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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羯座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 爱的代价

摩羯座（1）

第三赛季末，张新杰已经预定了下个赛季的出道位。队长韩文清对他很是看重，要求他季后赛尽量去现场观战，每场比赛都要做记录，也要和正式队员一起参与复盘。

“你阅读比赛的能力很强。”韩文清拍着他的肩膀，“我需要知道你的意见。”

这种一板一眼的作风倒是挺符合张新杰的做事风格。然而韩文清是职业选手，当然没法陪着他看比赛。张新杰孤单地坐在看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笔记本， 边看边记。

团队赛开始前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张新杰去洗手间。解决了三急，他在镜子前面洗着手，听到隔间里有人在讲电话，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点南方口音。

“我知道啊，我也没办法嘛，我又不想骗她。”那个声音道，“她早晚也要接受的嘛。”

张新杰认认真真地洗手，严格遵守科学步骤：手心，手背，手指…

“取向这种事又不是说变就变的，我也没办法啊。”隔间里的声音继续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喜欢男的。”

张新杰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事情。他对陌生人的八卦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早点离开，可是他洗手的步骤一步也不能跳过，连冲洗时间也是算好的。他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四…

“哎呀我没有喜欢哪个特别的男生，我就是取向为男！”隔间里的声音道，“那么多异性恋不是也有感情空窗期吗？我不和你说了，比赛要开始了。”

张新杰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感情空窗期的同性恋打照面，洗好了手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愣住了。

他竟然没有吹干双手！

两只手湿淋淋的，滴着水，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都怪那个在隔间里打电话的人，害得他怪紧张的。

他只能折回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就有个人冲出来，把他装了个趔趄，眼镜都歪在一边，危险地挂在一只耳朵上。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张新杰眼前模模糊糊的，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道。

他把眼镜扶正，衣服整理好，却只看到一个背影，穿着蓝雨的队服，头发染成浅棕色，风风火火地在走廊里跑着，在拐角处消失了。

蓝雨的啊。他想。

蓝雨是出了名的和尚庙，据说从青训营开始，一个女的也没有，连养的狗都是公的。这么多小男孩，偶尔有个喜欢同性的也不奇怪。

张新杰走进洗手间，重新洗了手，认真地用烘干机吹干。回到赛场。没多久，团队赛就开始了。

霸图输了。

张新杰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在一片嘉世粉丝的欢呼声中，他淡定地推推眼镜，整理好自己随身的笔本水杯，准备退场。

“可惜了。”看台上有人道。

“说谁可惜？”另一个声音道。这个声音格外清脆，有点南方口音，正是他在洗手间听到的声音。

“霸图。”

“比赛过程中至少有四个获胜的关键点，分别是…”

张新杰忍不住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四个？他的记录上只有两个。

“什么这里这里这里这里，你画的这些谁看得懂？”声音清脆的少年不满道。

“回去看录像再说吧。总之，这四个关键点，至少有两处，霸图的治疗本是有机会控制局面的。那样比赛就又有的打了。”

原来是职业队的，或许是预备队员。张新杰看看自己的记录，他所记的两处正是治疗可以控制局面的。看来那个人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张新杰是个治疗，但是对其他职业也很了解。不过看来那个人的大局观可能还在他之上。

“霸图的治疗并不差啊。”声音清脆的少年道。

“我不是说他差。只是霸图这支队伍是很有激情的，而他们的治疗也被带成了这种风格，这未免有些头重脚轻吧。”

这说得实在是太到位了。张新杰把笔记本收好，抬起头，推推眼镜，认真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他把视线锁定在两个穿着蓝雨队服的年轻队员身上。那两个人，一个气质沉稳，分析得头头是道。另一个就不那么正经了，头发染成浅棕色，一只耳朵上戴了一串耳钉，队服敞着，里面露出花里胡哨的T恤，翘着二郎腿，一边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小腿。

张新杰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

把裤腿放下来吧！他想，或者把另一只裤腿卷起来也行啊！

然而这个人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整个人白得发光，眼眉尤其好看，这么乱七八糟的打扮，在他身上竟然还挺…和谐？

张新杰还是非常希望他把队服拉好，两条裤腿都放下。

又有个戴眼镜的少年走了过去：“有关四个决胜点，我有不同看法…”

张新杰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分析实在精彩，他不住地点头。

“你又是谁啊！”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少年叫了起来。

几个人莫名其妙凑到一起，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

“肖时钦。”

“喻文州。”

这喻文州挺厉害，张新杰心里想着，也报上自己的名字：“张新杰。”

“我我我我，黄少天！”

黄少天啊！张新杰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心道这小孩看上去够小的，估计是个预备队员，不知要等几个赛季才能出道。他开口道：“你好。”

肖时钦竟然和他同时开口了。两人对视一眼，又望向喻文州。

“百花和微草的那场比赛，你又有什么看法呢？”张新杰找了个话题。

肖时钦提议：“换个地方说吧。”

“好啊。”

几人跟着人群离场，黄少天被落在后面，气急败坏：“哎还有我啊！等会啊！你们两个是从哪冒出来的…”

张新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黄少天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身边的杂物，空水瓶，吃了一半的零食，手机充电宝，乱糟糟地塞进背包里。

他强迫症都要犯了。

好歹把零食封个口吧！

黄少天潇洒地把背包往肩上一甩，张牙舞爪地跑过来：“等等——”

他话音没落，就在一个台阶上绊了一下，身体往前摔了过去。张新杰赶紧跑了几步，伸手扶住他。黄少天这一跤摔得挺实在，差点把张新杰也带着后仰着摔下去，幸亏张新杰站得稳，让黄少天结结实实地砸进了怀里。

够狼狈的，眼镜都歪了。张新杰扶正了眼镜，低下头，看着黄少天从他怀里挣扎着爬起来。

哎！他心里叹气，实在是不能忍了！

他皱着眉，把黄少天脸颊上的饼干渣拂掉。

黄少天的队服敞开，又绊了一跤，一边外套都顺着肩膀滑到胳膊上了。他把黄少天的队服拉上来，系上拉锁，拉到领口，又把领子翻下来，平平整整地理好。

“不用——”黄少天叫道，但是张新杰的手很快，他只能嘟嘟囔囔，“之前那样挺好看的…”

