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倒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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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不知道多么久远的古代,有一位云游僧,这僧人云游却带着两条狗,一条毛色亮白,像雨过天晴后被太阳照亮的云,唤作阿银。”
Madao讲到这里,神乐幸灾乐祸地用手肘杵了杵旁边靠坐着的银时,Madao也坏笑着看着他。总之,故事屋又开始营业了,在银时往Madao的纸盒里投入300元后,Madao便讲了起来。
“另一条狗毛色灰白,像半夜被云遮住的朦朦胧胧的月亮,唤作阿灰。阿银是在母狗尸体旁捡到的小狗,从小便被僧人带在身边,但是阿灰来历特殊。”
“喂,所以为什么是阿银,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只有捡来的300块的话能在故事里当狗你就谢天谢地吧。”
见孩子们都伸着头,Madao顿了顿,环视一圈,继续讲道:“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僧人想要借宿沿途村落,却不被准入。僧人觉得奇怪,村人只说最近村里有神事,不便让外人进入。他只得离开,在野地里找了个避风处落脚。半夜醒来时,阿银不在身边,呼唤也不见来。这是很奇怪的,因为阿银从小跟他寸步不离,特别是晚上睡觉,旁人看来是护在主人身边,但其实是条打雷也打不醒的懒狗,但是只要有肉包子,就是隔着三里地他也能闻着味寻过去啊。”
听故事的人群中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
“是巧克力芭菲。”新八凑到神乐耳边小声补充。
“那样的话就是三百里了哦。”
见二人偷笑得全身颤抖,银时给了两人头上各一锤。
“僧人看见远处村落有火光,便猜阿银可能去村里偷东西吃了,麻烦了村人可不好,于是便向着村子走去。
明明是半夜,村中的火却烧得很旺,同时犬吠喧天,悲哀怨愤。僧人感到蹊跷,担心阿银遭遇不测,便潜进村里。接下来的景象纵是僧人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下了一跳。
只见村落中央的木桩上拴着几条狗,愤恨地对着面前的人嚎叫,而它们前方空地上有几条狗被埋在土里,只露出头,一旁一个身穿怪异长袍的人手中举着肉,却并不喂给埋在地里的狗。那些狗一个个饿得脱形,流干了口水,奄奄一息,死盯着那人手中的肉,然后被一个个斩下脑袋。僧人认出这是在做一种名叫犬蛊的邪术,被施蛊者轻则大病,重则殒命,难怪不让僧人进村。
他在绑在木桩上的狗中发现了阿银,一定是下午想进村子的时候被盯上了,如果不救阿银,阿银也会变成邪术的道具。
僧人跑到村子高处,在那里学起了狼嚎,这样村民一定以为是犬神降世,果然,由于僧人风餐露宿的经验很多,学得惟妙惟肖,又突然山风狂起,如若助阵,村民们自然惊恐地跑回家中,僧人这才悄悄回去,解救那几条狗,情急之下被划破了手臂,血流不断,却也来不及包扎,牵起阿银便向村外跑去。
狗们四散的动静更令村民坚信是犬神现身,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可这骗不了做法的蛊师,正当僧人与阿银逃出村之际,蛊师带着几个人追了上来。
说来那僧人也并非常人,他的身手异常矫健,在众人围攻中只被镰刀蹭破了一点皮,便与阿银成功脱身,那几条狗也都各自逃走了。
又过了几日,当僧人在松树下休息时被阿银吵醒,只见阿银挡在僧人身前,对着前面几米处的大白狗狂吠。大白狗见到僧人,底伏前身示好,可阿银还是不停吠叫,又惊又惧,直到僧人再三安抚,才收了声。
白狗身上沾满尘土,脖子周围的毛上挂着干涸的血痂。僧人向其招招手,那白狗试探地向前探了探身,阿银便向他发出威胁地低吼。
‘阿银,别叫。’僧人命令到,同时一手揪住阿银的颈皮,另一只手向白狗伸出,白狗看着阿银只是呜咽,却没有冲过来的意思,这才敢上前,嗅僧人的手,而这条狗就是阿灰。
从此僧人就带着阿银和阿灰继续云游,阿灰是猎犬,有追兔子的天性,每次追到猎物,必定先送给僧人,僧人让他吃,他才吃。与之相比土狗阿银就十分懒惰,整天只知道扑蚂蚱,扑蝴蝶,对着沿街的肉包子摇尾巴。因为阿银跳得不如阿灰高,也跑得不如阿灰快,只能撒气似的吃阿灰捕来的猎物,倒也津津有味。
可好景不长,某日僧人在野地中与两条狗玩球,就在阿灰跳起来即将咬到球的空当,林中射出一只箭,这一箭的目标本是僧人,但因为接球的阿灰正好挡在僧人身前,便刺穿了阿灰的身体。
阿银冲着箭射来的地方吠叫起来,急切地在阿灰身边打转,僧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阿灰没救了,箭头有毒,阿灰旋即毙命,如果不是阿灰,毙命的就是僧人了。
僧人唤阿银跟他一起跑,林中埋伏着的人追了上来,竟是蛊师一行人。阿银一见是蛊师,便愤怒地回身向他扑去,任凭僧人怎么叫也不回头,就这样死在了蛊师刀下。
话说那日僧人撞破了蛊师的法,害的蛊师被反噬,自己去了半条命,而犬灵在村中肆虐,不仅蛊师家破人亡,而且半数村人得了怪病,看到水反说是血,看到食物反说是石头,因此不能吃喝,接连死去。想要安抚犬神,必须得把那日被砍头的狗尸郑重祭祀,否则从蛊师到村民,全都必死无疑,而当他们清理狗尸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条,那就是阿灰的尸体。”
讲到这里,Madao手中的扇子啪地合住,神乐听得入神,吓了一跳。
公园里的故事会结束后,三人回到万事屋,心里都痒痒的,神乐要阿银告诉他故事的后续。
“我怎么知道后续,谁让那家伙要搞这种晨间故事连续剧啊。”阿银抱怨道。
“你不是阿银吗!”
“我又不是狗。”阿银挠挠头,“快点收拾东西,该出发了。”
“我不要,明天不在的话就听不到后续了。”
“等我们回来我打碎那家伙的蛋蛋让他把故事结局跟300块都吐出来。”
“我不要听从胯下掉出来的故事。”新八冷冷地吐槽道,“而且300块不是昨天在婆婆店里捡到的吗。”
就此,带着没听完故事的遗憾,三人踏上了从江户至旧日松下村塾所在村落的春日远足之旅。
Chapter 2: 重生之我是狗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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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觉得我找到Madao先生讲的那篇故事了。”
此时新八正在旅社楼下的网咖上网,旁边的神乐正在沉迷格斗游戏,神乐旁边的银时正在把桌上的白砂糖往咖啡里倾倒,咖啡上的拉花是银时醒来发现自己与登势合体后的经典苦瓜脸,因为与自己同款而且倒进去的糖被像模像样地全数吸入了,所以更令这张脸的主人不爽。
“网咖的廉价咖啡拉这么精致的花,这么有本事干嘛不去……嘶溜……”银时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把自己的脸吸进嘴里。
已经第三次KO八岐大蛇的神乐坐到了新八身边,新八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名叫赶点小说网的网站,在灵异故事分类下,一篇名为《重生之我是狗妖怪》的小说与Madao所讲的内容十分吻合,但说来奇怪,虽然是讲古代的事情,可标签里却列着“同人”,“都市”,让人摸不着头脑。
“灵异故事?”银时凑过来,看到这四个字,又端着咖啡远远退开了,他桌上的糖罐空空如也,大杯又味道粗劣的卡布奇诺不过是他吸食糖分的配料。
以下是免费章节的后续内容:
那僧人其实既非僧,也非人,是不知何时何地凭何化生的生物,得了人身,不知道在人世已经流浪了多久。他不仅不老不死,其血还具有令动物复活的力量,阿灰就是那晚被僧人的血滴入脊髓,才又长出了头来,然后循着体内的血的指引找到了僧人。
但凭着追踪阿灰的灵魂,蛊师找到了一行人,这才要了两条狗的命。但阿灰虽然死了,其怨灵却再次逃脱,回到村里对村民们大肆报复,可见其不仅怨气甚于其他犬数倍,灵气也非同小可。当蛊师赶回去的时候,村里连同牲畜,一个活口也没有了。正当蛊师绝望不已时,阿灰的怨灵伺机将其咬死。
虽然说下蛊的确不是什么正当的事情,但是由此导致全村被灭口,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蛊师安心,他发誓如果有来生,一定要亲手杀死阿灰这条恶犬,这才含恨而终。
再说僧人,僧人虽然身手敏捷,但当时并未对蛊师起杀心,反而在逃跑途中被蛊师一行人设计捉住,关进了地牢里。
想要看后续内容就需要充值了,但这个故事里不存在会为了看小说而充值的人。
“我看Madao是因为没想好后面怎么编,才把故事讲到那里的吧。”
“是啊是啊,后面还有一百多章呢。”
“一百多章?”银时侧着耳朵听了后续,发现没那么恐怖,又凑了过来,“肯定是狗转生了个美女在和尚跟巫师中间纠缠不清啦。”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啊,又不是《朝5晚6》跟《黄色生死恋》的合订本,妈妈没有教过你看那种书。”
“小屁孩还是回去看地线宝宝同人大作战吧。”
“你们再这样下去,观众就要变成底线宝宝了。”再次感到存在危机的新八的眼镜向上推了推自己,一本正经发出了一声咳嗽,关掉了赶点小说网。
神乐熟练地在某论坛上输入庵京同人,俗话说得好,同人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须在晚十二点前服用。
Chapter 3: 业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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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狗在满月的时候嚎叫,或许是想起了前世的伤心事吧。”
在无夷可攘的当下,为了伊丽莎白的伙食和家用,桂不得不接起了同人女约稿。若不是他夸下海口说自己的出稿速度堪比逃命,也不至于对着文档经历痛苦的精神便秘。
好汉不提当年勇是有道理的,他只是替高杉跟银时写过太多检查罢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打开了同人网站Дø仨取经,虽然他未必搞得懂同人女都在干什么,但他认为以他的能力,从模仿到超越不在话下。
这是一个极冷门又过气了的cp,且以该同人女找前攘夷志士约稿的行为看来,其口味比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抽象。
桂点开了最近一篇,就看到了开头那一句。
“喂喂,不是吧……”桂一边看,一边给银时写起了邮件,告诉他Madao的晨间故事的后续在Дø仨找到了,作者叫腚司令,CommanderButt。
“喂,那家伙疯了吧……”收到了邮件的银时一边感叹桂的精神状态,一边打开桂发来的链接,他发现疯狂的不是桂,而是这个世界。因为世界上还有名叫腚司令的类madao生物给赶点小说网上的小说写同人,注明故事发生时间为免费内容最后一章,题名为《穿僧衣的未必是僧侣》。
“狗在满月的时候嚎叫,或许是想起了前世的伤心事吧。
