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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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角的小妞,如果妳閒得沒事做,那就給我算這些帳。」
一位面露怒光的灰矮人從書房的一隅走來,隨手丟了幾張紙到Tav的桌上,那時她正咬著筆桿出神地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她的肩膀因為突如其來的吼聲而驚跳了一下,隨後本來呆滯的眼神轉而露出不悅。
「Zekilino,我說過你要叫我的名字——既然我雇了你,你就是我的下屬。」
她把散亂在桌上的清冊推到一旁,自己並不是在發呆,她只是在思考回函中的用字遣詞罷了。
灰矮人粗鄙的笑了幾聲,說道:
「我只認錢,而付錢的人就我所知並不是妳。」
「怎麼不⋯⋯!」
在她還未說完,矮人又迅速插嘴說:
「那可不是妳的錢。」
Tav張口要回嘴,但想想他的確沒說錯,那些錢嚴格來說都不是她的——除了他囑明要給Tav的東西以外,這裡所見之物皆是Astarion的財產,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包括Tav。
有些少數能透過會議見到她的外人,會順著Astarion的意思尊稱她為夫人,但稱呼是可以改的,甚至可以換給另個人。
她實際擁有的只有Astarion的愛——可她已經超過一禮拜沒見過他好好待在家裡了。
「羊角女,給妳個建議,趁他還中意妳的時候盡可能的揩油水、建立自己的人脈與後路,我見過太多像妳這樣天真的人被玩弄殆盡,最後淪落街頭,什麼也不剩。」
「你是什麼意思?我跟Astarion不是那樣。」
「不是怎樣?柏德之門的英雄就能夠逃過情關?讓我猜猜,他是否對妳說妳是特別的、他的唯一、他永遠不會背叛妳之類的鬼話?」
「他的確不會,你不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麼,你不懂他。」
「妳知道好笑的是什麼嗎,其他人也曾像妳這樣反駁過,他們的下場可不太好。」
「憑什麼妳認為自己能夠逃過一劫?讓我猜猜,妳在那場大戰後得了一種怪病而無法出門,他念在舊情而收留了妳,就像豢養一隻可愛的寵物?啊——但那種愛與新奇感總有一天會消失的。」
「全都是胡扯,你根本不知道實情。」
——為了隱藏Tav無法早晨出沒的真相,Astarion對外編造了她有難治的宿疾,無法接觸陽光。
在Astarion還沒穩固勢力前,他們決定盡可能地對所有人隱瞞彼此是吸血鬼的身份,就連進入宅邸的工作人員也幾乎不知,Zekilino只來了一個多月,連底細都還沒挖清楚的情況下,他們是不可能對矮人全盤托出。
「你不知道我放棄了什麼。」
原本是想反駁Zekilino,可她說完後卻感到有些哀傷。
——這聽來也像是三流戲曲中會出現的台詞。
「我知道、我知道,妳接下來要說:『為了他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對嗎?蠢貨。」
他鄙夷的笑了笑,完全將Tav看作一位為愛盲目的平凡女孩,試圖用往日情懷與疾病高攀一位貴族。
「我的確是連『性命』都沒了。」
她小聲喃喃,接著自嘲似的哼笑了一聲。
「嘿、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人,等錢賺夠了我就要離開這裡,我勸妳也為自己的後路做點打算,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
她很懷疑當矮人真的攢夠了他想要的數目後——Tav推測那該是筆不小的數目——能夠安然離開。Astarion提出了一筆豐厚的薪水,但遲遲未有適當的人選,畢竟會願意午夜來到一座山腰上的豪宅中工作,同時又有基本計算能力、能做一些護衛工作,再加上Astarion對外貌與種族的挑惕——他想要能夠入眼的員工,但又不能迷人到讓他嫉妒那人與Tav長期共處一室。
重點是他無法掌控新來會計員的行動與思緒——他曾提議過何不就在會計師工會的忘年會上隨便選幾個人來咬,變成衍體後還不愁有員工給他們使喚?
「親愛的,現在城內所有人都在狂歡,沒有人會發現那些無聊的小東西消失在酒會上的,搞不好連他們的家人都不會。這世上最無用的工作就是財政人員,一種為了政治與富豪而創造出來的職業,沒有他們這社會依然會穩定運作。」
「我們只要多吃幾頓『晚餐』⋯⋯嗯,或許是點心?我記得在那看過幾位小地侏——如果妳要控制深夜的飲食量的話,他們是個不錯的選擇,小巧且辛辣。」
在她嚴肅的拒絕Astarion荒唐的提議後,他們又因此爭論了一段時間。
每當面試時間結束,最後一位應徵者離席時,他就會挑眉看著Tav,並用誇張的手勢在空中揮舞,要她看看眼前那一排空位。
「Puppy ,按妳的要求,我們到明年都選不出一個人來。要記住我已經提供給妳『捷徑』了,就差妳點頭答應。」
Tav深吸了口氣,她也感到焦慮與壓力,但不同於Astarion的倦怠與煩躁——應該說Astarion就是她的壓力來源。雖然他現在看來似乎十分配合Tav的做法,但她知道,等厭煩的臨界值跨過界線後,Astarion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事件。
在她幾乎要妥協,而Astarion的獠牙正蠢蠢欲動時,Zekilino出現了——帶著一把斧頭與遮住半臉的罪犯刺青,灰矮人看向兩人座位旁矮桌上的一袋金幣,那是預計給應徵者的定金。
他說了自己叫Zekilino(小金幣)——很明顯是個假名,但他們不在意,反正他倆也沒說出自己其實是吸血鬼,就這出發點來說,灰矮人也許是個恰好的人選。
除了嘴臭了點,Zekilino的工作能力令他們十分滿意,Astarion甚至為他準備了間簡陋的休息室,以防他因為意外而無法趕下山回家。
但這也意味著矮人待在宅邸的時間更長了,他看見的更多;聽見的更多,Astarion就越不可能放手讓他離開。Tav只想到一種結局——在不久的將來,她還是會有一位灰矮人員工,只是膚色略微慘白且冰冷,就像她一樣。
前提是他學會閉嘴。
「Zekilino,我承認我對你的臭嘴的確頗不滿意,但剛才的話⋯⋯不要讓Astarion聽見,更不要讓這宅邸的任何人聽見⋯⋯我會當作你從未說過這些話。」
——不要讓他知道你對我提議什麼『後路』,不要在他面前說到『離開』。
她收斂起表情嚴肅地說著,試圖讓講開的矮人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討厭你,但你罪不至死。⋯⋯況且你死了就沒人幫我算帳了。」
Tav抄起Zekilino方才甩在桌上的清冊,隨意排列整齊後便拉長了手要他接過,矮人似乎仍意猶未盡的張口想反駁,但在對上Tav那空洞冰冷的雙眼後,他掃興地哼了一聲,不情願地再度接過清冊,並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計算帳目。
遠方傳來午夜的鐘聲,是Zekilino下班的時間了,Tav見矮人已起身整理桌面,便隨口問了句:
「今天要直接趕下山嗎?我可以叫廚房為你準備一點食物。」
「省著吧,你們這群人不知哪有問題,個個像是吃不出滋味的木舌,這裡的料理難吃死了。」
Zekilino將揹包甩上自己的肩,咕噥幾句:「現在走快點我還能趕上酒吧的最後一輪,別浪費我時間了。」隨後毫不遲疑地打開房門離開現場。
Tav聳肩,她也沒真的想要煮飯給Zekilino吃,只是食材總是要被消耗掉——他們必須營造『有人』在吃那些食物的假象。
她望向窗外,確認矮人沒有在路上被其他事情耽擱,或是試圖偷偷溜回宅邸後,Tav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光十分耀眼,甚至有些刺痛了她的皮膚,這代表了Astarion依然沒有回來。
獨自一人走回寢室後,她在浴池旁隨意清洗後換上了輕薄的袍子,在確認所有的布簾都拉好後,Tav爬上了床,正當她已經安穩地躺下時,一旁卻傳來了敲門聲——不對,是敲窗聲。
——可這裡是頂樓⋯⋯。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點窗簾,才發現窗緣上倒掛著一隻蝙蝠。
Tav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露出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她雙手環抱在胸前,並沒有開窗的打算。
甜心,雖然我知道月色美好,現在是個適合在窗前眺望的時刻,但我希望妳能先幫我開個窗。
不要假裝妳沒聽見,我在妳腦中說話,妳不可能聽不見。
「Astarion ,還記得以前我們說過,要請人幫你做事時該先說什麼?」
他在Tav的腦中大聲嘆了口氣,顯然是故意的,她仿佛聽見窗外的蝙蝠叫了幾聲,就像在抱怨一樣,接著便聽見腦中再度響起Astarion的聲音。
拜託——請開窗戶,我美麗的伴侶。
像是擔心下秒Tav又會反悔似的,當窗戶才敞開一道細縫,Astarion便急忙鑽了進來,在幻化回人形後,他還沒站穩腳步便試圖上前擁抱她,讓Tav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而向後倒退了幾步。
「我記得我們的宅邸有座大門。」
在穩住重心後,她拉了拉被Astarion弄亂的領口,接著看了他幾眼。
——這件不是他出門時穿的衣服,身上有酒跟血的味道,他用過餐了。
「從門口到寢室還有段距離,我等不及要見妳了。」
「如果你真的有那麼想我就好了。」
她酸溜溜地說著,就差沒直接把醋桶倒在對方身上,而Astarion卻對此感到疑惑,他挑眉思考了一下,隨後答道:
「沒人告知妳嗎?」
他收起原本雀躍的情緒,神色嚴肅地把玩起散落在Tav肩上的長髮,Astarion已經想到答案了,但他想聽Tav親口說明。
在看見她搖頭表示自己對此毫無概念後,他先是沈默了片刻,隨後發出聽似興味盎然的哼哼聲,便又重新揚起了高音,看似愉悅地說:
「看來有人偷懶了,嗯——這幾天我又有得忙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雙唇,像是想到了什麼好點子似的,Tav的雙眼靈動的眨了幾下,雖然沒很確定,但Astarion應該是在想該如何處罰他口中的懶鬼,而她一點都不想知道「處罰」的細節。
「事情是這樣的——還記得上禮拜我出門參加了一場會議嗎?」
她點頭,那是她要Astarion去的,只是當初Tav沒想到他會在一個禮拜後才回來。
「在那場會議上有個剛繼承遺產的子爵,說他想出售北方的一座莊園以換取資金——所以,我們就去看了那座莊園。」
「⋯⋯你買下了?」
她腦中開始計算目前剩餘的財產是否有餘裕支撐購買不動產的價金。
「不——當然沒有。」他誇張的喊著,彷彿自己正站在舞台上出演。
「我想要先讓妳看過後再決定,妳不是想去別的城市看看?當柏德之門的夏季來臨,白晝時光延長之時,妳可以去那避暑,擁有更多活動的時間。」
——我想要給妳這份禮物。
他捧著她的臉說著,猩紅的雙眼閃爍著喜悅與期待答覆的光芒,隨後又有些情不自禁的多次親吻她的雙唇,讓Tav找不到說話的空隙。
她也試著專注於當下的親熱,但腦袋卻因為無法肯定Astarion的真意而困惑著,因而有好幾下她都吻偏了。
當他心滿意足的看著Tav那被親腫的雙唇後,她終於能夠好好說話了。
「⋯⋯你願意讓我離開柏德之門?」
他輕笑了幾聲。
「我們之前不是才離開過嗎?」
「但那是一場小旅行,我⋯⋯噢、噢⋯⋯。」她似乎現在才聽懂Astarion的意思。
「⋯⋯我以為禮物的意思是⋯⋯沒事、是我想錯了。」
Astarion撥弄了她耳邊散落的髮絲,接著又順手摸了她的臉頰——那張毫無掩藏失望神情的小臉,他想,原本的笑容底下開始透露出一絲冷淡。
他覺得自己應該想得到Tav沒說完的話,但又不願意去深究,只讓那股念頭像投入深井中的一顆石子般,濺起一點水花後便消失在幽深的水底。
「妳當然能離開柏德之門,但要在我的陪同之下,吸血鬼通常不離開巢穴是有原因的,我的珍寶,陽光、流水以及某些野蠻的民族都會對妳遭成不小的傷害——甚至是死亡,我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當他談到死字時,Tav感到他的手瞬間用力掐住了她的身體,就像他正在隱忍某種情緒從心底爆發。
就在Tav痛到認為手臂與肩膀就要被掐出瘀血時,他鬆手了,轉而將雙手伸向她的後腰,輕推著要她走入自己的懷中,她照做了,並且高舉雙手掛在他的後頸,將全身都貼在他身上,讓Astarion承擔起自己的重量。Tav將臉輕貼在他的胸口上,這時她再次聞到了另個味道,不同於方才的酒精與血腥味,這似乎是⋯⋯香水?
「我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不只是句情話,更是誓言。」
永遠——他覆述著,氣息輕拍在Tav的額間,隨後抬起了她的下巴再度吻了她一次,這次,他試著更加溫柔且綿密,就像他要她永遠記住這刻的感覺一樣。
但這樣純真浪漫的氣息沒撐過多久便往更深處墜落,他的手開始向下滑,將衣物摩擦出絲絲聲響,接著撩起Tav的長袍直接往雙腿間探去,那微溫的指節若有似無的滑過後腿時,她顫抖了起來,忘記剛才的疑惑,將臉深埋入他的胸膛,一面享受著那愉悅的觸摸,一面試圖用手指與尖牙解開Astarion胸前那些繁雜的扣帶。
兩人就像嬉戲打鬧的幼獸一般,在笑聲與呻吟中互相啃咬著彼此的肌膚、磨蹭著對方試圖留下彼此的氣味與印記。但隨著時間推演,她感到Astarion逐漸急躁起來,他的指甲狠狠坎入她的臀肉,落在肩膀上的也不再是甜蜜的輕啄,而是粗魯的撕咬,鮮血從他的唇間湧出,Tav忍不住吃痛而尖叫。
可他就像入魔似的沈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似乎毫無耳聞,她試著推擠Astarion的胸膛、拍打他的臉頰以為這樣就能吸引他的注意,但卻換來更粗暴的對待——他將Tav雙手扳在身後,接著讓她背對自己跪下,在沒有雙手的支撐下,Tav的臉硬生生地撞在地毯上,雙腿則順著身體的姿態而自然敞開,長袍因為之前的嬉鬧早已鬆脫虛掩在身上,失去了原先該有的遮蔽功能。
當冷風吹過那幾乎赤裸的下體;當她的背部感受到Astarion向下施加的重量時,恐懼與不安油然升起——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驚慌失措的開始反抗與掙扎,在幾乎要扭傷手臂的情況之下,終於掙脫了Astarion的控制並再度轉身面對他,這時她才看見他的眼神——空洞且哀傷,像是正在眺望遙遠的彼方——他的靈魂並不在此,並不與她同在。
「Astarion ,醒來⋯⋯!」
她雙手抵在身後的地板,試圖向後爬離他的身下,無奈卻在下刻又被他拉住腳踝拖了回來,這次他乾脆直接將Tav的雙腿扣在自己的腰間,自己的大腿則夾緊她的臀部,讓她無法再扭動掙扎。
那雙猩紅的眼依然無神且渙散,他的額間開始流下汗水,可身體卻是冰冷的。當他彎下身子試著強吻她時,Tav才看到他的臉頰肌肉正在顫抖著——就像在隱忍著某種痛處而咬緊牙關。
「⋯⋯醒來,回來我身邊!」
她大喊著,但依然沒有奏效,她眼睜睜的看著Astaion機械式的解開褲頭的綁帶,在淚水幾乎要模糊視線的之前,Tav深吸了口氣,用盡全力甩了他一巴掌,吸血鬼那蒼白的臉頰瞬間泛起了刺眼的紅暈。
當Astarion停下動作時,Tav再度試著逃離他的掌控,卻又在下一秒被他壓回地上,她以為自己還沒打醒他,便試著再度舉起手來準備揮過去——下秒,Tav沒聽見她預期中那響亮的巴掌聲,定眼一看,Astarion抓住了她的手腕,面露疑惑地試圖理解目前的情況,他放開了Tav,接著往自己的臉上摸去。
「別——!」
在她出聲之前便已太遲,指尖早已碰觸到那開始紅腫的臉頰,吸血鬼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接著皺起了鼻頭吃痛地叫了出來。
「別碰⋯⋯會痛。」
這時她才把話說完。
在他因疼痛而張口大叫時,張口這個動作又牽引到皮肉再次刺激痛處,Astarion只好咬著牙勉強從隙縫中擠出一點聲音。
「親愛的⋯⋯我們在做什麼?這是某種新遊戲?」
他邊喊痛的努力擠出了完整的句子,而Tav則皺著眉頭試著從那幾個模糊的字句中猜出正確的意思。
「⋯⋯你完全沒有印象嗎?」
「我⋯⋯我記得我們正在親熱,記得妳那可愛的小嘴正忘我的在我身上留下記號,接著⋯⋯。」
這時他才低頭真正好好的打量躺在地上的愛人,她衣著凌亂,原本梳整的秀髮因為在地毯上摩擦而毛躁不堪,一邊的臉頰還因為先前的重壓而露出泛紅,留下了地毯的印記,手肘與膝蓋也因為打鬥與爬行而磨出了不少擦傷。
她看見Astarion的雙眼先是呈現呆滯與困惑,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所見的景色,但沒多久,那佼好的面貌開始糾結扭曲,彷彿臉頰上的傷又痛了起來,他張口喊出無聲的吶喊。
「這只是個惡夢⋯⋯!」
Tav趕忙在他說出任何會讓自己後悔的話之前先喊了出來。
「只是個夢,親愛的,你做了個白日夢,在夢中你面對的不是我;而在現實,我面對的也不是你——你沒有錯。」
「你肯定是太累了⋯⋯才會醒著做夢。」
Tav坐起身來,將Astarion拉向她的懷抱,他顯然有些抗拒、害怕自己再度帶來傷害,因而抗拒了一會,但他們沒有僵持多久,Astarion嘆了口氣,隨後將自己深埋進Tav的懷中。
「你還沒跟我說這一個禮拜在外做了什麼,肯定不只是看了莊園對吧。」
她輕拍著他的後背,小心地詢問著,可Astarion似乎不打算回答,只將臉繼續塞入她的臂膀之中,以為這樣就能躲過一劫。
Tav只好用手捧著他的下巴,令他正眼面對自己,接著重新問了一次:
「Astarion——你在隱藏什麼,有人傷害了你嗎?」
她看見愛人的眼眉先是從無神轉而哀愁,她以為自己猜對了,可等待她的答覆卻是否定。
Astarion推開了她的懷抱,高聲的喊著:
「不——再也沒人能傷害我,妳明明很清楚這點,沒有人可以碰我,一分一毫——除了妳。」
他又回到了那高傲自負的面具之下,讓Tav失望的嘆了口氣。
「現在的我不只能保護自己,更能保護妳——妳再也不用為我擔心了,收起那失落哀傷的小臉,為我笑一個,妳的笑容總是能照亮我。⋯⋯就像妳說的,我只是累了,做了一場荒唐的清醒夢,現在我回到了這甜蜜的巢穴、回到了妳身邊,在得到妥善的休息後,那件荒謬的事再也不會發生——我保證,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我倆,包括妳與我,我會確保這點。」
「那至少讓我抱著你好嗎——不是為了你,而是我,我想要躺在你身邊,談談這一週你不在時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如果Astarion是不肯示弱的那方,那就由她來做,他無法接受自己需要擁抱與安慰的話,那就換做她來索求——利用他曾說過自己會給Tav一切的想法,讓Astarion難以拒絕自己的要求。
她無法強求Astarion分享自己的痛苦與悲傷,但反過來做,她能試著給他快樂與安寧,並希望某日,Astarion能夠因此找到真正的平靜。
Tav盡可能樂觀的想,這微小的希望是她能挨過漫漫長夜的燈火。
漫長的試錯很煎熬;毫無頭緒的尋找解方令人乏味,可如果就連她也放棄了,那他倆會走向何種未來?
就像Astarion對她有異於常人的執著,她何嘗不是?——也許這就是他們會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不等他回應,她逕自起身走到了床緣,掀開簾幕後爬了進去,在層層紗布朦朧中重新打理自己的儀容,她一邊梳理著長髮,一邊用眼角餘光望向Astarion——她知道他正在看,就像他也知道她正看著,即使在那白紗迷濛中,他倆仍能感受到彼此那如血般黏稠、深沈的注視。
當她感到等待發酵的時間已經夠長時,Tav轉而正面對著Astarion,向後往床的深處又挪動了幾寸,接著慵懶的伸長了四肢仰躺而下,她的雙腳泰半露在長袍之外,只剩夾在兩腿間的尾巴勉強遮掩著私處,上身則是如水般順著枕頭的弧度,陷沒在那一床柔軟之中。
在餘光中,那雙蒼白的手穿過紗幕伸了進來,接著是他的半身,像一位在彌撒中低頭禱告的信徒般,他頂著白紗屈身前行。
即使不抬頭確認,她也能感受到那黏膩的注視依然存在著,從頭到腳舔食著她。而這也是她想要的,被他所凝視、佔有,藉著被他擁有的同時,她也得到了Astarion的眼神;他的關注;他的理智與心神。
Astarion掀去那層層疊覆在身上的紗簾,來到她的身旁,用手指稍微勾開了Tav的衣領,觀察著那些在他失神時所留下的醜陋咬痕,隨後俯身對其親吻。在數完她身上的傷後,Astarion抬頭望向她的臉頰——那些不自然的紅暈已經消散了大半,但他還是伸手輕撫著那無形的傷痕,問:
「會痛嗎?」
Tav將臉移開,轉而親吻他的掌心,隨後像是在模仿他似的,也同樣伸手摸了之前被她搧了一巴掌的位置,她重述了Astarion的問題,當他淡然的說出「不。」時,Tav露出了微笑,那是他們這晚最後一次提到方才的惡夢。
寢室因層層的帷幕而終年昏暗,只靠著些微的燭火照明,所以當窗外傳來第一聲晨鐘時,兩人才發現早已天亮了。在此之前,Tav已經盡可能地說遍了這週所有的事,並試著裝做自己對北方的莊園極有興趣,進而得到一點細微的線索,去推敲Astarion之前遇上了誰、是否有遭遇其他特別的事件。
可他這次出奇地口風緊閉,像是早已計算好何事是必須掩藏的,Tav幾乎問不出任何細節。在聽到鐘聲後,她想該是時候就此打住,再多說幾句就怕自己露了馬腳,反而惹惱了Astarion。
「我想看窗外的風景。」
在Astarion消失的那段期間,Tav只能站在緊閉的窗簾前,聽著遠方傳來市集此起彼落的叫販、馬車撞擊石板路的噪音,偶爾還會有幾隻鳥兒停在窗緣啁啾啼鳴,她有一度差點伸手要去掀開那帷幕,看看到底是哪種鳥,直到指尖燙傷了才驚醒。
——謝謝妳,妳給了我一切。
Tav想起那晚他所說的話,在那之後他們幾乎沒有分離過,而這是第一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給了什麼。
現在,她再度站在那扇窗前,在他的陪伴之下伸出了手拉開了窗簾,晨曦如急流般瞬間淹沒了屋內的黑暗,與站在窗前的他倆。
她看見了鐘塔,那口剛被敲響的銅鐘,正在晃蕩中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她看見了遠方,渺小如螻蟻的人們,庸庸碌碌的走成了一條扭曲的黑線,再更遠處她還能看見一點海,在腦海中想像那兒的安博里祭司們正詠唱著優美的讚歌,但在朝陽的照射下,海面是刺眼的白與墨水般的深藍,一點都不像她曾記憶的模樣。
「柏德之門——就如往常般骯髒、吵雜——回床上吧,與其看那千篇一律的風景消磨時光,我寧願躺在彼此的懷中,細數妳眼中的星光。」
她聽見Astarion在身旁這樣說,可對她而言這些風景再也不是千篇一律,在Astarion逕自拉上窗簾前,她看見了一群鳴鳥從天空飛過,隨後她眼中的世界又暗了下來。
躺回床上後,Astarion要求她躺臥在自己的身上,雙手則在Tav的背上游移,當手指滑順的掃過脊髓與側腰時,她只是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但當他將手指重壓在尾巴的根部,刺激那藏在皮肉下盤根複雜的神經,並搓揉臀肉擠壓著她的私處時,她終於忍不住聲音,並試圖抬高臀部遠離他雙手給予的刺激。
「別動,我可愛的寵物,妳知道當獵物在掠食者面前蠢蠢欲動會有何種下場吧?」
如果背對著牠們逃跑,就會引起狩獵本能因而被追捕——她語音顫抖地回答著,雙眼則因情慾而迷濛。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因為碰觸而愈加敏感,就連衣服輕微的摩擦都能讓她欲罷不能,她偷偷將自己的私處更往Astarion的身上壓去,試圖藉此排解一些無法宣洩的慾望,但在她試過幾次後,便被Astarion發現,再次被警告不能有其他動作。
沒多久她便感覺到雙腿間的潮濕逐漸蔓延開來,陰道間血管的脈動彷彿鼓聲一般擊打著她的理智,可Astarion就像是有意為之,雙手總是若有似無地掃過那濕潤的陰部後又迅速轉往他處——那幾乎要將她逼瘋。
他似乎篤定今日不會再試圖上她了,她想,也許是因為方才發生了那些事、那突然發作的惡夢,他仍然沒從中完全恢復。
但這樣的玩弄對她來說反而是種折磨,將自己的心神懸吊在不上不下的快感之中。
「Astarion⋯⋯我想休息、啊——下午還有⋯⋯工作。」
她壓著嗓音,試著忍住即將脫口的呻吟,勉強說出了完整的句子。
而他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用那彷彿真心不懂Tav意思的輕快語氣說:
「什麼工作?我以為請了個矮人來就是讓妳不用再工作。」
「⋯⋯不行,怎能讓⋯⋯嗯——不信任的人、完全掌握金流。」
她想起Zekilino說過,錢夠多了他就要開溜,那是否也意味著可以不擇手段?少了一些錢是一回事,但如果矮人一時興起將宅邸的密道等資訊透露了出去,或是帶了同夥來試圖打劫他們,那都會造成不小的問題,在尚未熟悉對方底細前,她有必要看守著。
聽到這裡,Astarion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重新審視了Tav那張因慾望而糾結成一團的臉,他有些惱怒,因為就連這樣的狀態下,她仍然在思考其他事情。
他起身讓Tav直接翻覆到他的身下,一手壓在她的胸前不讓其起身,另手則覆在那潮濕柔軟的小丘上,指尖抵著洞口。
「告訴我,妳想要嗎?」
他見她居然猶豫而沒有馬上回答,於是手指又在那穴口打圓,順便沾取那些溢滿在外的汁液。
在Astarion的指尖劃過那充血腫脹的核心時,她瞪大了雙眼驚叫了一聲,她的身體已經因為久候多時,就連這微小的觸碰都幾乎要達到頂峰。無可奈何之下,她還是點頭懇求Astarion,次次皆是如此,她最後都會屈服於他。
在見到她那泛著淚水,幾乎要瘋狂的雙眼後,他才滿意地將三根手指全都沒入她的體內,並熟練的向上勾起,同著拇指在外搓揉著核心,裡應外合的強迫她立刻高潮,Tav幾乎是在他放入的瞬間就感受她要到了,下一秒她只記得自己死死地瞪著Astarion那雙猩紅的眼,身體被快感充斥而劇烈痙攣,卻因為那重壓在胸前的手而只能在床上不知恥的扭動著。她轉而想要伸手擁抱Astarion,卻被他閃避拒絕。
這時她才了解,現在他給的並不是獎勵,而是羞辱她的懲罰。
當最激烈的頂峰結束,潮水逐漸從她身上退去,Astarion抽出了手指改而抵在Tav的嘴邊,示意要她自己清潔乾淨,她乖巧的舔舐吸吮了起來,當那柔軟的口腔包覆擠壓著指節,熟稔地「清潔」時,他幾乎要抽出手來解開自己的褲帶,但最後還是作罷。
「夠了。」
他抽離了手指,拉起Tav那敞開的長袍,將其重新穿戴整齊後,他居然感到有些疲憊地向後仰倒在枕頭之中。
「說吧,妳沒辦法信任那個矮人,那想必是他做了什麼事讓妳有所顧慮?或是他惹妳不高興了?」
「Zekilino?沒有,他是個盡責的員工,目前的計算與紀錄也都未曾出錯過。我對他懷疑只是因為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做了什麼嗎?那才叫惹人不高興。」
Tav以為提到過去會讓Astarion感到不悅,但他只是眨了眨眼,彷彿在回想什麼。
「我那時候說了個拙劣的謊言,引誘妳主動抵上我的匕首,而妳,我小巧的愛,就像現在一樣,對人有過多的信任。」
他伸手拉住Tav的手,要她隨他一起躺下。
「如果那個矮人也做了同樣的事——試圖用匕首威脅妳就範的話,殺了他,吸乾他的血,隨妳想怎麼處置,我允許妳這樣做。」
Tav握住了Astarion那雙正在梳理她長髮的手,抬頭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沒有你的陪伴下⋯⋯吸食活人的血液?我可以自由選擇?」
轉化至今,她還未曾單獨狩獵過,每次都是在有Astarion的陪同之下,她才能夠直接吸食血液,在其他日子裡,她只會從庫存的血瓶中攝取糧食。
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愚蠢的錯誤,Astarion感覺自己重新活起的心臟正因緊張而急促跳動,他清楚Tav如今身為吸血鬼,肯定也能聽到那如揚鑼搗鼓的怦跳聲。
他迅速的想了個說詞:
「妳還不能獨自狩獵,因為妳無法分辨血液中各種不同氣味所代表的意義,有可能因此染上疾病或中毒——而Zekilino?我確定他很乾淨,妳可以吃他。剩下的我會慢慢教導妳的,我可愛的愛人。」
他硬是將Tav擁入懷中,阻止她再試圖用那雙漆黑的眼,從他臉上探得一絲端倪。
「妳還需要很多指導,至少要等到妳能咬出個完美的齒痕,我們才能更進一步。」
Astarion領著她的手去觸摸那些Tav留在自己身上的咬痕,再對比Astarion咬在她身上的,兩者在傷口的平滑度上有所差別——Tav在咬人時總是會稍微遲疑,因而拉扯到傷口,產生不規則的撕裂傷。
對於Astarion辯解的說詞,Tav反而想起了不久前曾發生過的事。
那日下午她從寢宮醒來後便沒看到Astarion的身影,於是她一直向下走去,在樓層中尋找他,直到來到了地窖前,Tav聽見了嘈雜的嬉鬧聲,還有濃厚的血腥味。
當她走進其中一間牢房時,見到衍體們像是一群野貓在玩弄老鼠般的逗弄著一位人類,而對方看來已奄奄一息。她問了其中一個平日對她較為友善的衍體,才知道那位人類是個從送貨通道偷溜進來的小賊,Astarion逮到他後並沒有時間處置對方,於是便允許衍體們凌虐他——但不能太快死,他交代,長久的折磨是他對竊賊的懲罰。
「如果你們想喝他的血也沒關係。」
他笑著說完後便離開了宅邸。
「所以你們喝了?」
她對衍體們的回答感到有些存疑,雖然Astarion總說自己不會是Cazador,但身為父輩吸血鬼會允許自己的子嗣去吸食活人鮮血,這仍然是件弔詭的事。
沒想到衍體們非但沒回答Tav的問題,在一陣尷尬的沈默後,終於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就像連鎖反應一樣,牢房中充斥著眾人尖銳刺耳的笑聲。
但Tav不認為那是快樂的笑聲。
「妳要試試嗎?」
其中一位輕浮的對她說,Tav感到不對勁,她仔細聞了血液中的味道,發現一股甜膩的酸敗味,就像一顆過熟的果實。當另個衍體試圖將血抹在她臉上時,她急忙向後跳了一步。
「住手,不要逼我在這使用火球術。」
衍體們只好向後退,攤手聳肩表示不會再捉弄她。
這時終於有個衍體忍不住,他大喊:
「他有梅毒,妳居然聞不出來嗎?是多愚蠢的吸血鬼才分辨不出血的味道,難怪主人不願意讓妳出門挑選獵物。」
接著眾人開始恥笑她,Tav愣在原地,一時間腦袋完全空白而無法移動身子,直到有幾個衍體終於笑夠了,再度折磨起一旁的犯人,她才被那難聽的哀號聲喚醒,尷尬地逃離了現場。
她被當時的情況震懾了許久,直到Astarion回來了,她仍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談論這件事,直到現在。
她雲淡風輕地說,但聽者的臉卻沉了下來。
「這幾日我的確過度耽溺於各種宴會與享樂上了,居然疏於教導到這種地步,指出是哪些人,我會讓他們再也無法對妳說出那種話。」
Tav想,如果她不供出名單來的話,Astarion也許會考慮拔掉所有衍體的舌頭,或是扯出他們的聲帶,端看他認為哪種比較痛苦。
「我都處理好了,隔天早晨我找了個空檔,用魔法之手掀開了房間的窗簾,讓孩子們享受了一點久違的日光浴,他們個個『興奮地』尖叫、手舞足蹈著,看來那天的陽光肯定溫暖炙熱。」
她希望這樣的回答會讓Astarion打消念頭,因為每當他試圖為了Tav而懲罰衍體們,只會造成他們對她更多的誤解與痛恨,而整日沐浴在仇恨的眼光中並不是多好的滋味。
「不過⋯⋯我有點疑惑,所以他們都被教導過了?那些⋯⋯孩子。」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如此稱呼一群陌生的成年人。
「他們轉化的時間比我還短少,可他們明顯比我擁有更多生存的知識,這是為什麼?」
Astarion捂著嘴轉頭想了一下,但沈思太久反而會引起Tav更多的疑問,他決定隨性編造個謊言:
「妳是我的最愛、我美麗的伴侶,我怎麼可能用對待他們的方式來對妳,讓妳在一夕之間囫圇吞棗似的吸收全部的知識呢?耐心等候,我的愛,記住我們有永恆的時間,我總有一天會教導妳一切的,但在那之前,妳都得在我的庇護之下行動。」
「Cazador也是這樣嗎⋯⋯?在最初的時候他也教了你這些?」
她知道當自己說出那個禁字時會引發何種反應,可她實在太苦惱,對於自己與其他衍體間的微妙差異——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存在。
果不其然,Astarion瞬間推開了Tav,怒斥著:
「妳為何又要再提起那個名字,讓他的存在玷污我們神聖無瑕的寢宮?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讓空氣充滿惡臭,Cazador是個糟糕的導師——意思是他從未教導我任何有用的東西,只有痛苦,只有悔恨,而我現在很榮幸自己是踩著他的屍體爬了上來,我從來就不是他,未來也不會是,我會成為比他更強大的存在,現在不就證明了嗎?他灰飛煙滅而我成了飛升吸血鬼,我戰勝了他。」
「而妳,妳也永遠不會成為另個我。」
他的語調轉而哀戚,眼神穿透了她,穿透了眼前一切的有形,看向他幾乎要遺忘的過去,在那間潮濕黑暗的小房間裡。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她自問:如果她不是普通的衍體,也不會成為那些衍體,那麼——我到底是什麼?