张新杰置若未闻，又把黄少天的背包拉到肩膀上，两根带子调成同一长度。他整理了一下黄少天的队服下摆，蹲下身，把黄少天卷起来的裤腿放下。

站起身，他满意地拍拍手，觉得眼前这个人顺眼多了。

“你有病吧？”黄少天目瞪口呆。

“轻微强迫症。”张新杰微微一笑，“不过，不是很严重。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

“少天？”那边喻文州不见黄少天的身影，停下来回头张望。

“这就来！”黄少天喊着，又问张新杰，“你也要一起吗？”

“当然。”张新杰跟了上去。

几个人走出赛场，张新杰道：“Q市我比较熟，我带你们去个人少的地方。”

“你是霸图的？还没出道吧？”黄少天走在他身边，好奇地问着。

“还没有。”张新杰心想，不过下个赛季就要出道了。这种消息当然不能和敌队分享。

“你玩什么角色啊？”黄少天喋喋不休地问着，“我玩剑客。现在联盟里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剑客吧？我觉得我还是挺有希望的…”

话挺多，不过都是废话，什么关键信息也没有透露。不知道是天生的谨慎，还是因为在战队地位太边缘，什么都不知道。

八成是地位比较边缘吧，毕竟分析比赛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能插话。不像喻文州，一看就是主力选手预定。整个人的风度气质，全都大大方方，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

张新杰把他们带到一家人很少的咖啡厅，四个人分别点了饮料。

“王杰希的打法，似乎和团队有些脱节了。”肖时钦道，“他的团队跟不上他的节奏，没人接应他。百花配合得比微草好太多，赢了也不奇怪。”

张新杰赞同道：“王杰希或许应该调整一下打法，不过那样的话，他的优势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他还是可以在单挑的时候发挥嘛。团队赛有团队赛的打法。不过我看以目前微草的阵容，他确实应该调整一下了。”喻文州忽然转向正在用吸管戳冰块的黄少天，“少天，你觉得呢？你和王杰希比较熟。”

几个人的视线全都转向黄少天。黄少天低着头，皱着眉，长长的睫毛扫在下眼帘，“我和他不熟。要我说的话…他现在这样也挺好。但是微草只有他一个人，百花有两个厉害的选手，肯定要压过他一头。”

“团队赛的玩法，可不是数神级选手个数这么简单的。”喻文州微微一笑，又对黄少天道：“不过，你似乎和张佳乐前辈也挺熟。他对这场比赛怎么看？”

这下肖时钦和张新杰都对黄少天肃然起敬。这个没有出道的选手，认识王杰希也就算了。王杰希是本赛季出道，勉强还算是新人。但是连张佳乐都认识，不仅是认识，还是很熟，这个黄少天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我还没问他。我现在问问”黄少天掏出手机，“对了，你们QQ是多少？我加一下。”

几个人迅速交换了联络方式。

“我倒是觉得王杰希这场比赛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肖时钦忽然说，“百花式打发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有两个点，王杰希是有希望翻盘的…”

三个人又热烈地讨论起来，再也没有人关心张佳乐是怎么看这场比赛的。

黄少天想参与讨论，又插不上话。正好张佳乐的消息进来，他就捏着手机和张佳乐聊了起来。

百花缭乱：老子赢了，决赛你来看不？到时候请你吃饭哦。

夜雨声烦：那还用说，自费我都会去的。到时候你可要打爆叶秋啊！

百花缭乱：那还用说，我可是憋着一口气呢。

夜雨声烦：对了，刚才和微草那场比赛，你怎么看？

百花缭乱：我能怎么看？老子赢了，百花牛逼！

黄少天瘪了瘪嘴。张佳乐这朴实无华的观点，最好还是不要让旁边几位热衷于纸上谈兵的选手知道了。

夜雨声烦：哈哈，你不知道，我今天和吊车尾看比赛，认识了两个还没出道的职业选手，一个比一个能吹，现在我正在陪他们纸上谈兵呢。

百花缭乱：我打扰你们聊天了？

夜雨声烦：哪有，我根本就插不上话，我都要郁闷死了。他们太能说了。

百花缭乱：你还有插不上话时候？可喜可贺。你终于知道我们平时的感受了。不过你不是说你这个礼拜肯定有桃花？说不定桃花就是他们其中之一呢。

夜雨声烦：屁啊，那个是王杰希帮我算的，谁知道准不准哦。

百花缭乱：反正你不是说你感情空窗期，要不要去了解一下？

夜雨声烦：不要啦，两个小眼镜，一个比一个呆板。还有一个强迫症，今天逼着我把队服拉到领口，还把我裤腿翻了下来。你说这是不是神经病啊？

百花缭乱：这么夸张？这个强迫症还是pass掉好了。

黄少天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张新杰。

从外貌来看，张新杰是斯斯文文小白脸的类型，气质长相都一丝不苟，不过也说明五官足够端正，浓眉高鼻，有北方人特有的英俊，但是他皮肤又白，还戴一副眼镜。两种气质混杂在一起，蛮有味道的。

身材也不错，说是小白脸有点委屈他了。怎么说也应该是个筋肉小白脸。

暂时不要pass好了。黄少天心里想，再观察着看看。

几个人聊了半天，又吃了顿简餐，打道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那个…”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和肖时钦正聊得热闹，对张新杰小声道，“今天对不起啊，在洗手间外面，我差点把你撞到了。”

“没关系。”张新杰道。

“我有个朋友打电话过来，拉着我说了半天，害得我团队赛差点迟到。当时有点着急。”黄少天小声解释着。

“没事，我不在意。”张新杰道。他本来不想提这一茬，但是眼前黄少天实在是显得太小，太幼，他忍不住想给点提示，“对了，在洗手间打电话，不要把隐私说出来。你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听到。看你以后多半也是职业选手，隐私还是要保护好。”

黄少天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脸腾地红了。

“别担心。”张新杰对他笑笑，用尽量和缓的语气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以后稍微留意点，注意保护自己。”

黄少天点点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少天，走了。”喻文州招招手。

黄少天跑了过去，背包背在一边肩膀，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叮叮咣咣的。

“新杰，再见！”跑出去一段，黄少天忽然转过身，对他喊道。

“再见！”张新杰也挥挥手，感觉黄少天就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他一直目送他到路口，才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张新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是微笑的。

这不太像他。他摸摸脸颊，心情不禁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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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比赛次日复盘，复盘后开始做新赛季准备和夏休期训练计划。夏休期算是正式开始了。晚上，张新杰抽空回家吃饭。

“新杰回来了。”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洗洗手，帮我把饭端上去。”

