠,我心碎了。”

“好吵啊马奇奇。”

“那你教我抽烟吧,占了嘴巴,就不会吵你了。”

张康乐一板一眼,“吸烟有害健康。”

“那你不也会吸烟吗?”

“工作需要,而且我比你大五岁呢。”

“不行,你教我你教我你教我——”

马柏全搂紧他的腰,掀起衣服,把头钻进张康乐的家居服里。故意拉长声音耍赖时,呼吸又热又湿,打在皮肤,痒得张康乐上半身发软,骨头麻麻的。

只能投降,“好好好,你先出来。”

 

打火机是史迪仔造型的,很可爱,火焰是漂亮的蓝色。

刚点燃,身旁的人伸出手,从张康乐的嘴边拿走了烟。马柏全一手搂他,一手拿烟,食指和中指贴近嘴唇,很性感的样子。他仰起脸,深深吸了口,火星一闪,露出甜笑,接着,转头,一口烟直直喷在张康乐脸上。

烟雾缭绕里,看着张康乐被呛到后躲,皱鼻子,眯眼睛的傻样,忍不住大笑,掐着脖子把人扯过来,亲了又亲。

“骗你的张康乐,其实我早就会吸烟了。”

 

每当以为马柏全是乖孩子,放松警惕、麻痹大意时,他就会摇身一变,露出恶魔角,拿着红色叉子,说张康乐你是个傻瓜。

 

有时他会自顾自代入角色,扮演学生,张康乐你教我,你引导我,这种话也张口就来。

张康乐脸皮薄,一逗就红,把头扭到一边,下嘴唇亮晶晶,肿着,刚被马柏全亲的。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操你啊,老师。”

因为牙齿长得整齐雪白,一笑起来光彩照人,十分甜美。脸又清秀,带着这样的笑容说出“操你”,反差感太强烈。

张康乐睫毛一颤一颤,垂下眼,用手臂挡脸,就是不看他。

“老师,你说话啊。”

强硬地握住手腕,拽紧,扣在沙发。

“老师,第一步要干嘛?”

一口一个老师,思路跑偏,张康乐也被他带入情境。

“先……扩张。”

声音小到听不清,马柏全坏心眼地压过去,问,“什么?”

沙发地方太小,身体与身体之间,贴得很紧,完全被禁锢了起来。马柏全又在不停吻他,密密地亲,不给呼吸的间隙,让人头晕目眩,恍惚中,像要被吃进肚子。

“扩张。”

“怎么扩张?”

张康乐闭眼,摸索着,拿起他的手。像吃山楂棒棒糖那样,先放进嘴里,再吐出舌头,轻轻舔舐手指。手与手、指与指的勾结,本身就暧昧色情,马柏全的手更大些,骨节明显,被张康乐握着,当成了自慰工具,对比鲜明。

最开始只吃了一个指节,一进一出,口水把指甲染得水淋淋。接下来,换两根手指,含得深了点,张康乐条件反射就皱起眉,有点难耐地喘了声,他张开嘴,想用舌头把手指顶出去,反被揪起舌尖,在口腔里玩了起来,唾液顺着嘴角止不住向下流,拉出丝。

拔出手指,看哥哥流着口水的样子,很满意,说,“好乖。”

 

真正插入时,又想起了自己的设定。

“老师,是这里吗?”

说完,朝敏感点故意撞去,张康乐急急地喘了下,又咬着牙不出声了。还在忍耐,锁骨和脖颈都因为用力显得格外漂亮。

“是这里吗?是这里吗?是这里吗?”

不回答,那就一直欺负,直到张康乐眼睛红红,连卧蚕都变红了,带着哭腔说,是,是。

一条腿交叠在胸前,一条腿挂在马柏全肩膀,小腿很细很直,脚腕也细,之前就注意到了。

在西樵健身的时候,张康乐爱穿短裤,小腿素白笔直,骨架小,虽然瘦,但有肉感,像女生的腿。当时就在想,这双腿被操得一晃一晃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看到张康乐经常戴的防疲劳眼镜掉在地板,捡起来,掰正张康乐的头,给他重新戴上。

平常看他戴眼镜,只觉得更正经了。鼻梁锋利,眼睛冷冰冰,板着一张脸,像瞧不起人似的。

现在戴上,反而色到不行。黑半框眼镜跟着做爱的动作一起摇,潮红的脸满是沾染爱欲的迷乱,瞳孔涣散,嘴唇湿红,被撞到要从沙发上掉下去,上半身都悬在半空。失重感让他挣扎起来,两手乱抓,试图抱住身上的人。马柏全偏不让他碰,就是要看他难受、失控、害怕的样子,想看张康乐求他。

“老师,怎么这么不听话?”

把歪掉的眼镜重新戴正,手卡在张康乐的下巴,力气加大。

“不听话就要受惩罚。”

 

马柏全总有各式各样的惩罚。

张康乐你半小时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惩罚;饭前又吃这么多零食,惩罚;不告诉我几点睡觉,惩罚;说了晚安又去剪视频,惩罚。

没办法见面,只能视频查岗,不能顺利接到,一定会有惩罚。

“因为在对接宣传工作嘛。”

重新播回视频时,马柏全似乎不太开心,张康乐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拨弄怀里的吉他。

宣传工作?哦,想到了,张康乐之前拍的戏要上了。大ip,大制作,是得好好重视。

“怎么宣传?”

“嗯……”张康乐拨了拨刘海,趴在床上,声音有些困顿,“直播吧,或者可能要一起拍几个变装视频预热什么的。”

“哦,和谁?”

“肯定和吴邪那个演员啊,还有胖子吧,不知道。我们还没确定是和徐振……”

“知道了。”

马柏全打断他,垂着头,继续拨弦。

音很乱,也弹得用力,再迟钝,也知道马柏全不开心了。他不说话,张康乐也有点不知所措,又往镜头前面凑了凑,眼睛很大,因为困,眨眼速度都变慢了,呆呆的一张脸。

“你……在干嘛?”

问了句废话,马柏全也用废话回答他。

“弹吉他啊。”

“什么时候教教我,我也想学。”

“那你求我。”

“这也要求你啊马奇奇。”

“对,不然不教。”

“好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马奇奇。”

马柏全这才看向镜头,脸上没什么笑容,刘海也长了,有些遮眼,喊他,张康乐。

“怎么了?”

“你自慰给我看,好不好?”

熟悉的“好不好”,熟悉的语出惊人,搭配已经很久没出现的问句。

这下真呆住了,愣了几秒钟,才说,“怎么……不是,肯定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不行。”

“你今天一天没回我,视频也不接,还在微博发宣传。”

“嗯,因为那部剧马上要上了吗,大家都很……”

“所以这是惩罚。”

“你一天天的,就想着惩罚。”

“不可以吗?就要惩罚,我就想要这个。”

“上一次不是说,不回消息让我跪十分钟吗?”张康乐抿了抿下唇,“嗯……十五分钟可以吧?”

“不行,求你了张康乐,我想看你自慰,求求你嘛。”

 

恳求的人换成了马柏全。他放下吉他,拿起手机,凑近镜头,脸上也堆砌起委屈巴巴的表情,重复着,“张康乐我求求你,我就求你这一次。”

事实上,求了很多次。马柏全的“求求你”,就像直播间的促销商品,喊着最后一件快点下单,其实都是骗人的。

可以用相机拍照吗,张康乐,只自己看不行吗,求你了好不好;内射一次没事的,我待会给哥哥洗澡,求你啦张康乐;哥哥打语音喘给我听吧,不要不好意思,做这么多次了还会不好意思吗,张康乐你真可爱,求你了就这一次,我想听。

“我……”张康乐那边只开着一盏小夜灯,也能看出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算了吧,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哥哥按我说的来就好。”

服从指令,听从管教,随意支配。

原本以为只有马柏全在的时候,身体才这样,没想到只是听到声音,也会起反应。

“跪好。”

“腿分开。”

“手机放正,歪了,要正对你,我想看到你的脸。”

“裤子脱掉。”

“回答我,现在什么感觉?”

“张康乐,我允许你摸自己了吗?”

“想要吗?”

“想要什么?”

“哥哥脸好红啊,把舌头吐出来。”

“叫出声,我说的很清楚了吧,张康乐,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射。”

“好乖啊哥哥,高潮的样子特别可爱。”

喘着气,瘫软在地毯,没有听清马柏全后面说了什么。迟迟反应过来,不仅自慰给马柏全看,还跪了超过十五分钟,这简直是双重惩罚。手机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太暗,马柏全的脸看起来并不像他言语中表现得那么兴奋,更像是失落和伤感。他沉默了会儿,说哥哥,亲亲好不好?张康乐凑近镜头,吻了吻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学会拒绝,最重要的,如何学会拒绝马柏全,可能是他一生都要学的课题。

 

不知道真的是太忙,还是情感方面愚钝,从小到大,对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慢半拍。

八月中的某天中午,在横店,盒饭特别难吃,他拍了张照,想发给马柏全,这时才突然发现,他们之间,话好像少了很多。

点开名为“马奇奇”的对话框,最近聊天居然已经是两天前。

16:01
马奇奇:[藏海花·瓶邪]用我十年……
马奇奇:哇哦,只有预告都能剪这么好

05:27
zkl:还可以吧

那天是宇文浩的大夜戏,头皮被发套揪了一天,眼睛也被打光灯晃得流泪,凌晨五点才从搭的棚子里出来,困得神志不清。他甚至没有点开视频,看到是马柏全的信息,才胡乱回了几个字。

可对方没有再发新的消息。

现在要收回刚刚的那句话:他们之间,话好像少了很多。实际上,他没有变化,变少的,是马柏全。

嗓子很堵,突然就吃不下饭了,心口像缺了一块,漏风。放下筷子,工作室的朋友都去忙下午的工作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片场角落。发套戴久了,太阳穴刺痛。椅子很低,戏服又厚,小风扇吹着也不行。他抱着腿,把头埋进膝盖,很困,很痛,很热,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受?莫名很想念西樵,坐在小河边的石头长椅上,树枝垂下,一簇一簇粉色的花落了满水面。柔柔的风,阳光也是柔的,马柏全从灰瓦白墙的小房子里走出来,穿白衬衫黑裤子,斜背着包,笑得眯眼,蹦蹦跳跳朝他挥手,说,张康乐你要不要吃棒冰?