➖
三日後,Tav重新回歸了崗位,灰矮人見她終於回來了,非但沒有熱烈歡迎,反而是投以怨懟的眼神,畢竟當Tav不在時,所有的公文與帳單全都到了他的位置上,他甚至充當起了迎賓的管家。
「羊角女,看來領主回來後讓妳享樂了不少天是吧?給我過來拿走屬於妳的這堆文件。」
拖著這痠痛的身軀,她也不確定這三天是否能被稱為「享樂」——肯定是有樂趣所在,但過猶不及,有時過多的「樂趣」也能造成不小的痛苦。
「別一臉不知好歹的樣子,妳該珍惜目前還有的時光。」
不等Tav對此提出疑問,矮人自顧自地繼續說了:
「鑑於妳這三天大概是深閨不出一步路,肯定沒聽到消息吧——那個北方的莊園,妳聽說過是誰擁有的嗎?」
Tav喊出了一位男性的名字,據她所查,那是一位繼承悠久血脈的子爵後代,雖然時日久遠,家族勢力已式微,仍留有不少土地財產,而他們的子孫就是靠變賣遺產維持以往的高額開銷。
「聽妳這樣介紹,我就知道妳什麼也沒查對,妳漏了最重要的資訊。」
她想了下,不覺得自己有遺漏其他重要的資訊,關於土地與莊園的紀錄她還要查詢,但就家族背景了解,她認為這點程度即可——對方沒有政治勢力、只覬覦錢財,同時不會久留柏德之門,她認為這會是場簡單的交易,銀貨兩訖即可。思緒至此,她開始整理起信件的回覆順序,拿出了鵝毛筆沾取墨汁,準備擬草。
「蠢妞——那個莊園出售有個最重要的條件,那是個嫁妝。」
「我記得子爵已婚,而且年紀頗大了,他不可能想再婚吧?」
她沒有中斷手中的書寫,但偶爾寫到一半會像是斷電般突然靜止,然後再繼續動作。
「就說妳蠢,那是他女兒的嫁妝,他們家族最後的血脈,為了他寶貝孩子的未來,他願意付出一座莊園跟一件古老的寶物——那老頭對所有來者都是這種做作的說詞,但明眼人知道,他想將女兒當搖錢樹,賣給一位能夠確保他們家族百年後依然能坐吃山空衣食無憂的人。」
她終於停筆,沒有抬頭看矮人,只是閉眼想了一下後便繼續草擬文件。
「如果Astarion知道了,那他肯定不會答應這種事,所以,我想他也跟我一樣還不知情。」
這次矮人只是用鼻息恥笑了幾聲,不再多做回應,畢竟對他來說,只要領主還在就有錢拿,若是到時Tav離開了而他因此被辭退,他也不過就是拍拍屁股走人罷了。
他偷瞄了一眼Tav的座位。
——看看這傻妞,筆跡全都寫在同個位置上,墨水都暈了,白白浪費一張好紙。
Chapter 2
Summary:
本章可能有令人不適的性愛描寫與部分血腥暴力,但只是吸吸血而(?)已(?),請介意者自行迴避。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接近黃昏時分,在Tav與送貨來的工人們清點完商品並歸位後,她回到了書房準備今日的文書工作,如果不出意外,Zekilino在上午時應該已經幫她收信,並依各自的職責分配好了他兩的信件。
當她開啟房門走到書桌前,取代了應有的招呼,灰矮人冷淡的說:
「別以為我在關心妳,我只想看場好戲——讓妳知道,我們親愛的領主大人剛來過並抽走了一封信,顯然他有些東西不想讓妳碰手。」
——什麼信?
即使知道對方不會回答,但她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開始迅速查看桌上疊好的信件。
像是頗為滿意Tav著急的模樣,灰矮人繼續幸災樂禍地說:
「要是我沒看錯,那是封用封蠟與家徽妥善彌封好的邀請函——即使愚蠢如妳,也不用我再提醒現在與領主大人密切交往的上流有誰了吧。」
她嘴角抽動著,似乎是想說些為Astarion辯駁的話,可就算是在她腦袋最昏沉之時,也瞭解對從未主動染指這些枯燥文書作業的Astarion來說,擅自抽走那些信是什麼意思——上次他偷信是為了查看Tav與其他人的對話,進而拆穿她的秘密,而這次呢?
——這次反而像是他向她隱瞞一些事。
Tav稍微理了耳邊的髮絲,在失去心跳後,她很難習慣當自己有劇烈情緒時,身體卻像是死物一般悄然無聲,可現在她卻能感受到舉起的手臂在輕微地抽動顫抖著,彷彿氣力全失。
她試著坐下,拆開一些信件來閱讀,可每個字句讀得到眼底,卻讀不進心中,她完全看不懂這些信寫了些什麼。在徒勞無功的嘗試十來分鐘後,她終於放棄,倏然起身,隨手抓起那一堆書信便往Zekilino的桌上丟去。
「拍手道喜吧——你的多管閒事為你贏來了這批新工作,完成它,不然我保證你的臉上會出現其他新的『刺青』。」
她其實應該感謝矮人,要不是他八卦的心態,她能知道少了哪封信嗎?但某部分的她卻想極力否認這件事的存在,進而遷怒到矮人的身上。
Zekilino正抬頭想破口大罵,卻對上提夫林那陰暗的眼神——他見過不少詭異的地獄之眼,有的甚至在瞳孔中燃燒著永恆業火,但像黑血般如此腥紅晦氣的倒是少見——他同時觀察到Tav指間竄流的冷青色魔力忽隱忽現,像是下秒就會失控爆發,於是只好攤開手心舉在自己的臉旁,無奈地向她投降。
在結束與矮人的對話後,她首先往位於會議室旁的辦公室走去,在正式接管Szarr宅邸並將其改造成現在的模樣後,Astarion用過辦公室的次數隻手可數,當她穿過會議室打開位於深處的小門後——果不其然裡頭空無一人。
但她不只是單純要找人而已,Tav關上房門,點起四周的燭台,開始緩慢的從頭到腳掃視整間房間,並與記憶中的模樣比對,Astarion若有事想瞞著她,那肯定是進行一陣子了——就像上次突然消失了三日,自己跑到了深水城威脅Gale,接著便默默策劃了那場遊戲。
在瞪著四周擺設許久,久到就連灰塵在光道中飛揚的形貌都清晰可見時,她突然像是被旋緊發條的玩偶,直接朝向書櫃開始隨意將各種書本抽出翻找、甩抖著,她漫無目的的翻看,試圖找出一點藏在其中的紙片,但在徒然的盲目尋找數十分後,她呆坐在雜亂的書堆中,乾瞪著那失焦的雙眼,停止了一切動作。
——在想什麼呢,他肯定會直接銷毀信件,怎麼可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不留把柄與足跡,這是偷拐搶盜的第一守則。
——但如果他真的留下了,那代表什麼?表示那些珍貴到值得他留存細讀嗎?
——我心中到底期待著怎樣的答案?
她隨手摸了身旁的書皮,在上面留下了明顯的指紋。
——真可笑,我根本不必將它們抽出書櫃,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上面佈滿了均勻的灰塵,自從擺上書架後就沒人動過它們。
但當Tav試著將散亂的書本整理回書櫃時,她發現辦公桌的桌腳底下有其他東西,底部的細縫十分狹小,就連一個指節也塞不進去,於是她只好脫下腰上的皮帶,試著用皮帶從桌底撈出後,發現那是一張已被拆封過的信封,也許是無意間遺落於此,上面除了封蠟以外並無其他線索。
她看著封蠟上的花樣,想起北方有個家族傳說是這麼說的——相傳他們的祖先為了拯救衰敗的家業,因此背上了行囊外出冒險,祖先到訪過金幣少女的城市,並在那慷慨的奉獻了自己僅存的食糧,為了答謝精靈的大方,金幣少女賜予祖先一顆金蘋果,在收到女神的賜福後,祖先將蘋果熔為一袋金幣,並用那袋金幣開創了新事業,最後成功拯救即將落沒的家族——為了紀念女神的垂憐與祖先那冒險犯難的精神,此後,他們的家徽便與蘋果有關。
Tav曾對這故事嗤之以鼻,她對這傳說有另種解釋—— 一位不知羞恥的紈絝子弟,偷取了家族最後的財產,出逃到遠方,在遙遠的城市,以某種方式得到本不屬於他的巨大財富,並用那財富豪賭了一把,若失敗,他不過就是回歸原本過街老鼠的身份,但他成功後衣錦還鄉,因此留下了這則美化後的傳說。
而她手中那封信的封蠟上,正是一枚用三個金環環繞著一朵蘋果花的家徽。
像是要用觸覺再次確認自己所見無誤,Tav用手指繞圈撫摸著封蠟的凹痕數次,之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迅速的將信封壓在口鼻上——不,除了受潮的紙味外沒有一點其他。她不知該對此發現感到欣喜還是失望。在徒勞地翻看信封數次後,她終於放棄,把信封對折,默默收入自己的裙袋,將房間復歸原位後便離開了現場。
鎖上辦公室的門後,她再次巡視宅邸與僕從、衍體們確認,Astarion的確是在拿到信件後沒多久便換上外出服離宅了——他走的如此匆忙,甚至不能與她知會一聲。
——他是不能,還是不想?
她的腦中開始萌生各種衝動無序的猜想。
從地下室走出來後,她停在樓梯間,抬頭由下往上看去時,這宅邸居然像座漆黑的洞窟,頂樓上環繞著的燭光從底部看來,也像從草叢間、樹冠間穿透而至的稀薄日光,微弱且模糊,而她正站在最底層看著這一切。
由於格局的影響,宅邸活動的噪音匯聚在樓梯間,音波四處碰撞著,她能聽見樓上衍體們步行的聲音;廚房傳來的剁菜聲;地牢中鐵鍊摩擦的刺耳聲響,全都因為狹長如洞口的空間而環繞在她四周,就像幽靈一般,明明不存在她身邊,卻能感受到。
儘管她已不需要呼吸,但她依然能感受到胸口中那窒息般的壓迫感,在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襲來後,她急忙跑上樓梯,在踉蹌之中與衍體們的漠視下跌了幾跤,她迴避與他們的眼神對視——那一雙雙在黑暗中發光的紅眼,就像藏在陰影中等待獵物最虛弱、露出破綻的一刻,那時他們將蜂擁而上——Tav繼續低著頭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在那之後,她便一直躲在床上的一隅,任由窗外的聲音從嘈雜熙攘轉而寂靜冷清,當午夜最後一聲鐘響結束後,Tav終於將深埋在抱枕之間的頭抬起,下床打開所有的窗,讓戶外的聲響暢通無阻的傳進屋內,隨後坐在牆角的長椅上等待著,像尊石雕一般,等待,再等待。
從海上來的晚風將窗簾吹得四散,窗戶與木框之間不斷發出晃動的吱呀聲,她想,如果Astarion直到早上都還沒回來時該怎麼辦?她要去關窗嗎,還是就此等待朝陽升起——這是個荒謬的想法,她不會因此輕易尋死,至少在知道答案前都不行,那樣太可笑了,她寧願選擇逃亡,只是內心總有個聲音在慫恿她—— 一不做二不休,記住妳的原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終於,在天色逐漸從深沈的黑中轉為淡紫色時,她聽到了遠方馬車輾過山路、馬蹄鐵踢走碎石發出清脆彈跳的聲響,Astarion肯定注意到窗戶全開了,因為Tav聽見車輪在半路急煞的聲音,隨著馬兒的嘶吼聲劃破清晨的寂寥時,一團紅霧迅速吹進了屋內。
在霧中的他看來氣急敗壞,甚至還沒完全化作人型便急著在聲聲抱怨中粗魯的鎖上窗戶並綁好布簾,都忘了在梅菲斯特祝福的保護範圍之下,陽光再也不是她的威脅。
見Tav依然意興闌珊地躺在椅子上看著他在瞎忙,Astarion在確認完房間回復應有的黑暗之後,轉身邁步走向她,一手用力地抓住Tav的下顎骨,強迫她伸直脖頸仰視著他,骨頭上的酸疼感使她皺起了眉頭。
「我以為我們說好,讓妳住在有窗頂樓的唯一條件便是只有我在的時候妳才能碰它們,妳在想什麼?太陽隨時會升起。」
「但你回來了不是嗎?有你在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是你承諾過的。」
她知道這句話殘酷的另一面便是——她在怪罪他。若是Astarion沒有趕回來,那樣的後果也是他造成的。可當她意識這點時已經太遲,話已說出口,她只希望Astarion沒有聽懂更多的含義。
但當Tav看見他一愣,隨後重複喃喃著:「是、是、的確如此。」後,她知道自己無恥的利用愧疚感傷害了他。
她想是否該對Astarion道歉,但該為什麼道歉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了開窗的事?讓自己陷入被陽光毀滅危機一事?
——如果道歉了是否也代表她承認自己有這樣的念頭?但她真的想這樣做嗎?
最後她選擇伸出了雙手,環繞住愛人的腰,Astarion順著Tav的動作跪坐在長椅旁並抱著她的小腿,將臉抵在她的大腿上,Tav的手則轉而滑上他的肩膀與後頸,最後捧著Astarion那張露出疲憊的臉。
「我很抱歉弄壞了你原有的好心情。」
她假設他又去了某場宴會,也許是去了那有蘋果花家徽的貴族宅邸,在那流連忘返至今,他可能原本很快樂,迫不及待想與她分享趣聞,而她愚蠢的毀了這一切。
「妳不能將一個瓷器摔壞兩次。」
「怎麼了?我以為你是玩得很盡興才幾乎忘了回來。」
有那麼瞬間,她因為自己心中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而感到可恥。
Tav盡可能的隱忍著自己那醜陋的欣喜與安心感,試著用往常擔心他的語氣說話。
「一開始的確是如此,但人多的地方總是有些不知分寸的混帳。」
「如果你不快樂,那為何不回來?」
——我一直在等你。
她正猶豫是否要說出口時,Astarion又接著說出了讓她無法接話的回答:
「我有義務不是嗎?妳為我塑造了另種形象——買通報社、對孤兒院捐獻、積極參與政商會議——試圖用妳口中所謂『安全』的方式去佔領柏德之門,顯然妳的計畫順利進行中,因為那些人的邀約從不間斷,而我如今又如何能輕易拒絕?——或是妳後悔了?現在就願意來一場血色之宴?只要妳肯諾,我會給妳一切。」
見她面有難色且不發一語,Astarion跳上了長椅與Tav擠在一起。
「——這只是個玩笑,親愛的!妳聽不出來嗎?誠然我更喜歡用絕對的暴力去壓制那些掌權者,但躲在暗處設置各種陷阱讓他們捧著笑臉自投羅網?——我必須承認這過程有些緩慢,但耐心等候總是能讓飯後甜點更加美味——我相信妳的選擇。」
他突然轉而高聲雀躍地喊著,只見Tav在他懷中用那木愣的眼神張望著他,似乎無法理解哪部分才是謊言,而謊言中是否存有真實。
他沈默了一晌,時間掌控的恰好在Tav忍不住要再提問之前。
「我只是突然對於各種宴會與會議感到有點膩了,跟各方人士見面;談論、揶揄、奉承、嘲諷,的確,這些都很有趣。但當我看到妳時,那些感覺都消失了,就好像一層浮在水面上的油光最終隨著浪潮散去,只有妳從來不變,讓我懷疑這一切是否值得浪費時間,值得拿與妳相處的時光去交換。」
他眼光流轉,勾起了嘴角不知是想嘲笑何物。
「也許只是週期性的疲憊,沒想到當玩樂變成常態性後也會猶如公事般的倦怠。」
原本高亢的嗓音逐漸黯淡了下來,Astarion擁著她,用手搓揉著Tav的臂膀,凝望著房間某個幽暗的角落,似乎在思考某些事情。
當Tav轉頭湊近他的臉想關心他時,他不發一語的用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後吻上了她的唇,他親吻的方式要說是熱情綿密,更像是試圖在習慣中、在每個不同角度的吻之中,與愛人身上熟悉的氣味中尋求慰藉。
在長吻結束後,她有些頭暈的將臉枕在他的手臂上休息,原有的猜疑與不安似乎也隨之消散。
「也許我就不該離開這裡。」
他一邊親吻著她頭頂的髮絲,一邊喃喃著,低沉的喉音透露著一絲倦怠。
「意思是你想認真幫我處理公務了嗎?轉換點口味?」
她打趣的問著,下秒Astarion便用指節彈了她的鼻頭,令Tav吃痛的叫了一聲,用手捂著鼻頭有些怨懟的望著始作庸者。
「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別痴心妄想了親愛的。」
他試著如往日般與她嘻笑,可沒撐過幾秒那眼中的光芒又隨即暗了下來,Tav感覺他這次真的累了,於是她將Astarion攤放在扶手上的手拉了過來,輕撫著那光滑白皙的手背。
Tav其中一項不成文的工作,便是在Astarion需要時伺候他沐浴,在初期,他剛獲得自由與掌握越多力量時,Astarion常醉心於各種瘋狂的嘗試與製造衍體,而他總是在那過程中將自己弄得渾身是血,有時是他的,有時是陌生人的,當那竄流在血液中的激情褪去,疲憊的身體強迫他冷靜下來後,Astarion會拖著恍如被掏空的身體,像是本能般地回到Tav的身邊,癱軟在她的懷中。
她親吻著他的手心,並撒嬌似的輕咬著拇指,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淡粉色的痕跡,接著抬頭問說:
「讓我為你更衣沐浴,就像往常一樣,好嗎?」
離開他的懷抱,她拉起Astarion一同走向角落的浴池,在池邊熟稔的為其解開繁重的提花外衣,想起最初與那些設計複雜的鈕扣奮鬥,她那尷尬又遲鈍的模樣,曾被Astarion笑說就像位處子在初夜時試圖為其伴侶寬衣卻不得其門而入,而今熟能生巧,拇指與食指交疊一捻便能輕鬆完成任務。
但有時她想,也許Astarion會更享受過去她那笨拙的模樣,可有些時刻過了就再也沒了,即使兩人依然在一起,有些東西仍會隨著時間消逝,永生如他倆也是如此。
接著,她伸長雙手從敞開的領口深入肩膀,為他脫去外衣,在她的臉因動作而貼近Astarion時,他眯起雙眼試圖親吻Tav,可她輕巧地扭頭閃過,帶著戲謔的微笑彷彿在說:「還不到時候。」
隨著外衣從身後墜落,發出沈悶的落地聲後,那雙手移到他的腰帶上,為了抽開緊緊繫於褲帶間的帶子,Tav將雙手向後一伸,呈現環抱著Astarion腰部的姿勢,而他也趁機用手托著Tav的臀部,使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推,讓彼此的私處互相磨合接觸。她不禁從喉間發出了一絲細柔的驚叫,因而鬆開了原本作業中的手,抬頭正準備向對方抱怨時,才發現彼此的距離是如此的近,當她察覺時,Astarion的雙唇已輕覆而上,那預備抱怨的張口正好給了他機會侵入,在唇舌交纏之下,Tav一時忘了自己本該做的事,只能順著慾望回應愛人的期待。
伴著愈加激烈深沈的親吻,他那緊縛在身後的雙手更是加大了氣力,兩人就像纏繞交融在樹幹上的寄生植物,雙手如深根攀附於彼此身上,難以拔除。
即使隔著布料,她也能感受到彼此的雙腿間逐漸滲出黏稠的濕意,從內部滲出渲染到對方的衣物上,當他試圖擺動腰部讓那腿間的堅挺摩擦、撞擊她的下腹時,Tav忍不住發出了期待的喘息,像是得到首肯,Astarion的雙手匆促的撩開那衣袍,直接從下方撐開底褲將手指探入那早已濕潤發脹的通道,當那微涼的指節全數沒入時,她發出了如歌般的叫聲,將頭抵在Astarion的頸窩間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可就在同時,那敏銳的嗅覺不適時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睜開迷濛的眼思索了一下。
——又是那股陌生的香味。
Tav瞬間從情慾中醒轉,愉悅的嬌喘戛然而止,她在Astarion的手臂至肩膀處聞到了之前曾發現過的味道——那是一種輕柔、甜美的花香,完全不屬於他倆的風格。
——也許只是舞會上擦身而過的舞伴。
畢竟在那樣的場合因為社交而與陌生人跳舞,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她試圖如此說服自己,但對於愛人身上持續出現同種異香之事,仍然讓她原本平復的不安與恐慌再度萌芽而生。
接著她感到一陣巨寒從血管末稍蔓延開來。
——在他穿著外衣時,外衣上並沒有一樣的味道。
——他在別的地方脫下了衣服。
發覺Tav的興致猶如被澆熄的火焰般瞬間冷卻,Astarion停下動作並抽出手指,低頭問:
「⋯⋯有什麼不對勁嗎?妳不舒服嗎?」
他以為是自己的倉促弄傷了對方。
她試圖探查他心中是否有一絲欺瞞與不安,但她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這意味著他心中一片坦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對嗎?
或是⋯⋯他毫無罪惡感。
Tav無法下定決心,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哪個答案,但當她回望那雙眼時,只看到他那疑惑且略帶擔憂的眼神,就好似他真的不懂Tav察覺什麼似的。
於是她只好故作鎮定的說:
「我只是突然想到時候不早了,也許該先完成手邊的正事——讓我將你清潔乾淨⋯⋯之後再繼續我們的享樂?」
她一邊無生氣的說著編造的台詞,一邊望向窗戶,屋外開始傳出市民們活動的聲音,再過不久就是其他僕從上班的時間了。
不顧Astarion感到狐疑的神情,她俐落地解開了他身上剩餘的衣物,隨後催促他進入浴池打濕自己,而她則轉身拎起那些散落一地的華服,避免被溢出的池水浸濕。
Tav的魔法將浴池中的水溫調適得恰到好處,令他不禁在熱水中發出了一聲喟嘆,正當Astarion疑惑身後為何沒有其他動靜時,他轉頭發現Tav正背對著自己,蹲在那堆衣物旁不知在觀察什麼。
當他轉身試圖呼喚對方時,Tav的手中似乎捻起了某樣東西,他看見她緩緩起身並轉向浴池,原先快樂的神情被陰鬱覆蓋,那口尖牙抵著紅唇幾乎要滲血的地步。
——那是一朵不合時宜的白色蘋果花,Astarion根本不記得為何那朵花會在自己的口袋內。
但旋即,他換了個臉色,像是終於想起自己忽略的事情,轉而肅穆嚴峻。
「過來。」
Astarion如此命令著,而她卻有些遲疑,直到第二聲呼喚透露出煩躁與怒意時,Tav妥協了,手指捏著那朵小花,走到浴池邊。Astarion一邊踩著階梯步行而上,一邊伸出手來搶走了花朵。
她看見被碾碎的花瓣從他的指縫間掉落,Tav不解他的憤怒是衝著誰來?是他自己?是那朵花?還是不肯適時放手直到發現這一切的她?