张新杰点点头。饭桌上已经摆上几盘菜，罩着防蝇罩，爷爷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爷爷，我回来了。”张新杰恭敬地问候着，“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爷爷坐在轮椅上，头略微偏向一边，体态也有点歪歪扭扭的，是几年前脑梗留下的后遗症。

“好得很。”爷爷硬气地回答，“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张新杰道：“我去帮我妈端饭。”

“快点。”爷爷催促着，眼睛盯着电视，“新闻联播马上就要开始了，别晚了。”

随着新闻联播的音乐响起，三个人开始吃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碗筷碰撞和咀嚼声，谁也不说话。

“爸，您吃点菜，这菜炖得挺烂。”张新杰妈妈给爷爷夹菜。

“嘘！”张新杰爷爷生气地瞥了她一眼。毕竟， 在老人家看来看新闻联播是一件正经事，容不得打断。

新闻转到国际板块，各种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张新杰的口袋里的手机QQ提示音响了几下。爷爷的目光不满地扫过来，张新杰不动声色地按下静音键。

饭后，妈妈洗碗，张新杰陪着爷爷聊天。

“比赛怎么样？”爷爷问。

张新杰回答：“输了。实力不如对手，战术也有一些不妥的地方。我们在想办法调整。”

“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竞技精神。”爷爷说着，“我和你爸不一样，不小看你选的这条路。 但是你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走到底。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明白。”张新杰点点头，听着厨房里的水声，“我去给我妈帮帮忙。”

爷爷语重心长道：“有孝心是好事，但是男女有别，女人的事就应该让女人去做。男男女女各司其职，这才是天理。”

老人家思想观念传统，张新杰没有打算和他顶撞。

“新杰，我这边快忙完了，不用你帮忙。”妈妈从厨房里喊着。

手机调了静音，但是还有震动，隔着裤子一直在震。张新杰陪着爷爷聊了一会儿，回到房间打开手机。QQ里挺热闹，二十来条新消息，全是由一个叫“夜雨声烦”的人发过来的。张新杰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这人是蓝雨战队那个不太稳重的小孩，黄少天。

一眼扫过去，二十消息里有十九条是废话。唯一有信息含量的是说要在Q市留几天玩，问张新杰有没有时间一起玩。

张新杰试探地问道：你不回G市吗？

黄少天回复：哇你居然回复了！我还以为你给我的这个账号是假的！我们大部队已经回去啦，不过我要在Q市玩几天啦，夏休期了嘛，俱乐部给放假的。G市夏天很热的，我觉得Q市的温度好舒服啊！听说海鲜也很好吃。你是本地人吧？肯定知道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张新杰转念一想，和喻文州那种一看就是出道预备选手不同，黄少天看上去稚气未脱，估计还至少也要在训练营培养一段才有出道机会，夏休期自然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休息。张新杰即将出道，又要接受战队副队长职务，当然不会那么闲。但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也不忍心冷落。他说：明天晚上带你吃海鲜大排档吧。

黄少天回得很快：好啊！太好了！那明天白天我先自己去转转，哪里比较好玩？

张新杰推荐了一些景点给黄少天选择，两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六点半在霸图门口见面。

第二天，张新杰回到霸图俱乐部。先是开会确定了第四赛季阵容，又讨论了战术安排方向。下午去训练营，看了几个即将选拔成预备队员的选手。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从训练室出来，才发现已经积累了几十条来自黄少天的消息。打开来看，黄少天并没有拜访张新杰推荐的景点，而是一直在老城区溜达。消息里一半都是照片，吃的，喝的，蓝天，海景，古色古香的建筑，还有各种角度的自拍。画面上黄少天戴着一副飞行员墨镜，笑容挺灿烂。

他回到宿舍换上便服，又简单地清理了房间。走到霸图门口时，刚好是六点半整。

然而黄少天没有出现。

黄少天迟到了。

“在等人？”韩文清从他身边走过，随口问道。

“嗯，有朋友来玩，一会儿陪着吃顿饭。”张新杰回答。

韩文清的神色难得地有点好奇。张新杰解释：“不是女朋友。”

韩文清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霸图队长不拘小节，对队员生活上的事情很少插手。

韩文清的背影远去，张新杰看看手表，已经六点三十五分了！

他有点生气，默默地在心里给黄少天记上了一笔。打开QQ问：你今天还来吗？

那边很快回复：我在路上！司机说马上就到！

张新杰只能站在门口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黄少天慌慌张张地跑下来，还是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太阳镜推在头顶上，把刘海顶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嗨！”黄少天挥着手，“司机真靠谱，说是马上到，果然是马上到！”

张新杰无语地举起手表。

“你晚了七分钟。”张新杰的手指点了点表盘，“准确来说是七分半。”

“抱歉抱歉，我对Q市不是很熟嘛，感觉车也不太好打。”黄少天解释着，“你没生气吧？”

张新杰摇摇头，他倒是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但是面对黄少天，他总有一种带小辈的感觉。他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大概率也是要做职业选手的。对职业选手来说时间观念是很重要的。七分半，可能一场比较快的团战都已经结束了。”

“哇你好严格。不过我对荣耀是很认真的，平时训练啊之类的从来不迟到。”黄少天解释着，“今天是特殊情况嘛，因为我是第一次来Q市旅游，没有地理概念。对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去了…”

黄少天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张新杰带着他去了一家熟悉的大排档，点好餐，上了饮料，黄少天把吸管叼在嘴里，世界才有了一丝清静。

张新杰抬起眼打量着他。

之前被他乱七八糟的打扮吸引，没怎么注意他的五官细节，只记得他皮肤白，眼眉挺好看。此时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他才发现黄少天长相算是软萌清秀挂的，和他刻板印象里的G省人不太一样。黄少天下颌窄，下巴显得秀气，两片嘴唇粉嘟嘟，让人联想到果冻。眼眉倒是浓墨重彩很秀丽，睫毛长而密，随着一眨一眨的眼睛，好像要戳到人心里。

Q市天气凉爽，但是大排档这里倒是气氛很火热，张新杰有点出汗，把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

黄少天安静下来，眼神就开始游离。张新杰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联想到前一天在洗手间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谈话，猜测着黄少天大概是和家里出了柜，夏休期没法回家。只能在外面风风火火地玩着。这种感觉大概不会太好受。

黄少天这种性格，不会缺少朋友。有喻文州这种可以一起讨论比赛的，也有洗手间打电话那种可以聊私事的。之所以会选择滞留在人生地不熟的Q市，去和一个一面之交的人玩耍，恐怕也是不想在熟人面前谈论自己的事情。张新杰可以理解这种需求。