犬蛊事件发生后过了将近百年,几经兵荒马乱,荒芜的村落早已不存在于任何人记忆中,最后一个还对其留有印象的人死后,禁锢僧人四肢的镣铐终于脱落了。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年月,僧人早已忘记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几十年来他像一块会喘气的石头,存在于这间栏杆早已朽坏的牢狱中。蛊师不知去向,以人类的寿命来说不可能还活着,可僧人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所以蛊师最后一次出现时对他来说还如同昨日般鲜活。
他稍微一动,身上覆盖的衣物就纷纷腐朽脱落,镣铐上的锈蚀则牢牢印在皮肤上。由于肌体萎缩,以及忘记了如何行走,他只得匍匐在地,靠仅能活动的一些肌肉向前蠕动,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往亮处爬去,如虫趋光。此时除了命运这位木偶师,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驱动他了。
从他近百年来都没有被发现的处境可以看出,这里成为荒村后就再无人踏足,因为怨气太重,连具有灵性的动物都很少靠近,村中植被疯长,近乎掩埋其间的房舍。
他出来时正值某个夏日的下午,蒸腾的暑气还未散去,视野中因太阳炙烤而颤栗的空气仿佛一个个游荡的人影。此时,一只山雀掉落在他左手边,雪白的前胸上点缀着一撮灰毛,眼睛闭着,脖颈歪向一旁,已经死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微张的喙中散发出来,这味道莫名刺激了僧人的食欲,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小鸟塞进嘴里,两口下去,连头骨也嚼碎了。
血的味道冲进鼻腔,让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至少不应该这样匍匐着。正当他以双手撑地,试图起身时,空中俯冲下来一只隼。原来刚刚僧人吞下去的山雀是隼撞落的猎物。或许是看出僧人此时毫无还手之力,隼啄出了他的两颗眼球吞下肚便扬长而去。
僧人空空的眼窝中流不出血,他在那里又趴了一昼夜,期间下过一场雨,如久旱的植物一般,他的肌体由于吸收雨水而充盈了起来。多亏了山雀,眼球缓慢而坚决地长了出来,一开始是鸟的眼睛,色彩绚烂,视野异常开阔。但随着眼睛与身体的契合 ,色彩黯淡下去,视野也狭窄起来,这下他才想起自己是谁,也想起了疼痛与仇恨。
这一天,他的视力是同天光一起恢复的,视野开始明亮时,正是远处黑暗悉数散去,云朵开始透亮的时候,仿佛随着黎明的眼睑张开,大地又恢复了视力一般。树丛中山雀和松鸦已经醒了,吵个不停,那正是夏季的黎明时分最为繁盛的声音。”
Chapter 4: 同人女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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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远于我的高祖父母一辈。据说那天他路过寺庙,听到里面僧人的诵经声,回家午睡时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追着一条狗,而那狗追着一个男人,他们身后是一丛业火,不紧不慢地赶着他们永远相逐下去。
他惊醒后把梦告诉了母亲,老太太认为不吉利,应该请人来看看,但此事因各种琐事频频搁置。直到她去世,法事结束后,他做了同样的梦,只是更长。梦中他变成了鹰,狗变成了小鸟,男人还是男人的样子。他本应杀死小鸟,就像他本应杀死狗那样,但小鸟先他的利爪一步舍身去喂那个饥饿的男人。见男人两三口便吃掉自己的猎物,他气恼不已,因为如此他还是只能被业火追赶着,复仇遥遥无期。
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让人无法不在意。他,狗和男人在梦中重复着追杀的游戏,有时是动物间的你死我活,有时是人间情杀。比如他成了女子,狗成了她的丈夫,男人则成了她的情夫。她因与情夫之事败露计划毒杀丈夫,而这位丈夫却跟她的情夫合起伙来要了她的命。
这位高高祖父,据说有一天早上拿着柴刀出了门,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他的女儿翻出父亲尘封多年的笔记,细细看去,早在记述第三个梦的笔迹中就显示出他发疯的征兆。从第二本起,笔记本上干脆注明标题:《业火集》。
这个女儿后来出家为尼,若干年后,在由番主支持的废佛运动中她又见到了父亲。他成了火烧寺庙的暴徒中的一个,同时被夜夜不休的噩梦折磨得精疲力竭,直到他见到火光中的柴刀上映出女儿的脸,仿佛命运嘲弄着对他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他无法承受,便举刀自杀了。这位高祖母相信他们面前那吞噬寺庙,经卷,造像的火就是他梦中的业火,因此生死也只是一场梦,这在她还俗后的新婚之夜得到了证实,丈夫与她一样是还俗的僧人,当她见到丈夫的脸时,发现丈夫的样貌与父亲笔记中描述的男人的脸别无二致。
人世间许许多多这样的奇怪故事,无一不是机缘巧合所成,欲知后事如何,请订购避孕套皮筋女士——这当然只是笔名,哈哈——的最新悬疑小说《业火集》。”
深夜档电视购物节目,这几个相互冲突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已经很奇怪,更怪的是它伪装成了读书节目。该书今夜的销量只有1本,是同样怪的女人阿妙出于同情而下了单。可以想见,作者在给自己起名为避孕套皮筋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此时她一定与诸多同人女一样,承受着写作的欲火与精神便秘的双重重压,在键盘上一次次徒劳敲击着。
Chapter 5: 穿僧衣的未必是僧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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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四月是残忍的季节,五月是容易被遗忘的季节,暮春如同怕人野猫的尾巴梢,在想要喂食的人眼前从墙角一闪而过,又在墙后怯生生地等待,等人终于把食物放下,退开身,只想多看那猫一眼,初夏的雨已经在屋瓦上滴滴答答了。
胧走出院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雨点的密度维持在刚好无需撑伞的程度,让人可以欣赏雨中京都的景色。
他走上桥,看了一会鸭川的水面被雨滴砸出坑坑洼洼又迅速平复的景象便向前走去。距此不过二百步的区域是今晚即将发生命案的地点,因为目标和为此出动的人员都较多,所以由他亲自踩点。探查过周围包括埋伏位置和遭遇伏击的可能性后,他便去一旁的和果子店买了几串团子,就着茶吃了起来。对于近在眼前的屠杀,除了早已麻木的良心重负,他没什么再可关心,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件不会被侦破的案子,或许几十年会有人在档案中发现此事真像,但如果世界按照他主人的意愿毁灭,那自己的工作无非是把某些必然的毁灭提前若干年而已。
松阳是他的老师,虚是他的主人,虽然虚从未跟他谈及此事,也不会跟他谈及此事,但他心里自然而然就是这么划分的。
透过逐渐升起的雾气看去,行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透出焦虑和迷茫,此地人心的曲折幽深,必须由雾气做哈哈镜才能照出真像,那种站在十字路口却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无措,只有在时代交替的关头才能在大众脸上看到。要变天了,连狗都能感觉到,却只能躲在岸边的屋檐下,徒劳地盼望能躲过海啸。
尽管杀过很多人,他却还是惊讶于自己对于世界毁灭的无动于衷,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反社会者,只是人们对于时代更迭的肤浅想象与他所知道的虚的构想,若是放在天平上称量,显然像是稚儿撒尿所造成的蚁穴破坏与诸神黄昏的壮丽毁灭间的较量,根本无秤可量。
从报信回来的乌鸦眼中,他得知那个跟自己一样长着一头讨厌白发的家伙也正吃着团子,而且吃的如痴如醉。这消息无聊得过分,以至于引发了他职业道德上的愧疚,然而这愧疚没持续多久便被另一出闹剧打断。
牵着小狗的孩子不顾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最后一串团子,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学去了小狗可怜楚楚的目光,竟唤起了他久违的对待动物的柔情,于是即将送入口中的团子转了个道,送到孩子面前,并点了点头,在孩子询问是否真的可以拿之前表示肯定。
“谢谢叔叔!”孩子毫不受他那张凶丧脸的恐吓,并轻而易举使他又老了几岁。由于感到牙神经要作怪,他收紧一侧咬肌,抿着嘴,挣扎着露出了一个堪比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
孩子牵着小狗离开后,他又续了杯茶。今日的工作实际已经完成,却还是要回到寓所面对文书装出努力工作的样子,以回避虚,就像世上所有打工族回避所有老板一样。索性雨下大了,他坐在店里,庆幸没有带伞,享受着难得属于自己的空闲。
困意涌了上来,看来临近终了,连他向来犀利的注意力都开始涣散。
人在半梦半醒时,由于摆脱了惯常思维模式的枷锁,心思反而极灵敏,连第六感都无须启动,他便知道虚已经快走到桥边,向着这里过来了。那人穿着黑色常服,百无聊赖的气息溶进水汽扑面而来,可以用毛孔感知,也与这座城市相应,或许这也是那人愿意在这城里走走的原因。
“累了吧?”
几分钟后,虚就到了这里,见胧还抱着茶杯闭目养神,手边的长椅上放着属于自己的那盒团子,并未像世上所有老板那样或直接或间接地责怪这种偷懒行为。
胧一睁开眼,就恢复了一贯的沉默与仿佛参加葬礼般的肃穆神情,他摇了摇头,把团子放进虚伸过来的手中。这就是说,耐力再好的千里马,也有累的时候,虚心领神会,同时无动于衷。
“回去吧。”
胧跟了上来,这是如此自然的事,就连店老板在身后殷勤的道别情景,都融入了颇有滋味的京都烟雨一景中。
在胧眼中,这座古城的美景,如同千年来不断回响的钟声,在浩荡的时空中永恒存续,仿佛在其建成的那一刻起,就已因无尽的迟暮而散发出衰朽的馨香。走在他身前的虚,则歇斯底里地想要毁灭虚无,换句话说,是想要抵达无尽的尽头。
如果松阳还在,哪怕留有一丝念头在虚的头脑里也好,这种事发生的概率都会大大降低。但天不遂人愿,人也不必违逆天意,在永无止境的自责自省中,胧找到了平衡点。
回到寓所后,如前所述,他钻进办公室,并在里面一直待到深夜,连晚饭也没吃。大约两点钟,执行任务的下属们陆续回来,他把小说塞进档案夹里,用散乱的纸张掩好,然后出门查看状况和清点损耗。步上走廊时,上下牙齿忽一磕碰,牙痛猛烈地爆发了。
Chapter 6: 赤小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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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歌舞伎町街角发现三具浪人尸体,全部一刀毙命。”
“原攘夷志士携妻女流亡海外途中遭毒杀。”
“议员吉原遇刺,随从亲信共十五人遇害。”
“惨!警察厅高官之妻连其家仆二十一人当街被杀,警方封锁街道,谜底将由四具不明尸体揭开?”