「只不過是朵偶然掉進衣服裡的雜草罷了。」
若真如Astarion所說,那他的反應不就相互矛盾了嗎——Tav暗忖著。
此時他已完全走出浴池,周身赤裸的與她面對面而站,當他用手抬起Tav的下巴強迫與其對視時,她可以感受到身上的長袍被不斷滴落的水珠弄濕,身體因畏寒而顫抖著。
「Astarion,你能保證不對我有所隱瞞嗎?」
她伸手握住對方的掌心,隨之與其十指相扣——像是個行前儀式,僅只是為了得到開口的勇氣。
當他如同刻在骨底的本能般,毫不遲疑地在她動作的瞬間便做出回應緊握住,就好像這些事已經做了千百次一樣——Tav終於幽幽地吐出了婉轉的疑惑。
「親愛的,這裡沒有任何事需要妳擔心。」
他的答覆並非是亦非否,而是繞了圈表明自己並不想說,於是Tav鬆開了手,看著那修長的白指從她的指間滑落。
「⋯⋯那就好。」
她敷衍的答覆,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失落,她立刻轉身拾起了一旁的香皂與海綿——但那也許是枉然,畢竟自從她轉化了之後,Astarion幾乎每次都能猜中她的情緒,即使Tav已經盡全力欺瞞,她仍然次次失敗,就好像他在她身體裡埋了另隻蝌蚪一樣,她一直搞不懂那樣的能力是從哪而來,因為她是他的衍體?所以就連心神也完全被他掌控且擁有?
一邊在手中搓揉著海綿使其發泡,一邊將其抹上Astarion的身體,她不發一語的執行著自己的工作,雙手混著泡沫在他的背上游移著,同時那充斥腦中的雜亂思緒不斷地反覆沈澱與發酵。
——他可以擁有自己的小秘密,而她,卻連自己的情緒都要赤裸地攤在他眼前。
即使如此,她手中的動作依然輕柔細緻,用手與海綿包覆著他的指尖,仔細地為其清潔指甲——他喜歡自己整潔美麗。
——而她則喜歡那張滿足於自己容貌的驕傲神情。
Tav從身後移到前方,一反方才的低頭閃躲,她目不轉睛的直視著Astarion的臉——那張已經陪她度過無數個長夜的臉,她原以為直到時間的終點都不會有所改變的臉,而今看來卻是另一種面貌。
那微翹的唇珠,直挺的鼻樑,接著是那雙不變的血紅色眼眸——他也會用這樣深情的眼神看著另個人,用如同吻自己的方式親吻另個她不認識的人,分享那些原以為只屬於她的愛嗎。
當她清潔的手滑落至腰部時,Astarion伸手往她後背一推,令其跌落至自己的懷中,而他則順勢雙手環抱住對方,將Tav的臉緊靠在自己的胸前。
「告訴我,妳聽見什麼。」
隔著胸膛傳來的是規律沈穩的心跳,在那死而復生的身體中跳動著——如果不出差錯,這心跳聲將比任何神祇的禱詞都還久遠,當他們所熟悉的文明在身後崩解覆滅,這聲音將成為最古老的語言。
她靜默不語,彷彿正在仔細聆聽那鼓動的聲音,原本垂掛在兩旁的雙手也緩緩抬起攀附在他的後背,依戀與妒意在心中反覆沈淪升起。
「記住這個聲音,記住妳為我所做的一切,這聲音因妳的幫助而重生,在往後無盡的未來也只會為妳存在。」
——她如何能忘記,當每個朝陽升起而她躲在暗處冀望時;當每個指尖無意間掃過自己冰冷的肌膚時;當無論他們如何激烈相愛,她的胸膛仍是悄然無聲之時。
——在她往後活著的每一日,以及那千萬個未到的日子,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自己那日所做的決定。
他鬆開雙手,轉而領著她一起步入溫熱的池水中,池水洗淨了他身上的肥皂泡,也浸濕了她的長袍。當水深及於她的腰部時,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職責,Tav伸手抹去了殘留在他耳後的泡沫,用熱水梳順了那被晚風吹亂的髮絲。
在昏暗的燭光下,Astarion那覆著水珠的蒼白膚色正反射著柔和的光線。
——就像一尊仔細雕琢的雕像。
她不信神,但如果真有神祇能夠以一己之力雕琢出如此完美的造物,她願勉為其難地向其下跪稱臣,就為了讚揚祂的努力與成就。
她記得在過去無數的夜晚,自己每每都會為其美麗無瑕而嘆息,同時為了自己能夠擁有他所有的愛與關注而感到不可思議。
——如同一場彷彿永不終結的美夢,而今卻被無禮的驚擾。
思及此處,像是被溫熱的池水熏昏了頭,Tav感到一陣難以壓抑的妒火與被剝奪感迅速竄升,狠狠地壓垮了自己堅持已久的理智,她猛地雙手一伸,像是要將其全身懸掛託付在Astarion身上,大力從後頭拉下他的肩頸,比起說是吻,更像是攻擊般的啃咬、吸吮著他的唇瓣。
Astarion並不討厭這樣的方式,相反的,他認為這顯示了Tav有多想要他,為了回應這痛苦又激烈的情感,他報以同樣的方式——用獠牙在彼此身上劃下一道道的傷口,在雙方融合的血之中用雙脣交纏來述說無聲的愛。
他當然能感受到自己所珍視的伴侶的難受與委屈,可他一方面因與其心緒共鳴而心痛,另方面卻又因她為自己發狂而感到欣喜難耐——他唯一能回報的就只是任由Tav在自己身上發洩情緒。
當她將他推落臺階時,兩人跌坐在池水平台上,水花潑濕了四周的地板,她不顧彼此碰撞到石梯時的疼痛,繼續在水中爬向Astarion並跨坐在他身上,將他壓制在平台與自己之間。
那原本盤好的長髮如今披散在雙肩,輕薄的長袍也失去遮蔽的功能,成為一簾朦朧的白布緊貼在那柔軟的曲線上,而她那猩紅的瞳孔因昏暗的光線而放大,失神般呆望著Astarion。
此時,他唇上的傷口又滲出了一點血珠,就像被血腥所喚醒,Tav眨了眨眼,聚集在睫毛上的水珠因而落了幾顆,她俯身用舌尖舔去了Astarion唇上的血,隨後拉起他的手,將其覆在自己的胸上,渴求他愛撫的同時也如蛇般扭動著自己的腰臀,試圖重新喚起彼此曾被澆熄的慾望。
當Astarion用手掌撐開那緊黏在胸前的布料,找到那因池水而溼滑的乳尖,開始用拇指撥弄著它們時,一直保持著沈默的Tav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細碎的聲響,他感到夾在自己腰間的大腿,正配合著手指的動作而顫抖著,她開始如獸一般舔舐、親吻著Astarion的臉與肩頸,身後的尾巴也激動著在水面上晃蕩,隨後潛入水中緊緊攀附住他的大腿,在那敏感的腿根四周滑動著。
「⋯⋯。」
他聽見她在持續的吻中發出咕噥聲,彷彿重複說著什麼,於是Astarion空出了一隻手來托起Tav的下巴,她瞇著濕潤的雙眼,那開始紅腫的雙唇微微蠕動著,循著唇型與微弱的聲響,他勉強讀懂了一點。
不夠。
這些完全不夠。
她的臉上佈滿水珠,時不時從一旁滴落,不知是方才跌落水池遺留的,抑或是水蒸氣凝結而成,此刻看來卻甚是哀戚,於是Astarion決定用手與唇交替抹去那些酷似淚痕的水跡——他喜歡她生機盎然的模樣,而此刻的她雖然激昂不已,雙眼卻空洞無神一如死物。
他知道她真正想要什麼——知曉他的秘密、了解自己的存在。
但還不行,時候未到,他只能看著她因不解、害怕與妒意而一點一滴的傷害自己。
此時Astarion突然失聲叫了出來,發出一聲介於驚喜與曖昧之間的單音,在意識到Tav做了什麼之前,快感首先迎頭趕上,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她正用手指圈住他的陰莖——避免過度刺激,她只用了兩根手指,在根部滑動時加重力道,隨著接近頂部時則緩緩放鬆,維持著若有似無的接觸——他感到臀部肌肉不可控的抽動著,喉間開始發出難以壓抑的嗚咽聲,就在他感到心跳達到頂峰時,她鬆開了手指,將手移往自己的底褲,另手則扶著他的陰莖,在撐開底褲與陰唇後,將其抵在穴口前。
當尖端底在那柔軟潮濕的入口前,Astarion能感受到粘膜底下那微弱的跳動——血液與快感的激素正匯聚於此等待迎接他的到來。
Tav挪動了臀部,毫不遲疑的將其全數沒入,雖然之前兩人激烈交纏了許久,但浴池的水同時也帶走了潤滑的體液,當她坐下時,感到難得的疼痛與撕裂感,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並未準備好,但心中卻有個直覺帶領她——她需要不是快感與性慾,而是疼痛,因為此時只有痛感才能蓋過另個痛感。
於是她無視是否會因此受傷,依然雙眉緊蹙地繼續吞下剩餘的部分。當Astarion的身體終於像把利刃完全貫穿自己後,劇痛讓她一時雙眼發白,同時留下了幾滴不可控的淚水,但Tav卻滿意地笑了——在這強烈的生理與心理感受中,她感覺自己依然擁有他,也被他所擁有。
可她並沒有止步於此,Tav開始試圖移動臀部,像是在畫一個無形的橢圓,隨著動作,撕裂感也愈加明顯與刺痛,她無法止住淚水。
「夠了,現在已經太超過了。」
當Astarion雙手掐著她的腰部迫使她停止時,她才低頭看見彼此交合處的水中帶著淡褐色的細絲——她肯定弄傷了自己。
「不要。」
她倔強地說,像個孩子般大力地搖頭,不肯離開Astarion的身上,她對這樣久違的驕縱與任性感到陌生,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你說過會給我任何我想要的。」
「但這個、這些真的是妳想要的嗎?」
他的臉上同樣露出許久未見的遲疑與不安,但那樣的神情就如同清晨的薄霧般瞬然即逝。
「你不肯給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就要這個。」
語畢,不等Astarion反應,她低頭張口用力地咬住他的頸動脈,大口地吞嚥著他的血液,喉間傳來清晰的咕嚕聲,鮮血不停地從他的傷口與她的唇中溢出,她此刻就像隻要就此吞噬他的惡獸,企圖用最快的速度填滿自己的空洞。
Astarion的喉間因突如其來的劇痛而擠出了幾聲壓抑的呻吟,強烈的刺痛幾乎麻痺了他的肩頸處,除了痛處,他只感到Tav唇上的濕潤與失血所帶來的冰冷。
「哼——我可憐的小寵物餓了嗎?⋯⋯喝慢點,這可不是能夠囫圇吞棗的劣酒。」
他一邊撫著她的後頸,字句的音節因劇痛而顫抖錯位,仍然逞強的說著,不願承認驅動Tav的並非飢餓,而自己便是那將她推入癲狂的禍首,只想繼續假裝這一切不過是場玩得有些過火的遊戲。
她讓溫熱的血盡情的滑過咽喉,用盡全身去感受、解讀那樣的存在——她曾聽說過吸血鬼能夠藉由血液讀懂他人的心緒或靈魂,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些能力。
但在那腥熱的氣味中,她只感受到了混雜的意念與模糊的喃喃細語,在她的思緒中流竄,就像一縷無法捕捉的青煙,那些也許是他的;也許是自己的;也許只是一種對於傳說的想像。
隨後,困惑、迷茫與失落佔據了一切,吹散了所有的迷霧與煙,徹底佔領了她。
她鬆開了嘴,任由血液從唇邊滑落,染紅了整個下巴與胸口,她仰頭望向昏暗的天花板,感覺世界正隨著身上的水滴一起滑落、遠離她,她的臉上也落下了許多水珠,但她已經分不清那只是水、是血,還是眼淚。
最後,就像是絕望走到了盡頭,再也退無可退,她反而對著虛空莞爾一笑,接著俯身擁吻了Astarion,在他的口鼻之間留下一道道以血染紅的唇印,她捧著Astarion的臉頰,用著鼻尖與雙唇磨蹭著他的眼鼻,接著像是終於想起他的一部分還深埋在自己體內,開始重新以畫圈、推擠的方式扭動著自己的臀部。
她聽見Astarion的鼻息逐漸變得沈重,呼出一道道熱氣拍打在自己的臉頰上,於是她更加賣力的運動著,身下傳來響亮的水面拍打聲,但比起對方因沈浸在快感中的迷醉,她感受更多的依然是刺痛與不適,可當她望向Astarion那為自己失神的朦朧雙眼,Tav只感受到了佔有的滿足與欣快——她不在乎身體的疼痛,只要Astarion眼中只有自己就好。
她看見他那濃密的睫毛開始顫抖著,隨後Astarion的雙手大力地往她臀部一抓,試圖更加深入 Tav的體內,他的指尖深崁入臀肉之中——那肯定會留下很深的瘀青,Tav心想。
接著他的雙眼突然停止那微小的顫動,一手緊抓著她的後頸,好讓自己能深深望進Tav的眼眸,在喉間發出幾聲低沉模糊的呻吟後,她感到體內的陰莖正輕微卻快速的抽動著,在聽見他嘆息一聲後,隨著射精完疲軟後的陰莖半滑出體外,一些黏稠的體液也順勢流了出來。
回神後,等待Tav的不是溫情的擁抱,而是被Astarion推往一旁的池緣,他的力道並不大,只是她在水中找不到落足點,因而落水踉蹌了一番,才自己扶著牆壁爬了起來,轉身後只見Astarion唇色發白的捂著脖子上仍在流血的傷口,氣喘吁吁的開始抱怨Tav將彼此的身體跟浴池搞得一團亂。
她蜷縮在一角,用尾巴環繞住自己赤裸的身,像是一隻即將被拋棄的幼犬在一旁顫抖著,在激情終於消退,揭去瘋狂的面紗,她此刻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醜陋與暴行,因為罪惡感而開始在池邊嘔吐著,鮮血從喉嚨中反芻出來。
Astarion似乎依然在她身後叨叨絮絮的唸著,但她耳鳴得厲害,只勉強聽見了浪費、弄得更糟等字詞。也許他是在抱怨Tav任性的吸了那麼多血,如今卻白白嘔了出來,浪費了珍貴的資源。
Tav感覺有人在身後撈起她那披散在水面上的長髮,眼角餘光中她看見了Astarion的影子,她胃裡已沒有東西,卻仍然止不住乾嘔,無法轉身看他。而Astarion,本想是繼續斥責她那衝動又無謂的作為,可在看到那雙無助又惶恐的眼神後,怒意與煩躁感頓時散去,他抓起那紊亂的長髮,輕撫著她抽搐痙攣的背部,無聲的等待Tav恢復冷靜。
在難受的反胃與嘔吐終於消緩後,她抹去嘴角的髒污與眼周的汗與淚水,抬頭一望便見Astarion早已換上浴袍,並拎著浴巾在一旁等著,她接過浴巾將自己裹了起來——那乾燥蓬鬆的觸感頓時緩解了她的不安與難受,在一陣混亂過後,彷彿將自己的魂魄也嘔出,她感到一無所有的空虛。
她始終低垂著頭、夾著尾巴不敢正面看他,但依然可見他袍子上留了幾滴新鮮的血痕,那咬痕太深至今還無法完全止血。當Astarion默默牽著她的手走向房間深處的床榻時,她就只能死死的盯著那雙圓滑潔白的腳跟走著,踏過一格又一格冰冷的石地,偶爾視線中會有東西滴下——像是他的血,或是她濕透的髮上的水珠——最後埋入柔軟的地毯中,那雙腳跟停了下來,轉向正面對著她。
「瞧妳一身狼狽,這可憐的小東西。」
他一邊咋舌,一邊搶去Tav身上的浴巾,轉而開始擦拭那濕漉漉的長髮,在擦拭的過程中她無可避免的與Astarion對望到,原先她還有些恐懼,害怕他用責備與不解的眼神望著自己,試圖用扭頭或瞇眼繼續躲避他的凝視,最後,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Astarion的雙手在身後使力扯了她的頭髮,迫使其頸脖向後仰而露出整張臉來。
她終於完整看見他的表情,除了略失血色的雙唇外,Astarion的神情與往常無二致,這反而使她的罪惡感再次復發。
「⋯⋯我很抱歉。」
她發出如細蚊般的喃喃,雙唇因為緊張而顫抖著。
——無論他是否欺瞞了自己,都不是她能傷害他的理由。
她對自己的失控感到愧疚,同時也害怕某日將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局面。
「如果妳想要粗魯一點的玩法,Puppy,妳只需要說一聲,但依我看妳的技巧還有待加強,也許哪天讓我教妳一些?」
他一面用著鼻尖磨蹭著Tav的臉頰,若無其事的說出那些如往常般戲謔的話語,一手探入她的雙腿間,當手指半截插入體內時,她又因刺痛感而抖動了一下。
「看吧,多麼魯莽無知的行為——教學課程只好等妳傷好了,我們再來研究個詳細。」
隨著手指的抽出,順道帶出了方才留在體內的精液,Astarion用浴巾稍微幫彼此擦拭了一下後,便拉著Tav到床上要她躺在自己的身旁一起休息。
她畏懦地爬上了他的身,在看見那略顯疲態的面容後,為了補償與歉意,Tav撩起了一邊的長髮,將自己的脖子貼向Astarion的那因失血過多而發白的雙唇,試圖償還一點「血債」。
他撫摸著那半乾的髮,思索著是否該接受這份邀請——儘管流了許多血,可他只感到些許的疲憊,並未有急迫的飢渴需求。
但見她宛如獻祭的羔羊,伸長那纖細的頸脖,戰戰兢兢的等待主人的啃食,他又捨不得辜負這份美意,因而咬了下去,淺嚐幾口後,Astarion改用舌尖舔舐著流出的血液,像是貓吃食一般的細細品嚐,等到她的傷口自然癒合,不再供給血液後,兩人便維持著倚靠彼此的姿勢進入休眠的冥想中。
當黃昏的鐘聲響起,Tav睜眼確認Astarion是否仍在身旁——從他們躺下後,她每隔一段時間便忍不住想確認他的行蹤——在親眼見到他依然在身邊發出淺淺的鼻息,依偎在自己的胸口中,她才能繼續安心入睡。
「⋯⋯不起來工作嗎?」
正當她準備闔眼時,Astarion維持閉眼的姿態提問,原來他也一直在觀察著Tav的動向嗎?
屏除語言——她挪動了身體,將自己往他的懷中塞去,尾巴則繞到前方圈繞住Astarion的腿部——Tav用行動回答了Astarion的問題。
「很好,希望妳以後都能這麼做,比起那張枯燥乏味的書桌,妳更適合待在這裡,讓我們依偎在彼此的懷中。」
Astarion睜開了雙眼,輕托起她的下巴,在那唇上輕啄幾下,隨後瞇眼望向Tav,而她也回以相同的凝視,直到夜色漸深,他倆仍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對望著,彷彿彼此的眼是一道窗,時時刻刻向對方展現一幅永不生厭的風景。
Notes:
終於趕在白情當天校稿完了,現在又要趕在睡覺前趕快發文&寫一些紀錄(?)
這篇其實很單純就只是想寫嫉妒,因為某天突然想到Long Rest中寫過Astarion在帳外等著Tav從Gale的帳篷內出來,而默默吃醋的樣子,想想那應該是我寫得最快,同時是最喜歡的章節之一。
那時候一心一意只想把西洋棋的那段完成,同時在寫西洋棋的同時也開始寫了飛升的草稿,不過那時寫的草稿已決定棄稿了,因為那時還沒看過吸血鬼新娘的設定,所以擬了BE的大綱,但有了新娘的設定後,我就不想寫BE了😂總之,除了很喜歡西洋棋的部分外,也喜歡Astarion當初心酸(?)的模樣,想著哪天也要讓Tav嚐嚐一樣的滋味(???),於是就寫了這篇,如果感覺有不合理之處,我承認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很任性(
下一篇應該就會完結,然後會同時發一篇以灰矮人角度寫的短篇。
想想我已經自創了兩個矮人角色耶⋯⋯是有多喜歡矮人(
Chapter 3
Summary:
被Tav發現身上有其他人痕跡的Astarion,為了安慰伴侶而安分了幾天,但沒多久又故技重施悄然離宅,而這次Tav不打算乖乖待在家裡等候他的消息。
Notes:
雖然上章節說過三章完結,結果我寫到一半發現一章節的字數實在不夠寫到結局,應該是四章才能完結,中途又跑去寫了合本的文章,所以拖了點時間才重新動筆寫連載內容,當初想說乾脆連第四章一起寫完再一口氣全丟出來,但我真的寫太慢了,第四章目前也才走一半的劇情,想想實在忍不住還是先丟出第三章的內容好了,不然我每次都想著我好久沒更新了TT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這份平和的日子過了四五天,兩人甚至在白日偕行回到下城區,逛了那些她久違的店家與攤販,但當Tav望見那些曾經的美食與日用品,露出一絲惆悵與無奈時,Astarion轉而將她拉至安博里神廟的附近,在接近風暴之月的時期,船隻紛紛入港休憩,一時間海港猶如一座水上城鎮,甲板與港口附近的臨時搭建簡陋木房塞滿了停工的水手,那些水手通常並非柏德人,只在每個遠航季時,順著航線旅行各地,船隻停在哪,他們便是哪裡的人。
口袋有些錢的會選擇到酒館吃喝整晚或在廉價旅店休憩;寂寞的則會選擇妓院,至於沒錢的人與菜鳥們則只能大字一躺留在甲板上或船艙內駐守。
他們抵達海岸邊時已接近黃昏,在餘暉之下船艙與木屋紛紛點起了油燈與蠟燭,水手們正一邊吃著簡陋的晚餐,一邊哼唱著他們的歌,遠處不時傳來打鬧聲與酒瓶碎裂的噪音,同時在神廟裡卻飄蕩著祭司們晚禱的歌聲,女祭司的聲音高亢優美,而水手們卻是低沉且鏗鏘有力,但他們都在歌頌同一位女神,敬畏她的瘋狂與殘暴,也感謝她的多產與慷慨。
當Astarion發現Tav多看了幾眼安博里祭司時,他一時興起的問了:
「寵物,妳喜歡哪個?」
她起初還有些疑惑地回望了Astarion,在發現他正仔細端詳著那幾位祭司,並喃喃說著:
「我可以讓她們每晚都在房裡為妳歌唱,只屬於妳的小鳥,選一個吧,兩個也可以,至於更多⋯⋯我怕今晚是吃不下。」
Tav甚至看見他露出了舌尖滑過獠牙,彷彿獵人在狩獵前確認獵具的鋒利度。
「我喜歡⋯⋯我喜歡你陪著我到這裡,在這片風景下伴著祭司與水手們的歌聲,看著太陽逐漸投入安博里永恆的浪濤懷抱之中。」
她機警地想了個說詞讓他放棄轉化某個祭司的想法,伸手拉著他的衣領要他低頭,而她則墊起腳尖貼近他的唇瓣,在那低聲說:
「⋯⋯我選擇你。」
Astarion輕托起她的臀部,讓Tav能夠順利的吻到他。
在海港時,她曾希望每日都能如此祥和幸福,Astarion會伴著她,卻又不過分限制她的行動,讓她體驗如轉化前的日常,他們彷彿回到了冒險當初時的相處模式,互相打鬧、體驗新奇,然後相愛。可好景不常,Astarion又在某日的夜晚時分,趁著Tav不注意時不告而別,前往另個她沒被邀請的舞會。
但這段期間她做了決定,與其聽信謠言與自我猜測,她應該要親眼見到真相才是,於是Tav沒有對愛人的消失感到灰心,反而將其當作一次探明的機會。
她從衣櫃深處拉出了唯一一件禮服,那是一位常與Astarion接洽禮服訂製的商人贈與她的禮物,一件灰藍色緞面再覆上銀紗的基本款式,他說,因為Tav總是接近傍晚時才會出現——那介於白日與夜晚之間的模糊交界,在過去無燈的黑夜中,是宣告另個世界降臨的預兆,警告著晚歸的人們加快腳步,因為在黑夜中蟄伏的生物們即將甦醒。
而那時的天空便是灰藍與淡紫混合的奇妙色彩,就像她的膚色配上這件禮服一樣。
Tav本是對那些綁手綁腳的服裝沒多少興趣,而她也不擅長參與上流的社交場合,照理說是不需要這件禮服的。但商人的說法打動了她,邊想著不愧是擅長經商之人,能把花言巧語說得真誠,儘管Astarion在一旁有些吃味地說著自己能夠給她更好的衣服,她還是面露靦腆的收下了商人的禮物。
換上禮服與其他飾品,她隨意綁了個辮子盤在身後,原想著是否該使用偽裝術隱藏自己的面貌,但一想到貴族的宴會中不知會有如何嚴謹的保全,Tav找出了一張半罩面具戴在臉上,接著為自己施展了隱形術,跟著準備下班的人類僕從們一起溜出了後門。
她跑到貴族們常招攬、租借馬車的路口上,張望著四周是否有身穿華服的人出沒。
——她出發時間有些晚了,也許參加舞會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此時從對街走來了一對年輕的木精靈與人類少女貴族,恰好就是Tav所要找的人選,她看見兩人正在與一位馬伕交談,隨後準備登上空車,於是她跑了過去,在車門就要關閉的瞬間拉住了門把。
「求求妳們、好心的女士們,妳們是否也要前往今晚的舞會?可以讓我一同搭車嗎。」
Tav用一個簡短的故事欺瞞了她的來歷與行為——她對少女們說,自己與愛人因為地位不相符而被禁止相戀,於是他們約好了在今晚私奔,可這件事卻被兩人的家長知曉,Tav被軟禁在家裡,而愛人的家族則預計在子爵的舞會上宣布他的新婚約,她好不容易逃出了家中的掌控,卻苦無交通工具與邀請函,此時她卻在對街看到了這對麗人⋯⋯。
「我可以給妳們我身上所有的財物、飾品——如果失去了他我會心碎而死,求求妳們,善良又美麗的少女們,難道妳們忍心就此見一條生命因為命運的捉弄而死去嗎?」
說到此處,她甚至滴下了幾滴虛假的淚水,淚眼婆娑的望著兩人。
Tav所說的故事,恰好是兩位思春少女最常看的羅曼史類型——被眾人阻止、不被祝福的愛人、月夜下的私奔,那禁忌的愛戀,多麼吸引人?