“明天想去哪玩？”张新杰善解人意地绕开了所有敏感话题，“昨天推荐你的那几个景点，今天怎么没有去？不感兴趣吗？”

“那些一个人去没意思。”黄少天转过神来，眼睛亮晶晶的，“明天你有时间吗？不如陪我去吧！反正夏休期也是需要休息，户外活动一下不是挺好吗？”

“明天吗？”张新杰本来做了一些私人安排，但是想到黄少天在Q市没有随行的朋友，一共也待不了几天，还是心软了，“行吧。具体去哪随你。”

“哈哈，那就去…崂山？你是不是已经去过很多次了？我今天听司机提起来说还不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再陪我去一趟吧！”

张新杰微笑道：“崂山有很多种玩法，你想怎么玩？”

“你是本地人，你比较懂咯。不如明天你带路，我相信你的选择，决不抱怨。”黄少天想了个偷懒的办法。

“那带你走南线吧。如果是第一次来，南线的景区比较经典。”张新杰打量着黄少天略显单薄的体型，“不知道你体力怎么样？如果平时没有运动习惯，走北线会比较和缓。”

“我体力没问题的。”黄少天拍着胸脯开始发挥，“你知道吗？有一次蓝雨组织大家去爬帽峰山，我…”

黄少天话多，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还能源源不绝地评论着，一顿饭后，张新杰觉得两人熟络得仿佛已经认识了三五年。他家里气氛压抑，霸图也是个画风严肃的俱乐部。韩文清不是个热衷于闲聊的队长，张新杰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严肃派，自然而然地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有人这样抓着他侃大山，对他来说挺新奇。

“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黄少天打了个饱嗝，“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像一个电影明星。”

“有吗？”张新杰惊奇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在笑。

“有的有的，你平时都不照镜子吗？”黄少天叫着，“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总是演斯文败类的…哎呀名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笑了起来，招呼服务员买单。

“我来吧。”张新杰道，“第一次有人说我像明星，受宠若惊。”

“我可不是为了免单才这么说的。”黄少天倒是也没有和他抢，“下次你去G市，我请你吃G市的海鲜。”

吃完饭，黄少天提议去五四广场：“我听很多人都说夜景不错，还有灯光秀。”

“灯光秀已经错过了。”张新杰看看手表，黄少天话太多，一顿饭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而且时间已经不早了。”

“看夜景不在夜里看，难道还在白天看吗？”黄少天劝着他，“走吧走吧！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早去早回。”

两人打车到了广场。虽然已经错过了灯光秀，但依然可以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映衬在水面上美轮美奂。黄少天惊叹着，感慨着，张开双臂跑到海边。夜晚涨潮，海风猎猎，浪花拍打着石壁。

“太美啦！”黄少天回头张望着，“新杰！新杰！快过来！你看这里！”

张新杰走过去。黄少天的刘海被海风吹起来，伸手指着远处的奥运五环，“你看，是不是好像飘在水面上一样？这个灯光效果，不是和灯光秀差不多？”

“差得蛮多的，灯光秀还是值得一看。这几天你如果有空的话，八点准时过来看。”张新杰留意到黄少天只穿了一件无袖T恤，赤裸的双臂起了鸡皮疙瘩，“冷不冷？我的外套你先披上。”

黄少天本想逞强，但是张新杰的动作有点不容推脱的意味，他也就顺势穿上了。衣服带着张新杰的体温，他立刻感觉温暖了不少。

张新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晚上天凉，水边风大，看好了就早点回去吧。”

“陪我走走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景色。”黄少天道。

广场上有不少玩闹的小孩，还有贩卖各种亮晶晶饰品玩具的商贩。黄少天童心大发，买了一个带灯光的玻璃气球拿在手里。

“和你在一起，感觉年轻了十岁。”张新杰笑道。

“十岁？别这么说，你才多大？你没出道吧？我猜你今年十八？十九岁不能更多了。”黄少天道。

张新杰道：“嗯，感觉回到了八岁。”

“靠！想骂我幼稚你就直说！”黄少天叫着，“最烦拐弯抹角的嘲讽！”

广场上有卖艺人抱着吉他唱歌，旁边围了一圈人。黄少天好奇，拖着张新杰的手过去。

“这首歌我会唱哎！”黄少天兴奋地说，随即挥舞着手臂，大声跟着唱了起来，“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他嗓音清亮，又这样高调，引起了卖艺人的注意。卖艺人对他招招手，“嘿，那边的小兄弟，上来上来！”

黄少天是个不怯场的，手里还拿着气球就跑了过去。

“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卖艺人问着，“和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

黄少天大大方方道：“大家好，我是来自G市的黄少天。今天大家还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敢保证，总有一天，各位都会再次听到我的名字！”

彼时，当然不会有人知道黄少天这个家伙是做什么的。人群中一片戏谑的嘘声。

“你唱得不错，我们一起合唱怎么样？”卖艺人提议。

“好啊，稍等我拿手机搜一下歌词。”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现查歌词，又对张新杰喊道：“新杰！帮我录一下像！多谢啦！”

人群中一片笑声。

卖艺人的手扫过琴弦，黄少天举起气球，大声道：“山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海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

张新杰站在人群里，举着手机开始录像。他的身形在Q市男人中不算高，所以尽力挤到了第一排。 黄少天看到他，笑着跳着，对他挥舞着气球。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黄少天唱了起来。他声音很好听，唱起来又有感染力，人群中一片热烈的掌声。

张新杰的手机没有什么夜景录像模式，镜头里的人模模糊糊的。他的视线越过镜头，看着人群中心的黄少天，年轻的面孔，张扬的体态，清越的嗓音，竟然把这首本来有些沧桑的歌唱出了些洒脱的味道。

“小兄弟，你的梦想是什么？”唱了歌，卖艺人竟然还像好声音导师一样，现场提问。

黄少天大声回答：“我的梦想就是蓝雨拿荣耀联赛的冠军。”

“做梦！冠军是霸图的！”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这是个蓝雨粉。蓝雨粉滚粗！”

黄少天大叫不好， 转身拉起张新杰的手就往外跑去。张新杰的手机差点脱手，来不及停止录像，只好被黄少天拽着跑。身后还有愤怒的霸图粉在怒吼：“Q市轮不到蓝雨粉来撒野！霸图必胜！”

霸图未来的副队被黄少天拖着，风一样地穿过人群。跑了一阵，黄少天停了下来，按着膝盖大喘气，一边喘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张新杰，不住地笑，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这段路对于平时有良好运动习惯的张新杰来说不算什么。他问黄少天：“你确定明天能爬山吗？”