Chapter 12: 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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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遇到张康乐之前,折磨的人,只有自己。妈妈总说,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心思细腻,想的多;你不要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很累的。他一一答应,但根本做不到。没办法否认,在这个环境,他办不到粗神经。但张康乐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看得开的样子,不管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过,都不留痕迹。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十岁就开始修炼的技能。但如今,见到张康乐,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第一次见面,从车里跳下,有粉丝在和他打招呼,他笑了笑,撞入眼睛的,是一个蹲在咖啡厅卷帘门下的人。黑帽,黑裤,牛仔衣。日光清澈,倾泻而下,那人抬头,露出一双圆而透亮,玻璃珠似的眼。

当时马柏全很好奇,什么人会长着这样的一双眼。

没多久,知道了答案。

卷帘门下的人,现在坐在他的旁边。

转笔、不停喝咖啡、低头整理帽子下的刘海、摸嘴唇、卷纸片,这些小动作,代表紧张、忐忑、不安。

和那双眼睛一样,透明。好懂到不行。

他笑笑,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叫马柏全。

听到旁边的声音,我是何家树。和想象中一样,有些低,挠得人心痒。然后声音更近了,姿势的转变,带来一阵风,淡淡的香,没有任何侵略性。他还喷了香水,马柏全想。然后,他扬起唇角,抬眼,狩猎的前奏,故意微笑着直直盯过去。咖啡店暖光里,对方低头,躲开了视线。

他对他说,我叫张康乐。

这一面,对猎物的标签是,漂亮、好搞、易上手、人傻好骗。

张康乐总在河边。两臂搭在河堤边的石头护栏,望着对岸。太阳在他面前,金色、红色,点燃了整片天,风一吹,洒了满河面金箔似的,波光粼粼。

天暗下来,变成紫色,掺杂饱和度很高的蓝。张康乐还在那里,微微仰着头,何家树的妆造,美到锐利的一张脸,在抽烟。他惯用左手,嘴唇很红,歪歪咬着烟出神。

“在这里跳下去是死不了的。”

“啊?”

张嘴疑惑的神情,傻死了,马柏全在心里笑。

他继续说,“水很浅,跳下去只能淹到肩膀。”

“我没有想跳河。”

听不懂玩笑话,又呆又认真在解释。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手忙脚乱把烟灭了,咳嗽了下,又拿出照顾小孩的语气,问,“没呛到你吧。”

“没有,怎么一个人在抽烟?”

叹气的声音像玻璃珠破碎,“我只是在想,何家树太苦了。”

手拂过肩膀,又滑上侧脸,空气湿热,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却柔软冰凉。张康乐睫毛抖动,瞪大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却一动不动。

总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简直是在勾引人去伤害他。

马柏全上前一步,轻轻吻在他的嘴唇。

“何家树很苦,可哥哥是甜的。”

 

手机铃声响起,梦境消失。睁开眼,窗外暴雨。

六月,各地进入多雨天气。

没有录制节目时,又飞去找张康乐。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夜里醒来,总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张康乐睡熟了,会不自觉向怀里钻。沉睡的脸,微微蹙着眉,嘴角也是下垂的,睡着了也是不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明明抱着他,却还是感到恐慌,感到灵魂,在不停地向下塌陷。

某个白天,他们原本想找一个拍摄基地,却突遇大雨。

云团乌灰色,压得特别低。一道闪电,撕裂天际,雨水顺着划开的口子奔流不止,视死如归、前仆后继地敲砸在车窗,之后坠落。

下了高架桥,雨势更大,天也黑了。马柏全啧了声,说,不如等会儿吧,等雨小了再回去。

车一停,整个世界只剩下暴烈的雨声,车身像在被水不停泼洒,什么也看不清。冷气还开着,但雾气依然爬上了玻璃。末日的氛围,但马柏全很喜欢。

张康乐的皮肤一到冷而湿的环境,就变得更白,他看着前方出神,突然说,“我们这样好像在坐船。”

不坐船,做爱。

车里空间太小,张康乐只能跪坐,趴得很低,两腿分开。因为想要拍摄,出门前特地做了妆造,面容粉白,眼角那里有点儿花了,晕染了一大片,看起来像是他要哭了。额前的头发湿湿地搭着,雨水折射出的光漏进他的眼睛,一切都是晦暗的,只有这双眼。

刚被含进去,马柏全就后脑勺发麻,倒吸一口气,才勉强克制住想全部顶进的冲动。一手揪紧头发,一手去掐下巴,对方皱起眉,不得不抬眼看向他,一边脸蛋被顶得鼓起,却还要含糊不清地说话:“怎么了?”

一张嘴,透明的口水顺着嘴边连成丝滑下,既色情又蠢。低头,睫毛垂着,又长又湿,想要咳嗽,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因为没经验,吞吐时,牙齿经常磕到,偏偏始作俑者还摆出一副认真卖力的模样。

在这种又痛又爽的时刻,他自上向下看,张康乐慢吞吞眨眼的模样,总是显得格外纯情。

给了适应的时间,之后,动作开始粗鲁,把张康乐当成玩具使用,每次都顶到最深处。口腔脆弱,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胃口也浅,忍不住翻白眼想要干呕。地方太小,他跪得腿痛,刚想换个姿势,就被顶得身体摇晃,差点后仰过去,喉咙猛地吸动绞紧。这一下有些猝不及防,马柏全也有点情难自抑。他闭上眼,头向后靠,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喘息。那张纯真清秀的脸庞,少有的显现出被欲望点燃的模样。

最后,理所当然要射在脸上,漂亮的脸就是要弄得更加乱七八糟。浓稠的精液挂在睫毛上,又顺着眼角向下,流到侧脸。张康乐眯起一只眼,有点不满,眉头一蹙,刚想说话,已经被压倒在后排。

在车里做爱像打架,身体嵌在一起,氧气都变得稀薄了。手伸进衣服,只是在敏感的腰侧处打了几个转,张康乐就皱着眉,颤颤巍巍地想要缩起来,额上出了层细细薄汗,从胸膛到脸,挣得一片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怜。

“张康乐,你这儿有两个痣。”从脖颈处开始,顺着往下一点儿一点儿亲他,边亲,还要边含含糊糊地说,“下面,还有两个。”

他又向下,一口咬在锁骨,又去亲胸膛上的痣,把那块肉叼起来,含在嘴里,像要吞吃入腹。

操到一半,马柏全把他拽起来,说,换个姿势。张康乐还是不太适应骑乘,因为进的太深了,整个人轻飘飘的,是完全失控的快感。

车顶不够高,他跨坐在马柏全身上,用手臂撑着,勉强动了几下,就连连求饶,“不要了……”

啪。

马柏全抬手,毫不留情地扇了下他的屁股,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十分清晰。

被这一下完全打蒙了,张康乐头晕目眩,愣了几秒,又挨了一下。

对方轻笑了一声,“动啊,哥哥。”

下手挺重,那块地方先是烧,现在变成了火辣辣的痛。他皮肤一向敏感,痒的时候挠几下,都会有红色的条子,现在,马柏全的巴掌印肯定已经起来了。但是,疼痛倒是次要,在他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浓浓的羞辱感涌来,更让人无法接受。

“……不要打我。”

拒绝意味的话,因为夹带喘息,变得像在邀请。

“哥哥不动,我就打。”

“还不动吗?那我拿数据线了。”

张康乐听到这话,知道他是真的干得出来,之前就被充电线绑过双手,留下的红痕好几天才消,如果挨上一下,疼痛可想而知。

他抖着,直起上半身,顶到最深处的酥麻感让人骨头发软。大腿根也在抖,费力地撑起身体,脖颈扬起,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在发红。快感一波一波袭来,没有力气,他又软在马柏全身上,只用小臂支撑自己不要栽倒。

啪,又是一声。

“动快点。”

“哥哥其实很喜欢我打你屁股吧,打一下就紧一下,这么爽啊?”