她倆面面相覷的互望著,一方面被眼前提夫林的故事所吸引,另方面又擔心她是來打劫的盜賊。
Tav敏銳的聽覺聽出了人類少女靠在朋友耳邊悄聲警告:
「⋯⋯妳覺得如何?她可是提夫林⋯⋯會不會有危險?」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從裙袋中掏出了一袋金幣,攤在少女們的對座上,並且準備摘下戴在身上的耳環與項鍊,正當她試著解開鍊扣時,木精靈少女抓住了Tav的手,兩人一起將她拉進了馬車,隨後關上車門並命令馬伕出發。
「⋯⋯所以,我們成交了?」
Tav小心詢問,避免對方不是要前往舞會,而是執法單位。
馬車內度過了一段尷尬的靜默時光,直到車子因為路上的碎石震動得厲害,三人在車內驚叫了幾聲後,木精靈少女終於打破沉默說:
「老實說我們身上帶的珠寶都不比妳的高貴,要說妳是搶匪⋯⋯那這筆竊盜的成本也太高了。」
Tav心想,若她真是一位盜賊——珠寶可以用玻璃與偽金假造,更有可能是之前偷盜的贓物,根本不需要成本,況且用一條項鍊換另外兩條,算起來仍對盜賊有利。
但重點是少女們相信她了。
兩人將散落在椅子上的金幣塞回Tav的錢袋,還到她的手上,當人類少女觸摸到她的雙手時,她又是一陣驚呼:
「⋯⋯天啊,妳的手多冷,噢、連唇色的都凍到發白了,妳的家人對妳可真狠,難道他們連保暖的爐火都不給妳嗎。」
少女自顧自地說完,接著又試圖脫下自己的披肩想罩在Tav身上,見到對方如此天真,她反倒有些尷尬,三人在馬車內一陣你推我給之下,Tav終於說服少女穿回自己的披肩。
「那至少讓我們做這件事。」
木精靈少女從兩人的小包中掏出了一個扁圓形的金屬盒,隨後將Tav往彼此拉近,用手指按住了她的下巴——這親暱的舉動讓她有些緊張,雙手按壓在椅墊上準備因應突發狀況。
只見另個女孩打開了金屬盒,用食指輕點幾下,隨後轉印到Tav的唇上。
——原來她們只是想幫自己上妝。
「看,妳現在氣色好多了,要見到久違的愛人,可不能慘白著一張臉。」
當少女說完話,Tav見她似乎想掏出鏡子,一時情急下只好撲身向前抱住素未謀面的兩人,並佯裝哭腔不停地感謝對方的相助。
幸虧到舞會的路程並不遙遠,不然在抵達之前,Tav會先因為這場鬧劇而精疲力竭。
當三人抵達門口時,如她當初所想的,現場除了檢查邀請函的地侏管家外,在其四周還站著幾個輪流施放著偵測魔法的僕從,以防任何宵小易容混入舞會,威脅貴族們的安全。
她一面慶幸自己沒有選擇偽裝術,一面挽著少女們的雙手一起步入了會場。與少女們道別後,她小心地穿梭於人群中,避免引起他人注意的同時尋找著Astarion的身影,幾乎找遍了舞池四周後,她接著走上了樓梯,試著探勘那些私人的小包廂。
Tav偷掀起一個個拱門上的幕簾,有些是嚴肅談論著政事的政商名流,其中不乏幾位在她想招攬為同盟的參議員與商賈,更有些幕簾,在她伸手動作前便發出陣陣淫靡之音,她愣在那些布幕前,腦袋卻迅速跳過了幾個想法,像是:「很好那不是他的聲音」以及「不、我為什麼會這麼想」等等,最後她放棄檢查那些包廂,在略過那些地點後,她的視線注意到了最深處某個並未放下幕簾的拱門,在那小廳房內似乎坐著一群高等精靈。
——接著她便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情況比她想像得更糟,她看見幾個人圍坐在Astarion身邊,而他看起來十分平靜且溫文儒雅,那是張完全不同於與她相處時的面貌,她隱約可見一位淡髮的精靈少女側坐在他身旁,雖然身軀被Astarion遮蔽了一半,但依然可見她的手緊緊攀附在自己愛人的臂膀上——這就是那些香味的由來,他似乎毫不避諱那位少女的碰觸,這想法令她心碎,同時嫉妒自己原有的獨特地位被另個人搶走。
而對座的則是另個有著相同淺色頭髮的中年男精靈,想必就是那位擁有北方莊園的子爵了,他一面仰頭大笑,一面在女兒與Astarion的面前比手畫腳,似乎正在為他們策劃某些事情?而Astarion偶爾露出贊同的微笑,偶爾只是頷首致意。在數尺遠的距離外,混雜著舞會上的各種熙攘聲的干擾,Tav皺眉努力傾聽著也無法得知那三人實際的對談內容。
但她看得見Astarion的表情,他要不是演得太好,便是真的如她所見的——他看起來充滿喜悅與平靜,自從那轉化儀式後,Tav很久沒看過那樣的表情了,以致於她分辨不出真假。
她覺得自己看夠了,同時也失去了上前詢問的勇氣。
——那三人對坐的畫面看來是如此和諧、合理,似乎毫無她可介入的空間。
正當Tav轉身想回家時,身後卻有人叫住了她:
「看看我抓到了什麼?妳是誰?一個偷跑進來想尋客的小鳥?還是逃離主人在此偷閒的下僕,或是一位覬覦他人口袋的小賊?」
一位略有年紀的精靈婦人,用手中的扇子半掩著顏面對著Tav說話,婦人身著華美,戴著一套即使是她也有些艷羨的珍珠首飾,婦人的眉眼間雖留下不少歲月的痕跡,但仍可稱上是位風華麗人。
「不管妳是什麼,我都不在乎。孩子,讓我好心提醒妳——面具的風潮已過一陣子了,下次帶把扇子,能讓妳更好混入人群。」
Tav對眼前婦人的語氣感到有些忌諱與不安,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會馬上離開這裡,不用勞煩您喊破嗓子。」
她微微欠身,試圖側身從婦人身旁溜走。
「我還沒說完呢。」
婦人扭了個身又擋住了她的去路,其口氣雖然溫潤爾雅,但月彎似的眼在Tav眼中,卻像毒蛇的獠牙般陰森冰冷。
「放輕鬆。」
她放下了扇子,露出一直藏在其下的艷紅雙唇,配上精靈那天生皎潔的白肌,就像一顆鑲在珍珠項鍊上的紅寶石,但那艷澤的紅對於那樣高貴的身份來說卻顯得有些俗艷。
「我喜歡妳的外貌,想給妳份工作,如何?只要空出幾晚的時間妳就能賺到一生受用不竭的財富,不不、別露出那懷疑的眼神,這可是份正當的工作——妳只要作為幾場私人宴會的侍從即可,我保證很安全,沒人會對妳出手——但如果妳想要多點外快也無妨。」
Tav一方面對婦人荒唐的提議感到不耐煩,另方面又擔心身後Astarion的動態,想著他是否察覺到此處的騷動了呢?抑或是他太專注於身旁的人而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告訴我,女孩,妳那膚色是天生的嗎?我喜歡那種略帶蒼白的感覺,讓妳看來有些嬌弱,中和了那地獄血統的野性,妳是用了血蛭或是鉛白?無論如何⋯⋯我跟我的丈夫會很滿意妳盛裝出席的模樣,但也許我們也可以幫妳打扮一下,像是將角染上一些白粉與金鏈裝飾,或是綁上一點薄紗與緞帶,就像個神祕的異邦人,來自某個人最深沉的妄想之中⋯⋯。」
語畢,精靈婦人居然伸手試圖摘下她的面具,令她猛然向後跳了一步並打落對方的手。
「別碰我。」
她以為自己盡可能地壓低了音量,但話語脫出口的瞬間依然讓她心涼了一半,Tav顧不得眼前婦人的持續騷擾,猛的轉身尋找方才那個包廂的位置,當她慌亂的眼神終於對上焦時,那熟悉的猩紅也正注視著自己,在那瞬間,本能讓她全身僵直,就像被掠食者盯上的獵物一般——她不能移動,不能移開視線,因為一轉身逃跑,他就會追上來。
但此時婦人卻粗魯地將她反轉過身。
「妳認識他們?認識Melatopaz一家與Ancunín領主⋯⋯?他們是妳的客人,還是妳的目標?」
當她一面掙扎想將自己的手從那女人的掌心抽出時,才驚覺對方力氣之大,幾乎像根標本針似的將她釘在刑台上。
Tav好不容易再度側身用餘光望向包廂時,Astarion已離開座位,正獨自一人朝著自己走來,她連確認對方的神態都不敢、不想猜他是否認出了自己——當然他能認出自己,也許從她踏入此廳的第一步起,他便嗅聞到她的存在了,她怎能如此天真,被衝動與妒意驅使,妄想能將自己的氣味藏在眾人之中。
Tav當機立斷的朝著婦人的裙底大力踢了幾下,只見婦人瞬間哀嚎一聲,跌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小腿,而她也因此得以脫困。當女精靈試圖起身抓住Tav,並大聲呼喊警衛時,只見那細長的尾巴正從窗緣溜過——那提夫林已從二樓窗台一躍而下。
她跌坐在花園的灌木叢堆上,只有些小擦傷與瘀青,稍微確認了腳踝並未扭傷後,她脫下高跟鞋,緊抓著鞋跟與裙擺便跑向出口,邊跑著邊用法術向後射了幾隻冰箭,那些試圖捕捉她的人就像骨牌一樣連環倒下,當其中一人終於站起時,卻又被另一個滑倒的人拉下,等到Tav的法術終於溶解成一灘水時,她人已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不知赤腳跑過了多少個巷口,她始終不敢回頭,就怕當自己停下轉身時,看到那熟悉的紅霧從黑暗中緩緩飄散開來,當耳朵被一陣吵雜聲驚擾時,Tav才回神一望,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上下城的交界處,而對牆就是熱鬧的下城區,此刻正是晚班工人與水手下班的時間,街上到處都是等著尋歡作樂的人群。
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胸口,想穩定那不存在的心跳,在確定了四周並未有任何追兵,而且也沒有Astarion的存在後,Tav選了個巷尾角落,在那脫下了禮服,連著鞋子與面具放了一把火燒掉,身上的首飾則是沿路丟給了行乞的乞丐或醉漢,而自己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裙,不顧他人異樣的眼光,赤腳走上了前往深紅宮殿的上坡路。
喝下了預留好的隱形藥水,她再度從小道潛入自己的家中,小心地略過衍體與留宿僕人的注意,終於爬回了房間。
回到房內時,她沒有因此鬆懈,迅速脫下了襯裙藏在其他待洗的衣物內,接著用濕毛巾從頭到腳將自己擦拭一遍,確認就連指甲縫也都乾淨無暇後,為了腳上那些擦傷,她再次喝了罐治癒藥水,隨後穿上自己的睡袍,在櫃子裡選了幾本她之前看到一半的書帶到床上,但她並未打算看書,只隨手將它們翻到差不多的頁碼並攤放在一旁,假裝自己一整晚都窩在著讀書,而她本人則鑽入毛毯之中,試著在Astarion回來前穩住心中那難以壓抑的緊張與亢奮。
他回來的時間比自己預想得還晚,等到她真有些昏昏欲睡時,才聽見屋外沓雜的馬蹄聲,Tav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好或是壞。
——也許他並沒有發現是我,只是好奇騷動才走了過來,所以才會按原定時辰回來。
——也許他發現了,但他不急著趕回來,因為他知道上哪找到我,緩慢的等待反而對我是種折磨。
——也許這一切對他都無所謂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Astarion,想著無論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她都要裝作毫不知情,可當門鎖被打開後又再度被鎖上,她聽見那從容不迫的腳步聲——喀噠、喀噠,堅硬的鞋跟碰撞著石板,敲擊出清脆的聲響,一聲一聲打進自己的耳膜時,就像浪潮捲過沙灘,她原先設想好的計畫與對白頓時蕩然無存。
聲音先是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接著Tav聽見開啟抽屜並丟入物體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堅硬的東西,碰撞到木櫃,發出不小的聲響。當腳步聲再度響起,隨後於床邊戛然而止,她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然後是某種柔軟的東西落在地上的悶聲,接著她身後的床墊開始晃動、下沉,就像有人爬了上來躺在她身邊。
「⋯⋯又不等我就睡了嗎。」
她感到Astarion的手正隔著毛毯輕撫著自己,在害怕自己太快答覆而猶疑不決的同時,她錯過了恰當的回答時間,於是Tav只能繼續閉著眼藏在被窩中,假裝並未聽見隻字片語。
直到他掀開了毯子,她才緩緩睜眼,裝作這時才清醒過來,轉身朝著Astarion微笑,隨後又將身體埋入他的懷中,撒嬌似的磨蹭著對方的胸膛。
——她決定少說點話,因為破綻就是這樣來的,當你試圖為了圓謊而說謊,只會暴露更多線索。
——舉證之所在,敗訴之所在。
當Astarion為了回應她的依偎而試圖擁抱Tav,雙手伸向她的瞬間,在包廂時望見的景象卻煞風景的閃現在腦海中,她因此僵直了身體,同時也引起了Astarion的注意。
她沒想到自己從小偷拐搶騙至大,就連過往的冒險中也曾用各種謊言迴避掉許多戰鬥,可這次卻無法跨過心中的坎,甚至連一句話都還沒說就失敗了。她越是想清除腦中的畫面,就越是清晰可見,見到那嬌小精緻、宛如上好白玉般的十指圈住愛人臂膀的模樣,那細柔的淡色長髮,在燭光下散發著微弱的光暈,披垂在兩人的空隙之間——就像一幅Tav曾在某些富人家中瞻仰過的畫作一般和諧優美——那是她窮盡一切也難以企及的形象。
但事實並非Tav所想,Astarion注意到的並非她那細微的肢體抗拒,而是更明顯的異樣——他抬起了Tav的下巴,先是露出了些許疑惑的神情,接著用手指在她唇上搓揉了幾下。
她看見Astarion手上沾有一抹莓紅色。
「親愛的,妳今天上妝了?」
——她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就像突然被針扎痛了手,她倒吸了口氣,那已死的心臟彷彿因驚嚇而重新抽動了一下。因為看不見自己的樣貌,她完全忘了那兩位少女曾為自己抹上唇膏,那醒目的證據就這樣被留在了臉上。
「噢、我都忘了⋯⋯休息時閒著沒事便把抽屜裡一些沒用過的東西都拿來試了一下,⋯⋯但我看不見自己的樣子,那些唇彩還好看嗎?」
她將事跡敗露的驚嚇包裝成被Astarion提點後才如夢初醒的模樣,企圖以此矇混過去。
「哼——讓我想想該如何跟妳形容。」
他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隨後露出輕浮的微笑,就像想到了個好點子似的。
正當Tav還乾等著答案時,Astarion卻不做解釋便捧著她的臉親吻了起來,不同以往的是,這次他只深深的將雙唇用力印在Tav的唇上,就像蓋章一樣。
當Astarion再次抬頭時,他唇上也留下了一圈莓紅色,稍微用手指抹開溢出唇外的色彩後,他問道:
「如何?妳喜歡這顏色嗎?」
鮮豔的莓紅塗抹在他那如乳白般的肌膚上相得益彰,讓那張本就姣好的臉如今更增添了點妖媚。
他看著Tav有些結巴的說著模糊的單音,眼卻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的唇,Astarion很滿意這樣的反應,伸出了手指在Tav耳後狎暱的搔揉、撥弄那柔軟的髮絲與耳垂,看她因搔癢而縮著脖子磨蹭著自己的手。
Astarion以為自己會等到一句讚美,或是一些諷刺,笑他像個三流戲劇中常表現出的登徒子模樣,在溫柔鄉裡流連忘返因而印上佳人們的唇色,然後他便能循著這句話,藉此假扮戲劇中的人對她上下其手,讓她在自己的懷中被逗得咯咯發笑。
但Tav卻呆滯著說:「我⋯⋯我不知道。」
她知道Astarion是好意想向她展現唇彩抹在臉上的效果,可當她試圖藉此回想自己的臉時,卻發現記憶開始模糊,Tav記得自己長什麼模樣,卻無法清楚描繪出細節,她的唇角是怎樣的角度、她的雀斑是否還在原位,是增加或減少了,她的眼、她的眉,她臉上的一切,依然如她所想無二致嗎?
Tav伸出其中一隻手,在眼前上下翻轉著——她的手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只是膚色中透露著一點病態的灰白。接著她用手指在自己的唇線上摸索著,以為這樣就能喚起一些記憶——卻是徒勞無功。
她一直將「看見自己」視為理所當然,也因此從未認真記憶過自己的長相,畢竟,當妳轉身便能在鏡中得到答案時,又有誰會刻意去默背自己的五官排列。
——她長得還跟以前一樣嗎,還是Astarion喜歡的模樣嗎?
接著Tav想到了子爵女兒那張飽滿稚嫩的臉頰,像是初生玫瑰的花瓣,在白皙之下透露著粉紅色的血絲。她又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臉,感覺似乎有些削瘦、僵硬——畢竟提夫林天生便比其他種族瘦骨嶙峋,身上佈滿了螫手的骨刺。
Tav伸手將Astarion唇上的顏色抹勻,意有所指的說了:
「這顏色很適合像你一樣的人——白皙的精靈,至於我⋯⋯我不知道。」
隨後她挺直腰桿,再度將自己的唇輕覆其上,這次她嚐到了唇膏的人造香精味,聞來芬芳,嚐起來卻是苦的。
「Astarion,可以說那句話嗎,那句每次當你吻我後都會說的話。」
沒有親吻後的幸福洋溢,Tav的臉上只帶著淡淡的哀愁。
他先是有些疑惑,哪句話呢?他吻過她千百次,每次說的情話都不盡相同,都是他隨著情緒脫口而出的即興發揮。
Astarion推敲著今晚所發生的事,與她見到自己抹上唇膏後的異常反應後,說出了他認為最有可能的答案:
「妳每一次都很完美,毋庸置疑。」
看著Tav蜷蹙的眉頭稍有緩解,他認為自己選對了答案,便接著原先的猜想繼續說了下去:
「妳不需要鏡子,不需要虛幻的倒影,因為在我認識妳時已經是最完美的時刻了,而妳給我了機會,讓我得以保存這份美麗——直到永遠。如果妳仍執意此道,那就讓我的眼成為妳的鏡子,因為我看著妳的眼神也永不改變。」
「真的?」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必定有謊言與秘密,有些人總天真的想:『若是能有不能說謊的世界,所有的人都能對彼此真心以待、開誠布公該有多好?』,但親愛的妳知道為什麼這種世界並不存在?因為當人們失去說謊的能力,世界將陷入無止盡的火海之中,維繫著文明之間那微妙的平衡,便是一個個秘密與謊言。」
他用襯衫的袖口擦去了彼此唇上的唇膏,弄鬆了Tav綁在身後的髮辮,托著她的背將其放倒在床榻上。
「有些謊言是必須存在的,就像齒輪運作需要一點潤滑劑,但——我愛妳,如此簡單的三個字,不需要再用謊言綴飾,妳想要看得見、聽得到的證明——那些並不存在,妳曾把性命交付在我手上,相信我會將妳轉化成吸血鬼,而不是完全吞噬妳,那時的信任也無法被看見與證明,但妳仍然選擇相信了我,不是嗎?——當我真心想傷害妳時,妳會感受得出兩者的差異——但這很難發生,只要妳一直都當個乖女孩。」
「那要怎樣才能算是『乖巧』?」
——如果Astarion口中的乖巧是指對一切視若無睹、按著他的安排度過每一日,她也許可以試著度過幾年,也許幾十年?但面對漫漫長生?Tav對此保持著疑慮。
「說到這,我都忘了跟妳分享一件今天在舞會上的趣聞——有隻小貓偷闖進了子爵的宅邸,牠那一身漂亮的皮毛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有位婦人想捕捉那隻貓兒,說是要帶回家裡玩賞。」
他一邊用手指捲弄著Tav的髮尾,一邊興致盎然地欣賞著她那多變的眼神流轉——就像流星一瞬,她眼中閃過一絲的驚訝,但隨後又克制地壓抑了下來。
「也許牠是餓了,宴會上肯定有許多美味、新奇的料理,也許牠的主人沒有善待牠、冷落了牠。」
當她這麼說時,Astarion放在腰間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
他點頭附和,又補上一句:「也許牠是隻貪玩的貓,禁不起探索未知的誘惑,妳知道的——好奇心殺死一隻貓。」
「總之,當那位婦人試圖捕捉那隻貓時,她粗魯的動作惹怒了貓,被貓抓傷而狼狽地倒在地上尖叫,等到侍衛們趕到時,那靈巧的小貓早已不知去向,但妳知道最有趣的是什麼嗎?」
她謹慎的搖搖頭,像是野兔緊盯著潛藏在草堆中的毒蛇一般盯著那雙猩紅色的眼。
「一位男人悠悠的從另旁走來我身邊,然後我聽見他這麼喃喃:『我想——那也許是我的貓,可牠、牠不應該在這,我記得我鎖好了門窗、交代好僕人們要照顧牠,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離家有好幾哩遠。』說完,他想要離開會場尋找逃跑的貓,卻被侍衛攙扶起身的婦人攔住,要他賠償自己的損失——可憐的年輕人,真不知道他的貓是否有順利回到家?」
「妳認為如何,那真的是他的貓嗎?畢竟那些小野獸在黑暗中都長得一幅模樣——尖耳長尾,用那柔軟纖細的身軀在各種隙縫中穿梭、玩耍,恣意忘我。」
說到尖耳長尾時,他那原本擺放在Tav腰間的手,向後一伸圈住了正在背後小幅拍打著床榻的尾巴,制止了那逐漸惱人的震動與拍打聲,而尾巴就像另有意識一樣,在Astarion的手中掙扎扭動著。
——跟提夫林真像呢。
Astarion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氣音吹拂進耳窩,令她瞬間感到一陣難以自抑的搔癢感。
「我聽說過有個人家養了七隻幾乎相同的虎斑貓,而牠們的主人卻能一一喊出其名諱,絲毫不差——如果那男人真的關心他的貓,也許光是匆匆一瞥都能認出來。」
他再次點頭附和,同時喃喃:「沒錯,我想是的,他肯定很愛那隻貓。」
「但我有個疑問,親愛的,假設那真的是男人的貓,那麼⋯⋯那隻貓為何會闖入舞會呢?妳認為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畢竟就我了解,貓是有地盤意識的動物,非有意外不會輕易離開熟悉的環境。那麼——只有一個解釋:牠跟蹤主人的腳步來到了陌生的環境。」
Tav假意累了,試圖藉著伸懶腰翻身裝睡,卻又被Astarion一手用力扳回原位,直面著他的臉。
「再多跟我說說話,我的愛,我知道妳不累,畢竟妳躺在這一整晚,而不是上哪溜達去了,對嗎?」
他的笑眼彎如月牙,卻讓Tav感到潛藏的不懷好意。
「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那頭小野獸離開溫暖的巢穴,不顧主人平日的愛護與叮嚀,讓自己身陷險境。我問了那男人,可他不知是為了失去貓而喪氣,還是被無理取鬧的婦人搞得心煩,他沒好氣地喊著:『貓的事我怎麼會了解?我給牠所需的一切,怎知牠還是想離開我?』所以,我想問問妳,也許妳靈活的小腦袋中有別的解釋?」
她抬頭望著Astarion的雙眼,只見他一臉固執,似乎非要問出個所以然才肯放過她。
「我相信那男人現在肯定發現自己的擔憂與怒氣是多餘的,因為——如果貓想離開他,那又為何要跟著他,牠在踏出家門的那刻就自由了,但牠沒有選擇自由,牠選擇了男人。就像你說的——好奇心殺死貓,也許牠只是留在家中太寂寞了,男人說他給了牠一切,那也表示男人就是牠的一切、牠的全世界,但牠卻不是主人的一切,他在外面的所作所為,貓一無所知,也許牠因此感到怨懟與不公平感,牠也想要平等分享他的世界。」
「平等的分享是嗎?」
他鬆開了緊揪著Tav肩膀的手,也移開了那懾人的眼神,低垂著雙眸似乎又在算計著什麼。
「如果有機會再遇上那男人,我會轉告妳的答案讓他參考。」
隨後,他捻熄了床邊的燭火,在黑暗中替彼此覆上了毯子。
Notes:
差點忘了說,我的飛昇倫/Tav設定不是主人/衍體,而是採吸血鬼新娘的設定。
按Astarion自己說的,Tav在他身邊的一定範圍內可以共享「祝福」而不受陽光傷害,但好像沒說Tav是否也能完全擁有飛昇吸血鬼的特徵(有心跳、倒影),我想應該是沒有🤔
Chapter 4
Summary:
交代一下Tav在舞會隔日後的動向,以及以Astarion的視角解釋這幾週發生的事。
Notes:
我寫這篇時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要在白色情人節時,發一篇無腦的抓馬文,大綱寫了開頭跟結局,想說接下來把中間空白的內容填滿就好了,應該很快(?
怎知填了一個事件就要再新增另個事件,好讓故事內容看起來不至於太無邏輯,就這樣寫了五萬多字⋯⋯我也很訝異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這地步的🌚
Chapter Text
隔日,Tav一如往常地走入自己的辦公室,灰矮人Zekilino已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但卻沒在工作,反而是好陣以暇地將雙腳交疊在桌緣,懷中的雙手不知正在把玩著什麼東西。
提夫林斜眼看了他一眼,雖有些疑惑與不悅,但見彼此桌上的文書並不多,想著如果矮人要偷懶也就算了,工作能準時完成就好。
見Tav不與他招呼,Zekilino只好自己先開口:
「妳就不好奇我手中拿著什麼嗎?」
Tav嘆了口氣,以為灰矮人不是又要跟她吵工資或工作分配的事,就是又找到了新點子來嘲諷自己,但她還是轉身禮貌性的瞧了對方手中物一眼——那是一片似乎被燒過的白色物體。
皺了眉頭再仔細一看,她感到那東西有些眼熟,還不等Tav自己解開答案,對方便迫不及待的高舉揮動那物品——那是張被燒毀一半的面具。
「不猜猜我是從哪撿來的嗎?」
她感到有些心煩,誠然Astarion已經知道了她昨晚偷溜出去的事,但Tav沒打算讓他清楚明瞭自己的實際路線與手法,而Zekilino似乎也猜出了她的心思。
「當我喝完當晚最後一杯啤酒,從酒吧中走出來時,還想說附近的乞丐們到底在吵著爭奪什麼東西,只見那些骯髒的東西正在搶奪著一串根本不該出現在他們手中的珠寶項鍊,一旁的巷尾深處傳來明顯的焦臭味,當我用小刀威脅他們說出項鍊主人的身份時,在場的眾人只給了我同個答案——就只是一位不知哪來的女提夫林。」
他繼續玩弄著手中的面具殘骸,自豪地繼續往下說去:
「那晚肯定是有哪個神祇眷顧我——某種直覺之神?我想。總之,當我迅速撲滅巷尾那詭異的火堆,並試圖從中找出一些端倪後,我發現那是一件訂製禮服的殘骸,當然還有我手中這張面具。在我賞了那些乞丐們幾枚硬幣後,終於又從那一口爛牙中擠出了一點新線索——那位女提夫林有著一雙血紅的眼,衣著單薄、光著腳丫走在前往山腰上豪宅的路。」
「要再猜猜那座豪宅中有幾位紅眼的提夫林嗎?」
「說出你的要求吧。」
她有些倦怠的說。
「不多不少,一袋金幣我想就夠了,如果妳夠慷慨,我還想要一瓶前幾日剛進貨的紅酒。」
Tav轉身走向自己的書桌,接著用裙袋裡的鑰匙打開了桌底的暗櫃,拿出了一袋錢準備交給矮人,當矮人乾脆地奪走錢袋,而Tav伸手要取回面具時,他卻露出狡詐的笑容說:
「還有個問題,我其實對妳去哪了並不感興趣,直到我聽見某位貴族的夫人在舞會上失蹤了——妳有什麼想跟我分享的嗎?」
——貴族?失蹤?