“当然！我体力很好的，只是刚才唱歌唱得岔气了！”黄少天胡编了些理由。

“那早点回去休息。”张新杰把黄少天拉起来，“你酒店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打车把黄少天送到酒店门口，黄少天下了车，转手把气球给了张新杰。

“给你个纪念品，不用谢！”黄少天潇洒地关上车门，不容拒绝。

张新杰无奈地看着手里的气球，又摇下车窗喊着：“明天不要迟到！”

“知道。”黄少天蹦跳着转过身，随手给他了个飞吻，“新杰拜拜，么么哒。”

“接下来要去哪？”司机问。

“霸图俱乐部。”张新杰回答。

司机把车开了出去，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新潮，真开放。”

张新杰解释道：“只是个朋友，我没有在和他谈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机挺诧异，“我是说刚才那男孩，有个耳朵上打了那么多耳钉，至少有四五个吧。”

“我没有注意。”张新杰说着，却有点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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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好在霸图俱乐部门口见面。张新杰依然准时，不过黄少天竟然提前到了。

“怎么样！说不迟到，就不迟到。”黄少天得意洋洋地插着腰。

张新杰看着他微笑，问道：“水带够了没有？今天太阳大，山上估计会热。”

“带了带了，实在不够的话，山上肯定可以买。”黄少天道。

正如张新杰所说，这是个万里无语的晴天。烈日当头，黄少天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源源不绝地被蒸发，没多久带来的水就被喝完了。

“我靠，好热啊！我昨天是不是还说Q市气候舒服？舒服毛线啊！”热成这样，黄少天依然喋喋不休，“什么时候才能有卖水的小摊啊，我要渴死了。”

“要不然你先喝我的水？”张新杰道。

“不用不用。”黄少天和张新杰略略接触，也能感受到这个人有点洁癖，连忙摆手，“我再忍一忍好了。没事的。”

又走了一段，黄少天的声音渐渐弱了，只喘气不说话。 张新杰转脸去看，感觉黄少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少天，需要休息吗？”张新杰问。

“没事，再走走，等到有地方买水就休息。”说来说去，黄少天还是想喝水。

张新杰用一个大容量的水杯装了罗汉果泡水。他把水杯递给黄少天，道：“不介意的话先喝点我的吧。这个解暑。”

“不用不用。”黄少天心想我是怕你介意啊！

又走了一段，黄少天提出要休息。

“有点难受。”黄少天身子一歪，坐在了路边，头埋在膝盖中间。

张新杰心里一紧：“怎么难受？”

“头晕。”黄少天难得的简练，“恶心。”

张新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体温有些过高。他说：“你可能中暑了，别在太阳底下晒着，能走么？前面有一小片树荫。”

“走不动。”黄少天虚弱地说，“没力气。”

“先喝点水。”张新杰把水杯递给他，“先在就别推脱了，然后争取走到那片树荫底下。”

黄少天喝了几口水，又把头埋了下去。

“还没力气吗？”张新杰有些着急了，把背包挂在身体前面，然后蹲下身子，“来，我背你，伸手。”

这实在有点丢人，但是黄少天也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没什么办法。他咬着牙起身，几乎是跌在张新杰背上。张新杰的手牢牢抓住他的膝窝，道：“手抱紧，我要起来了，三，二，一——”

天气本来就热，黄少天像个沉甸甸的火炉一样挂在张新杰背上，他起身的时候，全身冒汗，走了几步，衣服就已经湿透了，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黄少天放在树荫下后，张新杰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实在是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也要中暑，便拿起水杯咕嘟嘟地猛灌了几口水。

擦擦嘴巴，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再看看树荫下，黄少天躺在地上，虚弱地对他笑着，道“我一直以为…你有洁癖的。”

“都这样了，你就少说几句吧。”张新杰从背包里翻出湿巾，把水洒在上面，给黄少天擦了擦额头，“给你降降温。再喝点水吧。”

这次黄少天没有再推脱，顺从地喝了水，然后闭着眼躺在地上喘气。张新杰又用水打湿了湿巾，给黄少天擦拭着脖子，前胸，腋下，腹部…

“不用！”张新杰开始擦拭腹股沟的时候，黄少天叫了起来，“那个…没事，不用了。”

张新杰道：“替你降温，别害羞。”

“不用不用，我歇一会儿就好了。”黄少天道。

张新杰知道他害羞，也就没有继续。把两块湿巾打湿，让他分别夹在腋下。

“你太好了。”黄少天虚弱地睁开眼。

张新杰开玩笑道：“我是治疗，专业的。”

“治疗…那你下赛季就要出道了吧？现在霸图治疗不太行。”话说出口，黄少天才意识到有些敏感，“我靠…我脑子糊了，你别理我，就当我没说。”

过了一会儿，张新杰问：“还难受吗？”

“好些了。”黄少天说，但是脸色依然惨白。

“要是越来越难受和我说，我去打电话给医院。”张新杰道，“如果一会儿好一些，我们就往回走。打车去医院看病。”

“没事…”黄少天摇摇头，“我中过暑，比这个严重的也有过。”

过了一会儿，黄少天坐了起来。张新杰扶着他下山，两人打上车。

“去霸图吧。”张新杰道，“队医今天还在值班，他处理这个有经验。”

黄少天虚弱地靠在后座上，感慨道：“我靠，太丢人了。新杰，你得帮我保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外谁也不能知道。”

“好，给你保密。”张新杰见黄少天又能说出成串的话，一直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开始觉得有点好笑。

黄少天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看上去就很靠谱，是不是治疗人都比较人美心善？我跟你说荣耀风格和性格还真的有点关系。比如说张佳乐，他就比较喜欢虚头巴脑的，所以打荣耀也是总搞些无用操作也不在乎能不能打中。但是治疗不一样啊，治疗都是好人。”

“呵呵。”张新杰不予置评，“你还喝水吗？还有一点。”

黄少天也不和他计较了，拿过水瓶来一饮而尽。

出租车停在霸图门口。黄少天再三嘱咐张新杰一定要保密。正说着，只见韩文清悠悠然走了出来。

“新杰。”

“韩队。”

韩文清皱着眉，看看黄少天又看看张新杰，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你朋友？”

“嗯，中暑了。带回来给队医看看。”张新杰淡定地解释着。

韩文清没有多问，插着兜出门了。

“我靠，吓死我了。”韩文清走远了，黄少天才敢出气，“你们霸图的天天见到他，不害怕吗？”

