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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12-28
Updated:
2025-08-23
Words:
9,180
Chapters:
4/?
Comments:
6
Kudos:
43
Hits:
1,831

【代号鸢】揽雪山巅

Summary:

以黄月英密探故事为框架
广幼年/成年穿插,可能不会有很多情爱热烈的剧情,清水日常为主

有直白血腥描写
有公共场所群体性行为描写
有少许辩广
可能有未成年性行为描写

(啊...说好的清水日常为主呢...)(会为主的...)

Notes:

这章师尊没出现...

Chapter Text

“师尊说了两次‘不惧生死’。我很少见他那么生气,怪吓人的。”你在云帝宫和令狐茂隔着暖炉坐着,摇头打了个颤。虽已立春,西蜀雪山对阳光的反应总是较别处冷淡。

令狐茂不看你,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不要同时和我生气呀。”你向令狐茂那边蹭了蹭,捞起铁棍将炭火戳得更旺些。

“我看他是生气得太晚。说是人行其道,在你身上,便什么道也不讲了。”他撩开袖子,“胳膊,给你瞧瞧。”

你乖乖伸出手去让他把脉。

“死伤无儿戏。”令狐茂叹道。

“知道的,知道的。”你点头点得连胳膊也颤,被令狐茂拽了一把固定住。

“你自然早就知道,不放心上罢了。”把脉毕,他给你扯下袖子,盖住胳膊,将小臂送回搭在你的膝上。平日擦拭完案几上的花瓶,就是这般摆回去的。“你这样,隐鸢阁处理不了,得看左君怎么说。”

“唔……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得想想带谁一起走……”

“又讲这样的话!”令狐茂的声音陡然阴沉,紧锁着眉头看向你,眼尾甚至染了血色,“这些年在隐鸢阁,在山下,都学了些什么?学的是如何令长辈忧心伤心吗?”

“这个事情……总得考虑的呀。说说而已,也不是真就……”你看着他愈发冷淡的眸色,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又朝他近前挪了挪,笑道,“死伤无儿戏、死伤无儿戏。我总不想留师尊当未亡人……”

“你们师徒两个……”令狐茂轻叹,用一盏酽茶平展了额头。

可是你认识死伤的方式确实挺儿戏的。

你十二岁那年,刘辩要离开隐鸢阁。徐庶觉得弟子们要好好玩乐一番,开开心心地告别,便带八九人下山去夜市。今时虽不似建武年间昼夜作市、通货羌胡,但较之隐鸢阁的清冷,已是孩子们难得接触烟火气的机会。

虽然各怀心事,毕竟年少,一晚上也都玩得尽兴。徐庶做主破了戒令,大家喝了不少甜酒,刘辩尤甚。那酒上头慢,后劲足,刘辩逛着逛着就东倒西歪。其他人也迷迷糊糊,就你和祢衡勉强算清醒。刘辩不让祢衡扶,硬要倚着你。

“刘辩,我累了。你和师兄走一会儿。”时间一长,你有些招架不住,推推他的肩膀。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祢衡会欺负我。”刘辩嗡声说道。

“那你就欺负我吗?你去,我在这儿,师兄不敢欺负你。”你自己也有点晕,微醺得脸颊红红,抵着他的肩膀,几乎斜着走路。

“是是是,隐鸢阁一霸。买一霸送一霸。”走在前面的祢衡听见,打了个哈欠,停下脚步,把刘辩的胳膊一拽,搭在自己肩上,“谁欺负你,明明是你们合伙欺负师兄。师父啊——”

“哎,小崽子们的事情别让我管哈。”徐庶走在最前,头也不回。

“广……”刘辩一只胳膊撑在祢衡颈后,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你的袖口。

“这样可以。师兄扶你,我拉你的手。”你和二人并排走着,一手交给刘辩,一手揉揉眼睛。其他人负着酒气,脚步虚浮,前前后后走着闹。

游毕归程,没有人烟的山脚下安静得令人鼓膜发痒。孩子们就着黑暗,愈发来劲,鬼哭狼嚎般搞怪叫嚷,像没有章法的利刃,胡乱刺破深不见底的星空。徐庶也乐得见大家开心。正走着,前方鬼火似的亮起点点白光。仔细看去,数十个火折子依次燃起,火光摇曳,卸去点火人的面具。

“哈!我当这么大阵仗多难搞,原来是一个女人和一堆孩子!”一个隐匿于人群中的点火人发出刺耳的啸叫,“老大,绑回去,赎金够咱们快活好一阵了!”