她歪頭一想,同時抓準了矮人的空檔,迅速地用尾巴打下了手中的面具,並撿入自己的懷中。矮人嚇了一跳,但隨後又回復無禮高傲的模樣,畢竟錢已到手,他沒什麼好損失的。
「我猜妳是為了確認謠言而潛入舞會的,不是嗎?但妳也太魯莽,那夫人雖也是位高等精靈,但就外表與年紀來判斷完全不是妳要找的人,妳要找的女兒是朵嬌滴滴的待放蓓蕾。」
Tav欲言又止,她想著矮人猜到了自己的動機,卻高估了自己的行動力——她根本沒打算在那晚傷害任何人,失蹤案的犯人另有他者。
「噓、噓、別說一句話,隔牆有耳。」
他咧嘴一笑,以為Tav的猶疑不安便是坐實自己猜測的最佳例證。
「雖然我勒索了妳,但內心是認同妳的做法的——偷取別人東西的賊必須付出代價。」
「此話出自於一位臉上帶著罪犯黥面的人來說,不有點諷刺嗎?」
「妳又了解了什麼,不是每件事都像表面顯示的一樣——我是被背叛的!在地底,我辛勤的在那貧瘠之地上耕耘、四處奔波尋找工作,就為了我那甜美可愛的小屋與家人,我以為自己別無求,只要每晚到家時都能喝上妻子煮的湯,看著兒子在一旁天真的舞著木棍自得其樂,我別無所求。」
Tav看著他暗紫色的眼開始因為憤怒與哀傷而發紅,這是她頭一次認識到一直坐在自己身邊的混帳也曾是某人的父親、也曾用雙手擁抱過所愛。
「有一日我已經出門準備去礦坑上工,卻發現自己漏帶了一把鑿子,妳可能會覺得不過就是把鑿子,到哪都能拿到相同的工具,但我不同,我只想用屬於自己的東西,同時,我從來不曾忘記漏帶工具——這是種徵兆,我後來在牢裡時常這麼想,也許是個惡兆,但它救了我一命。那時距離我離開家門已有半個時辰,我只好匆忙跑回家中,但在推門進屋前——那奇妙的預感似乎又幫了我一次,我感到門後有所異樣,於是繞到了後院的小窗偷偷查看⋯⋯,看見餐桌上妻子正同我一位經商的友人面對面坐著,桌上則擺了一罐我從未見過的藥水。我努力貼近窗口想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可只勉強聽見『混入』或是『昏迷』等字眼,隨後友人與妻子互相道別,那兩個傢伙的互動看似與平常無異,直到他走進大門準備離開前——如果他就這麼離開就好了,也許我到死前都不會知道真相——但他卻轉身看了我的髮妻一眼,兩人手指在底下互相擦過了那麼一瞬,就像不小心一樣,但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有意為之,那一眼一瞬,我的世界毀了。」
Zekilino停頓了一會,從座位下方撈出了一瓶紅酒——看來不待Tav點頭答應,他早已從倉庫自取了一瓶來享用,他意思意思的朝Tav舉起紅酒,邀請她喝一口,而提夫林只是蹙眉搖頭拒絕——她已經很久沒辦法嚐出正常食物的味道了,看著灰矮人爽快地喝下大口紅酒,滿意的擦了擦嘴唇與鬍渣上的酒漬,她幾乎難掩自己艷羨的眼神。
「等友人離開後,我沒有選擇跟蹤他,而是留下來查看妻子的動態,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開始打掃家務,至於留下來的那瓶藥則被放在廚房的料理桌上,與看似今晚要用到的食材並列。我無法整天躲在後門觀察他們的詭計,當工頭發現我缺勤時也會通知妻子,她肯定會懷疑我的去向,進而推敲出我已經知道他們的秘密了。於是我只好懷著揣測與不安的心去上工,期間好幾次因為分心而差點敲壞自己的腳趾,好不容易讓我捱到了晚上——令人痛恨又期待的結局終於要被揭曉。當我用力壓抑著顫抖的雙手轉開門把時,妻子就像往日一樣招呼著我、抱怨著要我先清理靴底才能進屋,而我只是虛應故事,雙眼卻忍不住直盯著桌上的那鍋湯,原本擺放在角落的藥水瓶則早已消失。」
此刻,他又停下來喝了一口酒,並且疑惑的問說:
「說到這裡,我好像還沒看過妳都吃些什麼東西,一次也沒有。」
「如果你不是想約我吃飯,就別好奇我喜歡吃什麼。」
她挑眉並瞇眼,嘴角勾起不知是嗤笑或是自嘲的微笑,Zekilino對這樣的反應感到疑惑,就好像那是個她不願多談的秘密,但轉念一想Tav吃什麼又關他何事呢,現在的重點是該把說到一半的故事做個收尾了。
「妳不好奇猜猜我到底喝了那碗湯沒?來賭一枚金幣吧。」
「有猜測的必要嗎?你人還活著站在我面前,表示你揭穿了妻子的陰謀不是?」
「我可沒說那瓶藥就是毒藥啊,也許我喝了卻安然無事,在真相揭曉前一切都有可能。但、我們還是盡快結束這令人不快的回憶吧。」
他從錢袋裡掏出一枚金幣,用拇指彈向Tav的方向,差點打中了她的臉。
「就當妳猜中了吧,我的確沒喝,而那的確是瓶毒藥。當我清理完靴底走進家門後,妻子便殷勤的勸我趕快用餐,她爽朗的笑容令我不寒而慄——她似乎很久沒那麼開朗的笑過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優秀的伴侶,但我罪該致死嗎?我假裝自己口渴了,催促她先去後頭倒杯水來,接著趁妻子轉身時,將兩人的湯碗互換了位置。我一邊詢問著兒子的去向,一邊看著回來的妻子往自己的座位坐下,她隨口說了孩子玩累了正在房內休息,一手拿起餐盤上的乾麵包。我原想先去確認兒子的安全,但這時妻子正將麵包浸入湯碗中,似乎是打算沾著肉湯吃,意識到她將吃下本該是盛給我的湯,在那瞬間我的雙腳就像生根了一樣——我一定要看到結局。於是我也坐了下來,拿起湯匙勺了一口湯喝下,我忍不住抬頭看她,她肯定也是同樣的心情,因為當我抬頭時直接與她四目相交,那雙陪伴了我十來年的眼,如今看來卻比我手中的斧頭還駭人。」
灰矮人再次喝起手中的酒,但酒似乎沒上一口好喝了,只見他沾了幾口,重重呼出一口氣接著說出故事的結局:
「她看著我喝湯,也吃下了自己手中的麵包,我一口,她也一口,直到她意識到我實在『喝太多』時,藥效也發作了,她帶著困惑的神情起身,試圖走向我身邊查看碗裡的湯時,妻子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而撞到了桌角,那陣撞擊十分輕微,要是往常她可能只會吃痛的哀嚎一聲隨後走人,但在毒藥的作用之下,她像是被麻痹般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倒,我起身——不是為了攙扶她,而是想看『我本該如何死去』,但當我彎腰查看時,奮力求生的她已艱難的爬向廚房,似乎正在尋找利器,於是我衝上前與已經攀附在廚房菜砧旁的她扭打一團,在混亂之中我們將桌上的雜物都甩向地面。」
「啊——。」他嘆了口氣,彷彿對這故事已感到厭倦。
「四處都是物品破碎的噪音,我們肯定鬧得很大聲,因為在那狼狽的爭奪之中,我聽見背後傳來孩子的尖叫聲——肯定是兒子醒了,我被那聲音干擾了、失神了,而妻子卻抓準了時機握住了切肉刀,當我想伸手去搶奪時已太遲,她反身一砍——也許是毒藥的關係,她只砍中了我身旁的櫃子,還有我部分的耳朵,溫熱的血讓衣領變得厚重黏膩,在我想著自己怎麼躲終究還是只能死在她手下時,右手突然摸到了一個圓柄,是我閉眼也能認出來的工具——那隻早上漏帶的鑿子,在她終於將刀子從木頭中拔出,口中喊著『再見。』的同時,我將鑿子刺入了她的左眼,事後——事後沒什麼特別的,殺了人還能怎樣?當我從殺戮的空白中醒來時,兒子已衝出家門求救,帶來了一群旁人與衛兵,鋃鐺入獄,這就是我的結局:一位殺妻者。」
故事結束後,他彷彿鬆了口氣而打了個酒嗝,抹了抹被唾沫噴濕的鬍鬚,矮人又再次喝了口紅酒,至此他已幾乎將半瓶酒飲盡。
「我有疑問,你臉上的黥面是重罪犯,可就你描述的情形更像是過度防衛——有人想殺你,於是你殺了對方,只是兇手湊巧是你的妻子,不是嗎?」
「糾結於這些會有什麼差別?」
「你難道不想減刑嗎?逃獄肯定代表你忍受不了獄中生活,那麼為何不說出真相來尋求減刑?」
「然後讓孩子知道他的父母厭惡彼此到無可挽回只能殺死對方嗎?——瘋子老爹突然失控下藥並屠殺了溫柔無辜的母親,也許這個『真相』對他來說比較輕鬆,他可以只恨一個人就好,他還有一個人可以去愛、去緬懷。」
他眨了眨眼,在眼摺之間閃著不知是油光亦或是淚水的痕跡,接著就像是意識到自己暴露太多弱點,他有些尷尬的轉開話題:
「長角的,也許我的故事不夠明確,再讓我簡單的說一個建議吧:學學Undina——那隻懂得復仇的水妖,有時候妳就是該先下手為強。」
——水妖Undina。
Tav在心中思索著,唯一想到的只有小時曾聽過的傳說,在遠方古老的森林中曾住著一位天真爛漫的水妖,赤身裸體的在林野中生活著,直到她遇見了一位騎士,讓沒有靈魂的她學會了如何去愛人,同時也被人類社會的秩序所束縛,穿上了人類的衣物,成為了騎士的髮妻,她那無憂無慮的野性與熱情在騎士眼中曾是新奇憐愛,但在某日他救下一位貴族之女後,水妖的奔放成了驕縱與不受管教,移情別戀的他開始躲避一切水源,深怕水妖現身報復,他躲的是如此的好,就這樣過了歲歲年年,直到某日,騎士終於將與貴族之女成婚,在婚宴之前,新娘為了淨身而要求女僕將封井打開,在井口開啟的那時,Undina再次出現於騎士的面前,騎士見她披著白紗現身,也許想著自己終將難逃一死,只對往昔的愛人說道:
「若妳要帶我走,我不會再掙扎,只求妳不要掀開那白紗以駭人之貌驚嚇我。」
水妖緩緩掀起面紗,以兩人最初相識之姿面對騎士,於是他欣然接受了水妖的擁抱,在那最後一吻中死於她的唇下。
可終於復仇的水妖並未獨活,在喪禮那黑色的列隊中,總能在角落發現一道白影穿梭於樹林,跟著隊伍一起移動著,當騎士的棺槨下葬,那小墳的土堆越堆越高,眾人逐漸散去,披著白紗的水妖則在墓旁跪了下來,她雙手擁抱著騎士的墓土,就這樣化成一條銀白色的泉水,潺潺環繞著騎士的墳墓流著,再也不分離。
——兩個故事的風格不同,唯一共通點便是⋯⋯。
「你是在主人的領地上慫恿他的子民背叛他嗎?」
「是又如何?柏德之門不是個自由的城市嗎?在此你可以打破俗規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只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不。」
在灰矮人還沒意識到前,周身便陷入一片漆黑,忽然間,本該在眼前的Tav卻突然在身後低喃著:
「不。」
她再次否定。
「自由同樣是一種規矩,無限度的自由只能稱作混亂,我不允許這種混亂出現在Astarion的宅邸裡。」
隨著聲音逐漸接近背後,他的脖子突然被某種尖銳的物體掃過——也許是提夫林的爪子,他如此猜想。
「也許是我之前沒有表達清楚,這部分是我失禮了,但我之所以一直對你那無禮態度之縱容,並非無能為力。我跟Astarion不同,我不會為了娛樂殺戮,也不會為了無舉足輕重之人浪費寶貴的時間,有太多事比殺你更有價值。」
——像是與Astarion在屋頂曬曬太陽,或是改良一下那些久未整理的魔藥配方。
太多事比起讓一堆乾涸的血塊卡在指甲縫間,讓自己整日心煩意亂來得更有意義。
「但你今日的作為讓我改變心意了——我曾發誓過要給他安全無慮,即使是在他握有龐大權與力後,我的承諾依然不變。」
輕薄且冰冷的氣息拍打在Zekilino的頸窩間,而她的話語就像夢囈一般從耳朵鑽入,在腦中迴盪著,彷彿Tav並不是張口發聲,而是直接在他的思緒中交談。
接著他感到頸肉上抵著某種細小卻尖銳的利器,是小刀?錐子?還是⋯⋯牙齒?
當脖子上的壓迫感愈加疼痛難耐,他卻像是著魔了般難以邁開腳步逃命,只能任由皮膚緩慢的被兇器刺破,血液開始泊泊淌流到領口。
「⋯⋯你知道嗎,說來有點好笑,但你倒是提醒了我從昨晚就未曾進食過,一旦意識到這件事後,我就更餓了。」
「算、算是我錯了,我們重歸於好吧,妳、妳不是餓了嗎?妳不是說了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嗎,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耽誤妳的用餐,就讓我幫妳去廚房跑腿一趟,哼?如何?」
灰矮人的口氣聽來仍是有點不情願,但命懸一線之時,他也只能拉下臉來求饒。
可Tav卻突然呵呵笑了起來,像是聽到某段有趣的逸聞,壓抑了笑意卻仍然止不住聲音宣漏而出,在她笑出來的同時,Zekilino脖子上的壓迫感消失了。
當灰矮人半是緊張、半是對現狀感到不解的同時,Tav鬆開了雙手與架在脖子上的「利器」,退到房間的另一頭後便解開了黑暗術。
「你說你要幫我張羅食物,是嗎?」
Zekilino瞇著眼適應突然恢復的光明,在朦朧中只見Tav帶著那強忍的笑意盯著他看。
——真搞不懂這小妞的笑點。
雖然仍對Tav反應百思不解,但灰矮人感覺自己已渡過此次險境。
「我有個更好的提議,你留下來做完兩人份的工作,而我要去梳洗一下。至於剛才的事⋯⋯就當作我們互換了秘密,你不會對Astarion說出我的行蹤,而我也不會將你的踰矩呈報給他。」
Tav退後到照不到燈火的昏暗角落,只見她用手掩面,嘴下不知在品嚐著什麼而蠕動著。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同盟』了,懂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只要你對我好,我同樣也會善待你。」
雖說是同盟,但在Zekilino耳裡聽來更像是俘虜。等到Tav開門離去後,灰矮人癱坐在椅子上,這才發現除了被血染紅的領子外,上衣背部也被冷汗所浸濕,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綁在褲腰的錢袋。
——很好,很沈重,至少我拿到錢了,等存到足夠的錢我就要離開這鬼地方。
當Tav在自己的房間內用完酒瓶中的庫存後,終於有心思想到一件事——Astarion方才似乎匆匆往自己的辦公室內抓了一把資料後,便驅車離開宅邸了,但現在也才下午,他會急著趕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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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數週前
Astarion與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男精靈佇立在幾株白楊木旁,男人在旅行途中總是侃侃而談自己家業之悠遠,原以為迎接自己的該會是座富麗堂皇的私人莊園,入口處備有著精緻石雕的噴水池與修剪整齊的花叢,怎料到最後卻是這種猶如鄉間田野般的風景—— 一棟伴著自然湖畔建成的雙層石造主樓,後方除了穀倉外還有一條通往牧場的小路。
沿著湖泊種植的白楊木圍籬的確頗有風味,但也聚集了不少蚊蟲在四周打轉。他一面要應付子爵那些枯燥乏味的笑話與提議,另一面又要不時趕走試圖停在他鼻尖上的蚊蠅,途中幾次還不小心直接當著子爵的面喊出:「滾開你這聒噪的小廢物。」
讓他只能尷尬的連忙解釋自己只是在趕蚊子,絕不是在暗諷子爵長舌。
「絕對不是你,親愛的子爵大人,呵,請多說一點,我對你們家族的歷史十分感興趣。」
他皮笑肉不笑的應和著,盡可能地催促對方趕快講重點,沒想到在成為吸血鬼領主後,他還有重溫過往技藝的一天,但為了寶貴的情報,他也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等到我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把這老頭塞到裝滿蚊子的木桶裡,讓他在裡面哀嚎個三天三夜。
Astarion一邊幻想著未來該如何捉弄子爵一家人,惱人的心情似乎也舒緩了許多,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當子爵開始沿著主樓外圍向他介紹樓房大致的配置時,Astarion看著那奶白色的石牆與赭紅色的屋頂,想到雖然自己討厭這樣簡樸寡陋的風格,但也許Tav會很中意?
他想到當她打開那扇被同樣漆成奶白色的木門,微笑著迎接自己回家的模樣,眼前這棟百無聊賴的建築似乎開始有了點生氣,也許他該帶著她一起來?⋯⋯不,這樣計畫就無法實行了。
當他從幻想中回歸現實,替他敞開大門的只有那聒噪無趣的老精靈,Astarion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又換上微笑的面具說:
「真是一棟袖珍可人的小樓房,誰料想得到其中藏著一件古老且稀有的法器呢。」
Astarion與子爵初見於一場會議後的敘餐中,其中一位參議員以友人的身份邀請了子爵入座,而Astarion的座位便恰好在兩人的斜前方,只要一抬頭便不時會與對方對上眼,也因此免不了一些尷尬的笑容與不著邊際的閒談。
飛昇吸血鬼玩弄著銀盤中人類的食物,將豌豆當成對面二人組的腦袋,試圖用餐刀完美的切割成兩半,隨著對方的談論愈加索然無味,他便更沈浸在自己盤中的小挑戰中。
「哈——終於!」
Astarion突然驚呼一聲,忘我地看著盤中那顆被完美對分的綠碗豆,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成就。
「領主也對我提到的傳說有興趣嗎?」
當對面的參議員連呼了好幾聲他的名字,Astarion才回神過來,儘管他一直裝作自己對餐會上的話題瞭若指掌,這次也只能圓睜著疑惑的眼,虛心的哼了一聲作為回應。
這時才了解到自己會錯意的參議員,為了給對方台階下,便自個兒接續講了下去。
「除了那著名的女神與蘋果的傳說外,子爵家尚有另個較鮮為人知的故事——那就是有關於另一位祖先,據說他非不得已不在白晝出沒,若要出現必定帶著一根鑲嵌著巨大紅寶石的手杖,傳說他超越了高等精靈的年齡界限,活到了千歲以上,就是因為那顆寶石上附著的魔咒。」
Astarion原想:「又是個騙騙孩童的吹牛故事,要是真擁有如此高等的法器,金蘋(Melatopaz)家族還需要淪落到依附在朋友身邊蹭飯吃嗎。」
吸血鬼因此無奈的轉了轉眼珠,想著該是時候編個藉口溜身回家了,但就在他正準備張口告辭時,腦中突然閃現過另個念頭——如果那真的是一根特殊的魔杖呢?
——特殊到凡人拿著它時只是根華而不實的手杖,那上面的咒語對他們來說根本毫無用處。
掃去慵懶的倦意,那雙紅玉般的雙眼閃爍著好奇與雀躍的光彩,對著他今日第一次正眼看著的子爵眨眼問到:
「這樣奇妙的人是子爵家的直系嗎?他真的活了千歲以上?」
「老實說敝族曾因一時家道中落而佚失過族譜,那些先祖的由來已不可考,但在眾多遺產中的確有一根鑲嵌著巨大紅寶石的手杖,可惜敝族此後未曾出現過精通法術的後輩,也就無人考究手杖上的魔咒之真實性了。」
「若是如此,我是否有那榮幸親眼見見傳說中的寶物呢?」
Astarion半身撐臥在桌面,將蒼白的頸脖拉成一條光滑的曲線,難掩自己的切望直盯著子爵,此舉動在如此正式的餐會上是極度失禮,可兩人看著那原先俊美且冷漠的領主,終於初次展露殷切的笑容,頓時間也忘了禮儀不禮儀,有些結巴的回應Astarion的問題。
「這、這當然是我的⋯⋯榮幸。」
明明那嘴角正掛著新月般淺薄的微笑,可子爵卻感到那猩紅的雙眼中有股難以化解的冰冷,像一把鋒利的刃尖正露骨的抵在自己的臉前。
「⋯⋯只可惜⋯⋯只可惜⋯⋯」
他喃喃,突然不知是否該道出真相。
「⋯⋯那手杖在敝族舉家遷徙時不幸遭遇強盜襲擊而折損,主體已經佚失,只剩下半顆寶石,經過重新切割鑲嵌後重製成一條項鍊,而那條項鍊正是小女的嫁妝,說來慚愧,家族傳到我這代已式微,能夠給她的東西也只剩那條項鍊,為了安全起見,我已將其鎖在寶庫內,只有在新婚夜時才會取出。」
在經過一陣迂迴的說服後,子爵終於勉為其難地同意帶Astarion參觀自己的寶庫。
可當吸血鬼在忍受一日的舟車勞頓,站在北方異地,聽到子爵接下來的話語後,他感到自己才是被暗算的那人。
「⋯⋯關於這點,雖然我曾答應過領主要帶你參觀家族的收藏,但在深思熟慮後,畢竟小女才是那項鍊未來的主人,還是該由她來做主才是正確的⋯⋯我雖不才,但也不是如此蠻橫的父親,該屬於她的東西,就該由她決定。」
就像是一場排演精良的舞台戲,子爵話音未消,有人便從宅內開啟了正門,一位嬌小且稍為神似子爵的女性精靈有些猶豫的從門後探出頭來。
「父親⋯⋯您回來了嗎?」
一路上對Astarion總是溫文儒雅的他,在看見姍姍來遲的女兒後,終於顯現自己真實的情緒。雖然只有一瞬,Astarion仍捕捉到了子爵鼻頭不悅的抽動了一下,隨即迅速將女兒推入門後,兩人毫不避諱的在客人面前小聲爭論著事情。
當子爵再度現身於Astarion面前時,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再度掛上那張完美的笑容言道:
「不好意思讓領主見笑了,剛小女提醒我還有一些期限將至的家務尚未處理,接下來就由她來服侍你吧,想必比我這老頭陪著更能讓領主感到賓至如歸。」
未等Astarion應答,那老精靈就像狐狸鑽入地洞似的,一溜煙便竄進家門,消失在另外兩人的面前。
只見那淡髮的女精靈安靜的站在門前等候他的指示,Astarion不由得嗤笑了一聲,在重回人間的社交圈後,他才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踏入如此迂腐又愚蠢的陷阱——子爵一開始便沒打算與他分享寶物的資訊,而是希望安排一場相親。
——也許在那場餐會上提起嫁妝二字時便是一種暗示了,但吸血鬼遠離「正常」的社交圈已久,根本沒認真在聽子爵說什麼,更無從意會如此細微末節之事。
——若是如此,那頭狐狸的本意翻譯起來應該是:「要想免費看我家的傳家寶?可以,作為擔保先娶了我的孩子,保我們一族吃穿無慮再說吧。」
Astarion不做二想的轉身,想著現在便啟程回柏德之門,也許還能趕在明早跟Tav說聲早安——雖有衍體幫忙監視著她的動向,可不告而別的離家一趟仍然讓他感到不安。
此時身後卻有股力量輕拽著他的袖口。
「先生、不⋯⋯領主,我想你現在也知道自己被父親騙了,但我們就做做樣子讓父親甘願吧,這樣我也好交差。」
他扯過自己的手,喃喃著:「別碰我。」便打算離開時,卻又想到——
他已經是幾乎無弱點的飛昇吸血鬼了,可他的愛侶並不是⋯⋯,當兩人分離越久,Astarion的腦中便會病態的想象出各種幾乎不可能的天災與人禍傷害到她。
——所以他倆不能分開,他必須盡快回城。
——不、不對,如果有一日他倆被迫分開呢,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但如果有人發現他們的身份與秘密,因此設局迫使Tav遠離他的庇護呢。
他無法阻止更多臆想從腦中增生、痛苦著他——他必須找到一勞永逸的方法,確保彼此真能夠「永世不分離」。
於是Astarion轉身,就像稍早對待子爵一般,他輕聲的對著女兒說:
「我想⋯⋯在如此可人的女伴隨行之下,將城內的『公事』暫放、稍作停留也無傷大雅。」
吸血鬼領主伸出那雙蒼白的手,就像在邀請對方共舞,喔——對於人際之間的舞蹈——沒人比他更暸若指掌了。
「那我們走吧?(Shall 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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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tarion走下馬車時,天空才剛染上暮色,遠方的水平線上仍透露著微弱的陽光,為了躲避Tav的視線,他刻意選擇在她去倉庫清點進貨時離開,舞會還有些時辰才會開始。
他拉了拉高領內襯,確定自己遮好了殘存的瘀青與傷口——若是知道Tav會如此不顧後果的用力咬下,造成一個禮拜都難以消解的瘀傷,也許Astarion不會放縱她這麼做——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當做是個稍大點的「吻痕」,用衣物與粉餅稍做掩飾,希望別引些不必要的注意。
車伕確認領主已走入宅邸大門後便揚長而去,留下Astarion一人孤身站在空蕩蕩的庭院中,他轉身走向後院,在多次與子爵交流後,他發現自己的耐心幾乎要被那貪婪的老頭磨光,導致他寧願呆坐在花園,也不願意敲門進屋享受貴族的款待。
吸血鬼選了個勉強算乾淨的椅凳、掃去上方的落葉與灰塵後坐了下來。
「比起那喋喋不休的老頭,至少你無話可說,不是嗎?」
他轉頭對著一旁的玫瑰花叢如此說,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伴花空坐、虛擲光陰的一日,可好景不常,椅凳還沒坐熱十來分,Astarion便聽見那可憎的腳步聲從前方的樓梯快步走了下來。
他還沒看見人影,便聽見那尖細且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後頭喊著自己的名字。
「領主怎麼如此早到場?為何不傳喚僕從服侍你進屋呢?」
Astarion先翻了個白眼才轉身面對子爵:
「今日外出剛好經過附近,想著沒剩多少時間便請車伕直接送我到此,下車後本也想直接與子爵敘舊,但見這個月難得的晴日,或許會有星空,便坐在這裡等待夜幕降臨。子爵如果有事可以不必陪著我,舞會開始前肯定有許多事要你操心的對吧?」
「不、不,準備會場那些小事當然是給僕從與管家照料就好,哪需要家主在場呢,就讓我跟小女陪你走一圈花園吧。」
不等Astarion想出拒絕的理由,子爵又逕自走到前門交待僕人呼喚女兒,隨後便拉著面帶尷尬的吸血鬼領主起身步入花園的小徑。
兩人在花園內尷尬的繞了一圈,期間子爵不斷明示、暗示著自己希望將女兒許配給個有錢有權的人,除了保障年輕精靈那長久的未來外,更能讓其老父安享晚年。
「換句話說,子爵是想用孩子的人生換另外三百年的安逸生活,對吧?」
Astarion爽朗地說著,帶著他那一貫輕浮的笑容,就好像只是在說另個陌生人的笑話,毫不在意子爵那僵直的微笑。
「呵、呵⋯⋯領主你真愛說笑,我只有一個寶貝女兒,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呢?」
——如果你真的有那麼愛她,想必會使出千方百計來調查我的背景,而你會發現那兩百多年的空白、Tav為我做的一切偽證、假繼承,甚至得到一則關於吸血鬼巢穴與數位失蹤人口的傳聞,你無法證實我的家世與背景,無法確認我的善惡,也許你可以賭一把——這正符合家族的傳統,一個鋌而走險的賭客——可若你真是那口中所言的「慈父」,沒有人會願意將孩子交付予未知的存在。
——但你沒有⋯⋯,你相信了我的外表、衣裳、珠寶、與那些商賈政客們虛假的友誼,因為那些正是你渴望擁有的。
Astarion一面在心中細數著子爵的「罪狀」,臉上則帶著姣好的微笑繼續奉承、敷衍對方,只求能有機會儘早遠離與他獨處的狀況。
子爵又自顧自地談論了一會,眼見領主不如以往熱絡,他眼神飄忽、思索了一晌後,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但又有些後怕,突然貼近Astarion的耳邊虛聲的說:
「⋯⋯如果領主喜歡另一種選擇。」
他欲言又止,張望著四周,確認身旁沒有愛嚼舌根的僕從們後,接著說出:
「我們家族中還有一位幼子,不是直系血統,但就跟我女兒一樣白皙、美麗,只是他尚未百歲成年,他的母親可能會因此反對,但一切都是可以討論的,只要領主說一聲。」
聽子爵將家中的孩子當作籌碼一般輕易地交付在牌桌上,任他挑選,Astarion的胸口升起一股熟悉的作嘔感——他也曾是那枚籌碼,被廉價的投擲、交付、丟棄。
隱忍著當場將他割喉飲血的慾望,Astarion勉強擠出恰當的笑容,僵硬的回答:
「我聽不太懂子爵的意思。」
此時牆角邊冒出了個靜默的人影,像是聽見父親正在說些不得體的言論,女兒只能在一旁等待出現的時機,不等子爵繼續解釋,Astarion隨即巧妙地逃到了子爵女兒的身旁,以躲避其父那些無恥的發言。
雖然尚未說得盡興,但見領主樂於主動接近女兒,他的目標也算是達成了,於是子爵便悄然走離花園,留一對佳人獨自共處。
相比其父的猥瑣,女兒的確恬靜柔美,但在面對Astarion時她未曾笑過,似乎對家族的安排頗有微詞——也許是年齡,儘管樣貌停留在約莫三十九歲時,畢竟他的年歲在紀錄上已接近三百,只比其父年輕不到五十歲。對於剛成年的少女來說,有誰能輕易接受自己將許配給與父親同輩的人。
兩道白皙的身影一發不語的並肩步行在花圃間,沈默讓尷尬的空氣像果凍般凝結在四周,耳邊只剩下皮鞋划過草地間的窸窣聲,以及屋內逐漸熱鬧的聲響——再過不久舞會便要開始了,但他兩人還未正式說過一句話。
女精靈不時斜眼偷看著身旁的領主,誠如他所想——她在最初聽到對方曖昧不清的身世及年齡時頗有微詞,從她接近成年起,便不斷的像個包裝精美的商品,被家人們交給一個個對象審視、評鑑,在拍賣台上等待最高價者的出現,自此也對異性有些成見。
——但Astarion似乎不一樣,她看不清他想要什麼,他似乎對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卻又甘願與荒唐的父親隨之起舞。
——他不想要她,甚至並肩行走時幾乎不會與其擦身,但卻又似乎對婚約不反感。
這樣的落差反而激起了她久違的好奇心,偷偷的觀察起身旁那捉模不定的領主,上次見面時她甚至在Astarion的口袋裡塞了朵花——是象徵家族的白色蘋果花,想要試探對方的反應,可他似乎並未察覺自己的小心思,這次見面居然對此事隻字不提。
當兩人走到庭院深處一座涼亭時,Astarion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四周,確認周圍沒有閒雜人等後,像是時機成熟了,他終於轉身面對少女微笑道:
「我們見面了數次,但依然對彼此不勝熟悉,不如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互相詢問對方問題,如何?」
她看著那纖長的手指像是在指揮樂音似的於空中比劃著,最後落在自己的肩頭捻去了一條棉線,Astarion的動作十分輕柔,幾乎沒有碰到她的身體,可少女卻覺得他接觸到的那一小點,似乎成了身上異樣的存在,她的心緒聚焦在那而難以忽視。
他撫去了涼亭中石凳的灰塵,邀請子爵之女入座,兩人隨即開始了一場看似有些生硬尷尬的問答遊戲,他盡可能的裝出興致勃勃的模樣,但少女那宛如修女般嚴謹且冷淡的回答,以及諸如:「你上一本讀過的書是什麼」、「故鄉是哪座森林?」、「最喜歡柏德之門的什麼」之類制式且毫無樂趣可言的問題,仍然一次又一次的危及他的專業,讓Astarion幾乎要扯下自己這假惺惺的面具,露出尖酸刻薄的本性來嘲諷她。
直到她提到家族中有一條能夠守護佩戴者的項鍊時,Astarion的眼神終於恢復了以往生動的光采,他進一步的詢問存放地點與其詳細資訊,但少女只說:
「我只聽說那放在一間密室裡——只有流有直系之血的人才能開啟——同時確切的地點也只有家族長老,也就是我父親才知道。」
但見她眼神閃爍,Astarion了解到她其實知道的更多,只是她尚且無法信任眼前的人。
——啊,也許妳需要一點更多的誘惑?