张新杰笑笑道：“韩队人很好的。”

黄少天道：“我刚才都不敢抬头，希望他不要记住我。”

“来，我扶着你。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张新杰搂着黄少天的腰，“你体温比刚才似乎降了一些了。”

“新杰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的。”黄少天脸红红的，“你也知道，我是…那个。”

“嗯，你是病号嘛。”张新杰笑道，“刚好，我是治疗。”

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但是黄少天觉得两个人靠得这么近，他已经降下去的体温又隐隐有些升高的趋势了。

黄少天并无大碍。看了医生后，两人在霸图食堂简单吃了些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来霸图俱乐部。”黄少天道，“有种深入敌营的感觉。”

张新杰道：“以后去蓝雨，你招待我吗？”

“那当然！咱们俩，这已经算是患难之交了吧！”黄少天道，“新杰，看着我真诚的双眼。你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蓝雨食堂，我保证那是全联盟第一好吃。可能吃着吃着，你就有转会的心了…你别笑，我很认真的，你笑什么？”

张新杰正要说话，有人端着餐盘经过，打了招呼，“新杰，带朋友来玩吗？”

张新杰点点头道：“嗯，吃个饭就走。”

那人道：“难得见你这么狼狈，好像从泥坑里挖出来似的。今天干嘛去了？”

张新杰道：“在野外摔倒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那人说着，端着盘子走了。

张新杰洗澡换了衣服，把黄少天送回酒店。黄少天邀请他上来坐坐，他也没有推脱。黄少天洗澡的时候他就帮黄少天整理扭在一起的数据线和耳机线，等黄少天擦着头发出来，正好看到张新杰用酒店的小皮筋把各种不同的数据线分别卷好缠起来。

“你不会真的有强迫症吧？”黄少天挺稀奇。

“顺手而已。”张新杰笑道，“你这几天怎么安排呢？什么时候回G市？”

“我还有四天假。”黄少天数算着，“我打算去爬泰山，然后再从Q市回G市。”

“爬泰山？和朋友一起吗？”张新杰问。

黄少天道：“哪里来的朋友啊！认识的人要么还在上学，要么没有假。我打算自己去，实在不行看看有没有临时团。”

“自己去？” 张新杰的心有提了起来，“泰山可不是崂山这种规格。自己去万一出事怎么办？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我不在身边，你怎么回来？”

黄少天道：“我查了，泰山上没有很热，还有点冷。而且游客又很多，不会出事的。我平时体力很好的，今天这是特殊情况，幸亏有你。”

张新杰道：“你别傻了，你好歹是职业选手，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负责的事呢？”

“爬泰山也还好吧！又不是一个人去爬珠穆朗玛峰。”黄少天叫着，“那怎么办？难不成你陪我去么？”

张新杰就沉默了。

他认识黄少天不过三天时间。就他的性格来说，黄少天似乎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这或许是因为黄少天行事风格过于跳脱，太没距离感，或许是因为黄少天激发了他某种保护欲。他理性分析不应放任自己这种情绪。但是深究后果似乎也没有。

毕竟，朋友讲究的是缘分。

而且他也还有假期。

总之有何不可。

半晌，张新杰道：“我怎么不能陪你去了？泰山我也去过不止一次，比你有经验多了。爬山总是有风险，一个人去的风险是最大的。有人照应总比没有要好。”

黄少天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张新杰整理好的数据线，嘟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张新杰说话比黄少天要多。

“你要是不愿意我去就算了。”张新杰说。

“没有不愿意。”黄少天抬起眼，有点可怜巴巴的，“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不算麻烦。我也很喜欢爬山的。”张新杰说。

“那不如我们现在把行程订一下吧？”黄少天来了兴致，“怎么过去呢？坐大巴吗？是不是还要订一个当地的旅馆…”

次日背着行李包上大巴的时候，张新杰才忽然有些感慨。

“少天，我从来没有这样过——说走就走的旅行，什么准备也没有。”张新杰叹息着，“之前在网上看到别人这样做，我还觉得很荒谬。”

“你明明做了很多准备呀！昨天查了那么多攻略，买了那么多东西。”黄少天没有带厚衣服，预备的几件全是张新杰的，还在张新杰的再三要求下去买了登山鞋，“再说，泰山离Q市那么近，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旅行吧？”

张新杰有点被他说服了。

一路晃晃悠悠，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去。睡了一半张新杰感觉肩膀上有点沉，睁开眼发现黄少天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黄少天长长的睫毛。

像是蝴蝶停在一片树叶上，拢着双翅，让人总是忍不住担心下一秒它就要扇扇翅膀飞走了。张新杰一颗心心提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想去碰一碰那睫毛，但是手停在了半空。

我在干什么呀！他想着。

他忽然有点怨恨黄少天。黄少天让他变得有点不太像自己了。

两人到达后先去宾馆办理入住。按照计划是夜爬，所以两人在宾馆里又睡了一觉。睡到晚上十点半，张新杰把黄少天推醒了。

“起来了。”张新杰叫着，“不然赶不及看日出。”

被叫醒的黄少天出奇的安静，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服从性极高。两人叫车前往红门，开始爬山。张新杰的准备工作很充分，手电筒，雨衣，羽绒服，应有尽有。

这条路线台阶很多，走着走着听到黄少天“靠”了一声。

“怎么了？”张新杰转过头。

“太困了，绊了一下。”黄少天声音有点委屈，“差点摔了个跟头。”

张新杰向他伸出手，道：“拉住我。”

黄少天迟疑了一下，拉住了他。

太暧昧了，黄少天想着，心里敲响警钟。

张新杰的手干燥温暖，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特别给人安全感。黄少天想象过张新杰打荣耀是什么风格，感觉会是非常稳健那种。后来听说他是治疗，又觉得挺有意思，莫名其妙的和这个人气质挺吻合的。如果这个人没有打荣耀，可能会是个医生之类的。

两天前去爬崂山，张新杰背过他，扶过他，搂过腰，牵过手，用湿巾擦过他身体的各种部位，还毫无顾忌地共饮一个杯子。当时来看顶多是有点难为情。然而现在黄少天没伤没病的，只是拉个手，似乎意味又不一样了。