人群的最后,传来带着笑的阴冷回应:“老规矩,论功行赏。看兄弟们本事了!”

“剑来!”对方话音未落,徐庶化出一排剑影,直直戳在劫匪的面前。“第一剑是警告,别得寸进尺让老娘不客气!”

霎时安静。但不知谁的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于是对面众人都跟着笑起来,“这位姐姐还会先礼后兵啊?可惜咱们不是什么讲理的秀才。兄弟们,上!”

“祢衡小宝,接着!左二右三,给你们练手!”徐庶一边收回剑,一边向身后飞掷出两把短刀,二人恰好接住。“其他人,上树!把你们小师兄也拖上去!剑来!”

这一次,徐庶的剑直击后方,斩了贼王一臂。众喽啰听到贼王的呼喊,纷纷向后奔去支援,只有徐庶指派给祢衡和你的两个贼兵被你们牵制,一时无法脱身。

这是你第一次和真正的敌人近身搏斗。惊吓中冷汗一出,酒醒了大半。虽然平日剑术课从未懈怠,但实战来得如此突然,对方又是年岁数倍于你的壮汉,难免心里打鼓,一个走神,上臂即被划出一道血花。

“死家伙!看刀!”树上突然扑下来一道浸着浓重酒味黑影,将身前的人压倒在地。

你回过神来,连忙把那黑影拉开,低声道:“刘……师兄,你身份要紧,别逞强,我有数。”

黑影回头,湿漉漉的金色瞳孔闪了一闪,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没有恋战,听劝地回树上了。你转瞬定下心神,刀刃直向前方挥去。

“小宝!观察对方的章法,想想你学过的哪套术式可解!”前方徐庶以一敌十,还有余暇回头看看你们这边,指点一二,“祢衡,三十招拿不下,回去等着屁股开花!”

“凭——什么啊!”看不见的地方,祢衡猛然发力,逼退敌贼丈余。

你心里笑笑。徐庶的话确实给了你启发。之前一直是被动地对劫匪的招数作直觉上的“反应”,顶多可以自保,但若想击败对方,首先心念上得更进一步,看清对方,也看清自己,在心智的加持下去“回应”。

刀光的残影在愈发昏暗的火光里劈闪,你的思维也愈发清晰,但体力渐渐跟不上脑力。对方觉察,面容显露出几分松懈,出招却加倍狠厉,冲你挑衅道:“小娃娃可以啊,看我逮回去,多叫几个叔叔和你一起玩?——哎呦!”

一颗果子从树上直冲劫匪的眼珠。你知道是谁的手笔。趁那人捂眼后退,你欺身上前,一脚跺在男子胸口。只见他哀嚎倒地,被你单膝跪地,用另一只膝盖死死压住小腹禁锢住。可被伤了要害的劫匪如穷境困兽,这般疯狂舞动四肢和刀剑的力气你从未见过,虽极力躲闪,眨眼间身上仍多了七八道新伤。弥漫的疼痛让你愈发难以坚持,转眼就要被劫匪掀翻。你咬牙闭眼,举起短刀——“呵啊!”

“啊——!”

劫匪发出一声惨叫,但你感受到的只是双手的麻木震颤。即便那一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刀刃却被肋骨生生拦下,发出一声闷响,震得那柄短刀几乎飞出手去。

身下的攻击与叫喊在剧痛下愈发癫狂,如失了智的猛兽,把你击了一个趔趄。不行。在这样的蛮力面前,无论如何也撑不了太久。你来不及思考,咬牙闭眼,紧接着刺出第二刀。

刀刃陷入骨骼又拔出,划出的裂响掩埋在周遭的刀剑呼号当中。又一次失手了。身下的人尖叫着猛地挣扎,竟将你推了起来。不能倒,这是你当下唯一的想法。不顾冲向面门的利刃,你狠狠重新扑上去,跨坐在那人腰间,左臂挡开对方持刀的手。白光削过一缕头发,那只胳膊终于被你压在他喉咙上,但无瑕顾及的另一只拳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入你的肩背。没有余力了,你咬牙生生受着,所有的精神集中在自己的刀尖……

一刀。一刀。一刀。

“怎么……

“还……

“不死啊——!”