张康乐搂紧他的脖子,很可怜地呜咽了下,一直在摇头,语言混乱,翻来覆去只会说不要,没有。

“撒谎。张康乐,你看,有人过来了。”马柏全吻着他的耳垂,语气温柔,“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抱到外面,淋着雨操你。”

空气闷得可以拧出水。灰暗、黏稠的世界里,明亮的只有张康乐湿漉漉的、潮红的脸,白腻的胸前,满是牙印。平常总是冷淡平静的五官,此刻却变得艳丽又脆弱。听到马柏全说的话,被操到神志不清的人讨好似的凑过来,可怜兮兮地亲了亲他的嘴唇。下一秒,又陷入情欲的海洋,像雪人似的湿漉漉融化了。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啪嗒啪嗒,滴在马柏全的眼角。

马柏全抱紧他,突然很想哭,他眨了眨眼。车窗外,水流滚动,雨声轰鸣,淹没了所有。朦胧间,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要是现在死掉就好了。

 

珠海的雨,好像不太一样,更温和些,却让人烦躁。

最开始把张康乐当成猎物,是因为感知到了对方的好感,顺水推舟,发挥演技,直接拿下。可到了后期,却产生一些要失手、要完蛋的预感。所以,可以演得好,但他偏不要。就要拙劣的表演,夸张的语气,有种故意在恶心张康乐的心态,黏在他的身边,想看他总是维持平静的脸,变化出别的模样。

拍戏时,总有粉丝来,要和张康乐合影。手势舞、脸颊比心、或是别的什么,他都配合,可以说有求必应。站在天台,手插兜向下看时,张康乐那副毫无边界感,似乎什么都可以答应,可以同意的表情,让他很好奇,更多的,是心烦。

拍完照,像是有所感知,张康乐抬起头,遥遥看向他这边。风吹过,发丝飞扬,那双眼睛依旧透明,他却有种被割伤的疼痛。

 

分开两地,什么都无法抓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张康乐还是很听话,任由他摆弄,跪下也好,自慰也好,有时乖到他都心疼,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到镜头里,那张迷乱的、色情的脸,只感到愈发寂寞和悲伤,明明把人握在手心,感知到的,却是残忍的流逝。

知道对方在忙,不可以打扰,憋到爆炸。太想念时,只能在各个平台一遍一遍搜寻、翻看张康乐的视频照片,各种物料。理所当然的,也看到了许多,他从来不了解的东西。

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那些时光,张康乐的十八岁,张康乐的艺考、暑假、大学,籍籍无名,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涩的过去,他都错过了。

也有不少交付真心的时刻,但都不是给他。

晚到一步,就真的无法再参与其中。

 

总是在等。

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等张康乐忙完,等他的消息,等他闲了,等他来找他。

刷抖音,连滑几个,都在说处女男,点进去听了半天,越听越难受。好像真的不合适。可能因为看了《藏海花》相关,再向下,是一个剪辑视频。张康乐和徐振轩。

配乐满分,卡点合适,眼神深情。马柏全看着手机,甚至做不出别的动作。视频重复播放,像凌迟一般剜肉,心里却十分平静,想的是,没有关系,这都是工作。一滴水砸在屏幕,他愣愣地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生日前一天,还有拍摄。

休息时候,dj过来拿着水,把吸管递到张康乐嘴边,问他,你想去哪里过?

“还没想好。”

“累了吗?”

“嗯?没有啊。”

“有黑眼圈了,得保养了我们张哥。”

“对,不行了。”

张康乐戴上卫衣帽子把绳子收紧,遮住脸,抱着腿缩进椅子里。他闭眼,叹了口气,说,“好困。”

真的好困,好累,没有一点力气。

 

解锁手机,习惯性点进置顶,马奇奇的头像依旧沉默着,没有小红点。

8月20日 22:30
zkl:你不开心吗

8月21日 04:15
马奇奇:没有啊

8月21日 09:33
zkl:哦

8月21日 09:45
zkl:怎么睡这么晚
马奇奇:年轻就是要熬夜
zkl:[小猫撇嘴.jpg]
zkl:切

8月22日 00:32
马奇奇:[视频]
zkl:去哪里玩了
马奇奇:嘻嘻
马奇奇:不告诉你
zkl:早点回去
马奇奇:知道了
zkl:我还没下戏
马奇奇:辛苦了
马奇奇:张康乐加油
zkl:[小狗蹦蹦跳跳.gif]
zkl:好困
马奇奇:心疼
zkl:你去玩吧
马奇奇:好哦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重复的、没意义的聊天。对方表现得十分奇怪,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总在快速燃烧之后冷却,像是燃尽的烟花,只剩下了满地的灰。

想要去触碰,却只摸到一面墙,马柏全将他拒之门外了。

自己也奇怪,明明想说很多话,怎么一句也说不出。想说,我在拍戏间隙,看了你录的节目,你在里面表现很好,你好聪明啊马奇奇。想说,染完的金发长出黑色了吗,怎么也不给我发自拍了。还想说,我很在意。我很在意你和谁出门了,这么晚,去了哪里,要干嘛,请告诉我吧。

心里藏了这么多,却偏故作洒脱,扮演哥哥的成熟样子。

有几次,几乎忍不住了,想问马柏全,我生日,你要不要来。但大家好像都很忙碌,聊天时间都对不上,更何况是千里迢迢给他过生日。更何况,他无法确定,马柏全到底有没有记得他的生日。

从前确实不在乎这些,生日,只是和平常没有区别的一天,但现在,好像变了,想在生日那天,得到一个人的祝福。

 

他等到了凌晨三点。

子杨在对面录视频,工作室的小伙伴都喜欢记录他。

镜头里的张康乐,穿蓝衬衣,白内搭,斜靠在墙边看手机。

一天的工作,妆掉光了,阴影里,他疲惫地垂着眼,嘴唇也是苍白的。莫名的,一阵恍惚,觉得很熟悉。哦,是那天,还是五月份的时候,张康乐拍戏手被划伤,夜晚,他蜷缩在车上,望向窗外时,就是这样。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出现裂缝,全部碎掉。

镜头摇晃,张康乐慢慢闭上眼,再睁开时,突然笑了笑。他伸长手臂,向前举起手机,屏幕摁亮,依旧是家树的壁纸。手机已经快要没电,红色的电量提示条下,时间显示:8月31日,周六,03:04。

他说,祝我生日快乐。

 

……

爱上一个人眼睛不说谎
眼泪总偷偷的躲在眼眶

Chapter 13: 等待

Chapter Text

“2024年,8月10日,晚十一点半。”

伴随着声音,一个少年的脸出现在屏幕。他盯着镜头,金发,尖下巴,一双眼没有完全睁开,眼角细,蛇似的带点攻击性。走远了,看清,与脸不符的,个子极高,肩宽腿长,脖上戴了条金锁骨链,穿黑无袖背心,黑裤。

似乎对角度不满意,他重新走回,持起相机。

画外音,“张康乐喝醉了。”

画面摇晃,转向一边,拉近,对准了沙发上的男人。黑发,很瘦。皮肤素白,短脸直鼻,嘴唇红润,睫毛密密的,像画了眼线。

此刻,他刚洗了澡,头发蓬松,脸颊泛粉,歪躺在沙发,头半垂下来,长腿交叠,睡得很熟。

脚踩在地毯的碎响,一步一步,画面跟着推进,一个大的特写,这张脸非常上镜。睡熟的姿态,加上从高向低,凝视的角度,有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静止了几秒,睫毛随着呼吸,一下一下颤动。

镜头一暗,被低头的人挡住,摇晃得非常厉害,呼吸声也加重了。画面里,金色发丝与黑色发丝缠在一起,因为男孩凑得太近,下面的人有些无法呼吸,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嘴唇也无意识张开了。两条舌头搅在一起,像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那样啃咬对方下唇,又去吮吸舌尖。睡梦中的人吞咽困难,唾液从晶亮的嘴唇溢出,滑到嘴角,又连成丝滴落。

轻轻笑了一声,镜头抬高,一只手捏紧黑发的脸颊,对方仍然睡得很熟,没有意识地任他摆弄,被亲到半张的嘴巴还没合上,头向一边歪着,压出一点肉,口水往下滴,流到锁骨。

“真蠢。”

不慌不忙欣赏片刻,才用大拇指擦去口水,拿着相机的人还在笑,“怎么又漏了呀,哥哥。”

录像的人,似乎很热衷玩弄对方的脸。把手指探进嘴里,湿哒哒的玩出水声。舌尖拉出来,推进去,再拉出来,粉红一小点,像猫睡熟了。另一只手又去拨弄睫毛。手指掀起眼皮,瞳孔微翻,眼白过多,很糟糕的表情。

镜头再次晃动,可以看到桌上很乱,摆着ad钙,半盒烟,史迪仔打火机,没吃完的果丹皮和几包薯片。

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啪,一只手拍了拍那张俊脸,命令的语气,张嘴。

睡着的人没有反应,那只手转变方法,卡住下巴,手指挤捏脸颊,嘴像鱼一样嘟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相机搁在一旁,画面晃了几秒,撕拉,拆包装的声音,然后,镜头里出现一罐喷射奶油。

“想diy蛋糕来着,算了,用在你身上也不亏,是吧张康乐。”

呲的一响,奶油打在脸上。

“反正你喜欢吃零食。”

有的准确落进口腔,有的打歪了,一股一股滑到嘴边。持相机的人想去抹开,反而弄得更加糟糕,眼睛、眉毛、睫毛、鼻子,半张脸都是白色的奶油,只有嘴唇和舌尖是红的。随着呼吸,嘴巴一张一合,殷红的唇和舌头,很色情。