……
与其职能形成对比,天照院内部一尘不染,这完全是出于胧的洁癖。倒不是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心理需求,只是自幼被卖做童仆,对清洁有着比一般人更深刻的理解。
在天照院这个由“死人”组成的并不存在的机关内部,负责收容,培养并分配工作给全国一流的刽子手,其办公地样貌不体现职能,只体现经费状况。与新选组一样,屯所内包含宿舍,食堂,训练场,处刑地,兵器库,会议室,档案室,行政办公室等;地下另设有监狱,刑房,禁闭室,解剖室,实验室,停尸间,可谓一应俱全。几位高层的房间落在屯所内侧西南面,与其后密林仅一墙之隔,但管理层中除了胧,其余的都在外另有住处,所以此地实在是极为幽静的所在。
胧与虚的房间分别位于长廊头尾,房门正对庭院,春天院中芍药牡丹交杂盛开,异常艳丽,那是松阳潜逃前种下的,松阳死后虚保留了其中一簇,剩下的连根拔除,让人以这一簇为起始,将庭院做成了枯山水。
虚也并非常住于此,来也仅仅是为了找胧。他来去无踪,即便他想,痕迹也会因各种巧合而迅速被消去。胧开始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虚身上没有任何气味。他寻找虚不依靠虚留下的种种迹象,只依靠血契,因此他怀疑自己反而是最后一个发现的,直到他发现与虚没有血契的人几乎都未曾注意其存在,而只把自己视为天照院的首领,即使虚时不时就出现在天照院。
虚这种鬼魅般的存在方式,令见过他的人都迅速将其忘记了。
胧坐在长廊上,被雨打过的牡丹和芍药枝歪叶斜,水滴顺着叶子落进将其团团围住的石子中。花期早已过去,经过一夜雨,最后一颗枯萎的牡丹花蕊也掉进土里。等到秋冬交替时,找人来修剪牡丹枝,栽入新的芍药,虚来后每两年便是如此。
尽管虚此时就坐在房内,若没有血契,即使是出色的忍者也很难觉察到他的存在,在他用佩刀斩落人头时,动静也不会比一颗花蕊掉落在地更大。
“今天下午会下雨,这场雨一过,夏天就彻底开始了。”跪坐在小几前写着什么的虚突然开口说到。
胧抬头看天,明明雨后初晴,风清气爽,云薄得如纱一般,丝丝缕缕游荡着。空气中没有一丝再要下雨的味道。
“等你活到连生命中竟有四个季节都不会再惊讶的岁数,就不用再看天气预报了。”虚说。
胧还没活到会为生命中竟能出现四个季节而惊讶:“那要怎么知道?”他随口问道。
“所有东西都会告诉你。”
午饭一过,果然下起了雨,这一下,就又没完没了了。雨淅淅沥沥持续了一周,鸭川的水位快要蔓延到堤坝上,地势低的穷人家里或许已经被水蛭入侵,令胧想起自己记忆之初那场梅雨中似乎无处不在的软体动物。虚去了天导众那里,并说自己会在雨停后回来,这话也没说错。一周后,积雨云飘向北边,天刚刚放晴,他就回来了。此时那场桥边屠杀的最后痕迹已经被雨冲走,人们经历了这杀鸡儆猴的表演,神色变得如积雨云般阴沉,但胧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如同回避他们自己的死亡,这种回避变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在接下来万里晴空的三天中继续为空气增加潮湿和压抑。
虚一回来,就见胧在院子里晾晒床单。
“这种事就不用自己做了吧。”
“总觉得别人会把这个弄脏。”总算抓住了点阳光,就算是令人畏惧的八咫鸦,想在这个季节睡在附着了阳光味的床铺上也是一种奢侈。
虚为他无药可救的洁癖皱了皱眉:“看信了吗?”
“看了。”
前几日虚在小几上写完信后,就叠起信笺放在桌上,交待胧在雨下到第三天时打开。胧自然照此办理,他原本以为虚在写什么重要事项,打开后却发现是关于近几日的天气预报和食疗建议,他看完信便叠好放回原位,去食堂讨薏米红豆汤喝——薏米必须是炒过的,仿佛他天生就是那么适合服从命令,连对自己的事也是。一路上他想到,有些地方已经掀起了无纸化办公的浪潮,虽然这浪潮离天照院还相去甚远,但手写文书还是过于古老了点。不过如果只是建议喝红豆粥,用信纸就很合适了,总之,虚自有他一番道理。
“身体怎么样?”虚问。
“没事的。”
“空气干爽一点就会好。”
“不会好了。”胧十分干脆地回答道,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如果需要的话,会好的。”虚命令道。
胧于是领受命令,并不再言语。日后的大战中他必定数次濒死又数次因为虚的血而复活,像小说里的吸血鬼,靠喝血就能恢复体力和永生,只是每复活一次,意志,记忆,感情及肉体的修复极限都减少几分,剩下血管里越来越多的阿尔塔纳肆无忌惮地嬉游。为了完成虚的毁灭乐园而存续的生命,首先成了运作其血液游乐场的怪物。
每听说一个想靠虚的力量得以永生的蠢蛋,胧都要在心里大肆嘲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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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如果有读者读到这里并还记得赶点小说网的话,应该因其坚定的意志力与无往不利的记忆力受到祝福,遂呈上无人知晓的付费章节内容以表感念:
蛊师发誓要报复阿灰的恶灵,阿灰又何尝不是恨极了蛊师。在其后千百世的纠缠中,他们或化为动物界的天敌,或化为人间各种相识,由于业力牵引,即便不是宿敌,也总因阴差阳错纠缠不休。
云游僧一直无名无号,作者从未解释过为何他百年来永葆青春,也从未解释为何付费章节开始后阿银这条大受欢迎的狗就被雪藏了。
如银时所猜测,某一世阿灰确实转生成了美女,与僧人和蛊师转世产生了十几章用来水字数的艳情纠葛。
这次阿灰名为鸦子,是一名梳头女,蛊师名仰楽剁次郎,是肉铺家的少爷。二人青梅竹马,怎奈鸦子被拐进青楼,而剁次郎家道中落,不仅无法为鸦子赎身,反须其接济。
那天剁次郎穿着自己唯一一件漂亮浴衣向当铺走去,为的是典当这件衣服好供给家用。落到这个地步,剁次郎每每思量自己的出路,念书念不进,苦力活看不上,耍刀弄枪倒是学过几年,干脆去跟人走镖罢。
鸦子得知剁次郎要去走镖,拿出全部家当为他置办了一身行头,其中包括一副兵器屋淘来的旧护甲,上刻有八咫鸦纹,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使用,护甲背后被鸦子刻上“不要忘记我”的字样。
“鸦子,等我回来,一定为你赎身。”剁次郎这样说道,因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留给鸦子的东西,只得将一双半新不旧的夹脚拖鞋赠与她,“想跑的时候,就穿上这双鞋跑吧!”剁次郎这样说道。
八年后,鸦子成了太夫,因其天生一头白发,人称白雪太夫。其中艰辛无需多言,而剁次郎依然杳无音信。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鸦子垂垂老矣,在吉原枉度一生的她终于对等待剁次郎这件事死了心,她意识到剁次郎不过是她心中如水中倒影般的影像,仅为将她困在吉原而生,而她人生中唯一的真实就是眼前富丽堂皇的吃人铁壁。当她翻出装着夹脚拖鞋的木盒,发现鞋早已朽坏。
鸦子于是换上便衣便鞋,藏起几件轻便财物走出吉原。如今这个年月,即使是她一个人走上街,也无人多看一眼,更不会有人阻拦。走到这片繁华街区的尽头时,只有一个僧人见到她迎上来,这令鸦子十分诧异,因为这里不是僧人该来的地方。
“请问是鸦子小姐吗?等您很久了。”僧人直说道。
“请问我们见过吗?”鸦子问。
“没有,但是有人托我把这个交还给您。”说着,僧人拿出一只护手,那是鸦子当年送给剁次郎的护具中的一只:“还说在这里等着,您就会来。“
“您等了多久?”
“哎呀,有点记不清了……有三十多年了吧,那时候您还是个小女孩呢。”
当晚,一具尸体浮上大川水面,是瞎眼的点灯人阿剁。剁次郎在第一次出镖后便生了重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他拜托僧人将护手交给鸦子,僧人便以其枯树般的生命长度慷慨等待三十余年。而当年剁次郎没死,只是失了明,康复后寻寻觅觅回到此地,却无法再见到鸦子。鸦子的容貌刻在他眼前的黑暗中,未曾老去,只是随着时间偷取并修改记忆,剁次郎逐渐忘记了事物的形状,鸦子的容貌也如雾气般无法长久。当剁次郎最终醒悟关于鸦子的记忆很可能早就面目全非时,完成了当晚的工作,便毫不犹豫跳下了大川。与其说是他困住了鸦子,鸦子又何尝不是困住了剁次郎呢。人间之情,有时比割肉的刀还锋利。
故事最后,作者解释说,因为最近搬家,用钱吃紧,还请大家多多充值,鸦子艳情录将在附录章节奉上。
Notes:
在虚胧里背叛革命搞高胧,很开心给他改名叫养乐多次郎,发现的抠1哈哈哈哈哈
我对高胧的残念在看了杉子最后公主抱胧子这种荒谬的男同情节后脑中浮现了蚂蚁能举起比自身重20倍的物体,真是没有素质,真是抱歉
Chapter 8: 附录一
Notes:
阿尔塔纳船长必须是我的恶趣味
Chapter Text
八、
许多同人故事以情感纠葛为开端,以主人公性高潮及后续温存为结尾,本篇自然也不能免俗。但笔者想,情欲人皆有之,无可厚非,但如果角色与作者能在同一维度对话,那么他们八成也会拜托作者不要过于在意他们的屁股。此为戏言。
有虚这种床伴是再好不过的事,在闷热的夏天,虚摸起来像一条蛇,而冬天里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一如松阳的手。不过这种体质到了靠他的血续命的胧身上,只是增加了其夏天嫌热冬天怕冷的特质。
前天凌晨胧被人用担架抬回来时几乎不成人形,虚扒开他的衣服和如喷泉般冒着血的皮肉查看,腹腔中内脏支离破碎,搅着肋骨断块,绝望地叹息着,索性胧拼尽最后力量修复了脊椎才勉强逃离现场,否则就真得派人去把他捡起来了。
虚毫不迟疑割开手臂,大量含有阿尔塔纳的血落入胧的腹腔,然后他把腹腔皮肉合起来,拿了一块护甲盖在上面。几小时后,几近冰冷的死者出现了微弱的鼻息,虚扒开死者一只眼皮查看,已扩散的瞳孔受到头顶电灯的刺激,跳了一下。
亲眼目睹了这场超验外科手术的天照院众这才彻底相信关于其首领是不死者的传言,毕竟从未有人打败过胧,杀他更是绝无可能,自然也无从验证。
虚还没来得及发布什么指令,就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人类欲望的臭味,他只好吞着这臭味指使下属们把胧洗干净,换身衣服,因为这时已经没什么人关心他们名义上的首领了。
胧的肉身被强行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正粗暴地进行再生,昏死中他的意识陷入狂乱的梦境,梦中响着呱噪的动画片主题曲,那是与天人一同杀入国内,专给小孩子看的影像制品。
“准备好了吗,小朋友们?”
“准备好啦,阿尔塔纳船长!”
“太小声咯。”
“是的!阿尔塔纳船长!”