那是几乎不属于自己的、颤抖又陌生的怒吼,混杂着身下人被阻碍的呼吸与哀鸣。明明每次出刃,都使出了最大的力量,每次收刃,那血肉的声音都变得愈发碎烂泥泞,可是刺不进去……刺不进去。

脸上糊满了湿热,眼里也蛰痛,估计是混了泪和血。更多的液体喷溅到四处,刀柄也渐渐变得滑腻。再这样下去——

“傻小宝,刀刃方向!找准肋间刺!”

该死。一时慌神,没早想到。

鬼使神差地,你扭头往树上看了一眼。两颗金色的亮点在影影绰绰的枝叶中格外夺目。你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很快转回头去,调转刀刃。

下一刻,鲜血喷溅数尺。你没想过一个人即便将要生气尽失,那心脏里的血液也聚集着如此磅礴的、如刻骨仇恨的力量。猝不及防,你被那束血液冲得向后翻去,半倒在地上。

好在那人终究是不会再动了。

“好生凶险——小宝,皮肤上的血要洗干净。衣服上的就算了,别着凉。”徐庶拉着一队彻底醒了酒的孩子们来到河边,嘱咐你和祢衡把混杂的血液清洗干净。“第一次,肯定不好受的。但是遇见坏人,杀了就杀了。能杀坏人,才能保护爱人。哎哟……好多伤啊,都不吭一声。小宝委屈了,我们回去好好上药。”

“不重的,没事。”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朝向不远处盯着你们的刘辩。你向他走过去,顺手在衣袍没沾血的地方擦干掌心残留的河水。

“走吧。”你拉住刘辩的手。

一行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稳稳地走在前面。你和刘辩落在最后,半晌不说话。心有灵犀地越走越慢,直到只能看见前方影影绰绰高高低低的轮廓。

“喂。”你晃了晃手腕。

刘辩叹了口气,“——‘师兄,你身份要紧’。”

你知道他什么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只要有外人,我在你这里,连名字都不能有。”他沮丧地说,却没将你的手握得更紧。“什么身份要紧?你就不要紧?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连你也……腐朽。”

你还是没有说话。又一阵静默。

“我为什么要回去当皇子,当太子,争皇位。我不想要这些。我想和你一直待在这里不行吗。”

你叹了口气。他只是说气话,并不需要你劝慰什么。你停下脚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人转过来面对着你。

“刘辩。”你看着他的眼睛,“刘辩。”

闪着幽光的金色瞳仁微颤。

“是我说错话了。你要是没喝酒,我会让你帮我的。”你越过双肩抱住他,脸颊相贴,身上未干的血迹沾染上他的锦袍,“你也确实帮我了。这血得分你点。”

“嚱,脏。”耳边是熟悉的嫌弃,却不躲开。

“我以后会叫你很多名字。叫你师兄,叫你殿下,叫你陛下。和别人一样,向你行礼,向你跪拜。”你感到他的身躯紧了紧,“但是你要懂我,知道吗,不管我叫你什么,我都在叫你刘辩。不管我用什么姿态见你,我都是这样抱着你。”

那身躯松弛下来。“我懂的。”

Chapter Text

徐庶把你和刘辩送回云帝宫。左慈没有显出太多惊讶的神色,看刘辩无伤,便叫史子眇来帮忙,把孩子暂时带回学宫那边压压惊休息。他和徐庶帮你脱掉碎裂的衣裳,一边擦洗着深深浅浅的伤口边缘的血迹,一边抹去额前溢出的豆大的汗珠。有时候汗水滴得太快,未及擦拭就流到伤处,你痛得浑身一紧,却不敢发出声音。

左慈生气了。虽然他半分厉色也未显露,手下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地如同蝴蝶翅膀的轻抚,但你知道,他生气了。

“很痛吧。”他拂过右肩附近那片渗着暗红血点的青紫。伤处肿得肩膀一高一低。

“这里痛。”你指了指压倒劫匪之后被砍的第一刀,“其他地方还行。”