说了张嘴,但却并不是要口交,先放在脸上摩蹭。有点摇晃的画面,始终对准着那张好看的脸。脸小,一手就能盖严捂死,先被阴茎打了两下,再放在脸上慢慢磨擦,顶起腮肉,嘴角也勾了起来,眼睛半睁不睁,一条缝里漏了点眼白,很滑稽。透明、粘腻的液体从前端流出,又坏心眼地改变位置,在嘴上来回拨弄。牙齿若隐若现,红色的嘴唇也被弄得闪闪发亮,像是涂了透明唇蜜。玩够了,捏开嘴巴顶进去,进得很深,顶到里面又退出来,奶油混着口水粘在顶端,色得一塌糊涂,就像刚被射了一嘴吃不完那样往下流,糊得下巴上都成了白色。

“嗯……”

被玩狠了,睫毛颤了颤,眼皮抖动,像是要努力从梦中挣扎出来。整个人似醒非醒,脸更红了,连带着脖子也开始发红。本来就白,这会儿,薄薄一层皮肤下,像是有汁液流动。他没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滑下沙发,连带着上半身也被撩了起来。

“湿了。”

一只手出现在画面,手很大,指甲修剪得很平整,骨节明显,食指和中指上有着晶莹黏液。两根手指本来并在一起,现在略微分开,银丝挂在中间,颤颤巍巍。

“张康乐,你真棒啊。”

说话人用着夸奖的语气,但听起来并不像高兴,“这么玩都有反应。”

明明闭着眼,醉酒的熟睡状态,却能看出一点沉浸,一点痴态,一点意乱情迷。不知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快感。

画面外,马柏全眯起眼,笑了笑,突然冷下脸:“哥哥,都湿成这样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咔哒。黑了,好像误触到了哪里,视频进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但张康乐知道后面的发展,准男大很有体力,放假健身卓有成效,说要惩罚装睡,前前后后翻来覆去把他奸了个遍。带着几乎要晕过去的自己换了五六个姿势,最后被操得神志不清,还无套内射了。

金发的马柏全,气质和从前不太一样,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好像确实更帅了,也让自己更加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刘海有些长,阴影里,配上眼睛和泛青色的眼圈,有些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会焦虑到咬指甲的神经质配角。

 

“怎么突然想到要染发?”

“想染就染咯。”

“这样啊。”

“是啊。”原本话不多,在托着脸玩手机,却又像突然来了兴致一般,变得兴奋,滔滔不绝起来,“最开始只是想简单换个发色。网上都在说,换个颜色换种心情,新的开始,张康乐你也刷到过吧?考试结束,是要改变一下,所以去了理发店。既然来都来了,就来一个夸张的。这么想着,干脆染了金色。漂头发的时候,很痛,头皮像在被火烧,你之前漂发的时候痛吗?不是说贵的药水不会这样吗?是不是被坑了,当时一直在想。太痛了,痛得我好想大叫,想逃跑,说不染了不染了,但是不行,总不能顶着一头药水跑出去吧。好不容易结束,去洗头的时候像刑满释放了,没想到还要祛黄,又搞了半天。从中午坐到了晚上十一点,腰都要断了,好在结果挺帅的。嗯,我挺满意。”

马柏全总有这样的时候,小孩子一般,突然兴奋,突然失落。兴奋时他觉得骨头发痒,浑身发麻,好难受,难受到极致,就想去咬张康乐。他抱紧张康乐,脸埋在他胃的位置,抬起头。眼睛太亮了,亮得像流动的岩浆,是会烫人的。带着这种滚烫,一口咬在腰侧。张康乐痛得骂人,骂他,疯子。血流出来,马柏全慢慢松开嘴,看着伤口,看着不断冒出的红色。对不起,他又可怜兮兮地凑上前,轻轻舔了下。

染发的事,马柏全当时并没有说,只在结束后甩过来一张自拍,还是微博发过的照片。张康乐坐了一天,终于等到自己的戏份,从车里下来,疲惫地点开消息,愣住了。最初还以为戴的假发,没想到是真的漂了。

这次的对话,得到一些新的消息,马柏全想要新的开始,想要换一换心情。但什么样的开始,什么样的心情,他便不知道了。

也许是新的开始。也许是决定离开的心情。

 

马柏全的金发并没有持续太久,从朋友圈得知,开学前,他就染回了黑色。

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解马柏全,不再从电话、语音、视频、私聊对话框,变成了朋友圈。

马柏全开学了,马柏全军训了,马柏全晒黑了,马柏全和室友一起吃饭,马柏全认识了新朋友,马柏全的新朋友,长得也挺帅,大眼小脸,笑起来很可爱。

看到合照,心里没什么波动,只感觉一切都像不真实的。手心的伤早已愈合,为何重新感到隐隐作痛。当时在谈一个新角色,饭局上,勉强又吃了几口,根本尝不出味道,但甚至还能做到正常聊天,陪笑,躯体做出的所有行为都像自动触发,实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结束工作靠在后排,酒喝多了,头很晕,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再次睁开眼,车窗外,霓虹灯如流水一般向后飞速倒退,就像很多东西,他都再不能抓住。

 

以为要到《归棹》播出前才会重新联系,毕竟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到位。没想到,九月底,接到了马柏全的电话。

声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笑意盈盈,问他在干嘛。

“剪视频。”

“没有在直播吗?”

“什么直播。”

“宣传啊,我看了,你和徐振轩他们连线直播,之后还一起吃饭,同框互动,边吃边聊,不是吗?张康乐你们俩都是温州人,应该很聊得来吧。”又来了,语速加快,还有那种亢奋的语气,让人不安。“哎,可惜了,你们同框吃饭那场我没看,我在军训,实在太累了,回来就睡着了,应该也很有意思吧?”

“还好吧。”

“怎么能是还好呢,张康乐,你学会没有啊,这都是工作经验,以后我们俩也要用的。”

“什么经验?”

“你懂啊。”

莫名一阵反胃,“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说哪个?”那边的马柏全仍是若无其事的态度,甚至还和室友说笑了几句,才又回到手机前,“没有啊,我们戏不是也快上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宣发呢,突然想到了而已。”

“知道了。”

“对了,生日快乐。”

没想到马柏全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在迟到了几乎一个月的夜晚,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通话中,在他以为对方早已经忘了的时候,没头没脑地祝他生日快乐。

“谢谢。”没忍住,张康乐还是补充了句,“虽然早就过去了。”

“我知道啊。”

“啊?”

对方甚至还带着笑,应该是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生日快乐啊张康乐。要不要给你唱生日歌,我唱歌还不错的。对了,你那天怎么睡好晚,通宵了吗?”

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这就像一个开关,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马柏全的话清晰地从另一边传来,轻快兴奋的语调,却十足残忍,“不会在等我的消息吧,哎,不对,好像有点自恋了。”他笑了几声,顿了会儿,“喂,张康乐?怎么不说话。啊,不会吧哥哥,真的在等吗?”

痛苦中,张康乐已经无法整理好声音,喉咙像被扎了一刀,呼呼向外冒血,所以一开口,就暴露了所有。

“……是故意的吗?”

“是啊。”

对方飞快且坦然地承认了,张康乐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脸,笑得单纯可爱,说出口的话却和恶魔没区别。

“因为总是在等哥哥啊,好讨厌,为什么总是我在等你呢,张康乐?”语气越来越轻,马柏全似乎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啊。所以,我就想,让哥哥也等我一次好了。”

已经听不清手机里在说什么了,耳鸣不断,身体摇晃,只好扶着桌角,慢慢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的姿势,让他感到安全。

“怎么不理我啊,哥哥人这么好,不会生气的吧?”

仍在通话中,马柏全故意捏出的、甜甜的声音,之前听起来,觉得可爱,乖巧,现在变得可恶,讨厌,令人想吐。

“哦,对了,我过几天有个活动,要去趟你那边,哥哥请我吃饭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靠最后的意志力,推了工作,之后,再也没回任何人消息。

dj带着人杀进他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看到张康乐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天从工作室走的时候那套,吓呆了。

“康乐,乐乐,崽?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们行吗?”

张康乐不说话,两眼看着天花板。

半天,他轻轻开口。

“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想要反击,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只能在心里骂自己。因为太了解,如果马柏全不在意的话,任何举动都不会影响到他,只会让自己更像跳梁小丑。

吃饭那天,见到真人,看到他戴着帽子走来,拉开车门,带来一阵奔波的气息。因为军训瘦了些,黑了点,头发也长,半盖着眼睛疲惫不堪的样子,好像过得也挺差劲,并不像朋友圈里那样快乐潇洒。不知为何,对他耍弄自己的恨意消退不少。

故意冷淡,不说话,再带人去吃夜摊。以马柏全的细腻敏感,肯定能感受到他这次的敷衍。没想到马柏全毫不介意,还拿出手机拍个不停。

“这有什么好拍的?”