即使是一次吞下三斤强力致幻蘑菇的人,也不会在致死的幻觉中听到音量如此之磅礴的阿尔塔纳船长之歌,可见胧在此梦中遭受了怎样的酷刑,无怪乎他每次醒来,都要丧失一点人性。肉体的修复极限也是如此,童年第一次被杀,受松阳的血而痊愈,只在脸上留下一道疤;第二次被巨石压碎而未死后,身上便留下几处斑纹;到后来任务中出现意外,接受虚的血,与银时和高杉大战,每次都留下更多无法修复的损耗,那是虚对他的悲悯的刻度,不过他倒自以为像《索拉里斯星》里男主人公的妻子那样,每次消失后都靠这颗星球的力量重新出现在虚面前。
身体的修复并非杂乱无章,经络首先重塑至畅通,从受了虚的血的腹腔带脉开始,生机沿着循行经脉唤醒全身,如胎儿生长,最后经督脉合于膀胱与肾。至此,淫水下沉,梦中淫欲如飓风海啸般袭来,遗精后才得以平息。
胧睁开眼,发现虚坐在一旁。
“我睡了多久?”胧想不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既然如此躺在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两天半。”
眼睛十分干涩,他认出头上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虚总在此时别有兴致,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招待虚,只得任由对方摆布,在自己身上饱食一餐,期间他慢慢想起,回到这里前差点杀死银时,那家伙简直像蟑螂一样难杀。
那么躺在这里,就是没能杀死银时的后果,杀死银时从来不是他的愿望,所以这个结果不算坏。
二人赤身裸体躺在被褥里,屋外虫鸣一片,月明风清,时节临近七夕,是最适宜有情人间增进感情的时候。
“感觉怎么样?”情事结束后,虚以一种自夸的语气问道。
对于虚的许多话,胧向来遵循三不原则——不赞同,不辩驳,不发言,这就常使他在虚身边时像个哑巴。
“像你这种心冷如铁的人,真像是花街里被相好抛弃的游女啊。”虚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而胧则披上衣服去了浴室,在这种情况下对虚的话毫不理睬,是他众多微不足道的特权之一。
胧清理完身体回来,见虚还坐在走廊上一边赏月一边抽烟袋,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你知道吗,松阳可是很爱你们的。”虚不依不饶道。
“爱?”胧从未想过这个字会从虚嘴里吐出来,还如此大言不惭。
“爱啊。”虚指了指胸口,表示自己真的了解。
“你说老师吗?爱……”虚的话让他产生了强烈的错位感,这个字眼出现在这里是如此不合适,仿佛将当下的整个时空都击碎了,只剩下虚空和喧天的蝉鸣。
如果松阳对学生们的感情可以称作爱的话——其实他早就知道,因此才害怕。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暗红色圆形胎记。
“怎么了?”见他神色黯然,虚问道,语气中却透着成功逗弄了他的轻快。
“……我只是从没想过拥有人的心是这么悲哀的一件事,在遇到老师之前,我从没想过。”
“喏,我也是。”虚点了点头,“或许当狗好一点吧。”
胧背对着虚躺下,闭上眼睛,身体虚弱导致睡意迅猛袭来,不等虚再发表什么高见就将他拖入了深渊。
Chapter 9: 附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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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时间跳回十几年前松阳被杀的那一天。
从焚烧着断头尸的火中复活的并非松阳,而是这具身体本来也是最后的主人虚。如果胧事先知道这点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杀死松阳而换取银时他们三人的命。
但如果他知道呢?事情只会更难以收场,因为做那种选择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现实决定让他茫然无知,然后栽在救出松阳的最后一步上。这个结果呈现出来时,胧的誓言以及据此而建立的全部人生被确凿无疑地摧毁了,他只得向虚立誓不再背叛直到生命终结,那与其说是宿命,不如说是本能。
虚的皮肤并不屑于被火烧着,他就这么站在火堆里睥睨着胧,胧于是向他下跪发誓,但这一切都入不了虚的眼,他的眼睛凝视着虚空,注定将世界引向终结。
但如果松阳早知如此呢?之后胧思来想去,产生了一种不讲道理但强烈的被抛弃感,仿佛是松阳陷他于不义,而非相反。
虚久违地回到了天照院屯所内属于自己的房间。从松阳叛逃到虚回归的几年间,首领暂时空缺。
胧小心翼翼地跟在虚身后,暗中与叛逃首领通气的嫌疑,这次是彻底洗清了。
“你长大了。”虚对胧说,这闲来无事的第一句话,就令他不知所措。
“过来。”
胧于是凑过去一点,虚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脸上一道疤露了出来,他颇有兴致地瞧着,“头发还是这么乱。”
“是。”
虚拿着他的下巴,看看左脸,又转过去看看右脸,仿佛在确认这的确是松阳收的那个小徒弟。
“衣服脱了。”
胧迟疑着,只想确认自己没听错,但虚的命令只下一遍,两人僵持了三五秒,胧便解开衣带。
衣服直脱到只剩一条兜裆布,胧显然没做好如此面对自己老师的准备,简直要把整张脸都藏进头发里去。
虚端详身体上的疤纹:“粉身碎骨不好受吧。”
他还记得胧为了让松阳逃走,设计让自己和追兵都命丧巨石之下。松阳当时没想过胧能活下来,就像胧没想过松阳被砍了头就会死,这种巧合让虚突然笑出声来,接着他命令胧去洗澡,见胧迟疑,便以松阳的学生不应如此磨蹭为由催促。
十五分钟后,胧又裹得严严实实地回来了,手里捧着贡品一般的茶具果盘,令虚觉得他十分好笑。
“你比那个银时懂事。”他评价道,此时胧一言不发地为他沏好茶,是松阳爱喝的。
“有没有去过花街?”
胧摇了摇头。
“没人带你去?”虚喝了口茶,“人缘不好啊。”
胧立刻又给他沏了一杯。
“我来教你吧,做人类最快乐的事。”虚一句话就让他陷入慌乱,平日切起人来极稳的手震了一下,然后被虚冰凉的手覆上,这令胧后悔为什么洗澡时没有干脆翻窗逃跑。
他努力用臀部压住脚跟才克制住起身推开虚的冲动,被虚游移的手抚触过的地方冻结了,好像自己的身体是一件碰不得的东西。在他想象自己变成任由虚摆布的石头时,虚却抽走了手。
“松阳没教过你?”虚明知故问。
听到松阳的名字,胧的脸色又阴沉几分,此时他已确定虚就是松阳诞生前的那种杀人魔头。两人僵持了一会,胧意识到虚的耐心超出他的想象,这也是非常合理的。他只好在心中祈求:拥有接近无限生命的生物不要在做爱方面也没完没了,最好是早泄。
虚只是用松阳的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装裱在脸上一样,时间越久,就越令胧无法呼吸,除非他自己宽衣解带。
为了拖延时间,胧把衣服叠得平整到此生从未有过的程度,即使教养最好的武士之妻在丈夫切腹前与其性交,看了他叠的衣服也会惭愧到求丈夫休了自己。再次除去衣物后,两块皮肤的交汇处被月光照亮,三种白色中,月光的洁白自然无可比拟,虚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新生娃娃的瓷白色,更衬得胧的皮肤惨白得不似活人。
若是有人千百年都保持这副躯体,无论如何也摧毁不了的话,想必也腻味得够呛了吧,胧想。
松阳从来没告诉他,魔头还有淫欲,这内容太少儿不宜了。
虚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这令他看起来更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对于从未实践过人类情欲的肉体来说,这种行为只能迫使其从喉管中传出空洞的气声,如同空洞山谷中的回响,毫无色情价值,进一步做实了这场强奸的玩笑属性。
比起接吻后拉丝的口水,泪水倒是先在眼眶里打转,又赶紧靠拼命眨眼憋了回去。此时的胧与其说是在虚的压迫下,不如说是因为新立的誓言重如泰山,压得他动弹不得。
虚在他胸前一块暗色圆形胎记的皮肤上游移很久,终于进行到性唤起的步骤,之后诸事顺遂,证明了他至少是个好生理教师。在他亲力亲为下学生变成了一条软滑的鱼,刚捞出水池般毫无尊严地弹动,被鱼贩子放进黑袋子里摔到半死般意乱神迷。
胧甚至还分不清快感和痛感,从未经验过的刺激足够令他彻底失去自控,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回流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吸气声十分粗重,好像在叫,又不觉得是自己在叫,毕竟光是处理源源不断的刺激就够令人手忙脚乱的了,可怕的是,这种原始的欲乐越是源源不断,他就对其愈发贪求,希望将其堆积在身体里,一点都不要外泄。一瞬间的恍惚使他仿佛陷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尽头是一根巨大的阴茎。
虚的手捏在胧的喉咙上,即便呼吸困难,胧此时却鼓励般握住了他的手,以示自己最真诚的意愿。只听“咔吧”一声,虚捏断了他的脖子。
Chapter 10: 附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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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昏昧后醒来,虚早已不知去向。天空的蓝色隐隐呈现出预兆降雨的灰,阳光将如洗般的树叶映得透亮,叫人一时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雨前还是雨后。胧爬起身,意识到早已过了用早餐的时间,睡过头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采光充足的宽敞房间是久未踏足的属于松阳的房间。肉体上的倦怠与不适提醒他,自己经历了一场糟糕透顶的初夜,与很多人一样,茫然,疼痛且不知所措,回想起昨夜那张松阳的脸,更让他对这件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把头埋进膝间,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條然起身,在松阳的衣柜中翻出小镜。果然,脖子上还留有青紫的痕迹,证明他并非睡懒觉,而是确实被杀死了又活过来——这需要更多时间,颈椎骨在修复,所以到现在还如鲠在喉。
要是自己这条命能换回松阳的就好了,胧想,可是这么烂的命,是捡不到那种大便宜的,甚至连人生中唯一一点亮光,都是他自己亲手掐灭的。
接下来几天,他没有再见到虚,但听说给他放了两天假,另外将他的房间迁至他后来所住的属于管理层的一边。这次提拔对同事们来说理所当然,因为他的工作能力突出,又是前代首领的弟子,只有胧惴惴不安,因为以虚的恶劣秉性,必然使自己横遭屈辱。
他估计得没错,虚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新玩具,回来后就与他玩起了大名与小姓的游戏。他虽然本来就是松阳的侍童,但以二人当年的关系,怎么想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成了骈夫,有些事就变了味,尽管尚无流言入耳,胧也感觉到同事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就此,他向虚主动请命,去做定定的私人护卫。
“做护卫很辛苦的哦。”虚看着他呈上的请命书说。
胧已经准备好了诸如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必须优先保护领导人之类的说辞,他还没说完,虚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受不了我了?你要是喜欢老头子,我比他还老得多呢。”
“请别戏弄我了。”胧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破天荒地,虚同意了他的请求:“既然你不怕麻烦,就来当首领吧,如果顶着首领的名号去做护卫的话,定定一定不会为难你。”
“您是说……”胧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从今天起你就是首领了。”
虚从未说过他要走,难道前代们都是如此草率地做出重要决定的吗?就连松阳当时也是说走就走了。
“是,祝您一帆风顺。”虽然不知道虚要去什么地方,但总不能是再次跑路吧。
“知道为什么让你当首领?”