“你又没做错什么,倒不必吓得不敢出声。吾没有生你的气。”他淡淡地说道,小心地将稍稍温过的药液凃在伤口。左慈和徐庶分立你两侧埋头忙碌着,你感觉自己像个任他们摆布的木偶。

“但是……但是你生徐神的气了。你别……”

“吾怎么能不生她的气?”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手上依然小心,为你包扎好最后一处,披上崭新的中衣。“你这样子,晚上还能躺下吗,怎么睡。”

徐庶无奈道:“左君,我有数的,他们出不了危险。小孩子的身体都耐造,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

“吾说的是受伤之事吗?”那诘问甚至带了寒凉的金石之声。左慈将药瓶重重放在盘中,凌厉的眼神刺向徐庶,“她才几岁,你让她做了些什么?!”

“哎呀……你嫌她杀人啦?”徐庶松了口气似的,“人家要她的命,她就去要人家的命,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就算你再不愿意,小宝以后手上也少不了血,早沾晚沾的事情……”

“早到十来岁?她是人,不是吃了仙胎的石头!山下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干什么,她现在在干什么?吾看你就是疯了!”

徐庶似也来了火气,“你把她和其他小孩子比什么?我们小宝就是小宝,她能干什么我知道。八百多岁了什么没见过,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除了天天来逗她,你还知道什么?”左慈背对着你,周身冒出些许灵蝶。那灵蝶不似平日的莹白,而是透着近乎妖冶的血色荧光,随着左慈的怒喝抖动。“她再如何,现在也不是背起人命的时候……”

“师尊……”

“杀人无所谓,一身伤无所谓,你以为哪怕出了事,凭你,凭吾,凭整个隐鸢阁,就一定护得住她,便把天道抛在——”

“师尊!”你更大声喊道,话音刚落,便止不住胃里翻腾,吐了出来。

“小宝,怎么了!”徐庶闻声,连忙回到你身边。左慈长叹了口气,也转身回来,替你清理周遭的泥泞。

“没事。”你摇摇头虚声道,看看徐庶,又抬臂拉住左慈的袖子,“师尊,你别生气了。我……害怕。”

“杀人不怕,受伤不怕,你胆大包天,吾发火你怕什么。”左慈轻嗔,俯身帮你擦干嘴角,拨开散落在眼前的一缕长发。你动动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抬头看着那双绿眸。他轻轻坐在你身边,小心躲着伤口,将你拥入怀中,缓缓拍了两下你的肩膀,“……对不起。”

“小宝,没事的,左君你还不知道嘛,嘴上再厉害也是个心软的。”你低头倚在左慈胸前,看不到的地方,依稀感觉左慈投出一记眼刀,“不怕啊,也是徐神不好,让小宝受苦了。”她无视左慈的眼神,弯腰用指尖挑了挑你的下巴,“徐神看看,有没有掉小珍珠呀?”

“没有。”你抓住她的手指,抬头笑笑。“徐神才没有不好。”

“看看我们小宝的心胸。”徐庶对着空气说。

左慈不再恼,如往日般沉稳的声音从他的胸腔灌入你的耳中,“不早了,你回吧。看看祢衡。”

和徐庶道别后,你闭着眼睛,吐了口气,缩在左慈怀中。降真香温润的味道,似乎勾出了心里的一抹酸软。“痛。”

发顶感到一丝叹息。“怎么可能不痛。”身上痛,还有第一次亲手用最激烈的方法,让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熄灭的痛。他的手指在你那道最深的伤口旁边虚浮地来回划了几道,痒痒的,却中和不了那些。未几,修长坚实的指尖在空中拉扯出几道银白色的灵流,像是漂浮的绸带或烟雾,虚空地缠绕着,其中一道还碰了碰你的鼻尖。

你笑了,好奇地伸出手指去碰那灵流,柔软、丝滑、清凉,像夏日寒泉氤氲出的水汽,绕着肌肤流过。“这是什么?是师尊治伤的法术吗?”

“……不是。你伤到的不是灵,这些东西没什么作用。”

“那师尊召出这些灵流做什么?”

“也许转移注意,会不那么痛……会吗?”