他脑子里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张新杰知道他是gay。

但是张新杰是么？

第一眼感觉，不是。后来接触下来感觉还是不是。虽然说gay达这种东西是个玄学，但是黄少天直觉一向敏锐，谁是同道中人，谁不是，他总能辨别得出来。

张新杰不是gay，爬山拉拉手似乎没什么。但是他心里有鬼，这就很尴尬了。

“累了么？”张新杰问他。

“还可以。不过可以补点血。”黄少天回答。

两人从包里拿出水，喝了两口。

“你这么安静，我都不太习惯。”张新杰道。

黄少天道：“你是在说我平时很吵么？”

张新杰道：“不是，我看你没有平时活泼，总是担心你出事。可能是爬崂山那次吓到我了。”

黄少天笑道：“你这是治疗的职业病么？总是盯着哪个队员不行了。我没打过治疗，累不累？总是被集火，还老得全场盯着，哪里有需要往哪里跑。”

他这样扯开话题，其实心还是有些砰砰直跳。他相信张新杰只是人比较好，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他并不缺爱，战队里每个人都待他很好。但是无论是魏琛、方世镜这种长辈似的呵护，还是训练营小伙伴那种同龄人的玩闹，或者是喻文州这种总能挑起他逆反情绪的疏离的同伴关系，都没有像张新杰这样。对他体贴和关怀，又没有一点架子，好像对他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实在太像男朋友了。

“你是对谁都这么好么？”他忍不住问。

张新杰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困惑，道：“这算是好么？也不能算吧。不过我对别人似乎没有那么操心。你看上去就是让人挺操心的类型。没有人这么说过么？”

“我哪里让人操心了？去爬崂山那次完全是意外！我从小特懂事，特让人省心。”黄少天反驳，“我们方队还夸过我，说我特别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那可能是我的问题。”张新杰道，“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挺操心的。在公共洗手间打那么私人的电话，衣服不好好穿，书包不好好背，吃点东西掉得到处都是…”

“那是因为你强迫症好不好。”黄少天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点感动。

“可能吧。”张新杰推了推眼镜，“爬了一个小时了，继续吧。还需要我拉着你么？”

黄少天脑海中灵光一闪，身体先行动，扑上去挽住张新杰的手臂，“这样更省力。”

“明明是更费力吧！”张新杰说着，倒是也没甩开他。

Chapter Text

两人当然不可能手挽手地爬泰山，没多久就分开了。走一会儿牵一会儿，黄少天的情绪也一会儿兴奋得不行，一会儿又因为困倦和疲惫消沉下去。黄少天涛涛不绝地说话的时候张新杰就微笑地听着，偶尔应和或者调笑几句，他不说话的时候张新杰就时不时望过来，关切地问他要不要休息。

黄少天心里美滋滋的。虽然还不知道张新杰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至少他自己的意思挺明显。说来两人不算是一见钟情，或者说张新杰的长相气质不是黄少天看一眼就会心猿意马的款式。但是感情又不是套公式解题，有些人就需要多看一眼去挖掘。而命运偏偏还给了他这个多看一眼的机会，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么？

“是不是快到顶了？”黄少天身上裹着张新杰的长款羽绒服，“怎么感觉人越来越多了？”

“快了，很多人在等日出。”张新杰看看手表，“现在四点过，咱们爬了五个小时。最后这点路要不要加速冲一下？”

“不要了，我好累。”黄少天趁着他手臂架起来的时候挽住了他的手，“你要是还有力气就扶着我。”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有点粘人？”张新杰问。

黄少天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讨厌我了？”

“没有。”张新杰把他的手臂往身体内侧拽了拽，“像小猫咪扑人玩，很可爱。”

黄少天脸红了，幸好天依然一片漆黑。

越往山顶走，人就越多。

“到了…”黄少天喘息着，不敢置信，“天好黑啊，什么时候日出？”

“大概五点多。”张新杰道，“再等一会儿。”

风呼呼地吹着，在等日出的人们闲聊着，不怎么安静，没有黄少天期待的那种万籁俱寂的浪漫气氛。

“冷不冷？”张新杰问，“风挺大的。”

“你的衣服很暖和。”黄少天道，“你这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件。”

“家那边的商场里，不是名牌，但是很实用。”张新杰回答，“恐怕在G市用不上。”

“不是名牌吗？我觉得挺厚实啊。”黄少天翻着标签，“在G市是用不上，但是我总要出去旅游啊什么的。我喜欢这个款式。”

两人站了一会儿，天空的黑暗从远处开始退去，最遥远的地平线上闪出一抹浅浅的红色。

“新杰，你喜欢过什么人吗？”黄少天问，“我是说那种喜欢，很特殊的那种。”

“喜欢？”张新杰有点诧异，“没有。”

黄少天就泄了气，咬着嘴唇，眼睛盯着远处那抹逐渐鲜艳的红色。

“多美啊。”张新杰感叹着，“我真庆幸和你一起来了。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我下个赛季是要出道的。在出道前来泰山看一次日出，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黄少天还沉浸在张新杰没有喜欢他的沮丧里，“撞日捡桃花吗？”

“不是。”张新杰笑了，“夺冠的兆头，旭日东升。我以后要提议每个赛季开始前组织大家来一次。”

天空越来越亮，山峦和云海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那是黄少天从未见过的壮美，他只恨没有带一台好一点的相机。

“新杰，一会儿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自拍一个吧。”黄少天提议，“如果轮流我给你拍你给我拍，大概来不及。这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帮我们两个照合影。”

“好啊。”张新杰答应着。

天空从深蓝变成浅蓝，从浅蓝变成浅金色，所有人都焦灼地盯着远方的地平线。

真的到了太阳从地平线崭露头角的那一刻，黄少天却怎么也想不起照相了。他瞪着眼睛，心砰砰跳着，看着那金红色的圆球渐渐展露全貌，带着无比鲜亮的光晕，好像一台戏剧里在舞台正中登场的主角。

“少天。”张新杰没有忘记照相，扣住他的肩膀，手里举着手机，“看一下镜头。”

黄少天回过头来，看到自拍镜头里他和张新杰并肩站在一起，两人背后是染染升起的一轮红日。两人的姿势很亲密，张新杰搂着他，看着镜头微笑着，道：“太阳马上要跳起来了，看镜头，三，二，一——”

太阳升起的过程大概是匀速的，但是从云海升上来的那一瞬间还是会给人一种跳跃的错觉。张新杰时机抓得很准，就在那一瞬间按了拍照键。

而黄少天的时机抓得更好。在那一瞬间，他又身体比大脑先行，吻上了张新杰的脸侧。

太阳升起，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张新杰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黄少天。