“你不懂。”

“行行我不懂。”

和同龄人说就懂了是吧,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彻底失去了聊天的心情。

张康乐干脆一言不发,只埋头吃饭。再抬起眼,路灯昏黄的光下,马柏全的脸也是朦朦胧胧的,托着下巴,微微偏头,正盯着他看。

做爱时,恍惚中,也会看到马柏全这样的神情。黑发凌乱,幽深的瞳仁像是一口井,痴迷的双眼一眨不眨。每到这种时刻,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马柏全像是真的很爱他。

吃完饭,回到住处,不知怎么又睡在了一起。脱衣服,触碰彼此,抚摸身体,流程都很熟悉。两人沉默着,不说话,房间里只有喘息声。几乎两个月没有做了,身体很生涩,熟悉的被占有的疼痛,传递回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仿佛会吞噬一切的寂寞和无助,让他忍不住流泪。

看到他哭,马柏全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说了上床后的第一句话。

“哥哥,为什么要哭?”

他的手还放在张康乐修长、羸弱的脖颈。先开始,只是安分地扣在上面,过了会儿,开始用力,像蟒蛇一样缠紧骨头,向上攀爬,力度越来越大。

“你很难过吗?”

张康乐摇了摇头。

泪水越来越多,模糊了一切,心跳声先是很大,而后加快,呼吸变得又轻又急,身体不住地发抖,要飘起来了。

晕过去的前一秒,马柏全突然松开了手。

“张康乐,为什么要哭,你不喜欢吗?”

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喉咙也是痛的,喘气都带着血腥气。

缓了很久,才艰难地找回声音,“……你可以再用力点。”

手指交缠,都冷冰冰、湿淋淋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水。他拉着马柏全的手,放回原位,卡住脖子。

“弄疼我吧。”

Chapter 14: 矫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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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岁的时候,养过一只仓鼠。很小,米白色的,缩在木屑里特别可爱。当时爸妈管我挺严的,我求了好久,他们才同意把仓鼠买回来。换毛期,它开始整夜整夜在轮子里奔跑。每晚在睡梦中,我都能听到跑轮转动的声响,刷,刷,刷,循环重播,一刻不停。这样下去它会死的,我有点害怕,所以想到,把跑轮取出来就好了吧?结果,那天晚上,它开始啃笼子,牙齿啃咬铁丝,刷、刷、刷,变成了咯吱咯吱,让人头皮发麻。好吵啊,睡不着,我就跑下床去看它到底要怎样。月光下,我蹲下来发现,它不是在啃笼子,而是在咬自己的前爪。”

他停顿了几秒,“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就像那只仓鼠。睡梦中幻听,耳边还会出现刷刷刷的跑轮声,一整晚一整晚的响。演员也是一种商品,需要被挑选。跑,拼命跑。知道目标在哪里,也在努力朝前方奔跑,但站在跑轮里,很迷茫,不知道究竟是要跑几圈,只能就这样一直、一直,跑下去。”

许多台摄像机沉默着,像怪物张开的嘴。

空调嗡鸣声中,马柏全抬起头,对着刺眼的镁光灯露齿一笑,“这段可不可以不要播?”

 

理发店的镜子,映出苍白的脸。

不到一个月染两次发,损伤很大。盯着镜中扭曲的嘴角,忽然就想起了张康乐拍哭戏的样子,隐忍又漂亮。睫毛湿成一簇一簇,鼻尖泛红,泪大颗大颗向下掉,他却咬住下唇,不肯发出声音。

染膏味道香到刺鼻,灼烧头皮的痛感,像某种宗教苦修。需要疼痛来确认自己活着,就像需要张康乐因为受伤而漏出的那点脆弱,来确认被爱。

以"惩罚"为名的操控、恶劣的冷漠、幼稚的报复,反映出的,是感情的失控,焦虑的投射,是无法彻底占有的恐惧。

打电话前,心脏涌动起一股残忍的兴奋,让他几乎浑身发抖。准备好久的话,排练了很多次,甚至是抱着期待的心情,去刺伤对方,想让张康乐受伤、愤恨、痛苦,也等待着张康乐被激怒、失控,伤害回来。

“生日快乐啊张康乐。要不要给你唱生日歌,我唱歌还不错的。对了,你那天怎么睡好晚,通宵了吗?”

“不会在等我的消息吧,哎,不对,好像有点自恋了。”

“喂,张康乐?怎么不说话。啊,不会吧哥哥,真的在等吗?”

“是故意的吗?”

终于聪明了一次。但不是预想中的反应,还以为张康乐会骂他呢,结果只是声音在抖,还算冷静。

“是啊。”

沉默如潮水,漫过听筒,让他无法呼吸。

手机另一边,张康乐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是身体撞到什么东西发出的闷响,第一反应想要关心,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准备好的台词。

“哭了吗?”他笑着说,“哥哥,你现在好像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其实真正像狗的,是自己。军训站了一天,又累又热,精疲力尽,感觉要死了。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全世界都在和他对着干,越是不想看到的东西,越是在不停推送。点开直播,张康乐出现在小小的方格里,穿黑上衣,白内搭,有点像家树,连发型也像。看到他歪头说话,慢慢眨眼,对别人轻轻笑的样子,一瞬间很陌生,不认识这个人了。看完,还好,居然很平静,没有暴食,也没有焦虑到想撞墙,看来戒断是有用的。恰好有同学来找他,喊,马柏全,你的快递。他起身还在笑,想说谢谢,突然一阵头晕,站都站不稳,下一秒,眼前就黑了。

高烧,烧了两天,梦里又在跑步,跑3000米。睁眼,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侧脸俊秀,戴了个米白帽子,白衬衫,皮肤也白,正掀开帘子,向病床旁的小桌子上放打包好的粥。人刚醒,太脆弱了,第一眼,真的以为是张康乐,但就是太明白,不可能是张康乐,所以,就连这种甜蜜到让人心痛的幻想,都只持续一秒就清醒了。

同学看到他醒了,刚松口气,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眼睛一眨,泪就安静滑了下来。

因为张康乐,还有直播中出现的另一个人,其实对温州没什么好感。但同学真的很好,把他送到医务室,又在没课时间来照顾他。他们开始一起军训,一起参加活动,一起去餐厅吃饭。同学的眼睛很大;同学有卧蚕;同学有点呆;同学不好意思的时候喜欢笑然后抿唇;同学说话软软的,着急了,还会用听不懂的温州话小声骂他,比张康乐有意思多了。

同学同学同学,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

找到了那家米粉店,张康乐提过很多次,采访里也在提,应该很是惦记。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吃,一直想,米粉、山楂、果丹皮,长情的要死。

他和同学面对面坐,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比在西樵买的鲜美,也比在珠海点的外卖实惠。

吃完,抬头,发现同学正在玩手机。

“不吃了吗,怎么剩这么多?”

啊,同学抬起头,笑了笑,“不太合我的胃口。”

马柏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明明说好了要“报复”,现在为什么又这样难过。发完和同学的合照,好巧不巧,下一条就是张康乐在宣传在播剧,习惯性点进朋友圈,微博没有发的是,生日那天,凌晨四点,他一个人去看日出了。然后果然,再次没有看到。

张康乐这个人,多少有点倒霉。演了个角色,挨骂几年,要是骂完火了也好,结果还是这样,十八线。营业号,不论是微博还是抖音,更新的东西从来刷不到,必须点进主页才能看见,所以低着头认真剪辑了几个小时的视频只有三个赞。为了角色去学飞机,结果没选上。喜欢在车上看小说,一脸兴奋分析,要看很多很多小说,往死里看,看有没有角色自己可以演的,万一小说翻拍了,就去面试,这样导演会觉得自己是天选男主。傻到让人想笑,笑完心里又有点堵,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兔死狐悲的伤感。

因为一直停在张康乐的朋友圈,所以第一时间,看到他新发了一条,只有下半张脸,嘴唇、下巴都是红色,还有一只手,手上也是血,半捂着脸,狼狈不堪的样子看得马柏全心头一跳,头都发晕。慌忙点进去,才发现是张康乐流鼻血了,下半张脸都被鲜血搞得一团糟。

文案是:天太干了。

再一刷新,已经删除了,就好像刚刚的照片是他的幻觉。

混沌中,点开搜索天气——横店下雨。

 

见面那天,赶路太久,其实很累了,但想到会见张康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像狗见了骨头一样心跳加快。拉开车门,张康乐老姿势,黑猫似的蜷在后座,衬得脸愈发小而白。机场黄光下,一双眼像是星子,一种湿润的黑,毫无攻击性,永远那副让人心烦的柔和。

吃饭也和从前没区别,快两个月没有见面,又瘦了,没人管,更把零食当饭吃。马柏全托着脸,看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向嘴里送。衣服大,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时不时低头愣一会儿,是又走神了。

他拍照,张康乐说,这有什么好拍的?

你不懂。嘴上这么回答着,点击照片,发送了微博,“夜摊”。

人生,似乎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在剧组等待被挑选的夜晚,缩在屋檐下,攥着试镜的台词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表演。要大笑,还是轻笑,要平静,还是冷淡?直到工作人员出来,微笑的表情很怜悯,朝妈妈摇了摇头,小声说,不好意思,我们认为另一个孩子更合适。回家后,他翻着手机里试妆的照片,心想,没关系,没关系,已经足够了。就像现在,努力留下和张康乐有关的一切。仿佛只要留下证据,被遗弃的,就不会是自己。

 

回到住处,月光把影子投在墙壁,一团纠缠的、烂糟的水草,像他们俩的感情。在床上,还没开始,张康乐就哭了,哭的姿态也总是弱的、小的,要把自己藏起来,没有声音,只掉泪,病猫似的,很可怜。

可是张康乐,你为什么要哭?