你闭着眼睛笑笑。

“不会啊……”灵流瞬间黯淡,被收回指尖。

他将你从榻上抱起,放在自己膝上,搂进怀里,“这样不会碰到太多伤口。今夜靠在吾身上睡吧。”

Chapter Text

绵稠、柔软、清凉。倚着师尊的身体,很舒服。身上一点也不痛了。

但好像缺了点什么…周身的触感有些空洞。

你闭着眼睛回忆左慈怀抱的感觉,很快发现了端倪——没有太乙香或者降真香的味道。这是哪里?

倏然惊醒,在眩晕中四下望去,你身着雪青色的常服躺在榻上。身边无人,浓稠的只是周围停滞的、泛着白雾的空气。你揉揉额头,想起来那场遥远的恶战已是十余年前。眼下,由于巫血的缘故,左慈正带你往玉门而去。黄月英与葛洪一行,都在此处歇脚。

“师尊?”你试探地叫道。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周围寂静得有些异样。你赤脚下床,推开厚重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更加浓稠的白雾流淌,近处枝叶的轮廓死寂如冰封。

大约又是离魂症。你一回生二回熟,停在屋外,等左慈叫你回去——因为用了太多巫血,已经被师尊凶过了,这次醒来,不会再生气了吧?你有点忐忑地想。

左慈的声音没有如期待中到来。在雾中出现的,是几个渐渐逼近的……肉团?

你小心地向它们的方向移动,走得很近了,才看清是三五个爬过来的婴孩。他们双目紧闭,赤裸的身躯覆盖着瓷一样的肌肤,连嘴唇都是莹润的白,没有半点瑕疵。太过完美的身体,完美到透露出诡异的虚假。

他们像能看到你一样,停在你身前。你想起村民说的,此地已经许久没有婴孩存活。这些白瓷般的躯体,正是那些没有魂魄的夭折的躯壳。

“你有魂魄。”一个孩子双手撑着地坐下,闭着眼睛说道。开合的嘴唇里,似含着无底的黑洞。

“嗯。但是师尊说我服了太多巫血。我现在应该是发了离魂症。”你抱膝蹲下,俯视着身前的白色团块,“你们是……先天就有离魂症的孩子吗?”

“是的。你明明有魂魄。一时的混乱罢了,算什么离魂症。”那小孩冷不防呛了你一句。

“……”你一时无语。“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你们?”

“这是你脱离了魂魄之后的神识。我们是来找你的。”另一个孩子淡淡地说。

随后,所有孩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如洪钟从四方包裹。

“我们想要你的魂魄。”

 

——————————————————————————

 

“着了。好严重的离魂症。”黄月英啃着撒了盐和胡椒的鹿腿肉,站在房中。左慈的手从你颈间的脉搏撤回,叹了口气。

“上次还能叫醒,这次……”左慈的目光扫过你平静的脸颊,转向黄月英,“你还有其他办法么?”

硕大的铃铛在你耳边摇了两下,无事发生。“莫得。她可能在那边遇到事了。你得自己去叫。你要去?”

“能不去吗?自己的讨债徒弟。”左慈的手指轻轻划过你的脸颊。“等她醒了,烦请告诉她不要担心。吾很快会好。”

“你最好,真的好快一点。龙脉感知到你了,也许这几天就来。它不喜欢你。”黄月英说。

“如果吾力量虚弱,龙脉感知到吾就不那么容易,可以拖一阵子。”左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烦请回避。”

黄月英叮叮当当地啃着鹿腿走了。

能进入对方神识的方法,你经历过。不同的是,那次你二人都尚且清醒。一次太过沉湎的旖旎之后,你们卷入了彼此。仿佛借到了对方的感官,体验着万物的新生与消亡。即便醒来,八百年前的笙歌,也时隐时现,徘徊许久。

“师尊在,不用怕。”左慈贴近你的耳朵,莹亮的白发扫过你的面庞。若是以往,你一定不会错过摆弄那些发丝的机会。可是此时,你只安静地睡着。素面无妆,长发弯弯曲曲地被压在简单的中衣之下,没有亲王的锋芒或者淑女的风姿,乍看上去已经成熟的面庞,不知在何处细节里,悄悄露出几缕残留的稚色。