“新杰，我喜欢你。”黄少天的脸在初升的朝阳下红扑扑的，“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看日出的过程和打荣耀的过程其实有点像，时机很重要，每一秒都恨不得要掰开分成好几份，每一刻天空的颜色都发生着变化。在那变幻莫测的天空下，张新杰的神情却始终是淡淡的，带着一点吃惊。

每一秒，太阳都往上升一点。每一秒，黄少天的心都往下坠一点。

张新杰望着黄少天的双眼，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黄少天心道这算是什么问题？他勉强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你好，其他的，我也说不太清了。感觉的事情，讲不出道理。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什么人吗？你暂时没有喜欢我，但是也没有喜欢别人，是不是？那我喜欢你的话，你能不能也考虑我一下？”

张新杰的眼神犹豫起来。他不是一个眼神游离的人，和谁说话，眼睛就会直直地看着谁。这是一种礼貌，也是因为他向来是个心胸开阔，毫不隐瞒的人。他这样反常的犹豫，让黄少天心里特别难过。

“是因为我是男生吗？”黄少天眼睛亮亮的，带一点泪光。

“不是。”张新杰慌了，伸手就要给他擦掉，“我…我从来没有想过…”

黄少天躲开他的手，道：“这是风吹的，没事的。那你要不要好好想一想？不如我追你吧？好不好？”

“不好。”张新杰认真地说，“给我一点时间来想。如果我也喜欢你，让我来追你好不好？”

“不用追，因为我本来就很喜欢你啊！你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黄少天道，“但是你要想多久呢？”

他们在朝阳下面对面地说话，都没有察觉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像个乒乓球，身边的游客都在找角度和太阳的合影。

“我现在脑子很乱。你提得太突然。”张新杰道，“而且睡眠不足，生物钟混乱，不适合思考。你给我几天时间吧。”

“你能不能想快一点？我后天一早就要回G市了。”黄少天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他没有骗张新杰，这真的是风吹出来的，但是从张新杰的视角来看，就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无法抗拒。

“在你走之前。”张新杰说着，看着太阳，“少天，要不要和太阳合影？你看现在的太阳刚好是乒乓球那么大的一个圆，你要不要把他托在手心上？”

黄少天告白后，没有立刻得到想要的答复，所以兴致也不高。两人给彼此照了些游客照，便打道回府。下山还有很远的路，他们还要赶晚上的火车，容不得拖延。

“少天，你下个赛季也要出道吧？”回去的路上，张新杰问着，“你是训练营的。如果下个赛季不出道，这几天肯定会缠着我打荣耀或者练练手。看你这样回避，大概率是要出道，而且可能还是战队里的核心选手。”

黄少天“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你在蓝雨，我在霸图。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对手了。”张新杰说着，“你有想过这件事吗？”

“没仔细想过。不过这也没什么吧？”黄少天说，“重要的是我们都打荣耀，有共同语言和共同兴趣啊。”

“我们可能一年也见不了几面，见面的时候大概还是在赛场上。”张新杰说。

黄少天有点难过地笑着，道：“新杰，你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我。”

张新杰低着头沉默着。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他生在一个特别传统的家庭。父母是相亲介绍认识，认识没几个月就结婚了。婚后是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后来他爷爷生病，不肯接受护工，他妈妈便辞职在家照顾爷爷。他爸爸在B市工作，偶尔回家来看看。在这样的家庭关系里，从陌生人可以直接过渡到家人，中间不需要有爱情的润滑和包装。这样的家庭模式里，是看不到所谓喜欢不喜欢的。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默认自己以后一定也会以相同的模式建立家庭。

可是黄少天甚至都不是一个女孩。

而且黄少天说喜欢他。

这种突如起来的热情让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实这个问题如果反过来问，他是不是不喜欢黄少天，他一定会反驳，会否认。

但是他喜欢黄少天么…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古井。一定会沉底，但是沉底的那一刻听不到声音。

回去的路上黄少天有些消沉。张新杰问了几次，他都回答只是累了，没什么事情。

到了Q市，张新杰把黄少天送回酒店，随后回了家。

“妈？”他拧着钥匙推门而入，诧异地发现母亲给他留了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怎么不去睡觉？”

“你说了今天要回来，我想见你一下。”他母亲笑道，“很累了吧？快去洗洗睡吧。”

“您也是。”他放下行李包，忽然问：“妈，你…爱我爸么？”

这问题实在不像他会问的。他母亲一脸茫然，道：“我和你爸老夫老妻，不谈这些。”

“那你们刚开始的时候呢？”他不依不饶，想问个究竟。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彼此觉得合适。”他母亲有点害羞，“那个时候没现在这么开放，我们不喜欢谈论这些形而上的东西。”

“唔。”张新杰若有所思。“合适”一直以来也是他潜意识里的既定程序。但是“合适”和“喜欢”以及“爱情”还是隔着天堑的。

“新杰，你是不是恋爱了？”他母亲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也不知道。”张新杰诚实地回答，“可能只是有些困惑。”

黄少天洗过澡后，反而睡不着，开始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他知道，他冲动了。喜欢上张新杰好像就是某个瞬间的心动，一切都自然而然，没什么逻辑。以张新杰这种沉稳的性格，如果拒绝他他都不应该感到奇怪。可是他心里无法克制地涌上失望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总觉得张新杰还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他打开QQ，对张新杰道：这件事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别有心理压力。

张新杰回复很快：没有压力，给我点时间。明天告诉你怎么样？明天我们见一面。

黄少天回复：好啊好啊，下午吧，我怕上午起不来。

张新杰回复：那下午两点，在霸图俱乐部门口吧。

黄少天的心又开始砰砰跳起来。他问：对了，今天的照片能不能发给我？

张新杰的照片立刻传了过来。他在照相的时候不在状态，笑得有点不真诚，但是身后的太阳却是明艳的，像个蛋黄，他用各种姿势，把它托在手里，顶在肩膀上，甚至张大了嘴似乎要吞下去。他看得笑了起来。

末了，他问：那一张呢？你不会删掉了吧？

半晌，张新杰把“那一张”发了过来。画面中两个人并肩站着，张新杰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举着手机，嘴上还挂着程序性的笑，眼睛却因为吃惊而瞪圆了——黄少天在镜头里，闭着眼，侧着脸吻着张新杰的脸侧。

他们身后，是一片茫茫云海。云海之上，金红色的太阳将将升起。

旭日东升。

黄少天满意地笑起来。这一刻他又有了点信心，他忽然觉得张新杰是不可能不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