因为我很强,胧想,但并未说出口。
“因为自你之下人人畏死。”虚的脸上挂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别让老头子碰你。”
第二天在食堂用餐后,曾属同一队的龟叫住他——天照院不鼓励队士间过分熟稔,规定队士间用代号相称,真名等信息只掌握在少数几个高层手中。如今胧已拿到权限,但他并没有兴趣查看每个人的姓名及过往。成为管理层后,雪花般的文书如下山猛虎向他扑来,怪不得虚避之不及,跑得比松阳还快。
“有空的话,去喝喝酒吧,你最近也成年了吧。”龟说。
以暗杀为业的人,竟会在意别人喝酒的年龄。
龟那双突出的而泛红的眼睛,若是以前胧只会觉得他肝火太盛,现在却分辨得出,那是精虫上脑了。
Chapter 11: 附录四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十一、
胧一向知道众道之乐,只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其中一员。
龟只喝了几盅酒,便迫不及待地直切主题,他先从江户真选组内的男风开始,大谈自由恋爱的好处,以及性压抑的坏处,就连被秘密处决的队士加纳总三郎*,也被他拉出来赞美得仿佛殉道者一般。胧知道这人没什么风情,索性龟还不知道胧即将成为首领,否则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离去幕府赴任还有一周,虚在举荐他为下任首领的推荐信中加入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类的说辞。
如果不是破天荒地应了龟的邀约,胧还不知道世上有些事就连他也唾手可得。整场情事下来,几乎是龟一人的讨好表现,这人在床上时跟平常抢功时一样积极。
“胧桑。”龟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大人,对你怎么样?”
“不错。”
“我呢?”
“很好。”胧背着身,感到有些厌烦,于是把后面那句“并不讨厌”咽了回去。
“听说你是他以前的弟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只有你跟着。”
“你想说什么?”
处决松阳那天在场的人不多,这些人后来全部接受了虚的血,当场死亡的过半,活下来的被派往其他地区,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活着腐烂的命运。
龟突然从背后紧抱住胧,告白般热烈地喘息着:“我不求你多看我一眼,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请替我在那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吧!”
胧没有回避这令人窒息的拥抱,人的前胸紧贴着他的背,里面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情人间心意相通般,与他的心跳声合二为一。
胧沉默了一会,轻声答了一个好字。没一会,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两具肉体还是紧贴在一起,胧瞥了一眼小几上的酒盏,认为龟喝得确实多到连戒心都丢了,否则怎么会在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身边熟睡呢。
他闭上眼睛,假寐到月亮向西边沉去,照亮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便撑起身,看着那张熟睡中的脸,摸出放在榻榻米下暗格中的短刀,只见刀光一闪,对方脖颈上出现一道细纹,刀刃上连血也没有。
片刻,细纹丝丝裂开,血从里面泯泯渗出,一发不可收拾。由血渗出的形状可以看出,龟的脖子像树干一样被拦腰斩断,因切口太细,皮肉组织还恋恋不舍地相拥着,从未分开过一般。其主人脸上的血色褪去,嘴唇也由红转白,依然保持着安睡的样子,对自己的死毫不知情。
胧看着这件杰作,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快感,令他想放声狂笑。他想,这一定是虚的原因,虚戏耍他时八成也是这样快乐。
“是你干的?”赴任前一天晚上,虚问道。
胧还没蠢到假装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他对虚的话不置可否的态度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养成的,一切等对方裁决即可。
在天照院,工作之外杀人是绝对禁止的,更何况是同事之间互相残杀,哪怕理由是所谓“自卫”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一经查实便立刻处决,为的就是限制他们这帮亡命之徒。
但胧使用的是虚单独教给他的古代拔刀术,如负责调查的人所言,无人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法,即使是专研此道的天照院内部也从未有过记载。此事在队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京都出现了神秘刺客,被刺杀的不是政商界要员,而是他们的人,这绝非偶然。只是这件事要上报时被胧压住了。
虚眯起眼睛盯了他几秒,仿佛在一个老物件上发现了自己从未在意过的纹饰。
“你似乎发现了些消遣的旁门左道。”
胧低下头:“属下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行为却是放肆至极。
“带上这份消息,定定一定会把你时时刻刻留在身边,不放你走。不过如果定定打你的主意,记得给他留条命。”
胧摇了摇头:“您不希望这种拔刀术被记录下来吧,否则……”
“根本无所谓。倒是我本以为你希望藉此留在定定那里,这样就不用再回到我身边了。”
“定定公总会死的。”说道这里,胧将双手放在身前,由正坐姿势匍匐下去,请求道:“如果以后有机会,请您以这种方式杀死我吧!”
屋外雨像松阳被砍头那天一样下个不停,密密的水汽顺着身体发肤渗进直渗进他的灵魂中,再也拧不干了。
Notes:
*加纳总三郎是司马辽太郎的小说《新选组血风录》里的美少年,电影版《御法度》中由松田龙平出演。
这个美少年的路数,啧啧,司马辽太郎,大岛渚,这些日本嗑男真是嗑得昏天黑地。而且司马辽太郎写加纳还算克制,写冲田就真的克制不住了。
Chapter 12: 春柳与白雪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十二、
胧从来搞不懂虚在想什么,就像他搞不懂松阳在想什么。
虚仿佛消失了一般,这次因为有交接文书,所以没有引起风波,结论是任何时刻都不应该忽略文件的重要性。
但胧发现,虚似乎连其存在痕迹也一并带走了,他的房间不论如何打扫,也如久无人住一般,永远都是一副蒙尘又潮湿的样子,因此吸引了蜘蛛壁虎等物,如果再仔细观察,会发现悄悄爬进院中的藤蔓植物那些攀援的枝条也全部指向这个房间。胧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责怪虚把松阳的房间弄成这样。
临走前,他最后一次扫掉墙角的蛛网,又在凝视墙壁出神时看到自己艰辛搏斗的成果迅速被新的蛛网,昆虫和藤蔓植物覆盖,因与人类的气息无关而显得生机勃勃,而这次他只是揉揉眼睛,便轻而易举破坏了这场幻觉。此时,刚移居西本愿寺的真选组队员们正在寺庙的池子里徒手捞王八。*
六年后——
“胧卿,这次事情办好了,赐你一个姓如何?”定定用过晚餐,一边剔牙一边跟守在门边的胧说道。
在此时,平民还是没有姓只有名的,而胧更是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只有一个作为代号的单字。
他在心中冷笑,心想到底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而定定这种人,别说吐象牙,就连让他尿出结石来也得比别人多打几拳,揍得他肾脏稀烂才能办到。
不过他立刻低下头,单膝跪地说道:“对您尽忠是属下最大的光荣,姓氏这种恩赐实在无颜领受。”
难道定定还指望自己娶妻生子,把姓传下去不成?
对他那“忠心耿耿”的无动于衷,定定似乎觉得无趣,撇了撇嘴,或许的确以为他是条以杀人为乐的恶犬吧。
定定口中的“事情”是护卫他与天人秘密商谈,地点在吉原。胧不是第一次踏足那里,但这次不同于以往,他在入口处多站了一会,抽动鼻子,将一些熟悉又想不起来缘何熟悉的气味吸进鼻腔。那里是网络小说《重生之我是狗妖怪》中僧人等待鸦子,也就是白雪太夫三十年的地方。当然,这本小说的作者要等到攘夷战争末期才出生,成年后为偿还高利贷下海写小说,又被公司盘剥版权倒欠五千万,如果公司不倒,算上通货膨胀与利滚利的速度,这笔债恐怕要转世为人三十次才能勉强还清。
商谈地点在花魁春柳太夫的房间,传说此女琴声之绝妙,可以为陋室镶金,而且本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其父亲因政治迫害而死,自己也被卖到这里。
会议后是宴饮,精致昂贵的酒菜流水般呈上来,令人目不暇接。随着观者酒兴高涨,年轻游女们的表演也露出了挑逗意味,随着宴饮到达高潮,台上的深雪太夫拨弄琴弦,却吟唱了一曲不合时宜的优雅谣曲。
“茅庐焚火烈,顷刻随烟灭。
我立霄泥间,更亲头顶月。”*
胧端坐在暗处,席间有人已经醉了,定定摆弄着酒杯,盯着春柳,春柳也盯着她。胧发现,他们是仇家,而且定定那几只玩弄酒杯的粗短手指也如此玩弄过春柳。此时春柳艳丽的姿容更为她眼中平添了几分春色,怨不得定定喜欢。
尚清醒的宾客已搂着挑好的游女过夜去了,醉的厉害的也都被人抬入房间,可叹这些女人大都一生也走不出这间店。定定自然是与春柳共度春宵,命胧在外看守。
入寝前,定定问道:“胧卿,你意下如何?”