他腦中突然迴盪起自己曾說過的話,在那糟糕透頂的提夫林晚宴上,那時的他就像現在一樣,滿腦子只有對眼前人的盤算與利用。
——但從那夜之後,他們的命運就此交織。
——他的天國之門。
望向與其愛人外貌、舉止都大相徑庭的精靈少女,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碎般的思念——他不該在這,而坐在他身邊的人也不該是她。
Astarion收起失落的心,繼續露出他那經過多年計算的佼好笑容——如果少女認識他夠久,也許能察覺到那潛藏著一絲哀愁。
「如果我說,我想看那條項鍊戴在我未來的新娘——妳那如天鵝般白皙纖細的頸脖上,妳是否願意為我偷出那條項鍊,就像妳早已預備偷走我的心一樣,我親愛的女士。」
不需要真正的情感,他也能說出數百條情話,畢竟那些技巧已深植他的靈魂深處。但望著眼前少女的臉時,他想的卻是另個人的雙脣,那吻在他身上的柔軟,以及當她將獠牙抵在他肌膚上時,那微微上吊張望著自己的濕潤雙眼,無時無刻都在訴說她對Astarion的渴望。
他必須盡快完成眼前這項任務,如此才能保證再沒其他事能阻擾他與愛人相處。
看見少女仍然猶豫,他想了一下,便牽起她的手,脫下那薄紗的手套,親吻了那光滑無暇的手背。
「不用擔心,我們會將它還回去的,在我看見它為妳美麗的顏容增添光采——就像明月總需要繁星點綴——之後。再說,如果我們不將它還回去,那會有什麼損失?那條項鍊本就該是妳的嫁妝,戴在新娘的脖子上再合理不過。」
當他的唇碰觸到少女的手背時,他可以感受到那輕微的顫抖;當他用低沉的嗓音訴說魔鬼般的教唆時,他看見她眼神中的迷茫與猶疑——他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
當他們約定好數日再見面後,遠方正敲下最後一聲鐘響,子爵為了設宴而暫時租借的豪宅已是燈火通明,有幾輛早到的馬車已在屋外道路上停妥,少女便先行回到宅邸準備與其父一同歡迎到來的嘉賓,而Astarion則尾隨著門口魚貫入門的賓客隊伍前進,同時在口袋摸索了一會,這次他記得把那幾朵該死的小花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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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女性畏畏懦懦的在精靈之歌的門口徘徊,恰好被巡邏中的女半獸人保安抓住。
「妳在這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把斗篷拿下來!」
酒館保安粗魯的扯下女性的蓬帽,露出底下一頭淡色長髮,女精靈一邊的髮辮還被扯亂,顯得有些狼狽。見到對方斗篷下身著名貴的衣裳,看起來也沒有武裝,便用比方才稍微客氣的語調問:
「妳來這做什麼?喝酒?找工作?找人?快點說清楚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我、我約了人⋯⋯在私人包廂裡。」
保安見她不敢正眼看自己又結結巴巴的模樣,感到一陣不耐煩,只大力的甩開了酒館的前門,簡短的說:
「進去後左手邊。」
正當女精靈還猶豫著是否該向對方道謝時,卻在四眼相交的瞬間被保安惡狠狠的眼神嚇到,只能踉踉蹌蹌的拉著衣裙趕緊走了進去。
自出生以來她從未踏入過這種場所,即使精靈之歌在柏德之門已算是有些等級的酒館,對她來說仍然太過陌生,不分種族的人們彼此坐在餐桌前嬉鬧、交談,吟遊詩人的歌聲混著洪亮的笑聲,更別說各種陌生的語言交織成音海,一波波送到那早已習慣北方郊區幽靜環境的長耳內,讓貴族女兒的心臟瘋狂的鼓動著,就像在對其主人咆哮著:「快逃!妳不屬於這裡!」
那心臟的脈動是如此響亮,數尺外包廂內的吸血鬼聽得一清二楚,Astarion探出頭來看著那恍如走失羔羊般,站在其中一張餐桌旁迷惘張望四周的女精靈,想著自己該是繼續看好戲呢,還是做一回好人喊她入座。
正當他還在猶豫該做哪項決定時,子爵女兒先找到了他。
——看來命運注定他難以行善,不是嗎?
那蒼白的身影在酒館昏暗的環境下,就像薄暮時分出現的啟明星,指引了她的方向。Astarion見那頭淡色的長髮隨著腳步在身後晃動,彷彿真讓她成了一頭奶黃色的羊犢,正天真的以為自己即將回歸同伴的身邊,殊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頭披著羊皮的狼。
「Astarion!」
在喜悅與安心感的驅使下,她頭一次喊了吸血鬼領主的名字,而她一時情緒激動,也忘了本該遵守的禮儀與距離,並未及時開口道歉。
但這份激昂隨即因為Astarion的微笑垮下來後而蕩然無存。
「我、嗯、我⋯⋯領主。」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知道這是個陷阱,是場騙局,就像過往數百次一樣的熟悉,可當精靈少女開始用親暱的態度喊出自己的名諱時,體內那本能的厭惡與噁心又再度出現。
知道是一回事,承受又是另一回事。
但計畫仍必須繼續,Astarion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向眼前的佳人解釋:
「我只是對於妳願意喊我的名字而感到訝異,請不要誤會,能讓如此優美的嗓音唱出那名字是我的榮幸,女士,請繼續。」
她看著包廂內的位置,雖然想選擇坐在Astarion的身旁,但想到剛才他勃然變色的樣貌,為了禮儀,子爵之女最後選擇了對面的座位。
不料當她脫下斗篷,領主問起那被保安弄亂的髮辮,她回答只是一點小意外時,Astarion一邊說著:
「可憐的東西,讓我幫妳整理吧。」
一邊起身直接坐在她的身旁,緊貼著自己開始為其整理髮辮,她的心跳又失控了。
——多丟人,這麼近的距離他肯定也聽到了。
但她只能靜靜的安坐在那等待他完事,想與他更親近的慾望戰勝了廉恥之心。
整理完子爵女兒的頭髮後,Astarion選擇留在原位,將手覆在對方置於腿上的手背上。
「帶來了嗎?」
她還耽溺於那親暱的恍惚之中,脫口啊了一聲,似乎還無法理解Astarion說了什麼,用那暈呼呼的雙眼轉頭望向那雙猩紅的眼時,她才稍微醒轉,喃喃說道:
「帶來⋯⋯?啊、對、對,我帶來了⋯⋯!」
她急忙從一旁的側背包中挖出了另個束口袋,倒出裏頭的一只木盒。
看到目標物終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飛昇吸血鬼不由得心裡暗自竊喜——他喜歡處子,除了他們天真善良且真誠以外,更是容易操弄與滿足,那種掌握在手中完整的權力與控制,曾是他幽暗的過去中少數愉悅的時光,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尚能從那澄澈的眼中得到一點虛幻泡沫。
但同時,他也厭惡這一切循環鏈的存在,當獵人的他得逞一次,就代表這世上又少了個純真無邪的靈魂,他的耳語與詭計就好似這循環中的一種病菌,侵蝕著那些無辜者,使其墮入黑暗。
可他同時又想,騙局就是建立在誘利之上,如果對方不是對他有所慾望、甚至是想貪圖便宜,又怎能如此輕易落入陷阱之中?
——是的,這不完全是我的錯。
Astarion如此為自己的罪惡感開脫。
他開啟了木盒,拿出紅寶石項鍊假意在少女的頸脖上比劃,但沒有真的為其戴上,反而是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說:
「這的確是顆美麗的紅寶石,可惜這金鍊的樣式太過老舊,幾乎是我父輩那時才有的設計,跟芳華正茂的妳一點也不相搭。」
說完便從衣袍中掏出這幾天他瞞著Tav,獨自前往黑市假造的好幾張合約出來。
「把項鍊先寄放在我這,讓我請認識的工匠重新設計寶石座台及鏈條款式吧。聽聞是流傳已久的古董,我對此早有意料,便事先請友人擬了委託書,所以妳也不用擔憂風險,可以安心寄託予我。」
看著領主攤開一桌的草紙,少女疑惑Astarion在沒看過項鍊的情況下卻事先準備好合約,似乎有些奇怪,但又一想——他是本地的領主,且我們簽了約,有了合約的效力,他還能跑去哪呢?總不會真為了一條項鍊而放棄自己的領地吧?
她謹慎著查看紙上的官章與形式,的確與父親經手過的那些文件格式無二致,Astarion也不怕對方查看,反而托起了一旁的燭台,要她看得更仔細——看穿了也找不出細節,因為他做的並非單純的偽造,而是囑託線人請真正的事務官們擬了一份合約,紙墨與印信皆是真的,委託也是真的——他們要簽署的是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合約。
——差別只在於⋯⋯她要簽哪種合約。
少女檢查完後,姑且相信了眼前的人,便跟酒吧的服務生要了筆墨,真的打算在Astarion的合約上簽字。
當她簽下第一筆時,領主又若無其事的塞了幾張紙在下方,言道:
「合約一式二份,妳我各留存一份才有合法效力。」
一時間她要簽妥的合約變成了雙倍,原本第一張、第二張她還想專心閱讀完所有的條款內容,但此時遠方卻傳來低沈的鐘鳴,迷路以及與酒保的衝突耽擱了彼此見面的時間,沒想到距離她離家時已超過一小時了,於是當她簽到第二份合約時,只稍微查看了上方文字是否與第一份相同,並未確實閱覽便簽了下去。
少女抓著一張張簽上自己名諱的草紙,似乎有些猶豫是否該繳交出去,而Astarion也沒打算從她手中搶走,反而是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手指伸入窄小的袖口,用指腹輕柔的搓弄著手背到腕間的肌膚。
「時間晚了,不是大家閨秀該出沒於酒吧的時候了。還是⋯⋯妳還想跟我去別的地方?我知道一個隱秘且舒適的角落,我們可以在那⋯⋯享受一點隱私。」
他用略帶氣音的低沈語調在對方耳邊慫恿著,傾聽著那因自己挑逗而隨之起舞的狂亂心跳。
——再一點點、再一點點⋯⋯。
他彷彿可見少女正站在高崖中的獨木橋前,猶豫著是否該向前走去,而他——那宛如惡魔的化身,卻在身後無情的推弄著,一次又一次,逼迫她走上搖搖欲墜的木橋。
她就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幼雛,傻愣愣的直視著那猩紅的眼而無法動彈,陷入妄想的迷夢之中,直到包廂外有人打破了酒瓶,刺耳的噪音讓她瞬間清醒,意識到窗外一片靜默——鐘聲不知何時已敲完,她再不回去就麻煩了⋯⋯!
匆匆將合約塞入Astarion的手中,並催促對方趕快簽名後,少女並未注意到Astarion巧手置換了幾張紙的順序,最後將其整理完的合約分成兩份,一份交付給子爵之女,另份自己收存在衣袍內。
Astarion在目送重新披上斗篷的少女坐上馬車離去,自己也坐上了車,帶著期待又不安的心端詳著盒中的寶石,但他看了許久,都要到家門口了,依然無法察覺寶石中是否藏著魔咒,於是他只好悻悻然地關上木盒,在馬車還未停妥時便跳出門外,徑直往能夠為他解讀魔網秘密的人身邊。
Chapter 5
Summary:
想寫抓馬怎麼可能沒有追妻火葬場。
Notes:
目前累積草稿字數大約2萬字左右(這章約1萬4),預計在2萬5至3萬之間結束尾聲⋯⋯吧。
(我每次說自己大概再多少字就能完結,後來都會食言🌚)
如果最後字數超過3萬就會分兩章節發出,沒有就是剩一章便完結。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當Astarion大步闖入寢室時,Tav已換上寬鬆的睡袍,正在梳妝台前打理著那一頭半乾的髮,半圓形的鏡中只見一把梳子憑空舞動著——儘管早已失去檢查自己形貌的能力,她依然沒改掉過往的習慣。
她沒有停下手邊動作起身迎接愛人,只有那尖耳在聽見腳步聲時稍微晃動了一下,就當作自己已打過招呼,對於吸血鬼領主數週來的詭異行徑,她似乎已從起初的困惑、不解與憤怒,轉而感到倦怠與厭煩。
於是當他把那只木盒橫放在梳妝台上時,Tav也只是輕聲問:「這是什麼?」卻沒想過要伸手碰它。
「噢——別如此鬱鬱寡歡,我保證接下來的每一日我們都會膩在一起——直到千百年,直到彼此的雙眼望穿對方都不分離。」
他奪下Tav手中的梳子,逕自捏著對方的下巴輕吻了一下,見到愛侶依然柔順地接受了他的吻,並在結束後又主動回親了一次,Astarion確定方才的反應不過只是種做作的鬧脾氣,就像看家的寵物挨不得寂寞,等到主人返家了,明明心裡竊喜著卻放不下自尊,而躲在角落用那怨懟的眼神譴責對方。
「親愛的,」他幫忙將她散落的髮絲整理到耳後「我需要妳檢查盒內的東西。」
隨後主動打開了木盒。
在昏暗的燭光下,木盒內那鑲在項鍊上的碩大紅寶石中正晃動著詭異的光芒,也許只是晚風正吹弄著燭火所造成的反射——但Astarion更希望是因為別的原因造成,像是某種封存在裡頭的神秘力量。
Tav試圖伸手抓取項鍊,但在看見自己手上戴著的戒指後,她想到過去Astarion也用類似的招式困住她、奪走了她的法力,於是她謹慎的縮手,再次提出最初的疑問:
「這是什麼?」
他也察覺到對方的疑慮,不由得哼哼的偷笑了幾聲,從身後牽起她的手,一邊將其覆上項鍊,邊說:「別怕,這次不捉弄妳了,我只要妳查看這項鍊是否藏有秘密。」
Tav 半信半疑的轉頭望向伴侶,只見他帶著期待的眼神,稍微抬起下巴示意著她快點拿起項鍊。
於是她拿起了那顆約莫半個掌心大的寶石,平舉至眼前靜靜地查看著,燭火將寶石的紅光反射至她的臉上。
「如何?」
他迫不及待地催促著答案,但見 Tav 依然沈默,似乎仍然在尋找任何 Astarion 想要的蹤跡,他心底一沉,有了不好的想法,依然再問了一次:
「有任何咒語的痕跡嗎?」
「⋯⋯有,但斷掉了,支離破碎,有人切割過這塊寶石?」
她輕描淡寫的說,寶石的確有魔網的味道,但已經淡到難以察覺。
聽到 Tav 的回答,Astarion 不禁失望地咋舌,想到老子爵所說的故事——這塊寶石曾因爲盜竊而損毀過——他要如何才能找到失落的另一半?
「妳就不能——嗯——重新幫它寫一下?編織一下之類的?這不是你們平日施法時常做的事嗎?編織迴路讓魔力依自己所想的樣貌呈現?」
他用比往常更尖細的聲音嚷嚷著,顯然清楚自己根本是在胡言亂語。
「我當然能重新編寫咒語,但前提那要是我看過的咒語,現在我只看到微乎其微的碎片,你的要求就像要我把撕碎並煮成糊的紙漿重新黏回詩篇的模樣,且一字一句不差——那不如給我張白紙重寫更快。」
「但妳沒有原本的咒語⋯⋯不能重寫,對嗎?」
他帶著微乎其微的希望,期待他親愛的伴侶像以前一樣,對他的各種無理取鬧照單全收。
但她只輕輕地點頭,打碎了 Astarion 最後的期待。
由於毫不明白 Astarion 帶來這條項鍊的理由,Tav 的反應與他是天壤之別,她甚至將項鍊隨性地丟回木盒,拿起一旁的玻璃罐,試圖返回自己方才的作業——打理自己的儀容——旋開罐口,將裡頭的油膏往自己的角上抹去,再用紗布擦拭保養。
而吸血鬼領主在身後彎下了腰,將臉埋在 Tav 的肩頸處,在那悶悶的用喉音哀嚎了幾聲,像是個得不到糖的孩子,窩在愛人的懷裡鬧著脾氣。
一晌,當她用手確認雙角皆完成保養後,Tav 用一旁的手巾擦去掌上的油膩,再輕拍了那仍在自己身後鬧彆扭的伴侶。
「不過是條失去法力的項鍊罷了,我們之前在冒險中不也得到許多特別的飾品嗎?不缺這一樣啊。」
見愛人無法理解自己的失望是從何而來,Astarion 抬頭,並將下巴抵在對方的肩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鏡中那孤獨的倒影,考慮著是否該將事實全盤托出。
「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還是掏出了那疊合約,交付到 Tav 的手上,她先是困惑地翻看著,喃喃:
「委託代理書、損壞賠償保證書跟⋯⋯無償讓渡書?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了看簽名欄上那熟悉的姓氏,突然警覺的轉頭再問: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子爵的女兒會跟你簽署這些合約?」
「首先呢——這解釋起來有點繁瑣——我們先找個舒適的位置窩著。」
Astarion 拉起了 Tav 往另一旁的躺椅走去,自己先坐定位後,再往身邊的空位伸手一擺,Tav 便明瞭地往那空位填補上,兩人挪了挪身子後終於安穩的躺在彼此的懷中,而她則一臉:「好了,現在你滿意了,可以解釋了嗎?」的樣子吊著雙眼斜望身後的愛人。
「別急,從哪開始好呢,啊——就從數個月前的一場會後敘餐講起吧。在那一如往常毫無特別的,充斥著矯揉造作與拙劣謊言的社交場合上,我聽見了一則有些奇異的傳聞⋯⋯。」
Astarion 轉述了子爵與參議員所說的傳聞。
「妳不覺得很耳熟嗎?只可惜無法確認對方的長相⋯⋯如果他也有雙猩紅的眼。」
「所以——你以為那手杖是某種保護他不受陽光威脅的手段?」
能夠保護吸血鬼不受陽光威脅的方法不是完全沒有,但無論是法器或是咒語,在這世上都是極其稀有。
「僅憑這點訊息,花費數週的時間,甚至屢屢欺騙我⋯⋯就只為了得到一條你無法確認是否有功效的項鍊?為什麼?我以為你已經不需要了——啊⋯⋯。」
Tav 說完才驚覺自己的遲鈍。
——原來是要給我的。
知道了他那荒誕的行徑與努力都是為了她,可 Tav 沒有因此感到快樂,她側身緊抱住愛人,希望 Astarion 的故事就此打住,讓那一切不愉快的過去隨著他的失敗而埋沒在身後,讓她沒有機會述說自己的真意。
「太可惜那寶石已經毫無用處,但至少我們免費得到了一座莊園。」
但他就是無法閉嘴。
「⋯⋯你是如何讓她心甘情願簽下那些文件的?」
「沒什麼,不過就是買通了她的馬伕,要他故意多繞點路,還有在見面的那晚跟酒館的保安暗示:『今日可能會有不速之客鬧場』罷了,剩下的就只是一點加速流程的甜言蜜語,以及她個性本身的慌張、大意與天真——比起那狡猾的父親,她真是朵溫室中的小花,經不起外在風雨的摧殘。」
「如果不是遇上你,也不會有所謂的風雨,她之所以會是溫室的花朵,就是因為家族的層層護佑——直到你趁隙潛入。」
Astarion 終於聽出了她的悶悶不樂,從慵懶的姿態中坐直身子,用手掌將原本躺在懷中一直背對著自己的愛人轉向。
「別告訴我妳還在意那些事——那些都只是逢場作戲——為了妳⋯⋯!」
「我在意的不是她,不是子爵,更不是那虛無飄渺的傳說與法器。」
Tav欲言又止,皺著眉頭不敢望向 Astarion 的臉,就怕看見他的眼後,她會忍不住說出實話。
「那是什麼,是什麼讓妳仍然不滿意?我的努力不夠嗎?」
他開始有些激動,扳正了 Tav 的臉要她正視自己說清楚,只見愛人無奈的低垂雙眼,幽幽道著:
「如果你起初先知會我、與我討論,也許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的線索,也許根本不用策劃一場騙局,你也不用如此『努力』了,不是嗎?」
「妳說的好像我只是為了滿足自己。」
那蒼白的手指愈發用力,幾乎將她本就無多少血色的肌膚掐得更是發白。
「難道不是嗎?」
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但見到 Astarion 那如預期般困惑不解的怨懟神情,她累積多日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淚水在眼匡中打轉。
「那一切都是騙局,就連我也被你算計,但我受的委屈與傷害都是真實的,Astarion,有些事情不是『落幕』就會消失。我很感激你為了想保護我而費盡千方百計,但不顧一切的好,真的是愛嗎?」
Astarion 倏然鬆開了手跳離椅子,彷彿 Tav 的身體變成烙鐵般燙手。
「⋯⋯別不知好歹,寵物。」
吸血鬼領主咬牙擠出了這句話,就像在隱忍身上發作的病痛。
「我為妳做了那麼多,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讓我如此付出,妳卻仍然不知珍惜,我甚至原諒了妳偷跑出去的事,而妳——我唯一的愛——現在卻來指責我?」
Tav 也跟著站起身,依然面帶哀傷的佇立在 Astarion 的面前。
「因為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比起驚喜跟禮物,我更希望得到你的誠實與信任。」
她上前想伸手拉住對方,不料 Astarion 卻迅速的閃過,向後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 Astarion,過來這裡,讓我們坐下再好好談,這不是不能解決的問題。」
不顧 Tav 的懇求,仍舊站立在原地的他露出陰鬱的神情瞇眼瞪著對方。
「信任?那妳就全然信任我了嗎?小可愛,別忘了我幾乎要在舞會上抓到妳的馬腳,要不是那煩人的女人阻擾。」
「妳不知當初走進了怎樣低賤下流的陷阱,也不知我為何不讓妳跟著我來的另個原因,只靠著妳那猜忌與不安的心,無視我的叮嚀偷溜了出來。」
「那個女人——那位精靈夫人——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突然想起灰矮人曾說,舞會當晚發生了一件失蹤案,至今仍找不到失蹤者與犯人。
「那個女人——。」他模仿著 Tav 的語調,捻了捻手指,彷彿那有看不見的髒污必須被抹去。
「她名聲遠播——但不是什麼值得榮耀的事蹟——在場的貴族都知道她與其丈夫常在各種晚宴上尋找獵物,一些無身份依靠的年輕人,通常是一些隨著主人來的僕從、會場上的工作人員,或是一些溜進來試圖與有錢人攀親帶故、想揩油水的人。」
「通常由她出馬,畢竟一位嬌弱的貴夫人能有什麼殺傷力呢?她的外表與地位就是欺騙的利器。」
Astarion 邊是侃侃而談,終於再次貼近 Tav 的身邊,順手整理起她那因為起身而紊亂的衣領。
「就像與妳談話時一樣,她會提出一份難能可貴的高薪工作—— 一筆窮人家難以企及的金額,讓對方不可置信,『就算簽下賣身契也換不到如此優渥的薪水。』——受害者也許會如此哭訴。當那些天真的年輕人步入她織的網中、坐上她的馬車時,一切都已太遲。」
「而像妳,我可愛的寵物,偶爾會有些人像妳一樣倔強、不屑一顧,對於這些人,毒蜘蛛另有辦法——她那寬大的裙袋中總是藏有各式藥水,一瓶睡眠藥劑就能輕鬆放倒妳,在四周皆是貴族的守衛與法師包圍下,妳的法術反而窒礙難行。接著再向守衛們宣稱妳不過只是她勞累過度的女僕,甚至他們會協助夫人將妳抬上馬車,一切便事已成定局。」
「到手的獵物會被精心打扮成客戶們喜歡的模樣。」
他撫弄著 Tav 的髮絲與長角,想到當初那女人似乎對這些特徵頗有興趣。
「接著另一場狂歡的晚宴就此展開⋯⋯但妳卻不是以『人』的身分出場,而是一尊器具,供人玩賞、尋歡、施虐,滿足那些被金錢與權力慣壞,再也無法從平常娛樂中得到一絲快樂,只能沈淪在見不得光的癖好的野獸們的私慾。那些被利用殆盡的身體會在幾天後丟入港口附近的下水道,混著污水與魚腥味,很難有人會發現一具奄奄一息的軀體。」
「⋯⋯為什麼你們不將她的行徑呈報給執法單位。」
Astarion 高亢地輕笑了一聲,彷彿愛人說了個荒誕的笑話。
「有好幾位法官與執法者都是座上嘉賓,又有誰會真的鼓起勇氣反抗她呢?失去了一位可愛的僕人的確令人難過,但僕人可以再買,惹怒了上層的人,那就不是金錢能解決的事了——這道理妳也懂吧,不然為何要我積極參與那些無聊的會議呢,不也是同樣的理由嗎。」
「⋯⋯但她這次動到的並不是單純的小女僕,於是我只好私下解決她了,沒人能夠從我身邊奪走妳,即使只是試圖。」
「她現在在哪?Astarion,你還是沒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何必要說呢,『她』現在不就好好地躺在妳的桌上嗎,同時——如果妳那晚不是如此急迫地想要隱瞞我,早就發現她的珍珠項鍊正安放在妳的抽屜內,那可是我特地為妳留下的線索,可惜妳沒有發現。至於那串高級海珠可不能浪費了,我們可以想想該如何重新利用,也許拿來改造那條紅寶石項鍊?」
——躺在桌上?
Tav 困惑著走向自己擺放在角落的書桌,翻找著是否有 Astarion 留下的字條——她以為 Astarion 的意思是他將精靈夫人下落的提示放在自己的桌上了,直到——
直到她摸到一本不熟悉的書 ,一本不知何時擺放在她桌上的精裝筆記本,那柔軟的皮面觸感激起了她心中隱晦的直覺,Tav 細細地撫摸著書皮,直到她摸到一個皺摺,Tav 覺得那就像人的眼瞼,彷彿觸電般驚心,她慌忙的抽回雙手,將桌上的書本打落在地。
「親愛的,我以為我才是那喜歡唱戲的人,但妳的反應也太戲劇化。我以為我們早已習慣這些事了 ,殺戮——之前的冒險中妳有少做過嗎?」
他撿起那本書,像是拍撫灰塵般輕拍了書皮。
「人的表皮看起來如此大,但實際上能拿來裝幀的部分卻是少之又少,我勉強取下了背部的皮,才有足夠的面積幫妳做成書本的封面,原本想維持皮膚的色澤,但又想看妳最後發現的有趣模樣,還是決定染成尋常的茶褐色藏在桌上,如何,人皮、動物皮,在加工後是否幾乎毫無差別?」
「我的確有殺人⋯⋯但我從不施虐。」
她面色鐵青的僵直在書桌前,殺人也好,施虐也罷,但將人皮製成書本當做禮物一般留在她桌上?像場遊戲般等待她解謎?