你很难过吗?

我不找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来找我吗。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这么想着,扳过他的肩膀,力度很重,在过于白的皮肤上,轻而易举留下印迹。压紧手腕,掐住对方脖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张康乐眼睛紧闭,潮红的脸歪着,贴在枕上,无声无息地蹭出一道泪痕。

马柏全松开手,突然很害怕,不想继续了。

 

“弄疼我吧。”

如他所愿,这双手让他很痛。呼吸困难,眼冒金星,但自己竟在笑。五六个月前,还并不理解这种控制,现在却像找到平衡点的陀螺,在疼痛中享受,享受这种奇异的安定感。

“疼了才会记住我吗?”

颈上力道松开,意识模糊,听到马柏全这么问,接着,又是一句,疼了才会爱我吗?

压在自己身上,手还握在脖颈,明明就是一个虐待狂的形象,却表现得如此难过,泪不断砸在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张康乐。对不起,我错了。”

睁开眼,看到马柏全哭得好伤心,嘴角下垂,眼角也是垂的。眼泪滚烫,是武器,要把人烧成灰。

带着水气的指尖,抖动着,抚上他眼皮,边哭边说,“哥哥,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这个动作,好熟悉,啊,对了,那还是在西樵。拍雨戏那天,马柏全举着纸巾要给他擦水,被他偏头躲开。结果NG五次后,睫毛还是晕成了黑雾。马柏全笑了半天,在他快要生气的时候,才拿起棉签,蘸着矿泉水一点点帮他清理,眼睛亮晶晶,笑着说,张康乐,你好可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不去了。

“不要再这样了。”张康乐脸色惨白,慢慢重复他说的话,疑惑地,轻轻问道,“可是,马柏全,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吗?”

 

因为经常跷二郎腿,采访跷,吃饭跷,玩手机也跷。某天,姜泽说,康乐你走路姿势好像有点,嗯,怎么说,有点歪?

他刚和马柏全录制完《归棹》的主题曲,听到这话,几个人看了看,纷纷点头,说,好像真的有点。

找了个空闲时间,dj和他一起去了医院,到了就被扣下,要拍片,怀疑是脊柱侧弯。

dj在一旁长吁短叹,“说了,不要跷二郎腿,不要跷不要跷,就是不听。”

医生安慰道,“有空来院里做一些矫正治疗,正骨啊,针灸啊,还有推拿,都可以。支具的话,不建议戴,毕竟工作性质也不方便。”

医院总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走廊尽头有一排很旧的浅黄色木制椅子,张康乐轻轻地坐在那里。天已经有些冷了,他穿了件柔软的白毛衣,对着雾气朦胧的窗户发呆。

听到这话,他回头,像是思考什么。

“矫正……就可以了吗?”

“对,及时矫正,没问题的。”

 

矫正科诊室人很多,躺在治疗床上面,突然觉得好疲惫啊,好想睡觉,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过了。医生按压在凸起的脊椎时,疼痛让人产生错觉。好像自己正被一双手,推回到那个潮湿的春夜,四五月份,西樵的夜总是下雨。推回到那个,他和马柏全第一次做爱的夜晚。这样一想,矫正的不是扭曲的脊椎,而是更多更多,扭曲的、生病的、再也回不去的。是什么呢,是爱,是马柏全,还是他自己。

Chapter 15: 正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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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的水放满,需要二十分钟,这是多次实践得出的经验。

穿着衣服直接坐进去,慢慢躺下,滑进缸底。不用开灯,世界漆黑,狭窄的空间,冰冷的水托起他的身体。被剥夺呼吸的感觉,不知为何,很安心。失去氧气后,先是耳膜发鼓,再然后,气管收缩。身体本能开始挣扎,想要呼吸,双手抓向浴缸边缘,用力过度到指尖发白。肋骨发酸,太阳穴咚咚直跳,眼前浮现细小的白色光点,小腿抽筋一般痉挛,不受控制,磕到膝盖。好痛,哪里都在痛,鼻腔涌出血丝,在浮动的衣料间晕开,像某种微型水母缓缓舒展。

起身,血混着冷水,流进嘴唇,口腔都是甜丝丝的铁锈味。滑到下巴,又向下淌,湿淋淋的腥气。大脑还很迟钝,头晕,手也麻,做不出任何反应。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脖子没有力气,头垂着,血珠子掉在洗手台,像鱼汤里的枸杞。被稀释过的鲜血在浴缸边缘积成淡粉色水洼。

胡乱堵着鼻子,全身都是湿的,一路的水渍,从浴室到客厅,脸跟刚上岸的水鬼似的死白。中途还接了个电话,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说,嗯,知道了,我现在就发宣传,朋友圈和微博是吧,好的。语气没有变化,非常平静。

手也在滴水,挂断,突然感觉特别冷,原本想去换衣服,发完朋友圈,自动刷新,弹出来的,是马柏全和别人的合照,这下被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了。互相揽着肩膀,笑得很开心。是一个班的同学吧,嗯,眼睛大,眯眼笑的样子也可爱,两个人靠在一起,很亲密。刚呛过水的喉咙突然发痒,舌根一阵腥甜,疯狂咳嗽,胸口起伏,咳到停不下来,腿发软,支撑不住身体,只好跪在地上,手机也摔在一旁。被浸透的纸团掉落,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在地板。头发是湿的,还在淌水,血也在淌,从指缝不断渗出,啪嗒啪嗒,向亮着的屏幕滴落,正巧砸在马柏全的脸上。

脸被染红,笑容还和之前没有区别,纯良,清秀,漂亮。就像发生的一切,他们之间的所有,都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心跳好快,好重。恍惚中,张康乐听见了十七岁的自己在上海集训学校练功房摔倒的闷响。

 

冬至,降温了。从医院做完矫正训练出来,风很大,他又穿得薄,钻进后座,冷到想缩成一团。

今天的治疗方案是正骨,医生把他按在诊疗床上,手法狠辣,摆弄骨骼的力度和马柏全玩弄的时候有的一拼,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看到张康乐面无血色,蔫蔫的,姜泽递过来一杯热奶茶,问他,《归棹》快播了,那边是不是得再对接下?

到了工作室,马柏全的妈妈也在,问他今天怎么吃饺子。张康乐一向对吃饭兴趣很低,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他想了想,说,定个外卖吧。

女人一开口,就是妈妈的语气,“这怎么行,外卖哪有自己包的好啊。”

所以,就这样一起吃了饺子。坐在餐桌前,还是感觉很奇怪。后来才想明白,和马柏全呆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做爱,真正贯彻落实了剧组夫妻。没有庆祝过任何节日,生日就更别说了,一起吃过的蛋糕,一次是杀青宴,一次是马柏全粉丝送来的那块蛋糕。那天晚上,车窗刚关闭,马柏全就开始朝他嘴里抿奶油,明明有叉子,非要用手指,一声不响地玩他嘴唇和舌头,玩的很开心。玩完了,还要凑过来,问他,甜吗?他们俩凑得很近,很晚了,车里特别安静,没有人讲话。马柏全看着他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疼痛的专注,很亮很亮。呼吸交缠,热而甜。恰到这时,驶入隧道,一切都黑了,闭上眼,感受到马柏全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上来。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好的时候。以为在对方面前暴露了最真实的自己,就会迈向下一个阶段,新的开始。然而,没有任何改变,仍然是这样,错误地扭在一起,扭到骨骼破碎,断裂,还连着血皮。

 

马柏全妈妈包的饺子造型很特别。煮熟了之后,肚子圆鼓鼓,边缘像小麻花,张康乐忍不住拍了几张。

“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包法。”

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和马柏全很像,温柔的眼神,能看出来是真的把他当另一个孩子对待。

“嗯,第一次见。”

“味道怎么样?”

张康乐真诚道,“好吃。”

“好吃也没吃很多,这么高个子呢,吃饭怎么跟小猫一样。康乐呀,怪不得你这么瘦,是不是经常点外卖?”

“他爱吃零食。”马柏全拿着手机走进来,坐在沙发,抱着女人摇晃几下,“哎呀,妈妈,你又开始唠叨,别烦张康乐了。”

“没大没小,喊什么张康乐,人家比你大几岁呢。”说完,又扭头朝张康乐说,“别和奇奇计较。”

张康乐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只能笑,说,没事他想喊什么都可以。

“还有,阿姨还想麻烦你。”女人的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膝盖,“你比奇奇大,也成熟,没事多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再恋爱——”

“什么啊!”马柏全拉长声音打断。

“怎么啦,妈妈也没说错吧,你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去交小女朋友了,知不知道会对你——”

“好啦,这我都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妈妈,真的,妈妈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马柏全扣弄着指尖的倒刺,相比之前,瘦了点,头发也长了,没有做造型时就会遮眼睛。灯光下,显得有些憔悴。

女人叹了口气,“我们家很传统,你也知道的,妈妈当然是想看你成家立业,但既然走上这条路,肯定——”

又一次打断,马柏全的声音冷下来,“妈,别说了,我真的知道了。”

他拉着母亲,走去厨房。

张康乐还坐在沙发,寂静中,突然无法呼吸。想吐,捂着嘴冲出去,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想到吃下的饺子,想到女人的话,还有那双抚在他膝盖的,温热、柔软的手,胃里翻江倒海。马柏全的眼睛和女人很像,一些细微的表情,还有说话时歪头的姿态,都如出一辙。坐在她面前,就像被火灼烧,时刻提醒自己,到底和这个刚成年的男孩做了些什么。耳边的声音还在重复,康乐,提醒奇奇,不要让他恋爱。奇奇,妈妈当然是想看你成家立业——

扭曲的、患病的脊椎突然刺痛,背部酸麻,像被火车碾过身体,痛到整个人都被一双手拧成一团,扭在一起。不是已经正骨了吗,不是已经在矫正,在治疗了吗,为什么,怎么还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痛到冷汗直冒,几乎呕吐。缓了半天,颤抖着摸向口袋,拿出打火机,滑了几次都没打着火。

有人敲了敲门,“张康乐。”

“怎么了?”