呸,他想。
“给你几天假,再把春柳赏给你吧。”说着,定定搂着春柳进入了房间。
要不是职业要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胧一定会捂住耳朵。他忍耐到半夜,定定终于体力不支,命令春柳出去,换人进去护卫。门一打开,胧就对上了那双烧着火一样的眼睛。
“你出不去的。”胧多嘴到,眼睛却在问她为什么不对定定下手。
如果定定死了,自己也就得交代在这里,无非是掉个脑袋,贴身护卫这差事还是交给其他苦命鬼吧。
“与其因为他,不如跟自己所爱的人死在一起。”春柳看懂了他的问题,说完便向客房尽头走去,胧跟了上去,既然定定已经告知春柳今晚谁要死,那就连她也不能留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老旧的走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真可怜,做他的走狗。”春柳对他说。
“我可以给你令人迅速安眠的药。”胧答道。
次日,店中传出一阵惊叫,春柳太夫与嫖客赤裸相拥的尸体被发现了。二人神色平静,头均被切下,但只与脖颈分离了一点,依然安躺在枕头上,直接从睡眠进入了死地。
这是胧对春柳所吟唱的那首优雅诗歌的回报,那与她面对死亡召唤时欣然前往的身影相得益彰。而且既然绝妙的琴声可以作为从现世回到死地的召唤,为什么那间典雅的厅堂,窜动的人头,日光灯以及反射着灯光的中年男子的秃头不能成为召唤呢?这么一看,眼前处处都是此种回归的召唤,目光所及之处便都显得熠熠生辉了。
“看吧,人间情爱最好不过两具相拥的枯骨。”
昨夜,胧刚切下二人的头,虚便像乌鸦般落在窗台上,戏谑地评价道。与此同时他感到胧的异样,这是因为胧日渐衰竭的心脏,因春柳太夫之死所带来的伤怀和温暖有力地跳动着。
Notes:
*西本愿寺徒手捞王八桥段也出自司马辽太郎《新选组血风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嗑男真是了不得。
*诗出处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1832/202311/7903.html,作者为江戸時代的詩人水田正秀,傅正明译。
Chapter 13: 五星厕所与狗
Chapter Text
十三、
“话说,厕所没纸了。有人吗……有人吗???”银时再次被困在了厕所隔间中,只是这次再没有用砂纸擦屁股的猩猩和用传家秘术擦屁股的爷爷做他的伙伴,连变成猫的桂也没有,如果那家伙在,那他的皮毛擦擦也是极好的。
银时陷入了混乱,自他们进山以来,他就隐隐感到不对劲,三人搭帐篷时,他突然内急,便跑去远处草丛中,沿途看见一间装修豪华的厕所,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想想也是,山里怎么会有像龙宫一样的豪华厕所啊,虽然这么豪华,可是隔间里没有纸,这到底是什么阴谋,故事不是都已经大结局了吗,难道是高杉那家伙的恶作剧吗,喂高杉,听得见吗,哈哈哈哈哈,养乐多里全是糖,喝多少也长不高的……高杉?是高杉的鬼魂吧?成佛了就拿张纸来啊啊啊啊啊神乐救我——”
银时在坐便上完成了一系列情绪转变后成功地把自己吓到晕厥,几分钟后他苏醒过来,视线模模糊糊地,看到高杉往自己身上扔了一卷厕纸。
“阿银,找到你了,你这条坏狗可把我害惨了。”
银时没有丝毫念旧之情,嘎地一声昏死过去。
Chapter 14: 阿灰与阿银
Chapter Text
十四、
以下故事片段来自胧抽屉中一片已经泛黄的剪报,上面刊载一则不知何年何月开始连载的小说:
“阿灰死后,来到了一个恐怖的世界,冲天的火光中一群人手拿爬犁,大刀,木棍追杀它,它认定这群人类中的一个接连砍下它的同伴的头,因此夺路而逃,奔跑中又觉得奇怪,仿佛自己不是在用四条腿,而是像人一样用两条腿在跑。
因为恐惧,又四处寻不到主人,他吠叫起来给自己壮胆,刚刚追逐他的人,以及紧随其后的火焰都化作黑色的风将他团团围住,而这一切又都被从远处走来的一条白狗驱散了。虽然相隔甚远,阿灰却知道那是阿银,便向他跑去,凭其脚力,只一瞬间就到了阿银身边。阿银的白毛上沾满了血,几乎被劈成两半,却还是站着,刚睡醒一般,随时准备再睡下去。
阿银嘴里叼着一个球,放到阿灰脚边,阿灰想蹭蹭阿银,却根本凑不到阿银近旁。他低下头,地上也没有自己的前爪,而是一根贯穿身体的长箭的箭尾。
阿银呜咽了几声,阿灰听着点了点头,呜呜作答,两条狗定下了一定要救主人的盟誓,虽然以他们的智慧,无法意识到自己此时并非狗的形态。盟誓过后,一阵飓风刮来,他们便随其投胎去了,业力的狂风暴沙中只剩下了一个沾着口水的球。”
看到这个故事几天前,胧的梦中总有条狗在死寂的村落中哀嚎,阴惨的月光照亮田垄,哀嚎声顺着风传出很远,无孔不入,仿佛要把他那些伤心事都公之于众。他心想,若是给他抓到,非宰了这条狗不可,便循声而去,可村中既无人也无狗,荒凉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发现那吠叫仅仅回荡在他的脑子里,脑中便“嗡”的一声。
“别嚎了!”好几天他被自己的怒喝吵醒,本就浓的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而且莫名添了头疼和耳鸣的毛病,梦里发生了什么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虚便让他放假,公文却一点不做,他还得在自己的请假条上签字。
这些怪事直到某天看到虚拿来的小报上的连载故事才停止,连日来折磨他的头疼耳鸣也消失了,他便剪下报纸,放进了抽屉里。
从抽屉内的东西可以看出,他有捡东西的怪癖,特别是地上遗落的弹力球,木质小刀剑等,都是没半个巴掌大的东西。每次看到这些东西,他心中都会泛出一股异样的孤独感,因为那些孤独感并非来自他,而是来自那些物件,因此更让人不能坐视不管,只有将它们放进抽屉才能稍稍缓解。就连遭父母连累而被灭口的孩子的玻璃弹珠都被他洗干净血迹带回来,如同收养遗孤。
这个习惯从虚回来后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令身心更加失衡的不伦关系。在幕府工作虽然终日繁忙,但如虚所言,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喘息的机会,前提是他没在半梦半醒时因怀念虚的诱奸而自慰。
胧因伤休息的那几天,定定被高杉以处刑的方式暗杀。大战一触即发,胧和下属们在这个国家算是彻底失业了。大战中天照院的屯所将毁于炮火,世上唯一存放他们身份信息的档案室被付之一炬,一切如它本来被设计的那样,从未存在过。
Chapter 15: 僧侣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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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与新选组一战后,胧再次从濒死中醒来时,因为视线中出现了松阳的脸,还以为终于从噩梦里逃脱了,便露出了醉汉般单纯的笑容,稍加清醒后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虚伏在他身上,一脸餮足,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还没对我笑过呢。”
胧于是恢复了他那张奔丧脸,虚披上衣服,到院子里去了,胧看到房间角落里挂着被蜘蛛吃了一半的蟋蟀,下意识计算起有多久没回来打扫。他伸出左手,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金属义肢,这才想起来左手被切掉了。
虚坐在长廊上,拿着一个球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副样子竟像个找不到玩伴的小孩,见胧过来便丢过球去。胧本在想别的事,下意识接住,球撞在他的义肢手心里,他才意识到那东西是个圆的。
“扔回来。”
于是胧把球丢了回去,甚至没发现那个球是自己几年前捡来塞进抽屉里的。
“新手臂怎么样?”
“还不错。”这是谦逊的说法,如果他愿意,可以用这条用天人科技制造的优质手臂跟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对轰并把对面轰个片甲不留,可他不是主角,只能用这条手臂捏起石头打水漂。
“有事找我?”
“只是想问您……不,没事。”
问题卡在喉咙处,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如果是无聊的问题就问吧,你就是太正经才会短命。”虚丝毫不在意胧的短命全拜自己所赐,他捏着球,一副“你看我还不够无聊么”的姿态。
“不……只是想问您,曾经做过僧侣么?”
“如果穿着僧人行头在江湖上行骗也算的话,不过那也是久到连我都记不清的事了。”虚若有所思,“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制服是僧衣。”
“那个作为初代首领的我的想法早就忘了。”
胧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对你笑一下,你就像条小狗似的摇头摆尾。”虚把对话拉回了几分钟前。
“请别戏弄我了。”
堂堂天照院首领——说来可笑——胧似乎格外无法忍受虚提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种火辣辣的凌迟之感只能在见到血肉横飞的景象时才稍得清凉,可他自己不热衷于虐杀,也不准下属虐杀,为此准备的说辞是保留尸体的体面以免节外生枝。他心里知道,虽然自己已经失去资格,但一刀毙命的仁慈是他唯一能接近松阳教诲的方式。事实上他早已学会欣赏森森白骨与内脏之美,每当遇到此种情景,他心中便燃起另一种冰冷的火焰,只有这种火能吞没把他那颗人类的心活烤得滋滋冒油的烈火。归根到底,他最大的仇人不过是他自己,这副身体如同兽笼,将他困在地狱的业火中永远炙烤下去。
虚似乎把胧的抗议当做了催情语:“你不明白吗,人只能用来杀,小狗却是可以用来爱的。”
我又不是狗!这一下,胧更加觉得不堪忍受,这自然只是众多不堪忍受中稀松平常的一次,被即将到来的性事挤出脑海,又由睡梦与松阳的血合流,不分昼夜噬咬他的骨肉。
虚站起身向他走来,一滴雨落在他刚抽走脚的石头上。
“人世间的温情,只是拥有过一瞬,失去了就立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们不都是这样吗。”
虚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空洞的眼中情欲也不再涌起。胧想,对于虚来说,自己的存在也如蜉蝣般转瞬即逝吧,百年来都在杀人的老妖怪突然要扮情种,对象是谁应该并不重要。
他这么想其实错了,若不是他那一头干枯的白发从视觉上让虚满意,比长萨两番武士更加视死如归的气质,以及在早死道路上一骑绝尘的肉体的质感,绝对凑不出此情此景。如果胧知道这些的话,自尊心恐怕还要再高出一节来。
“只要是您的指令,这副身体我绝无留恋之意。”他答非所问地表起了忠心,一边乖乖解开虚和自己的衣带。
“你是说要把自己都不稀罕的东西献给我?”
真是胡搅蛮缠。
“这种时候表忠心的话就不必了……嗯,任何时候都不必。”虚简直怕了他那套说辞,在他看来,胧虚与委蛇起来的样子反而像是要把自己生吞了。
“是。”胧俯身在他的胯下。
尽管心中别无所求,身体还是从重复的摩擦中获得快感,藉由这种快感,胧在虚背上挠出一道道抓痕。若他有一口尖牙,一定把虚的肉扯下来,无论如何,虚不会在这种事上怪罪他,只会觉得有趣。
此时虚正在描摹胧右胸口处的圆形胎记,胧不明白他为何对那胎记格外感兴趣,顺便意识到狗大概不会思考主人为什么喜欢自己。
“你经常梦到狗叫?”虚突然问道。
胧想,真是不解风情,怎么总是狗来狗去的,就连做个爱也要提狗,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
虽然不清楚虚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从不主动发问。
“什么样的梦?”
“在一个荒村里……”
如果要说这个的话,倒是把那个拔出来让我去沏杯茶啊。
不过关于梦和狗的闲言碎语并不影响二人积攒快感,外面雨势骤然转大,老天不要命地往地上撒起水来,潮气被压进两具无限制融合的肉体,令二人的呼吸变得格外湿润,眼神也粘腻了起来。
但胧逐渐发现了这种劫后余生的情事中的端倪——他越虚弱,体内来自虚的部分就越活跃,虚沉浸其中的是来自别人身体中的他自己的回响,快感经由他的身体完成,又跟他毫无关系,那是一个想拉全世界陪葬的魔头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存在的幼稚行为。
发现了这一点,与虚性交立即变得索然无味,不过胧决定把这个秘密保守到死,将这荒唐的淫乐带到地狱里继续含恨窃喜。
Chapter 16: 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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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天照院的屯所随整个城市被毁的前,队员已经撤离,只有虚在园中欣赏他的枯山水,胧侍奉左右。虚看着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百余年的院落,表示做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松阳真没必要动那种念头。
胧站在他身后想,是吗?这种时候还在发表关于做人类的体验的评论,真像个村口打沙包的小孩子。
晚上六点多,灌木丛如同一个盛着残余日光的托盘呆在墙角,月亮已经升起,斑驳暗淡的样子像是挂在天上的一小块半圆形的云。
天色暗下去后,才显示出这晚月色明亮异常,仿佛是因为无人欣赏才如此耀眼。二人此时虽然都没出声,却不约而同想起其生命中与杀戮有关的月夜,即便是尸山血海也无法令月亮的清辉减色分毫。
“你可以走,去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现在叛逃没人追杀你。”虚突然动起了恻隐之心。
胧摇了摇头,松阳的血快流干了,之后这副身体将以极快的速度腐朽,因其早该在二十多年前入土。“在我身边无异于地狱吧?”