他柔和而郑重地褪去彼此的衣衫,将你的双膝屈起。身躯伏在腿间,手肘撑在你的脸侧,渐渐升温的呼吸动摇着你面颊上的的短绒,细密纤长的羽毛从床榻四周升起,构筑成轻盈洁白的茧房,直至将你们完全覆盖其中。

阴茎缓慢而坚实地探索,最终与你紧密相接。但这交合对左慈来讲并不意味着太多欢愉——这是盘“少一分你死,多一分他亡”的险棋。他依据以往的经验控制移动的节奏,估算着你达到神动的时间。银白色的灵流从眼耳口鼻与指间涌出,像喷薄的细蛇爬满四肢和躯干,氤氲在你身体的表面,也随着唇舌相接流入腹中。

直视欲望,理解欲望……而现在,你这讨债徒弟,又增加了新的难题。

进入欲望,引导欲望。左慈有这等领悟。凡试图控制欲望,必被欲望所控制。这不会是他尝试的方向。只是将自己全然交托给欲望,却在步入沉湎的最后一步抽身,确实不是他有太多经验的事。越来越多盘旋的灵流渗入你的身体,它们仿佛左慈感官的延伸,一丝一缕都与你紧紧相贴,然后坚定地融入。

太多了……交合处的震颤传递到指间和颅顶,灵流带回的触感似乎也游走于体内,抚摸着每一条神经,血管,骨髓。你二十余年的记忆和情感如陨石般侵入他的脑海,一时间霸占了他的所有神识。是几乎不能承受的拥挤与沉重,却更是彻底摆脱了孤寂、从身体到灵魂都交融丰盈的满溢。

是他一直渴望的,也是他此刻需要抛弃的。

他看到的东西开始闪烁。愈发频繁、刺眼地闪烁。

你到了。

在那一瞬间,左慈从淹没他的所有知觉中跃出,在扑面而来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记忆中,寻得了困住你的神识。被甩在身后的欲望似乎夹杂着愤懑与幽怨,不甘地发出最后一击,却终究缓缓消退。

 

——————————————————————————

 

“你们为什么要我的魂魄?”你没有退缩,只是好奇地问。

“这还不简单?我们想活。”一个婴儿没好气地答道。

另一个婴儿似带着哭腔:“凭什么,我们没有魂魄。这个世界我们什么都没有感知到过。连妈妈的奶水都不曾喝。”

“可是……我也要活啊。”你说。

“你一个人的魂魄,可以喂养我们五个。”最开始为首的婴儿道,“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的命,比我们加起来都有价值吧。”

“喂,可不是这么算的。”你皱皱眉头。

“不是这么算的?所以,一个汉室亲王的命,比五个无辜孩童的命重要?”他问。

你没来得及回应,另一个婴儿接着质问:“你敢说自己从不为恶?你不敢。而我们才是全然无罪的。你怎么让自己信服,该活下去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你不是说,要为天下人提供栖身之所的吗?”

“你连眼前的婴孩都救不了,怎么救天下人?”

“你下山到底是因为对这乱世心有不甘,还是陶醉在自己的命比别人更珍贵的奉承里?”

……

一个婴孩……五个婴孩……千百个婴孩的愤怒与控诉如飞箭,从四面八方刺如你的耳膜。与此同时,四肢百骸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冰凉侵入,那冰凉不受控制地融入骨血,却没有任何凶险的意味,只是轻柔地在脏腑间流淌。紧接着,一团火热猛地从小腹升腾。那冲击太过剧烈,你单膝跪倒在地。

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歇歇,其他的从长计议。你紧闭双眼定了定神,目光投向面前的了无生气的躯壳们。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话音刚落,那五个孩子居然真如瓷器一般,在砰然脆响后碎为齑粉,然后像被空气吞噬,瞬间与那千万杂乱哀嚎消失在眼前。

而后,你感到自己被搀着胳膊扶起。世间最能安人心魄的声音,无比真实地在脑后响起,严厉又爱重。

“不该问的,就别乱问。”

Chapter 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不由分说地,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挟回了某处。睁眼便是雾般氤氲。残存的灵流变得稀薄,你花了些时间努力辨认,才想起这是去玉门途径的山间小村。矮榻边依稀传来空气的鼓动。你转头望去,庞大的羽茧缓慢轻盈地彭起又落下,安静地呼吸着。