自從無法進食普通食物之後,她好久沒有反胃的感覺了。
「那妳就錯過最有趣的部分了,愛人。」
Astarion 向前逼近 Tav,而她退無可退,只能被他包夾在書桌前。他將書本放在一旁,手撐著書桌,由上而下俯視著愛人那張被陰影所籠罩的面容。
「既然妳已暸解到故事的全貌,那是否該還我應有的道歉了呢,秀出妳的誠意,我的愛,也許這次我依然會慷慨地原諒妳的愚昧。」
她望著那雙微彎的猩紅之眼。
——他聽來是如此自信,就像早已料中了答案。
但這次 Tav 無法順著他的劇本再走了。
「不。要道歉的是你,Astarion,一切都是你先起頭的,你已經隱滿我太多事了,我無法再忽視下去。⋯⋯當我們初識時,你也是滿口謊言毫無真心,如果我沒有試著更靠近你,看到現在的你——堂堂的領主大人,我仍然會認為你是個永遠無法敞開心胸信任他人的人,可你不是,我看過你的另一面,曾對我袒露最深層的心聲——即使當初的你只是位逃亡中的衍體,渴望一切,又自卑的認為自己不值得擁有,但你仍然鼓起勇氣對我告白了,不是嗎?為什麼你又要將他藏起來?⋯⋯我想念你——那時候的你。」
「閉嘴,別再說下去了,我不是告誡過很多次了嗎,當我、當我們走上這條路後就沒有回頭的選擇了,我不會再變回原本那虛弱可悲的模樣了⋯⋯!我們現在這樣難道不好嗎?奢華的生活、頂著英雄的名聲受人愛戴,同時在暗地操弄政權壯大黑暗勢力,我們一直配合得很好,妳不想繼續嗎?」
當 Astarion 開口時,她便一直搖頭,那原本理好的長髮又散落在兩肩,讓雙眼因哀傷而發紅她看來更加淒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個人能把另個自己完全抹煞,那也是你,你只是在害怕罷了,即使得到了力量與地位,你仍然在恐懼著自己的過去。」
她試著握住 Astarion 的手,在接觸到彼此柔軟的掌心後,他那原本因憤怒而糾結的眉頭似乎有些緩和。
「記得這個嗎?你不也曾經如此,將自己的雙手託付於我。」
他側頭蹙眉,似乎難以理解對方的語言,不,他當然記得那晚的事,在那段不請自來的冒險中,他有許多深刻回憶,兩百多年後終於站在陽光下那令人有些生疏的溫暖與搔癢感、不再如酸液般腐蝕身軀的清澈流水從腳邊流過。即使與殺死 Cazador 的那日相比,他依然會深刻記得那晚,第一次有人在發現他的身份與過去後,仍然願意牽起他的手,與他並肩同行——但現在,他不喜歡 Tav 在此刻說出過往的理由。
「既然你無法接受自己的過去,那至少該讓我知道我成為了什麼——那晚,轉化之夜,我早就察覺你沒對我說實話了,可你要隱瞞到何時?這是另個你策劃已久的『驚喜』嗎?或是⋯⋯你打算對我永遠隱瞞?」
——掌握知識與情報,就等於獲得控制無知者的權力。
Tav 曾替他想過許多理由,但最後腦海中總出現這道想法。
「妳是什麼?」
他抽出手來勾起她的下巴,好讓他能好好審視這張臉。接著他用指尖滑過她的眼眉、鼻尖及嘴角的線條,最後將雙指輕覆在 Tav 的唇上,就像一個輕巧的吻。
「妳是我的愛人、吸血鬼領主的黑暗伴侶,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晚,他咬了她三下,在她甦醒因飢渴發狂時餵了他的血,以血來綁定彼此的存在,他懷著惴慄的心等待儀式完成,打從知道自己可能脫離衍體晉階成完全的吸血鬼時,他就打算嘗試這古老的儀式了,讓她成為自己永生的伴侶。
同時,這也是重塑她的機會,一位初生的吸血鬼與其創造者——對他來說是多完美的關係——他可以在那緩慢長久的歲月中將她形塑成自己理想的模樣,隱瞞特定的知識讓她依賴自己,他那乖順可愛的小寵物。
他不讓她單獨狩獵,不讓她學習分辨血的氣味,這些都只是為了讓他感到『被需要』,同時說服自己——只要 Tav 一天不發現真相,她便永遠會像隻雛鳥般窩在自己的掌心,學不會飛翔,只能看著他、只能愛他—— 一位對他永不背棄的伴侶。
可這天終究還是來了,也許在他的推測中已是遲了很久才來——她知道自己不是衍體了。Astarion 感覺自己手中掌握著的東西正不斷地流逝,隨著 Tav 的話語與堅毅、反抗的眼神,有東西正從他的手中溜走,令他久違的感到四肢發寒。
「Astarion,你在害怕什麼?你不是常說自己早已飛昇,擁有了至高的地位與能力再也無所畏懼,那麼你現在又在擔心什麼?」
「別讓真相如一根難看的魚刺堵在你喉間。」
Tav的話語讓他頓時耳內嗡嗡作響,雙唇不自覺地喃喃著囈語,試圖反抗那令人心煩的耳鳴。
「⋯⋯閉嘴,妳不應該得寸進尺。」
耳鳴聲從尖細的蜂鳴逐漸擴大成如雷轟響的噪音,震得他有些頭暈,更讓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於是他不停地加大說話的音量,直到瞬間——耳鳴嘎然而止,喚醒他的是自己的怒吼與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Astarion 一手半舉在空中還無法意會過來現實發生了何事,只見眼前的愛人瞪大了那雙漆黑的眼,像是看見了某種令她驚懼之物,而她的左臉頰緩緩浮現出一道不自然的淡紅色,隨著時間流逝開始擴散、紅腫,她的眼匡也因為逐漸加劇的疼痛而泛淚。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
他感到體內有另個聲音在尖叫著,可那嘴本能般自顧自地動了起來,冰冷的說著:
「跪下,以及承認妳錯了,那麼今晚的事我們就一筆勾消。」
他試圖探測 Tav 的心靈,也許一切都還有救,他心虛地想著。
可展露在他腦海中的卻只有一片寂靜、冰冷的黑暗——就像她那雙漆黑的眼,如今完全將他拒之於門外。
「不,我拒絕屈服於你。我應該是你的愛人、你的伴侶、你平等以待的夥伴,不是你的衍體更不是⋯⋯奴隸。」
她又說出了那令他生厭的禁詞,今晚的兩人彷彿誰也不肯退讓。
「好,我本以為妳夠聰明能想通這一切,妳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僅僅是服從我而已,但顯然是我錯看妳了,妳不值得擁有這些。」
當話語如蛇信般從口中滑出,他似乎又聽見有個聲音正試圖阻止他繼續下去——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Astarion 置若罔聞。
「所以呢?你又能拿我怎麼辦?難道要將我丟入地窖中嗎——就像那些衍體一樣?既然你無法坦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那我也只好將自己當作他們的同類來看待——『主人』。」
Tav 用嘲諷的語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接著便看見 Astarion 的眉間迅速的抖動了一下——她肯定戳到他的痛處了。
Astarion 突然僵在原地,她以為那是他又要動怒的前兆。
「不——不——。」
但他反而露出了往常那輕浮的微笑,拉長低沈的喉音,故作姿態的在她面前搖著手指。
「不,我不會把妳關在地牢讓妳跟那群腐臭的廢物們一起惺惺相惜——我要將妳放逐,讓妳了解到離開自己所屬群體的吸血鬼該有多悲慘、被世人所不解與唾棄,永恆的孤獨,現在——滾出我的城市⋯⋯!」
他甚至不能聽懂自己在說什麼,就像舌頭有了自我意識,說出了那些令他心寒的違心之論。
這次腦海中的聲音更加清晰了,那人正絕望地喊著要他收回話語、這一切都錯了、快點回頭。
——但他依然不能示弱、不能承認錯誤,早已站在族群頂峰的他怎能低頭,不,他不能⋯⋯!
可他的心臟還是洩了自己的底,它正急促的鼓動著,血液倒流,四肢發寒,Astarion 屏息等待 Tav 的回應——有些荒唐的是,在那短暫瞬間的等待中,他甚至妄想了一下,呵,她肯定會像往常般縱容自己,她也許會蹙眉猶疑,但最後都會一笑置之,畢竟她說過她愛我,她不會真的相信這些傻話的。
當 Astarion那乾涸的喉嚨有些困難地嚥下口水後,Tav 回答了。
「⋯⋯真的?」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就像靈魂被抽乾般的垂落雙肩,她的身影變得更加嬌小且遙遠。那雙空洞的黑眼在他臉上失焦時,他似乎感覺自己的某部分隨她一齊落入了無盡的井底。
Astarion 正準備哈哈大笑,假裝自己方才不過只是在演戲氣她,但不等他反應,Tav 就像一位街頭的過客般與他擦身而過,走向櫃子時她還傻愣了一會——因為太久沒出遠門,都忘了該如何打理行李了。
她徬徨的翻找了一下,終於找到一個適合的布包,往裡頭隨手扔了幾樣行李後便背了起來。那條尾巴不如往常般精神,無力的拖垂在身後,可她仍然毫不猶豫地走向了房門。
——你在做什麼?!快點、快點、快點阻止她⋯⋯!
這次他終於聽信了那道聲音,搶在 Tav 開門前從身後壓住了門板。
Astarion 有些尷尬的望著對方——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解釋——而 Tav 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看,就好像他只是顆擋路的石頭,隨時可以繞路離開。
「要天亮了。」
「對,所以你要快點讓我走。」
「不,妳來不及趕到最近的下水道的。」
他隨口胡謅,天雖已泛起朦朧的灰色,但Tav 對此地就像他一樣熟悉,也許在她準備動身的那刻便想好了逃亡路線,她有充足的時間找到隱蔽的道路遠離柏德之門。
「念在我們的舊情上,我允許妳在宅邸待到下個夜晚,就當作我給妳的餞別禮,『老友』。」
——天啊,他聽起來心虛且愚蠢,但這是他最快能想到拖延時間的方法了。
正當她想拒絕時,Astarion 反身將她推離門邊,自己卻溜了出去,並且迅速地鎖上了門,留下 Tav 一臉錯愕的望著門板。
而他正在門外握緊那止不住顫抖的雙手,神色慌張的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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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v 被反鎖在房間後也沒試著要解鎖,只抱著自己的行李包跪在窗台看著白日的街景,想著這或許是最後一眼,便捨不得離開窗邊,也無法思考下一步該何去何從——她沒想過自己也有被趕出家門的一天,到現在思緒仍處於震懾的迷惘之中。
——陽光灑在身上的感覺很溫暖,而世界在祂的籠罩之下是如此多彩。
她靜靜的記憶著此刻雙眼及身體的感受,就像要將當下刻畫於腦海中,以備未來能夠細細品嚐。
——她幫助他重新走回陽光下,可笑的是如今她卻要走入黑暗裡。
這時 Tav才意識到在轉化後,她從未一人生活過,即使 Astarion 不在身邊的日子,宅邸仍有許多僕從與工人來來往往,協助她的工作與日常起居,而 Astarion 的確也如他所承諾的將她保護得很好——也許太好了、也許這原本就是他所想要的⋯⋯現在她就像羽翼未豐的雛鳥突然被推上崖邊,等著下陣風來就要起飛,而身後的安全網卻早已不知去向。
像是燃燒殆盡的火焰,橘紅色的烈炎在碰觸到地平線後,天空倏然轉變為灰薄的藍紫色,時間到了,她起身舒展因為久跪而麻痺的雙腿,重新背好行囊後走向大門並轉動門把。
門把先是發出了仍然鎖住的喀噠聲,隨後 Tav 聽到門外有人正在開鎖,便向後退了一步,可當門敞開時,站在她眼前的卻是兩位身形高大、幾乎要將門框塞滿的衍體,腳邊還放著裝了輕語花的瓶子——很明顯是針對她而來。
「Astarion 呢?」
她有些錯愕地問。
「主人有事外出了,我們接到指示要在這看守,而妳必須等到他回來才能離開——主人要親自為妳送行。」
其中一位衍體如此回答。
而當 Tav 試圖跨出房門時,另位衍體卻用力的將她推回了房內。
「安靜地在房間內等著主人的指示,也別想著要從窗戶逃走,戶外有人守著。」
看著冷漠的衍體們再度將房門鎖上,Tav 內心的錯愕轉而困惑——所以她現在是被軟禁了?又不讓她走了?
而她等了又等,等到太陽再次升起時,Astarion 終於出現在房內,他再次裝作亟欲將其掃地出門,礙於又是早晨——他不能做得太殘忍,畢竟被陽光灼傷的噬骨之痛沒人比他更了解——他假惺惺地說得天畫亂墜,說完也不管 Tav 是否領情,丟下一句自己累了便躲進床上的毯子內將臉完全蓋住,無論 Tav 怎麼呼喊都不再回應。
Tav 只好在房內來回踱步、翻弄著早已讀過數次的書本來打發時間,看著看著,她忍不住窩在地上瞇了一會,就那麼幾十分,Astarion 又再度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外,衍體重複著昨晚的說詞,堅持要等主人回來才能放走 Tav。
如此荒唐的日子週而復始的過了一陣子後,Tav 篤定 Astarion 後悔自己說趕她走的事,但他又不願拉下臉來承認錯誤,只想拖延時間,過一天是一天,也許拖到 Tav 受不了了,便會主動向他示好、冰釋前嫌。
——不,她才不要按著他的劇本走。
——既然他倆都是永生的吸血鬼,那就看誰可以在這場遊戲中撐得更久。
於是兩人開始過起了奇特的同居生活,共處一室卻將彼此當作空氣般看待,他們唯一的對話機會,只有偶爾 Astarion 在一旁看似猶豫了許久後,才尷尬吐出幾句:「今晚依舊抽不出空,『那件事』還要暫緩一陣子。」
發現 Tav 連口氣都不哼一聲,甚至不願意將雙眼從書頁上移開一吋,他那原本想再多說幾句的嘴又閉了起來,將悶氣都出在自己的腳步與門板上,發出幼稚的噪音後便再度消失一整晚。
而她起初天天讀那些因工作繁忙而閒置的書,重新謄寫、改善並背誦過去的魔咒,偶爾灰矮人管家 Zekilino 會路過偷塞幾本帳冊要她幫忙抓帳,雖然無法踏出房門,但日子過的也算充實。
可一週、兩週⋯⋯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那些待辦事項通通被她完成、書本也都重讀了二次、三次後,她內心也升起了煩悶的枯燥感。
——她想出門、想和人正常對話,冷戰的日子傷到的不是只有對方。
——最重要的⋯⋯她開始想念有擁抱與親吻的日子了。
她發現兩人趁著彼此不注意時偷看對方的次數變多了,時間沖淡了當初急躁的怒火與不甘,只剩下餘燼悶燒的尷尬、猶豫與放不下的自尊仍舊堅持著。
那日她實在無法打起精神下床,想不到任何能讓她感興趣的事來做,便獨自窩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不知何時便昏昏沈沈的睡去了,直到窗外傳來晨鐘的聲響也未曾醒轉。
在恍惚中她似乎做了個夢,耳邊傳來沙沙聲,她正走在深夜的樹林裡,一片漆黑的樹林雖然茂密,但卻毫無生物的聲息,唯一的聲響便是自己的腳步聲,Tav 感到有些害怕,於是便跑了起來,但也許是在夢中,她感到自己的雙腿無力,像是踏在柔軟的泥灘上一般,越是努力想邁步前進,便越是深陷於泥地之中。
當周圍的樹木像是活起來,逐漸往她身上靠攏時,她驚恐的閉上了眼,等到再次睜眼時,她沒有醒來,卻是坐在一叢營火旁,有了方才的經驗,這次她不敢輕舉妄動,小心地張望著四周,發現了伙伴們的帳篷就在不遠處,但無人在帳外,每頂帳篷的門簾皆緊閉著。
她忍不住好奇心,一間一間的掀起了門簾,但每一頂都沒有人,空曠的營地中似乎只剩下自己,她抬頭一看,夜晚的天空出奇地黯淡,無星且無月,純粹的黑色之中似乎有某種更漆黑的物體在那蠢蠢欲動、監視著自己。
Tav 深吸了口氣,勸告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夢中的臆想,便繼續掀起下個簾幕尋找夥伴。
——這是最後一頂帳篷了。
提夫林的尾巴在腿邊不安的晃動著,伸手猶豫著是否該掀起那紅色的門簾,此時帳內傳出了窸窣聲,似乎有人正在裡頭。
——Astarion,你在嗎⋯⋯!
她驚喜的急忙掀開門簾,可等待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景象,書本被翻開來擺放在靠枕旁,地上的燭台正燃燒到一半,一旁還有斟滿不知名紅色液體的酒杯,那被刻意堆疊著的靠枕上甚至留有被躺過的痕跡,就像上一秒還有人在裡頭一樣。
方才在樹林間感受到的恐懼與不安感又再次向 Tav 襲來,她只想趕快逃離這詭異的空間,慌忙的後退幾步想逃跑時,身後卻不知撞到了什麼,此時一隻手從她的肩頭旁伸了過來,試圖將 Tav 扭轉過身,她想逃跑、想甩開對方的碰觸,但卻動彈不得,於是她只好再次緊閉雙眼。
當她又再度睜眼時,Tav 仍然在夢中,這次她似乎睡得更沉了,夢中的視線籠罩著一片霧色,即使不停的眨眼仍舊看不清,在那白霧的朦朧中,似乎有人站在她面前。
Tav 先是看到了對方下半臉,對那雙唇的形狀感到熟悉無比,她看見對方正開口說著話——可夢中卻是一片靜默——唇形似乎是喊著她的名字,她再次鼓起勇氣向未知靠近,像是風舤在海霧中航行一般,白霧隨著她的移動從身旁流過。
當雙方只剩幾步路時,原本佇立在原地不動的人影突然衝上了前,猛地撲向了她,Tav 一時閃避不及,被對方撞得雙腳踉蹌就要跌落在地——這時她終於看清了人影的真面目。
——Astarion ⋯⋯!
她無聲地喊著,孤獨與恐懼終於煙消雲散,徹底從壓力中解放的她顧不得是否會跌倒,只想盡快伸出雙手緊擁著愛人,不出所料的,在 Tav 的拉扯之下,Astarion 跟著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若這是現實,Tav 肯定在下一秒會聽見 Astarion 對她罵聲連連的抱怨,喊著自己的衣服都髒了、手肘都摩破了皮,但夢中的他只掛著柔和的笑容——溫柔到她再次肯定這只是場夢——嘴中喃喃著他終於找到了 Tav。
——妳去哪了?⋯⋯沒關係,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找到妳了,再也不會分開了。
Astarion貼著她的耳垂及臉頰輕聲的說著,他吐露在自己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真實,令她不禁緊擁著愛人,耳鬢廝磨之下,兩雙唇瓣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雖說是夢中的唇齒相依,但她幾乎能嚐到他的味道——如此柔軟甜蜜,就像每個回憶中的片段一樣,讓她難以自拔。
Tav 又再次閉上了雙眼,任由夢中的愛人輕撫著自己,雙手的力道隨著兩人交纏的分分秒秒愈加激烈,她可以感受到對方指節的硬繭滑過腿間的粗糙感,一路向上、逐漸深入⋯⋯直到覆上那脆弱敏感的軟肉上。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呻吟與喘息——太過真實,她想,不禁有些疑惑的睜開了雙眼,等視線終於聚焦在點上時,Tav 依然看見 Astarion 正忘我的擁吻著自己,而她正有些遲鈍的回應對方、交纏在他身上。
但當那冰涼的指尖終於撥開腿間那潮濕的腔道準備進入時,她終於驚覺到這已經不是夢境、她早已在房間內醒來,Tav 終於甦醒的腦袋一時嚇得不知所措,直覺反應便是往身上的人一踢,自己則迅速的往床角躲去。
當床底下傳來吸血鬼領主的咒罵聲時,她更肯定自己從夢中醒了,手足無措的穿好被脫到一半的底褲與睡袍後,終於想到要去檢查 Astarion 的狀況。
她探頭往地面一看,只見 Astarion 正扶著自己的額頭,吃痛地呻吟著,顯然 Tav 的一腳讓他直接從床上滾落、撞到了地板。
「妳到底哪裡有毛病?我做錯了什麼?!」
他看見那張心虛的臉與羊角從床邊露出來,劈頭便是一陣罵聲。
而她只能在床上結結巴巴的嘟噥著:「我⋯⋯我⋯⋯。」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說詞。
約莫一小時前,Astarion 算準了日出的時間回到房內打算與 Tav 見面,進來後卻只見對方早已窩在毯子內休息,他原想在不打擾愛人的情況下一起就寢,卻在躺上床時聽見毯內傳來微弱的呻吟,令他不禁有些擔心的掀開了毯子。
只見本該是熟睡的 Tav 正因惡夢而緊皺雙眉,額頭與鼻尖佈滿了薄汗,嘴邊也低喃著難以辨識的夢囈,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一陣子終於想起 Tav 曾對他做過的事,便將熟睡的她往自己身上一攬,用手輕撫著對方的頭,低聲喃喃著:
——我在這裡,我來找妳了,妳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他的安撫似乎起了作用,只見懷中人的神色逐漸平緩,嘴角甚至露出了若有似無的微笑,Astarion 正想將對方重新安放回枕頭上時,Tav 這時卻順勢攬住了他的頸脖,將 Astarion 往自己身上一拉,兩人碰的一聲倒臥在床上。
在他還沒搞清楚狀況時,只見愛人半瞇著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臉上亂親,Astarion 也沒想清楚,欣喜的以為是對方醒了、終於忍不住想跟自己和好,而他也等待此刻太久,一時不察便順著 Tav 的行為做了下去。
「我⋯⋯我以為這是夢。」
她畏縮的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還是從床上伸手試圖拉起 Astarion。
當他起身俯視跪坐在床上懺悔的提夫林時,原想繼續斥責的嘴臉停了下來,Astarion 瞥頭一想,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噢——所以說——。」
她討厭他那樣拉著長音意有所指的語氣。
「妳夢到我了嗎,愛人?而且是個辛辣的夢?」
他彎腰將手放在 Tav 身旁兩側,妖嬈地伸長了脖頸盯著她的臉——就像一條嗅到獵物的白蛇,吐著蛇信捕捉空氣中散發出來的費洛蒙。
——這是個破冰的好時機。
Astarion 掩藏不住心中的期待而笑了起來,他厭倦了晝伏夜出並假裝自己要趕她走的日子,他們早該和好了⋯⋯!
但事情非他所願,Tav 有些憂鬱的仰望著他,語重心長地說了:
「Astarion,這樣是不對的,既然我清醒了就不能繼續下去⋯⋯我們已經不是那樣的關係了,你忘了嗎?你要趕我走,而我也該走了。」
當他那姣好的面容逐漸扭曲成一團時,Tav 同時也感到心碎及不捨,但她不能再縱容他下去了,他只能二選一:道歉,或是兌現他的話語——讓她走。
「妳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我明明給了妳機會,妳可以選另條更輕鬆的路,妳只要點頭默許就好,而妳卻偏偏要重提舊帳?⋯⋯不要逼我做出更嚴厲的手段,像是將妳徹底鎖在這張床上。」
如同夏日午後的暴雨驟然降至,他瞬間收回了方才輕浮的笑顏,那猩紅的眼閃爍陰鬱的光芒,惡狠狠地怒視著她,彷彿要將其看穿才罷休。
「你不能一直逼迫我選擇我不想要的東西,我只想要一句道歉,並且承諾我——以後你會盡可能地對我坦誠,Astarion,像我展露你的另一面不會使你變得脆弱,只會使我們心靈更加緊密,這難道不是你所追求的嗎?」
她看見他的眼猶疑了一下,但隨後又倔強的吼了一句:「⋯⋯永不!」便匆匆往大門跑去,再度將 Tav 獨自留在房間中。
望向再次復歸為單人囚房的寢室,她沒有沈浸在失落的情緒很久,Tav 先是將房內所有的書本都集中整理起來,接著再敲門請求衍體們多拿些她還沒看過的書進來——食譜也好;詩人寫到一半的鄉野軼事也好;名不經傳的小說家草稿也好,不管什麼書她都照單全收。
不知是仍在氣頭上,或是擔心自己再被 Tav 多勸幾次便會心軟,Astarion 在往後的數日都沒有回來找她,獨留她一人在房間內讀書打發時間。
她每日都會跟兩位守衛要書,無論他們當日給了多少本,次日她仍然會提出相同的要求。某日,其中一位較冷漠的衍體終於厭煩了她那貪得無厭的求知慾,粗魯地將 Tav 推回房內,警告她不准再對他們下命令。
「宅邸內的書都被搜刮完了,妳還想怎樣?給我退回房內安分的待著。」
衍體不客氣的說著,仗著身旁的輕語花,他料想 Tav 沒辦法在自己周圍施法因而囂張了起來,想說終有一日讓他等到了今天能夠將主人的寵兒踩在自己底下——Tav 之前耍計謀讓他與幾個兄弟們受到陽光曝曬之事,那入骨的腐蝕與從體內燃燒的灼熱之痛讓他至今仍記仇著。
他以為對方會悻悻地將門關上,但她卻反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只有手掌長的匕首。
「不是所有尖銳的物品都能稱作武器的。」
他輕蔑地恥笑著。
但她只淡然地回說:「我沒打算用在你身上。」
說完便望自己的頸上一抵,鋒利的刀刃隨即讓柔軟的肌膚滲出了滴滴血珠。
「我也沒想跟你們打鬥,我知道打不贏你們,⋯⋯但我也知道誰可以治你們,只要跟你們親愛的主人哭訴一下⋯⋯也許明晚就會換另外兩位願意給我書的好衍體了,至於你們會去哪,我不在乎。」
「妳想栽贓我們?主人不會笨到相信這種謊言。」
「他當然知道我在說謊。」
你真蠢,重點根本不在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她補充,語氣聽來居然有些雀躍,這是數個月來除了 Astarion 外,她跟另個生物談過最長的天了,即使對象是她討厭的衍體。
另個衍體聽懂了 Tav 的意思,便急忙推了推同伴要他閉嘴,自己則允諾等會兒便將 Tav 想要的新書送上來。
折騰一齣鬧劇後,Tav 終於如願以償拿到她想要的書——由於宅邸內的書幾乎都應她要求上繳,衍體們勉強從工人們那拿到了幾本私人筆記,還塞了幾份過期的柏德之口公報充數,而 Tav 對此並未挑惕的照單全收了。
她隨手翻弄了新拿到的書本,便將它們繼續堆疊在房間的一角,數日的積累下,那已成一座小小的書山,她數著書冊的數量,默默地點了點頭。
數日後,在守門的衍體們正納悶 Tav 這幾日為何不再要書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敲門聲,他倆面面相覷,迫於無奈之下還是轉身開了門。
「求求妳,妳就沒有其他消遣了嗎?我們已經找不到任何新書了。」
衍體一邊開門,一邊向著 Tav 無奈的抱怨著,但 Tav 只淡淡的回說:「找 Astarion 過來。」
不等對方拒絕,她徑直地走向窗台,打開窗戶後便翻身坐在窗台上,兩腳懸在屋外晃著,再次對傻愣在那的衍體提醒:
「不快點找他來,我就要走了。」
——屋外是如此風光明媚,陽光溫柔的吻上她赤裸的腳,誰能想像這樣溫暖的撫摸在遠離梅菲斯特的祝福後,便會成為毀滅她的致命武器。
從她目前仍對陽光有抗性能得知 Astarion肯定還在宅邸,每日他都假裝自己出了門,事實上卻根本不敢離開這裡半步,就怕 Tav 像現在這樣做出反常之舉。
她眷戀的望著陽光,直到視線開始出現七彩的暫留影像。
——如果她的計畫成功了,那麼今日她便要向這燦爛的光景永別。
離衍體們跑向主人求助還不到片刻,Tav 身後便傳來多人的腳步聲,領著僕從的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愛人,她瞇眼望向他的臉,強烈的反光讓視線有些模糊,但她仍然能看見 Astarion 那驚懼的神情。
「妳在做什麼?快點下來⋯⋯!妳不會成功的。」
Astarion 站在原地遲疑著,想到底會是自己先跑到窗台,還是她會先墜落,地心引力與吸血鬼的能力——哪個比較快?
「⋯⋯ Astarion,用盡你全力來抓我,因為只有一次機會。」
Tav 露出天真的笑容,就像她只是在玩場無傷大雅的小遊戲,隨後身體一傾便瞬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在幹什麼⋯⋯!給我抓住她,不然你們全都得等死。」
他朝著愣在一旁的眾人們吼著,但人類雖然不懼怕陽光,卻無法隨心所欲躍下高樓,而衍體們卻又不能在陽光下行動,Astarion 只能迅速變成一團紅霧順著窗台衝了下去。
當他抵達地面時,Tav 正在不遠處撐著四肢準備爬起——她似乎沒受多少傷,至少雙腳看來並未骨折。
見到她已準備逃跑,Astarion 再度轉換回人形跟著追了上去。
「回來!」
他急促地喊著,不光是急欲想抓回愛人,更害怕她真的跑出了祝福的範圍——這片美妙的晴空萬里,如今在 Astarion 眼中卻像地獄光景般駭人。
而 Tav 卻是置若罔聞頭也不回的跑了起來,絲毫不見方才墜落所受的傷對她有任何影響,穩健的邁著大步逃離身後那座深紅宮殿。
眼見情勢不對,Astarion 只好再次追了上去,他變換著形體踉蹌的跑著,時而是人,時而是獸,混亂的腦袋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只想著要盡快抓住 Tav,兩人一路跑下山丘來到連接城鎮道路的岔口,分隔領地與公有地的鐵門讓 Tav 遲疑了一秒,此時 Astarion 看準時機跳了起來撲向她,將 Tav 壓倒在地面。
「哈——!」
在捕捉到愛人的那刻,他欣喜又安心的叫了出來,但瞬間——那緊抱在懷裡的肉體卻開始在他手中扭曲,崩解成雪花般的紙片從他身上飛逝,他還無法意識到情況時,懷中的人兒已完全消失殆盡,四周只剩片片的白紙,那深紅的瞳孔因強烈的衝擊而縮成細線,他像是遭受劇痛般喘著短息,僵直在現場無法動彈。
直到那些沒用的凡人僕從們終於從山頂趕了下來,他才勉強回神,開始像隻瘋狂的獸怒吼著,趴在地上胡亂抓起散落一地的紙片,試圖在微乎其微的機會下尋找 Tav 的蹤跡。
——那些都是她曾看過的書、她寫過的筆記,一頁頁被她親手撕下做成分身。
他用力的抓住書頁,獠牙深深咬入唇內像是在隱忍著憤怒、疼痛,或是悲愴,當其中一位僕人伸手要擦去臉頰旁那泊泊流下的血滴時,Astarion 無情的推開了對方。
——她一定還在附近。
那雙狂亂的眼開始迅速掃視著周圍,最後定眼在高樓那扇唯一被開啟的窗。
Notes:
上一章忘記註明水妖的故事來自於德國民間故事,有本翻譯作品叫做《水妖的苦戀》,我很喜歡裡面對於水妖溫蒂娜的描述——天真、善良且充滿活力,同時帶有一種野生的魅力,當初在設定自己的Tav時,也有參考一點其書中對水妖的描寫。
Chapter 6
Summary:
Tav意識到停滯在冷戰的現況無法解決她與伴侶間的衝突,便暗自擬定了逃亡計畫,並成功地利用分身吸引了吸血鬼領主與其僕從的注意。
一切看似十分順利,Astarion是否終於要嚥下他那高傲自負的苦果?