“地狱里如果没有月亮,才是麻烦事。”胧以一种抱怨公文繁多的语气说道。那地上四时光景,人间欲乐和记忆的洪流已与他毫无相干,这使他成为扎根在虚脚边的一块顽石,就连虚本人也无法再动摇分毫。
“说得不错,不愧是我最喜欢的人类。”
那跟狗也差不多嘛,胧想。
“等你死后,我会享受失去你的悲伤的。”虚说道。
“那就太好了,请好好享用。”
从出生开始,因为受了肉身而痛觉不止,只有阳光和煦,微风吹拂,泉水抚触时才感到一丝清凉,到成人时,又频频遭到欲火炙烤,只把淫乐当做人生至乐,谁知仅仅是饮鸩止渴。以及多次被人以各种方式杀死,或遭巨石碾压,全身筋骨尽碎,或被十几把刀刺穿在地,或从高空坠下并钝器穿身。次次将他从死地拉回来的松阳的血,与其说是修复机体,让他死而复生,更像是无数虫子在噬咬内脏筋骨乃至灵魂,强迫他从死地醒来,与虚共同承受复活的悲哀。于此相比,死亡本身只是如蚊虫叮咬而已。
令胧遭遇如此人生的,不过是千百年间死神露出笑容的几个瞬间,即使以他人类的生命来衡量,也仅是片刻,但其威力之巨大,足以倾尽他整个人生来偿还。
Chapter 17: 最后一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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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哟,银时,你醒啦?”
“我没醒,我没醒,我在做梦。”银时连忙捂住眼睛。
面前高杉穿着花浴衣,手中拿着养乐多,下半身却没有脚,地上也没有影子,和动画片里的幽灵如出一辙。银时忘了自己还坐在马桶上,而这正是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刻。
“要不要听个故事?”
“不要。”银时快哭了,“我肯定在做恶梦,你打我一下,或者我打你一下,不然我就唱哆啦A梦之歌了,老子要开始唱了,真的要唱了!啊我把游戏还你不行吗?”
“见了老相好就这副样子?这是异世界的厕所,如果不听完故事可是出不去的,不管你晕过去多少次都出不去。“
“那你不准讲鬼故事,虽然你是什么鬼兵队,但是绝对不能讲鬼故事,你不就是听多了鬼故事才长不高的吗。”
“哼,这可由不得你了。”高杉的幽灵顿了顿,便讲起来:“从前有一只狗名叫阿银,他通体雪白的卷毛,没有一跟杂色的,每天懒懒散散,承蒙主人厚爱,还有一口饭可吃。”
”这个……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听过。”
“你不想我变成什么厉鬼的样子吧?”高杉威胁道。
“不,不不不,请讲,我错啦,真的悔过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阿银这条狗啊,是世界上最好吃懒做的狗。他的主人是个行脚僧,有一天二人在树下休息,阿银被远处飘过来的肉味吸引,要知道,这条狗就是半个肉包子就能套走的那种狗。”
“怎么都阿银来阿银去的,你们到底对阿银有什么意见啊?”银时在恐惧中抗议道。
“你知道这条狗怎么样了吗?”
“死了。”
“没错,几百年前被我劈成两半了。”
银时捂住眼睛的手指开了个缝,高杉居高临下俯视着它,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表情狰狞,吓得银时赶紧把手指缝又合上了。
“和阿银一起死的还有一条名叫阿灰的狗,虽然皮毛没有阿银那样好,却很有用,是天生的猎犬。阿灰因为僧人的血复活过一次,最后被人用箭射死,死后化作怨灵杀了许多人,所以他每次转生,胸前都带着做狗时留下的箭疤,与那些跟他结怨的村民们重复相互杀戮的游戏。”
“那阿银呢?”
“都说了是又懒又馋的狗,可能死后转生了几亿次屎壳郎在角落里堆粪吧。”
“阿银转生的屎壳郎,就算堆也是堆巧克力球哦,而且堆得比你的身高还高。”
“难道要我飘起来变厉鬼给你看?”
“不看——但是艳鬼可以,天气预报姐姐那种,算了,你肯定办不到。”
“总之。”高杉白了他一眼,”阿银阿灰死后,蛊师把僧人关进地牢,他本来打算拿僧人的头做人祭,结果还没出村子,就被阿灰的恶灵咬死了,两人去投胎时还纠缠了一路,真是噩梦一场。”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大反派杀了狗又杀人,要善待小动物,随便砍他们的头做法一定没有好报。”
“好啦,要是当年不砍你们,这次怎么救得了松阳老师。”
“砍人,啊不,砍狗还有理了吗?”因为灵感太强,加之蹲在厕所里全面削弱了白夜叉的力量,银时已经完全融入了高杉的节奏。
“作为补偿,把付费章节的故事告诉你好了。”
“单单就你大结局以后出现在我面前这事,就应该付钱给我了,我要求报销脑科检查的全部费用。”
“你没有医保吗?”
“没办法,医保太贵了,我可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当年阿灰和阿银在投胎前立下了要救僧人的盟誓,而蛊师则发誓要杀了阿灰。此后百年间,几位角色在僧人身边以各种方式聚集,他们彼此为师生,父女,恋人,夫妻,仇人,食客与盘中餐,无数次相互憎恨, 相爱或擦肩而过,却从未认出对方。那行脚僧便是当年的虚,阿银,阿灰和蛊师分别在这一世投生成人,名为银时,胧与高杉。
若不是从本世的生命中杀青,高杉也不会知道,让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的松阳和银时,竟是百年前深深憎恨的仇人。因此他虽然乘船去了三途川,却在投胎时开了小差。以他的能耐做到这事倒也不难,辛苦的是银时,看来是接下来一个月都得有人陪着才敢上厕所了。
但让高杉发笑的还不止这些,还有胧:“虚对一条狗好几天,狗便生生世世找他,但是找到了做什么呢?不仅是为了救他,还为了接当年死前没接到的那颗球,球接到了,他才能解脱。只是要捡一个球,可以往生几百世,现在得了人身也是因为执念,它当年看到的魔头是人的样子,就得了个人身,长大了,形成了人的认识,才认得出那是魔头,不是人。世间万事皆如此,镜花水月一场空。”
高杉叹了口气,那闷热夏夜里水流过手心的清凉感受,那片刻未曾安宁又早就习以为常的心,以及百年来未间断的疲劳和悲哀,都在死亡面前暂歇。
“喂喂高杉,你还好吧?”银时生怕高杉做了鬼还发疯,高杉发疯和高杉做鬼哪一样都让他难以承受,更别提两样一起来。
“好了,你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我也该走了。”
“去哪?”
“投胎啊。”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银时终于松开了遮住眼睛的手。
“事情到了这一步,以后恐怕是很难再见到了吧。除非你做我的狗。”
“阿银,阿银!”银时睁开眼睛,神乐的吐沫和刺眼的阳光立刻射进眼睛,他拿手挡住。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熊袭击了。”新八也跪坐在一旁。
“啊啊啊,好猥琐,阿银怎么可以不穿裤子,是和黑熊一夜情了吗,妈妈没有教过你……”
银时一个机灵,立刻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裤子褪到半截,OO被微风温柔抚慰着。
“傻,傻子,我是拉屎的时候睡着了。”银时连忙为自己挽尊道。
“可是你脚下也没有屎,你果然……“
“傻瓜!当然是都被屎壳郎滚走了啊哈哈哈哈,屎壳郎先生这个月的家用应该够了吧,可以放松下来好好享受家庭生活了吧,去吃烧烤吧屎壳郎先生,这些就当是阿银的馈赠了!”银时翻着白眼高声嚷道。
“话说回来,昨天我们找了一晚上,也没发现银桑你睡在这里啊?”
“一晚上?”
“你失踪了一整晚啊。”
“我……被人抓去龙宫厕所里开故事会了,要听阿银那个故事的付费章节的话……。”银时逐渐想起了昨夜的事,神乐还在一旁大吵大闹,新八一脸担忧,却决口不提去医院检查一事,总之,就连屎壳郎也不在意银时的故事会。
银时环顾四周,草木丰茂,山路绵延,昨夜的豪华厕所自然一无所踪。明明当年是从这里进京,此时不过是沿着旧路回到村塾,却有种再往前走,便不再是世间之法所能触及领域的感觉。
“快点出发吧,再走半天就到了。”银时抖擞精神,春日远足的计划,说到底是为了省钱。
在神乐嚷嚷着肚子饿和银时不准她把剩下的干粮全倒进嘴里的争吵声中,三人翻过小山包,眼前出现了一座地势平整的荒村,屋舍倒塌,显然已经久无人居住,草木横生,难以辨别田垄的痕迹。
“之前就是在那个地方……”银时指着前方一片荒地,村塾连同其被焚烧的遗迹早已消失,他来此也是为了在松阳的墓旁给高杉立个衣冠冢,可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需要。
他们祭奠松阳,以及一旁高衫埋葬胧的地方,如今空无一墓。
End
Notes:
结局是看了丰饶之海的结局后觉得很有意思,也想这么试一试,就这么试了,日本男的害我不浅。
以及我觉得银魂最后主线比较遗憾,看得出来时间赶,人物塑造比较仓促,比如这俩角色我觉得意难平主要在于不是讲不好而是没空讲,以猩猩要把所有东西都兜圆了的认真程度,要不是强行完结,他还能再扯个十年,当然再扯十年胧也是苦情工具人。我觉得中文版翻译是有问题的,逻辑不太通顺,但是罢了,松虚胧怎么不是一种眉姐姐x甄嬛x安陵容呢(?