“师尊?”你撑起身,掀开几片羽毛。通体莹白的仙人沉睡其中,像一汪聚集起来的水。稍有气息流过,肌肤便随着荡漾起小小的波纹,几乎下一瞬,整个躯体就要消融。

你没见过左慈这般,暗吸了口冷气,惊动了羽茧中的几只仙胎灵蝶。它们冲出羽毛的缝隙,你连忙收手。冲出来的灵蝶,有两只停在你的鼻尖和发顶,还有几只,被刚进房间的黄月英抓了,嚼得起劲。

黄月英:“好吃。”

你想阻拦也来不及,急声道:“那是我师尊的灵蝶……你不能吃!”

黄月英道:“莫得事。他吃了仙胎,也散逸仙胎供养生灵,原本就是这样。你看,它们也想让你吃。”

你垂下眼帘,看到那两只灵蝶的影子飞到你的嘴角,倏忽不见了,化成口腹中的甘冽。

“我师尊怎么了?”

“他去捞你,消耗太大,失了形。他说让你不要担心,他很快会好。”

“真的没事吗?”你的指背触过几片白羽,又收回。

黄月英看着你,似乎不明白你在问什么。是了,对于“生和死是一个字”的巫子,大概并不理解什么“有事没事”。

“师尊多久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你换了个问法。

她想了想,“那要看这个小孩有多想醒过来。他很爱你,他会醒。”说到这儿,她开心地摇了摇铃铛。

“我知道。”你稍稍放下一口气,甜甜地对她笑。

“瓜娃子知道个啥哦。”黄月英眨眨眼,的目光挪回到羽茧上,“他的仙胎,味道很特别。”

你连忙挪了挪位置,将左慈多挡住一些,抖抖从袖中掏出的布袋。“我还有盐和胡椒,和你换鹿肉好不好?师尊在这里,我得照顾。”

黄月英晃着铃铛,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你跪坐在床头,这次更加小心地,将羽茧掀开了一条缝隙。灵蝶懒洋洋地动了动翅膀,匍匐在左慈半透明的肌肤和周围的羽毛上。

你从未见到左慈这样独自睡着。仙人无需睡眠。更多的时候,他哄你睡去,便回云帝宫整理些药方古籍,等你早上来问安,或者在你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送早膳过去。

但是史子眇有一些不一样的记忆。他说,有一日,在他来云帝宫的路上,看到刘辩背着还不会下台阶的你,踉踉跄跄地往太一宫的方向走,喘着粗气,脸蛋和脸颊都红扑扑的,从汗湿的漆黑的卷发中透出来。见到史子眇,刘辩赶忙扑上前去,可能是憋了一路,眼泪像泉涌似的冒。

“史君!呜哇哇——史君!师尊死了!呜哇——”

树丛里一群鸟雀惊起,扑腾着翅膀飞远。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刘辩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心里害怕,站在他身后,也不由得大哭起来:“呜——师尊死了——呜哇——”

史子眇连忙躬身,将你们一手一个抱起,搂在怀里,“好孩子,史君来了,不怕。辩儿,左君怎么了?”

刘辩抽噎地答道:“我……嗝……我刚才回云帝宫,看到她……在榻上睡觉,师尊也躺在一边……手,很凉,没有呼吸……呜哇!!——”

“呜哇!!——”你的哭声也跟着响了三分。

史子眇也没见过左慈这般,心下疑惑,只安慰你们道:“左君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别哭,史君带你们回去。”

云帝宫的门的确无人应。史子眇推开进去,看到左慈如刘辩所说,躺在榻边。头侧着,一贯盈顺如雪缎一般的长发,竟有些散乱。史子眇把你们放下地,半跪在塌边轻声叫道:“左君……左君?”