“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抽烟。”

外面的人沉默许久,“你什么时候有烟瘾了。”

 

《归棹》播出,按照所设想的那样,一切流程都进行的飞快。马柏全永远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微笑的角度,说话的语气,托着下巴看过来的样子,让张康乐偶尔有几个晃神,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甘竹滩。远处波光粼粼,灯火璀璨,他们坐在台阶上合着虫鸣看日落。

第一次直播结束,人都还没走。神经绷了一小时,有点累,张康乐自己偷偷出来,在楼梯间透气。

打开窗户,初冬夜晚的风,总有种催人泪下的清冽。

不知道谁推开安全通道大门,咚的一响,走下楼梯,问,有没有烟。

是马柏全。他今天的直播造型很可爱,微微翘着的发丝,很柔和的刘海,还有米白色的毛衣,一套下来极具欺骗性,变成了没有攻击力的乖小孩。但张康乐知道他真实的样子,直播前,马柏全在化妆镜前打游戏,偏蓝的补光灯带映着没有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冷漠了。

进入直播间,就是工作状态,演员嘛,工作就是演戏,有镜头的地方就要演。有时候,张康乐会想,马柏全面对摄像头,已经有八年了,他是不是已经演到习惯,演到生活中的一部分,演到分不清是真是假,演到把自己都能骗过去了。看着屏幕里,马柏全挥着双手撒娇的样子,有点恶心。还是要学习,演技不够,需要进修,总出神。低头整理心情时,看到马柏全也跟着伪装成害羞的样子趴下,好假,简直要把他逗乐了,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没有烟。”

其实是有的,但不想给马柏全,也不想说话。

安静片刻,马柏全问,“你矫正治疗都干什么?”

“按摩、针灸、正骨之类的。”

“正骨。”

“嗯。”

“有用吗?”

“有吧。”

“那就好。”

顿了顿,马柏全又重复,那就好。

张康乐不再说话,他手臂撑在窗沿,垂下的眼抬起,目光迷失在苍茫的夜色。

 

前段时间,大概十一月,张康乐也去染了发。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染?”

“啊,你之前不是说过,染发就是换个心情,新的开始什么的。”

还是那张脸,眼太大,发呆时,嘴唇无意识翘起,像故意的那样。新染的棕发,刘海盖在额头,像个栗子,让他看起来比从前都显小。说话前会先皱下眉,思考时习惯歪头,语速很慢,蠢死了。心里一阵烦躁,马柏全想再问些什么,张康乐已经坐上车,淡淡开口,我要去医院了。

我陪你去。想说这句话,但门已经关上,茫然地看着黑车行驶进车流,消失不见。

张康乐在躲着他,这倒没什么,他也想躲着张康乐。最早把人当猎物,给人打标签,人傻好骗,随便演一演,就可以随意玩弄,没想到把自己演进去了。后来才知道,张康乐并不好搞,事实上,是很难搞。

扭曲的人一个就够,不想再害张康乐了。

张康乐去看医生,他也去。坐在心理医生前面,说自己好像真的有问题。

乱七八糟讲了很多,说小时候,说仓鼠,说染发,说暴食,就是没说张康乐。说着说着开始亢奋,心情高涨,语速越来越快,手臂发麻,呼吸不上气,激动到全身颤抖,完全克制不了自己。

开了药,吃过后,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就像给大脑打了麻药,什么都感知不到,一潭死水。这可不行啊,还怎么工作。想要停药,奇怪的是,发现自己还会演,成为身体中的一部分了,肌肉记忆,面对镜头,嘴角比大脑要先反应过来怎么微笑。

失去了情绪,这下,面对张康乐,终于可以做个正常人了。之前在他面前,总是失控,和疯子没区别,变成了在笼子里啃食自己爪子的仓鼠。疼痛和伤害,是确认爱意存在的最后仪式,畸形扭曲到自己都被自己吓到。

这么一看,两个人都在治疗,都在矫正。从歧路回到正途,一切都越来越好,走向了光明美好的大结局。

Chapter 16: 头发早就扎眼睛了

Chapter Text

那个帽子还挂在衣架,红色的,白印花。他戴过,张康乐没戴过。

“喜欢的话,再买一个送你好了。”

之前张康乐这么说过,他回答的是,不要,我就要这个。

什么都要张康乐用过的。吃饭前要让张康乐先尝一口烫不烫;张康乐的手机拍的火锅好看,所以要用他的图片发微博;项链链接要张康乐同款。帽子,上衣,耳机,风扇,只要是张康乐的,都想要占有。最开始是张康乐我可以用下你的风扇吗,这个耳机音质怎么样,我也想听可以吗?这件毛衣你不穿了,我试一下好不好?再之后发展成,张康乐你可以陪陪我吗,张康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张康乐我只想亲一下可以吗?张康乐我咬你一下,就一下求你了好不好?张康乐我想你,张康乐我能把你绑起来吗?张康乐你可不可以来找我?张康乐你是玩具吗。张康乐,疼了才会记住我吗,疼了才会爱我吗?张康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张康乐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张康乐。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十八岁时的自己,真的好古怪。明明是爱的,很爱,却非要用扭曲、错误、疼痛的语法去表达。

已经没有联系,却鬼使神差买了这顶帽子。戴上,就好像可以欺骗自己回到了那年初冬。回到了那个张康乐靠在身边的时候。那时张康乐穿灰卫衣,新染的棕发衬得人更白了,一双眼杏仁似的。他坐在一旁,戴的,就是红帽子。明明比自己大些,张康乐却总是坐没坐相,像猫似的,身体软,累了就喜欢歪倒在沙发,缩成一团。又容易困,拿卫衣帽子挡脸,一会儿就睡着了。有人来给他们拍照,张康乐却还是那样,懒懒的,头都困得抬不起来,一张漂亮的脸藏在衣服里,不多会儿又歪在他的肩膀。马柏全无奈,只好喊醒醒,看镜头啊。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其实很温柔,张康乐却知道,回过头,朝马柏全轻轻笑了。

那几个月,像一场梦。他们亲密无间,不曾分开,提到他的名字,后面一定跟的是张康乐,缠缠绵绵,扭成一团,割开是要流血的。他们录了很多采访,坐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喜欢去挤张康乐,身体自然的反应,想要靠近。清楚记得,有一场,故意没有答张康乐的生日。很多原因,心虚、愧疚,乱七八糟的,让他抬不起头,举不起手。张康乐没说什么,脸偏到一边,冷着脸赌气敲掉一排方块,耍脾气的样子十分可爱。因为知道张康乐不开心了,所以在后面的问题一定要积极回答。说出对方任意平台的头像?我知道我知道,手举的很高,好,弟弟快,弟弟来回答。

黑夜里,嘴巴无声地动:微博头像是,灰色的帽衫,里面戴了一个红色的帽子,然后帽衫的帽子还套到红色帽子上面。他的背景还是夕阳红。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现在的张康乐,早就不是这个头像了。

一部接一部的拍剧,最新的是古偶大男主,在横店没出来过。头像也换成了待播剧角色的卡通版,很陌生。

是应该陌生,因为他们很久没见过了。上次看到张康乐还是参加活动,远远看了一眼。黑西装裁剪合身,勾勒出腰线,肩宽腿长。似乎又瘦了,脸小了一圈,当然这样也更上镜。妆很淡,着重强调了眼睛,可能画了珠光,总感觉刚哭过一样水光粼粼。嘴唇没什么颜色,像营养不良。可能是太累,连轴转拍戏,刚落地就来了,坐在那儿托着下巴出神,很累的样子。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也恍惚又憔悴。

不是过得很好吗?微信好友被删,只能看微博。张康乐总是光鲜亮丽,搭档演员关系融洽,营业时微笑着看对方眼睛的表情,熟练又深情。再也不会像曾经那样,一紧张就会有点结巴,做小动作,摸鼻子,眨眼睛,求助似的看向自己。害羞则是会低头,把脸藏起来笑。

张康乐过得这么好,他反而像败犬一样,藏在角落。整夜睡不着,睡不着就去看张康乐,看他最近在干嘛,看着看着,心脏就痛的受不了,只能去吃控制情绪的药。这一吃就是几年,再也没停过,吃到有了瘾,离不开了,不吃药就会脱轨,就会失控,变成和之前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是药就有副作用,影响太大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出门,工作都停摆了一段时间。之前也有恨过,恨张康乐怎么这么狠心,一声不吭把自己删了,什么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好像自己是他幸福洁白人生里的唯一污点。后面想通了,不再恨了。也是,人家矫正了,正常了,回归正道了,看到他在好友列表,就会想起曾经扭曲的自己,就会觉得恶心,所以干脆删了。

 

新本子,演反派,和自己对手戏最多的,是一个小警察,新人演员。

他靠着椅子抽烟,刚吸了一口,小演员过来了,攥着台词本,很青涩地喊他,马老师。差点没把他呛死。马柏全说不用不用,随便喊就行,喊名字吧,名字最好。

演警察的,都有一张周正俊郎的脸。有时候和他对戏,说台词,说着说着,眼前就冒出来了张康乐。阴魂不散的张康乐也演过警察,有点呆的小警察,他看过,很喜欢,还在采访说,希望张康乐能再演一次这种类型的角色。

灯太亮了,好热,烤的人好像困在台灯里的蛾子。

小演员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该您了,下一句是——

“……该你了,下一句,何家浩说——”

“何家浩说,哥哥我喜欢你,别走了,跟我回家,亲亲。”

“神经病。”

“怎么了张康乐,你这说的也不是何家树的台词啊,不要受我影响啊。”

“是你先胡说的。”

“我是故意的,为了提高你的专注力,防干扰能力。”

“好好。”

“不理我了,生气了?哥哥,哥哥?”