Chapter 18: 后记
Chapter Text
以下是写完很久看完漫画更久,记忆模糊后的碎碎念:
写这个很大程度出于我对银魂结局的残念和一厢情愿的补全。如很多jump漫一样,银魂后期剧情
一路拉到宇宙大战。在我而言并不期待商业漫有什么厉害的结局,不过你们这个江户宣传片加男铜对对碰也属实有点惊到我,特别是最后银时打高杉我甚至以为在看大手同人,以及担心猩猩的健康状况,毕竟收不完尾的工作最磨人,比收不完尾的工作更磨人的是因为力求完美而无法收尾。
我看到很多作品中是有这样一个模板:一群人继承了来自X的精神遗产(守护/爱/自由等少年漫画主流价值观),X身死之后这群人之间的矛盾会成为故事的主线/重要支线,甚至X的死亡本身成为塑造故事最终反派的引子。最后某些反面角色会经历“洗白”,重回圣坛。关于洗白,我希望稍后讨论。
银魂的主线故事里是有这样一个模板的,被网友戏称为此漫画主线是松门内斗。以“人=精神+肉体”的简单二分法来看,银时与信女继承松阳的信念,高杉和胧执着于松阳的肉体毁灭,也分别通过血/骨灰等物质形式得到复生能力,而桂从外貌到精神都仿佛松阳有丝分裂,以此继承作为人物在主线故事中各种行为的动机。这类二分法延伸下去,令人感到一种精神-阳性/肉体-阴性之间的对立感,执着于肉体消亡的一方作为反派,与执着于继承其精神的一方争斗,即是银高对立的主线,信女和胧可以说是对照组。
猩猩本身非常擅长搞人物对应关系,很久之前在看欧丽娟老师讲红楼梦时提到过一个“影子人物”的理论(德语:Doppelgänger 或“重像”),这里不是指替身文学,而是利用两个人物之间相似之处互映射来构成情节的结构,增添层次。具体说来,《银魂》是以银时为中心的群像戏,作为中心人物,他承载的元素最多,形象塑造最丰满,进而他的影子也是最多的,这种影子不仅体现在外貌上,也体现在与他所承载的人物关系上。比如在地雷亚篇中, 以月咏/地雷亚之间的关系与银时/松阳的关系形成对照。由此不仅构建人物本身,而且让人物间的互动更加深入。
从外貌和经历上都可看出,胧是银时的“重像”,都是“白毛+凄惨童年+被人捡+追随+失去”套餐,这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如果换做局内人松阳/虚的角度,银时则是胧的重像,而且很有趣的是,捡他们的人松阳/松阳诞生前的虚彼此也是重像关系,此是从角色本身来说,若从与其他角色的关系以及其在剧情中的功能来说,不同于吉原篇人物日轮-月咏的直接对照,银时和胧的对照关系并非日与月,我相信作者也并无此意。在情节上与银时直接对应的人物是高杉,胧则像一个徘徊于过往的幽灵,且执着于过往这一点上,胧又与高杉形成对照,所以最后杀胧的必然是高杉,他们同属继承“血”的一脉,并附加阴湿男鬼属性。我忘记是在漫画里还是网友提到说,胧是村塾的月亮,很贴切,这个角色某种程度上是对应整个村塾的存在,当他动摇时,村塾也土崩瓦解。所以从逻辑上讲,我不反对胧出于私心把松阳抓走的说法,但我也的确觉得这一线的故事,可能是翻译问题,没有讲得很清楚。
漫画后期因为篇幅限制,剧情大搞流水线团战,人物塑造深度减弱也是情理之中,这使虚和胧两个重要的反面人物变绝世工具人,否则不论是虚的长生还是胧的动摇,挖掘空间都非常大。银魂中即便是次级角色,也都有令其丰满的点睛之笔,但这两个事实上是开启主线剧情的人物,在后期流水线大战中却仿佛游戏中的npc,按需掉血,回忆杀,下线,而这也加强了后期的流水感,只剩下单纯的战力匹配,而非两方在人物塑造方面势均力敌的对话。我觉得这也是某些大热少年漫画作品的必然之路,当剧情碍于其作品属性,无法再容纳角色的更多面,便开始反过来吞噬角色,这种吞噬很多时候会体现在角色的“洗白”上。
“洗白”是一种和解,但其中是什么在和解,和解后产生了什么,为什么它成为流行作品中的惯常套路,是值得思考的。我认为这种和解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反叛者对权威的迷途知返,对“大他者”的回归,是角色在经历了一系列苦难后,重新回到被大他者凝视的位置上——并非是大他者凝视了他们,而是他们的心回到了认同大他者凝视的位置,更有甚者,面容姣好的反叛者从未反叛,只是比正面角色在所谓“正途”上更加艰深地跋涉着。
另加一句,如果将角色间的戏剧冲突简化,就可得它们的争斗本质是“灵”与“肉”,但灵与肉有什么好冲突与和解的?如果其能和解,便说明其并非“灵”和“肉”,而是超越人性的“天理”和由人性产生的欲望。继续引申下去,此类的冲突模板在当下人类文明中流传范围较广的故事中屡见不鲜,亦即父权制语境下的某种常见叙事模板,如果将【男性-精神-天理】与【女性-血肉-欲望】对应的话,便可看出作品中的端倪。但我认为“父权制”本身也是一种当代叙事,并且以上引申是我才学浅陋断章取义班门弄斧的多虑,如果有机会,希望修改或推翻我自己的看法。
当时看到高杉时我意识到他八成结尾会死,看到胧时我认为他九成九一定洗白死,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只是陈述,不要洗白。尽管对于这类漫画,这即是希望其消去自带的价值观,与它的存在本身是相悖的。但当看到高杉剧情走向他知道老虚存在所以要毁灭老虚造的腐朽世界时,我的脑子还是大叫一声:完啦!
胧的剧情亦然,首先他和松阳的关系更偏向主仆,与银时-松阳的关系对应,不仅体现了松阳本身的变化,也体现了时代的变化。胧对松阳的感情更接近于旧时代的“侍奉”,因为人生开局已是底层牛马,他并没有平等观念,对人与人关系的理解倾向于“占有-被占有”,或许这也能解释他后期的行为,当他舍命帮松阳跑路,多年后阴差阳错没被松阳认出来(你倒是把斗笠摘了啊),还有一说是出于对松阳和师弟们的嫉妒,最终导致悲剧。两种叙事我认为都是残缺的,第一种是他看到拿命换的私塾建成,却因松阳的忽视而触发黑化,此时被占有者走向了他的反面——占有者,但这种情况只需要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亮明身份,就可以消解,但同时他的选择是隐姓埋名。第二种,我不认为那种黑化是出于“嫉妒”,因为他对松阳的情感逻辑明显与其他弟子不同。但不论是身不由己,还是他出于对松阳的欲望而导致悲剧,或是两者兼有,我觉得在胧线的叙事上,猩猩并未给出精准的信息(或许是未能),因而模糊了他与其他人对松阳的感情逻辑,进而造成人物塑造上的模棱两可。不论是松阳还是虚,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注定是暴力的,但这就好像一道数学大题,前面写了解,最后写了正确答案,中间解题过程是乱码。
这里也想讨论虚这个角色的多面性,自《惊情四百年》来,人类精神食品中就不乏长生角色,以及各种对其漫长生命历程和思想感情的想象,与之相对的,也不乏人生仓促的短命角色。这两者同样反应了人类的欲望,长生者的经历往往满目疮痍,短命者却未必不圆满。
虚的设定是在无数次死亡后不断切换人格,这很像人转生后带着前世记忆,只是他一转生就是完全体,不需要再次经历童年,以及生存技术和知识的积累,这种原子级别(?)的重生方式,跟《火炬木小组》中的杰克上校很像。漫画中因为不死遭到迫害而憎恨人类,之后成为权力服务的杀手组织头领,好吧不愧是少年漫画反派,你以为他会另立山头并对人类竭泽而渔,结果他仗着不死去做最强打工人。最后因为想要消灭自己而要引爆地球,老虚是反派却实在老实,仿佛被单位反复返聘几百年的兢兢业业老技术骨干,早已脱离低级趣味。
关于虚的故事线是,他杀死了之前包括松阳在内的所有人格(好像《致命id》哦),夺取银高桂胧几人的精神支柱,也开启了几人不同的人生。我认为他并非不懂所谓“信念”,“爱”之类的东西,反而拥有最丰富的记忆和深刻的经验。漫画后期的虚给我的感觉是“麻了”,“非人”生物无法用人类的好坏来定义,却时刻困在“人类”中,不论是对人类的憎恨,还是渴望成为人类,都无非是执着于自身人性的一部分,而其漫长生命与“非人”所产生的复杂性却感觉刻画不足,以及我从来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是,为什么不论是神秘博士还是虚,都对人类产生超乎常理的执着,或许因为我是人,而且忽视了所有作品都是有受众定位这一条件。
于是现实给我的逻辑回路以痛击,我报之以上网整活儿。好下面我要继续整理自己的整活思路。
首先就是它故事套故事的玩法来自于卡尔维诺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几年前看过,结构上非常有趣,后来我意识到不仅是这种写作技术,更是时间本身就不存在时间和空间限制,所以希望这一篇呈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时间与空间交织的状态,所以故事里第十四章胧的剪报上印的是他自己前世做狗被杀后的故事,他与银时狗的盟誓将他们导向此生相互斗争的结局,在无尽的轮回与对僧人(不知道哪一代虚)的寻找中他们不会记得彼此,只以轮回中最重的誓愿为行动准则,看起来像是命运,但其实完全由他们自己的执念所造。
高杉也是如此,故事中蛊师作为他的前世发誓杀狗,第三章中他和胧已转生为隼和山雀,即便山雀由隼击落,但因为救僧人的愿望在它生身之先,所以会出现落在僧人手边以血肉饲喂其的结局。僧人闻到的山雀血刺激食欲,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血的味道,这种情节来自我对虚/松阳角色的理解(杜撰),漫画设定中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龙脉生物,而且记忆没有间断,受到人类伤害,所以千百年来孤独悲惨直到变态,很合理。他必定是空虚的,而他越痛苦,越想抹杀自我,他的存在对自身来说就越强烈,因为他的认知中自我会等同于痛苦本身,但他又会因为得不到满足而进行无限的自我确认,当他碰到转生的胧狗,就化血契为食欲,意味其在确认自我中碾碎自我。
第四章中高杉转生为胧父,胧转生为尼还俗嫁给虚了,这是他俩后续肉体关系的来源。
每一章的标题都表示其为前文或后文提到的网络小说(不同时空)中的内容,与题目名相同的第五章题名说明故事发生在银魂原作世界观,随着题名切换,故事发生在不同的转世角色中,但对于僧人(虚)来说,这些都是他无尽的一生所经历直到终结。这种经历中,如果他能对一个并没有强烈因缘的对象产生肉体兴趣,我觉得是不可能的,而在胧多生转世中不论是做过食物,还是夫妻等关系,似乎才比较合理。以及胧的胎记(我造谣的)是做狗被人用箭射杀时带来的,胧不知道虚对这个胎记怎么想,虚想的其实是胧狗,证明养狗真不坏(撸狗)。
我所想展示的一部分是角色命运交织,看似身不由己,但借由自身所造,而无法认识这一事实,恰恰是宿命的来源,不仅是普通的人类,就连长生的虚都因为无法认知这一点而困在地狱中。
还有一点是生活细节,这也是在作品中描写最终反派一方时缺乏的。如前所述,虚或许比胧更能深刻的体验失去,然而他是“魔”而非人,这一切他都不在乎,对于与他最近的人类,他的喜爱的玩弄都是真实的,因为他没有对人类虚假的必要。但在胧的认知中,自己却需要对虚虚与委蛇,此时他们强势弱势颠倒过来,这种互动中胧诚实地展现出人性中狡猾的一面,另虚认识到,就连最忠于自己的人的性格中也潜藏着“魔”的特质,这比其他暴力迫害他的人更可怕。
另外是情欲。故事最后,胧发现其爱欲并非由自己主宰,而是体内虚的血对虚本身的回应。如果原著中虚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对另一个人进行夺舍,在同人中来这么一番操作也很有趣。虚本人并未发现这一点,而胧则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而看透了情欲,即从中获得解脱,故事最后二人的主动性已经倒转,虚不再能完全理解胧,胧成为掌握其“秘密”的一方。只有如此,他才能以自身意志呆在虚身边,而这也践行了自己与虚相见的第一生时所立的誓言。
机械臂接球的桥段也是我的私心,可惜不会画画,否则应于阿灰接球而被蛊师射死的画面重叠,在轮回生活中,如果有什么无意识,则是前世执念罢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很爽,可以看出,闯作中最大的受益者是闯作者本人,谢谢观赏,谢谢讨论,谢谢平台,谢谢互联网。

wlannnnn on Chapter 1 Wed 05 Jun 2024 04:5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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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longTea0417 on Chapter 18 Wed 03 Sep 2025 12:31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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