见左慈不应,刘辩和你又大哭起来:

“师尊!!——”
“师尊!!——”

“嗯……怎么……?”左慈突然动了,顺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去,摸索着拍拍你的肩膀,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看到塌边的三颗人头。“是史君啊。”

“师尊没有死!呜呜呜哇!——”
“呜呜呜哇!——”

一大一小两只猫似的柔软的身子扑上去,左慈刚想坐起,又被猛地压倒。

“好了、好了。吾没事。小脑袋一个个都在想什么。”左慈把你们俩抱起,安置在身边。那缕散落的长发到了你手里,被你抱在怀里啃。“这个不能吃——唉……”刚想把头发抽出,看到你水汪汪的眼睛,又作罢。他转向史子眇:“失礼。”

“无妨无妨,没事就太好了。辩儿没见过你这样,吓坏了。”史子眇摸摸刘辩的头。

“啊……她呀,”左慈无奈地看向你,“不知哪里来的精神,这几天一直在闹。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吾竟也睡过去。”他轻笑了两声,“是很久没有这样了。”

刘辩在左慈身侧,抓紧他的袖口:“师尊睡着的时候为何与我们不一样?我探过的,真的没有呼吸。”

左慈淡淡笑道:“吾的躯体本就是——”

“左君。”史子眇淡淡摇摇头。

“……吾是仙人,超脱五谷杂粮,风土水火,自然不一样。不必担心。”

刘辩这才吸着鼻子,身躯放松下来,倚在左慈身边。许是先前哭得太累了,这会儿垂着头,没精打采。

“左君要处理隐鸢阁事务,还要带两个孩子,果然是不容易呢。”史子眇笑道,“今天我来正式因为此事。这本《育儿经》,也许对左君有用。”

“多谢。”左慈接过书,在两个孩子好奇的目光下,翻阅良久。

“日后左君需要帮忙,我自当尽心而为。”史子眇温和地看向孩子们,“像给你们做些点心之类的事,史君还是能搭把手的。”

据史子眇说,当时三人都很愉快而期待地答应了。也正因如此,你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存疑。你曾去问刘辩,刘辩也说没这回事。

但左慈确实有一卷翻阅痕迹很重的《育儿经》。

要是有什么《育仙人经》就好了。你看着羽茧中的身体。这几日,你只能凭借以往师尊羽化时的经验,给他的唇边不时送上几滴水。好在恢复的迹象明显,前些天连形态都难以维持、吹弹即破的躯体,渐渐变回了几分白玉一样的质感。

黄月英很高兴,加了盐和胡椒的鹿肉总是吃不腻,这几天往你这里跑得很勤。但你发现,她越高兴,周遭的天气就越暖。窗外的花木在短短数日逆时而发。你换上最薄的衫子,还是觉得有些闷。

早知道应该带把羽扇来。你懒洋洋地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

啊……羽扇的话……

“如果只是六七片羽毛,不影响的吧……”你跽坐在榻边,仔细地寻找羽毛相对更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一根……两根……

“……逆徒。”

羽茧顷刻崩塌,左慈支着榻,半撑起上身。白羽纷纷扬扬,轻柔地飘落在仙人光洁的肌肤和丝缎般缠绕着身体的晶莹长发上,零落支离,如同撕碎的羽衣。被惊扰的灵蝶从交错的白羽与发丝下四散。满目莹白迷眼,你一时愣住。直到望见那碧色双瞳,怜惜,庄严,夺目,才猛地回过神来。

“师尊!”你连忙膝行上前,投入那如雪般清冷坚实的怀抱,蹭落满床白羽,“哎呀……弟子做坏事总是逃不过。还你。”你把手中的两支羽毛乖乖呈上。左慈接过羽毛,在你的头上敲了一下。

“吓到你了?吾能感觉到这些天你时时在侧。辛苦。”左慈的左臂环过你的肩膀,任你倚着,帮你抚开脸颊的碎发。

“没有。不过要是师尊多留些话,告诉我该怎么照顾,我也会心安些。”你沉浸在那久违的梅香和清凉中,不愿起身。

“无需他物,你在便好。这点吾还是相信的。”左慈闭起眼睛,下巴纵容地轻轻蹭了蹭你的额头。

门口传来珰珰两声敲打骨头的闷响,紧接着是黄月英的声音:“诶?明明可以不穿衣服的,你诓我?热……”

话音未落,你眨眼间扑过去,将黄月英抱到门外,掏出整包盐和胡椒塞在她的衣襟,“衣服要穿的,马上就穿,今天你先自己吃……”

关门回身,左慈已经半披着白袍坐起。目光相接,是无奈的轻笑。

Notes:

上次更新居然是一月份...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