 

“哥哥?”

“什么?”

猛地回神,面前的脸又变成了小演员,喊他,哥哥。

“总感觉喊名字不太好,我比您小五岁,喊哥哥是不是比较……”

“不用。”

总是在笑的,看起来很好接触的人突然冷下脸。

马柏全用手掐灭了烟,“不要喊我这个。”

 

电影得了奖,踩着红毯出来,闪光灯晃得眼发白。戛纳下雨,助理举着黑伞,勉强从记者堆里挤出来,把马柏全护上车。吃庆功宴,马柏全男一,喝了一轮又一轮,笑到最后脸有点僵。他酒量很好,没什么反应,就是头晕。一大桌子人,各怀心思,虚伪到家了。马柏全靠在椅背,莫名想起了《归棹》杀青,和别的剧组完全不一样,没怎么喝酒,都在聊天。张康乐小喝几杯就上脸,整个人都变粉了,给爸妈打视频电话,要哭不哭地撇嘴,忍眼泪的模样特别动人。他一打,其他人也纷纷打起来视频通话,工作在外,许久没有回去,喝点酒,大家都想家了。西樵特有的湿润里,没有人注意他们俩。张康乐的手轻轻靠过来,蹭了蹭指尖,和他说,我也要谢谢你。谢我什么?马柏全挺疑惑,也觉得好玩,张康乐有点喝多,变得更傻了。他很慢很慢地眨眼,说,谢……

思绪打断,小演员来敬酒了。脸也是红的,眼睛湿漉漉的黑,睫毛特别长,垂下眼,害羞到抿着嘴唇半天,才说,谢谢你,教会了我很多。

他没有喊名字,也没有喊哥哥。只用了,你。

瞬间,好像所有酒精涌上大脑,嗡的一响,马柏全被一只手倏然拉回到2024年的五月。许久没有情绪的心脏狂跳不止,修复好的伤口忽然溃烂,扭曲,变形,血肉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怎么都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看热搜!”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马柏全猛地回神。

“热搜怎么了,不是我们的电影吗?”

“是啊,不都挂一天宣传照了。给咱们柏全拍真帅啊,旁边那个谁,小警察,俩人站一起特养眼,就说咱李导选人可以。”

“不是咱们电影的事儿,快看快看,大瓜……”

眼前还是花的,酒劲迟迟上来,马柏全掏出烟盒,起身想要出门透透气。

这时,从嘈杂中,清晰地听到张康乐,三个字。

“怎么会溺水,横店那边的河有这么深吗?”

“大制作呗,都是搞噱头,说是要实景拍摄,跑山里面,这下好了吧。”

“他是脚滑还是怎么回事……”

“翻了下朋友圈也都在讨论这事。我认识这灯光师就在张康乐组里,说那会儿没他的戏,不知道怎么就掉水里了。”

“我也刷到了,好像还挺严重的啊。”

“他工作室发微博了,在医院,抢救过来了。”

“我看到视频了!那地方不滑,都是石头。他背词的地方甚至离河边很远啊,是要捡东西吗,怎么就自己一个人落水了。”

“太模糊了,看不清。不过张康乐我接触过几次,人挺好挺温和,没架子,之前警察那个角色不是还——”

“哎,柏全——”

这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柏全,你和张康乐,你们俩是不是拍过什么来着,归……归家?”

已经很久了,没有人再把他们放在一起提起。隔着千万公里和几个小时的时差,这一刻,他终于久违地听到了马柏全和张康乐。并列的名字让他回到了五年前,坐着廉价航班,蜷缩腿来回飞行的十八岁。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忽地,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时光倏然倒流,他又变成了那个扭曲的坏孩子,正站在了浴缸边无助地抱着张康乐哭泣。天旋地转中,他朝窗外看去,高楼像森林,灯火如星辰,马柏全抬起眼,却如同一个大梦初醒的人。 他说,《归棹》,我和张康乐那部剧,叫《归棹》。

 

咔哒,播放,然后是嗡嗡的噪音。

他又在看这个视频。

“2024年,8月10日,晚十一点半。”

“张康乐喝醉了。”

再一次的,出现了23岁的张康乐。黑发,脸上有一点点肉。睡着时,还是那么漂亮,却总是皱着眉,不开心的样子。

一直看一直看,到黑屏时,再拉回最开始。

最后一次,突然很想哭,就把相机扔在一旁,坐在床边抽烟。

夜很深,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嗡嗡的白噪音。

突然,出现了别的声音,嗒,视频里,有人重新拿起了相机。

熟悉的,有点慢的语气,“怎么摁到这个键了?”

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是张康乐的声音。

似乎在笑,“让我看看……啊,所以后面都没录到啊。”

“笨。”又笑了一声,“天天说我笨,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张康乐的脸终于在画面里出现了。

那天在沙发做完后,他先去洗澡,张康乐在休息。这么些年,他一直以为视频只录到了前半部分,后面都是误触导致的长时间黑屏。

“马柏全。”

回答从浴室传出来,还有隐约的水声,“干什么?”

恍如隔世,这是他的声音吗?

张康乐挡着嘴,笑到翘起的头发一晃一晃。镜头对准了浴室的门,又喊,马柏全?

“干——什——么——”

他凑近镜头,一个使坏的小表情,眼睛弯弯,抿着嘴。因为还有点醉,说话黏黏糊糊的,“如果我现在……拿着相机进去,他,马柏全,会不会揍我。”

不会。我好想你。

张康乐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个山楂卷,边吃边抱怨,“把我头发上搞得全是奶油,烦死了。”

喝多了,话也多,之前就知道张康乐喝了酒特别可爱,怎么没想过全部录下来呢。

坐在椅子上,习惯性抱腿,自顾自说,“不过马柏全有一点好,比较听劝,我说让他换什么风格的衣服,就换,留头发,也同意。虽然总说,头发已经扎眼睛啦,头发好长好碍事啊,但是也没剪。”

啊,明明没有刘海,头发怎么又开始扎眼了。那时候,发的文案,也是心里真实的感受。头发早就扎眼睛了。发丝扫在眼皮,时不时还会钻进眼里,很痒,很痛,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揉,揉到发红,想哭,流眼泪。那段时间,就一直处于这样的心情。现在也是,一直在流泪。

张康乐又把腿放下来,撕开薯片,对着镜头皱了皱鼻子,眼睛红红的,因为进了奶油。

“马柏全,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但没办法,我张康乐包容度很高,有我这样的……嗯,”他眨眨眼,在认真思考一个合适的用词,来确定他们俩的关系,“有我这样的哥哥,你就偷着乐吧。”

说完,像被自己幽默到了,向后一靠,歪头乐了半天。

笑着笑着,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马柏全,其实我知道,那天你用口红在我背上写了什么。对着镜子,一下就能看清楚的,没想到吧?你这人就非要胡说八道,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啊。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比你大五岁,却根本搞不懂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声音越来越轻,“想说爱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不认真说,总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和弯七扭八的方式,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慢慢的,我都要被你带偏了,你就像一个小麻花,很拧巴,知道吗?每天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扭在了一起,怎么解都解不开。搞得我也变了,我之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好像,总是因为你很难过。”他叹了口气,把脸埋起来,揉了揉头发,“烦死了,天天说我笨,你就很聪明吗?”

画面静止了几秒。

他像在说一个秘密,“马柏全,你在我背上写的是,我,爱,你。”

张康乐笑了笑,眼睛很湿润,画面摇晃,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桌上翻找起来。好半天,重新回到画面,手里多了一根笔。他低头,一脸认真,开始对着手心写字。

拿着相机的手越来越抖,有水滴在上面,屏幕变得晃动模糊。

下一秒,小小的方框中,张康乐把手举到屏幕前,后面是他的脸,有点害羞的表情,抿唇,在笑。黑色的眼睛也在笑,2024年,还是23岁的张康乐的眼睛,透过镜头,穿越时空,与现在的马柏全对视。

因为笔太难用,不怎么明显,肉又太软,他写得很用力,手心都红了。

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

我,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