Notes:
七夕快樂,雖然遲了一天但我不管(
全篇其實在一週前已寫完,只剩下校稿,下一章總結也會在這幾天校完後發布。
我是真沒想過會從西洋情人節寫到七夕,當初很天真的覺得只要一個月就能寫完,超高估自己的能耐好好笑w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是的,她還在附近。
打從事件的開端,Tav便從未離開真正的藏身點,一直躲在暗處觀察整齣大戲的演出。
她謹慎地用手指輕推了衣櫃的門,試著從隙縫中查看外界的情況,房內是一片突兀的靜默——彷彿方才的鬧劇只是場清醒夢。
Tav 的計畫是試著用分身引開 Astarion 與眾人外出尋找她的蹤跡,自己則躲藏到深夜後再悄然從暗道中離開柏德之門,當遠方傳來吸血鬼領主悲憤的嘶吼時,她心頭一震,計畫進行得很順利,現在他肯定會急著想找到她,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靜躲好,等到他翻遍宅邸,相信 Tav 已經逃離到更遠的地方時,那才是她啟程的時刻。
此時,窗外傳來了動靜,Tav 再度將櫃門拉上,只靠一指寬的隙縫觀察外圍,沒多久她便看見一道白色的飛影從窗外竄入——幻化成蝙蝠的Astarion 有些急躁地飛了進來,撞上了窗邊的擺飾造成不小的聲響,想必方才在窗外的噪音肯定也是他所引起的。
他一化為人形便匆匆的來回在屋內翻箱倒櫃,打開所有的木櫃、飾品盒,翻看她剩下的筆記與過往的書信,將原本整潔的寢室弄得一團亂,當其中幾位僕人試圖進屋幫忙查找時,他卻怒斥:
「滾!誰說你們可以進來這裡?都給我滾出去,一群廢物只會等我下指令嗎?全都出去外面找,烈日高掛,她肯定躲在暗處伺機而動,要趁太陽下山前找到她的蹤跡⋯⋯!」
當僕從們慌忙離開,房間獨留他一人時,Astarion 的視線發現了那疊堆在角落的書山,翻看那些書頁被撕去的空心書皮時,他也瞭解了 Tav 的計謀——她每天都要幾本書,一些拿來作為掩飾,一些則撕去書紙糊成人形並藏在床底下,如此週而復始,在歷經整夜的施法與些許寶石作為貢獻,那簡陋的人形便披上了魔網所編織的皮,代替她坐在窗台前蠱惑大眾。
——而那分身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為了離開他。
從 Tav 躲藏的地點只能稍微看見對方的背影,她無法得知 Astarion 如今的神情——是咬牙切齒的憤怒,還是對其無情的所作所為感到心寒而僵直著臉,她只能勉強望見他那垂放在身側的手,像是意圖握拳,亦像是試圖抓住某樣東西,手指虛握,且肌肉緊繃到雙手皆微微顫抖。
——他肯定氣瘋了。
Tav 不禁擔憂起如果自己失敗,將會落得如何下場,他曾說要將自己鎖在床板上,但經歷這次的逃亡,說不定 Astarion 會做出更過分的事——就像剛才分身所說的:「只有一次的機會。」她只能成功。
思及此處,Tav 將身子更往黑暗角落縮了一點,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加嬌小,彷彿這樣就能增加躲藏的成功率。
就像是要呼應她的憂慮,原本看似站在書堆前思考對策的吸血鬼領主,突然狂亂地將那堆小書山掃落在地,一抓到書本便是用力撕扯,彷彿對其存在深惡痛絕,隨著頁紙破碎四散各地,他的怒火卻愈加難以遏止。
——那些該死的魔法、該死的咒語⋯⋯!
他對空抱怨著,撕破枕頭、掀開床墊,倒出她留下來的藥水檢查,再度試著從她遺留的物品中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隨後,他的靴頭踢掀了一旁的地毯,露出藏在其中的法陣。
停下破壞的吸血鬼領主大嘆了口氣,像是在說:「終於⋯⋯!」此刻他已被自己胡亂的作為搞得大汗淋漓。
但當他掀開地毯時再次大失所望,那不過是昨晚被她使用過後棄置的法陣,上頭只留下一點殘留的紙屑與寶石碎片,早已無用處,更別說用來追蹤 Tav 的下落。
激動的汗水滴入 Astarion 的眼中,他刺痛的甩了甩頭,一手掃去身旁裝飾在邊桌上的陶瓶,再次試圖用破壞來宣洩自己無處可去的憤怒,以及逐漸攀升的恐慌與絕望,陶瓶在撞到衣櫃的一角後便碎裂成好幾瓣。
Tav 只見他低頭盯著破碎瓶身的方向,猜想對方或許認為陶瓶藏有線索,但下一秒 Astarion 便箭步走向衣櫃猛的將門打開,令藏在角落的她頓時嚇得差點撞到身旁的木板——但她驚險地忍住了,屏去一切的氣息與動靜,連眨眼都不敢,冷汗開始聚集在她的鼻尖與人中,Tav 警戒地盯著已在咫尺之處的愛人。
那是具特別訂製的深紅色桃花心木衣櫃,沈重且堅硬,其尺寸幾乎可塞入一張單人床,由於入口門板的高度限制,此櫃是專程運送原木材,直接在寢室內量身打造而成,製成後其嵌合程度幾乎難以移動半寸,下層抽屜擺放著一些貼身衣物、配件,中層則掛滿兩人的各式衣物,頂層由於高及天井使用不易,則在外圍做了雕花裝飾,並無實際功能。
那頂天的碩大衣櫃被衣物塞得飽滿,一時間也看不出是否有藏人,Astarion 先是理了理那因為方才脫序行為而紊亂的前髮,深吸幾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神,最後有些僵硬地擠出笑容,盡可能用最甜美動人的嗓音朝向衣櫃內喊話:
「寵物,別貪玩了,快出來吧,在我找到妳前先出來自首,我保證會原諒妳所做的一切——真的,一切——妳想要什麼?儘管說出口,妳之前不嚷嚷著說想要眼魔的眼柄及位移獸的尾巴做實驗,卻苦無販賣商人可循,那些我都幫妳找來——只要妳出來就好。」
—— 一定要是這裡,她最後現身的地點只有在房間,而房內任何能藏匿物品的東西都被他破壞殆盡,只剩這座衣櫃還完好如初。
「小可愛——我可以看見妳那對長角的影子,這的確是場有趣的捉迷藏,但遊戲時間結束了。」
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堅定且自信,可結尾那聲乾癟的吞嚥聲卻洩漏了底氣——創造者在一定的距離間能感受到其伴侶的心緒——但也僅此而已,這只能表示 Tav 可能躲在眼前,也可能躲在下層的書房、廚房、雜物間,或是任何一條他未曾查看過的密道、準備運往他城的貨箱中,等他找到正確位置時,她早已乘著夜色溜到遠方 ,完全脫離羈絆的範圍、他的掌控。
「三——二—— 一。」
不知是否為 Tav 內心恐慌的反射,Astarion 倒數的聲音聽來有些顫慄,她抱緊膝蓋試圖將自己完全貼緊角落。
在倒數結束後 Astarion 開始將衣服一件件的往外扯,起初還能保持平常心的狀態,但隨著衣物逐漸少去,開始露出背面空洞的木板時,他心頭一沉,又開始急促的換氣,粗魯地將櫃內服飾大把大把撕扯、向外丟去,終於只剩幾件遮擋住角落的長袍。
Tav 的手臂因長時的僵直與用力而開始抽痛,但她依然盡力維持一動也不動的姿態躲著,那雙不敢眨眼而乾涸的瞳仁也死命地盯著 Astarion 那雙即將伸向長袍的手。
當衣物唰——的被他推向另一方時,那雙猩紅的眼先是遲疑了一秒,接著又因迎來的景象瞪大雙眼——衣櫃內空無一人。
他的心神幾乎在當下瓦解,寒慄瞬間佔據了身體——這不可能,他失神的喃喃著。
Astarion 不可置信爬進櫃內伸手胡亂拍打著衣櫃的四角,想著 Tav 是否用了隱身術躲在角落,但期待依然落空,他先是跪坐在裡頭,顫抖的手指搔刮著木板,語無倫次的喃喃著難以辨別的囈語——這不可能,她應該要在這裡,不可能,我怎麼會失去她,不,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沒有錯,我不能,不⋯⋯。
Tav 看見他雙眼被瘋狂所蒙蔽,露出自己未曾見過的猙獰面孔,就像一頭脫韁的獸不停地攻擊著衣櫃木板,就算是面對 Cazador,她也沒見過對方如此失控過。
她瑟縮在躲藏處,害怕當陷入癲狂的 Astarion 發現自己後,她會落入何等下場。每分每秒漫長得像是永恆,每當沈重的衣櫃被他推擊震動時,她的靈魂也彷彿隨之一震,直到那失焦的紅眼不知又在空無一人的房內發現了什麼,他跳出衣櫃,再次失控地掀翻了整間寢室、開了所有的櫃門,重複的查了又查,到處都是物品墜落碎裂的刺耳雜音,直到整間房像是經歷了場暴風雨夜後的狼籍。
如果不是有人跑來門邊喊了:「在側門找到了腳印。」
Astarion 也許會一直在房內漫無目的的翻找,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不支倒地。
僕人們的宣告就像一道救贖的光芒,讓Astarion 重新打起精神隨著眾人匆匆走下樓去,直到入夜也不見歸影。
靜默且黑暗的房內,躲在原地的 Tav 仍舊不敢懈怠,她知道目前宅邸內外依然佈滿眼線,倘若輕易現身就糟蹋了好不容易走到此的棋局,也幸好她沉住了氣留在原地,因為就在此刻,拖著一身風塵與疲憊,失魂落魄的領主再次回到了房間,他的腳步聲聽來拖沓無力,像是奔走許久,抑或是心灰意冷而提不起勁,皮靴在地上發出狼狽的拖磨聲,絲毫不見過往那高傲的模樣。
——很好,在經歷過外圍的搜尋,再加上已入夜,隔日他們自然會認為我已乘著夜色逃到更遠的地方⋯⋯設置在宅內的監視便會鬆懈,改而向外擴展搜索,屆時就有更多逃脫的隙縫可循。
現在她只要撐過這夜就好,只要一晚⋯⋯再一晚,她就要離開故鄉,遠離家人,遠離他,遠離她所眷戀的一切。
Tav 在心中暗自複誦著。
她從隙縫中隱約看見領主那委靡的身影於漆黑的房內來回漫步,時而翻弄殘留的書籍,時而把玩散落在盒外的珠寶們,撫弄著那些與他同病相憐的物品——那些她來不及被帶走的、被迫留下的、被她拋棄的。
最後他走向衣櫃,那空洞的雙眼望著衣櫃很久,久到 Tav 以為自己要被發現了,但 Astarion 最後移開了視線,像斷線的木偶般隨意跪坐在那堆雜亂的衣物前,接著在衣物堆內刨挖某樣物品,找到後卻又停下了動靜僵直在原地。
良久,在彷彿被凍結的黑暗中,他絲毫不動,由於躲藏角度的問題,Tav 看不清他為何坐在那一動也不動。
——他累了嗎?也是,從早晨那不斷轉換形體的追逐戰、在房內的大肆破壞以及在外搜索到深夜,整日下來,縱使是吸血鬼也該感到疲累了,但床就在幾步外不是?還是⋯⋯他無法在只有一人的床上休息。
思及此處,她自我警惕般的用力捏了大腿,想用痛覺提醒自己不可心軟,但她仍舊抵不過好奇心,冒著風險小心移動了藏身處的門板,在稍稍擴大的隙縫中,才看見原來 Astarion 手中正抓著一件她常穿的襯衫,嘴角蠕動著似乎正喃喃著什麼。
——那是⋯⋯在下咒?在咒罵我嗎?到了這地步他還有說不完的抱怨?
她看見對方用力地扯著自己的衣服,咬牙切齒的喃喃,在黑暗中看來就如同方才在衣櫃時一樣瘋癲,她下意識的認為對方依然處於盛怒之中,正用衣服發洩著怒氣,Tav 不可置信的看著,本能地豎起尖耳並聚焦視線於 Astarion 的唇瓣上,試圖了解在經歷了整日的驚惶與疲憊後,他還能想到多惡毒的話來宣洩壓力。
他的聲音是如此模糊,而自己的視野又受限於狹小的空間之中,Tav本以為是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就在此時,櫃外的他卻發出了倒抽氣的聲響,像是失誤般的讓原本低沈細微的呢喃突然放大擴散出來——她捕捉到了一個字眼,Tav 先是有些懷疑,難以置信的趴伏在隙縫上多次確認他的唇型,隨後困惑的神情轉而哀愁。
那根本不是什麼詛咒,也不是多惡毒的辱罵——僅僅一句話,他不斷地對著襯衫重複低語著,彷彿那是一句能讓一切起死回生的終極咒語。
當下她深深嘆了口無聲的氣,卻吐不出堵塞在心裡的一團鬱悶,不懂現在自己是算贏了還是輸了,怎麼一點暢快感都沒有,只知道未來的某日,她肯定會後悔現在的決定。
笨重的衣櫃裡發出了詭異的敲擊聲,接著,那被 Astarion 掏空的衣櫃天井突然落下了一塊木板,從頂端狹小的暗室中探出了一雙腿跟長尾,懸掛在櫃子的正中央,沒一會 Tav 小心地略過地面的碎片跳了下來,當她回頭望向櫃內的木板時,才發現上面佈滿了指甲的刮痕,有些甚至帶著血絲,看來格外觸目驚心。
Tav 離開藏身處時並非悄然無聲,但 Astarion 卻沒想回頭查看動靜,依舊抓著那件襯衫沈浸在情緒之中,但當她走到正面時,他停下了那斷斷續續的低喃,維持著縮在衣物堆的模樣對身旁人說:「站住,如果妳又是個分身⋯⋯什麼都不用做了,我不抓妳也不會趕妳走,就⋯⋯就站在那就好。」
——不要碰我,但也不要消失。
——留下來。
他心虛的祈求著。
原來 Astarion 還想著早晨那具分身在自己懷中瓦解之事,看著愛人的軀體在懷中飛逝,儘管只是個假人,肯定也對當下的他造成了不少衝擊,同時,如若不是當時躁進的作為弄壞了法術,也許在分身上能套弄出更多的線索。
即使沒有,至少——至少他還能「看見」她。
「Astarion,你哭了嗎?」
她彎腰輕聲問,直到走出了衣櫃,Tav 才了解方才那模糊的聲調不僅是因為距離,更是源於他正咬牙隱忍著啜泣造成,恐懼與逃亡的緊張感,讓她先入為主的誤認 Astarion 的一切行為都源於憤怒,若不是那一聲啜泣洩漏了真相,她將帶著這層誤會遠離深紅宮殿。
Tav 試著伸手捧起愛人的臉,但他倔強地甩頭,不願袒露自己的面目,於是 Tav 只好從肩膀將他整個環抱在懷中,輕輕撫弄著他的背部,好讓他的啜泣聲不那麼明顯。她伸手檢查 Astarion 的手指,果不其然那平日勤加保養的纖細指尖,如今被木屑刮得面目全非、血跡斑斑,部分指甲甚至被他自己給抓破了,當她碰到傷口時,Astarion 因為疼痛而本能的抽回了雙手,她的心似乎也在那瞬間被抽空,也是在那刻起,過去種種的不愉快已被 Tav 拋諸腦後。
「我真是個壞人,對嗎?讓我們辛勤偉大的領主如此心力交瘁。」
她盡可能的用最平淡且輕柔的語氣說著。
他跪坐在原地默不做聲,既不承認也不反駁,只是一個勁地將自己往愛人懷裡塞去,一方面是渴望著安慰,另方面,他仍忌諱著她可能會再度逃跑。
Tav 感覺對方的手指很狠掐入自己的腰間,力道大到讓她有些酸痛,但一想到讓 Astarion 慌忙了整日、搗毀自己精心佈置的寢室、將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逼得他在崩潰邊緣對著 Tav 的遺留物喃喃道歉——雖然聲音細微模糊到幾乎不可聽聞,但那依然是句真誠的道歉——這點皮肉痛她就不計較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我也不用犧牲那些愛書了,抄書很累的,除了說好的尾巴跟眼柄外,你還要送我一位抄寫員才行,活生生的,不能是衍體。你的手、頭髮,瞧你把自己搞得多憔悴,我美麗的愛人⋯⋯。」
她用手指幫他梳理那些因奔走而雜亂垂落的髮絲,有些愛憐的說著,而淚眼汪汪的 Astarion 卻選擇擰了她的腰肉一把,像是在做無聲的抗議。
「噢、你⋯⋯!我還以為你可以反省久一點。」
她吃痛地喊了一聲,隨即向後一扯掙脫出 Astarion 的懷抱。
「不、不、妳要去哪?不准走!」
囂張不過一秒,當 Tav 甩開他的手往大門走去時,他再度回到之前手足無措的狀態,趕緊爬向對方抓住她的衣襬,當她將身上的手指扳開時,他立刻死死的重新攀附住,就像在古井中抓住命懸一線的草繩般迫切,Tav 只好牽著兩人的手往他臉上一湊。
「瞧,你的手,我美麗乾淨的伴侶可不會對這些傷口跟污漬置之不理,對吧?我去拿水盆跟布巾過來。」
她有些好笑的說著。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奔波了整日,不僅髮型散亂,身上更是佈滿了塵土,失去了往日整潔優雅的形象,但他似乎無法輕易相信這樣的說法,仍然緊抓著 Tav 不放,兩人就這樣拉扯了一晌,Tav 才好不容易說服 Astarion 待在原地,讓她往浴池裡打水過來。
當 Tav 回來時,他讓她為自己脫下髒污的外袍與靴子,蹲在床邊用熱水擦拭著四肢,在她那反覆揉捏的手勢下,熱水的溫度很快便從腳底滲入他的全身,Astarion 這時才終於放鬆下來,意識到她真的回到自己身邊了,當 Tav 跟他並肩坐在床邊,細心的為其擦去指縫間乾涸的血漬時,Astarion 將臉湊了過去,撒嬌似的用鼻尖磨蹭著 Tav 的臉頰,在了解對方的意圖後,Tav 抬起頭來將唇覆上了去,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了 Astarion 的臉頰與雙唇。
當 Astarion 試著再次索吻時,卻只吻上了濕毛巾。
「安分一點,你的臉還髒的呢。」
Tav用手指抹了一下對方臉頰上殘存的髒污,莞爾一笑後便捧著水盆離席。
換了盆乾淨的水,擦拭完愛人那張姣好英俊的臉龐後,Tav 接著解開了他的衣釦,從領口伸入擦拭起他胸膛上的汗水,當她這麼做時,半身幾乎倚靠在對方身上,令他忍不住再度彎腰湊近,貼在她的耳際與頸窩間,嗅聞著那熟悉的氣味,輕咬著對方的耳垂。
「妳不會走了,對嗎?」
他小聲地在耳邊問著,嗓子因為哭過而乾癟沙啞,聽在 Tav 耳裡卻是顯得有些哀戚。
她搖頭,輕撫著那頭秀髮:
「不走了,走不了了。」
Tav 試著輕描淡寫的說,但卻無法不去回想那雙噙著淚水的眼,心也就懸空了一半。
聽到想要的答案,Astarion 放下心中的重擔,展露了自兩人冷戰後的第一個微笑,但他沒有止步於此⋯⋯既然得到了承諾,他便立刻回歸那得寸進尺的本性,有了一就要有二。他在頸窩間的吐息逐漸變得潮濕,原本那楚楚可憐的眉眼瞇成細線,貪婪的注視著獵物,那本來不帶慾望,只求慰藉擁抱的雙手,也加重力道轉變為黏膩愛撫,順著她身上的曲線游移搓揉著,弄皺了那件單薄的襯衫。
他的渴望如此明顯無需分說,但 Tav 疑惑是否該使其自然發生——今天經歷太多事了,遍體鱗傷的他需要休養,而她那長時間躲在狹小空間的身體也急需柔軟床墊的撫慰。
Tav 起身,假裝不懂 Astarion 的暗示,想藉著換水的理由拉開距離,但連腰都還沒打直,下秒又馬上被拉回原位,始作庸者二話不說的再度將臉依偎在她的懷中,Tav 則被那蓬鬆的銀髮蹭得有些搔癢,忍不住扭動著身體,他抓準空隙環抱住她,輕巧但流利的解開了她的衣釦,用鼻尖與雙唇緩緩地沿著頸動脈向下滑去,最後吻在靠近心臟的位置,輕吮著柔軟的胸脯,在親吻的同時,他逐漸將自己的體重放在她身上,迫使 Tav 不得不向後躺下。
明瞭如此放任下去只會有一種結果的她,選擇用手推開了愛人的擁抱——儘管那是個艱辛的決定。
「Astarion,也許我們該好好睡一下?」
「當然、當然⋯⋯!不然妳以為我在做什麼?傻寵物。」
他眷戀地次次親吻那柔軟的臉頰與雙唇,直到她那無血色的唇都有些紅腫了,他咕噥著情話,另手仍不忘要將對方的衣服脫下。
「我說的不是這種睡——你奔波了整日肯定累了,我也剛施完一道長達半天的法術,所以⋯⋯。」
「但我一點都不倦,我的腦中只剩下妳,我的愛,我想要妳,妳難道不想要我嗎?」
他倚靠在她的胸上,利用自己的情勢,裝作無辜可憐貌的求著。Tav 不知他是否故意為之,睜著那雙剛哭過而濕潤的美麗雙眼,哀怨的望著她——她如何能說不?
兩人跪坐在床上對望著,Astarion 乖巧的等待 Tav 將他的衣釦全解開—— 一顆、兩顆,還有袖口那幾顆釦子,隨後敞開的襯衫前襟便垂掛在兩側,接著他感到那嶙峋的手爪向下伸去,傳來解開皮扣的金屬碰撞聲,這段期間兩人未曾移開過視線,就好像這是另場儀式,他們要確保眼中有著彼此的靈魂存在。
褪去了 Astarion 的長褲,她示意他向後仰躺,自己卻走下床,徐徐解開位於四角的帷幕,只見窗外黯淡的月光打在紗布上,隱約透露出提夫林的身影,他看見被鬆綁的髮辮散落在兩旁,衣物一件件從剪影上滑落,當那修長的尾巴甩開掛在其上的襯衫後,一雙手撐開帷幕爬了進來,她赤裸著身子跪坐在他的雙腿間。
他想起身迎接她的到來,卻又被一掌推回原位。
「作為今日這場鬧劇的補償;重修舊好的禮物,以及⋯⋯為你保存一點體力。」
她有些曖昧的說,尾巴則默默向前圈住了自己的身子,像是在掩飾尷尬的羞赧。
「我想⋯⋯今晚就先讓我服侍你吧,我那辛勞的領主大人,好嗎?」
當她說出領主二字時,雙手已攀附在他的大腿上,緩慢且輕柔地揉捏著內側的肌肉,當她有意無意地搔弄到雙腿間敏感處時,他感到體內久違的慾望被逐漸喚醒。
Astarion 饒有興味地笑著,側頭想了一會後便爽快的答覆:
「有何不可呢?我親愛的伴侶,禮物永遠不嫌多,但是——妳知道我的標準很高的,我希望妳如果要主導這一切,便要達到我的標準。」
「否則呢?」
「否則今晚妳就歸我,不能有任何怨言。」
Tav 點頭,等 Astarion 悠然的再度躺回枕頭上後,原本壓在大腿上的雙手便往上方遊走而去,褪去了他的底褲,她則俯下身緊貼彼此的胸膛,緩慢的輕咬、吸吮著他的唇瓣,雙腿則夾在兩側若有似無的磨擦著,他有些急躁,伸出雙手來將 Tav 的腰臀向下壓制,意圖加速流程進行,卻只聽她抬頭吐出一段咒語,那蒼藍色的透明魔手便憑空而出,將他雙手反制在頭頂。
「不准違規,你現在是我的。」
她笑著警告他,長尾則在身後搖擺著,似乎很滿意現下的光景。
她重新坐起身子,推開礙事的襯衫後,手指在愛人那精心雕琢的腹部曲線上遊走劃線,直到陷入雙腿中,那手掌輕柔的包覆住腿間敏感的囊袋,她謹慎地撫弄著那細緻的肌膚,感受它垂墜、盈滿在掌心的重量,並不時用另手的指尖輕掃過大腿內側,沒多久, Astarion 開始發出低沉且愉悅的喉音。
「嗯——那裡——妳可以更積極一點,愛人,能被溫柔對待固然不錯,但春宵苦短——直接進入主題吧。」
她聽從了 Astarion 的建議,彎下身來蜷曲在他的雙腿間,用手扶住那仍柔軟的陰莖,伸長了濕潤的舌尖,從根部緩慢地向上舔食,在靠近頂端時又迅速的掃過,每當舌尖略過尖端的同時,Astarion 的臀部也會輕微的顫抖收縮著,如此週而復始,直到那兒半挺立,且沾滿了她的唾液後,Tav 稍微改變了姿勢,趴臥在他的腿側,手指加重力道圈住陰莖上下套弄,發出濕潤的磨擦聲響,一邊用嘴包覆、吸吮著頂端,空出來的另隻手則壓在他的下腹,穩定他那因爲快感而忍不主動扭動的腰身。
當 Astarion 本來泰然自若的低吟逐漸拉高音調、腳掌開始在身下擰捏著床單,她也開始被空氣中那股逐漸濃郁的費洛蒙所蠱惑,想著要將口中那漲大堅挺的部位久違的放入自己體內,雙腿間的腔道便不自覺的開始收縮、分泌,彷彿正在想像、模擬接下來的過程,也就更加費力的用舌頭卷覆、吸舔著口中的硬挺。
她那濕潤的舌貪婪的舔盡馬眼上溢出的愛液時,Astarion 的呻吟終於忍不住從咬牙的齒縫中溢出,虛聲的喊著:「夠了、夠了。」時,Tav 才勉為其難地中止了行為,抹去嘴邊溢出的唾液,提夫林重新坐起身,高抬長尾將柔軟豐腴的臀部陷沒在他的股間,緊貼著彼此潮濕滑嫩的性器扭動磨擦,發出了咕啾咕啾的聲響。
「我做得還可以嗎?敬愛的領主大人。」
她彎腰用臉頰蹭著對方,用撒嬌似的尖細嗓音故意問道,而對方則喘著粗息有些狼狽的回說:
「該、該死的,別再玩了,快點、快點放進去⋯⋯。」
她聽話地抬高臀部,一手扶住那已迫不及待而抽動收縮的莖部,另手則伸入自己的雙腿間。
Astarion 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用手指分開那沾染著濕潤銀光的陰唇,再將自己抵在那軟嫩的入口處,穴口立刻完美的吸附住頂部,接著緩慢且小心的一吋吋將其吞吃入腹,當陰莖撐開那窄小潮濕的通道時,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難忍的低吟。
Tav 輕喘著氣,終於將其完全放入體內,她先是靜坐著感受內壁緩慢的適應對方的尺寸,直到自己也有些心癢難耐後,才小心地挪動臀部推擠著 Astarion 的身體,試圖找到能讓彼此更為愉悅的角度,她很快便找回了過往的習慣,在黑暗中那條長尾隨著腰臀一齊扭動著,在身後向條水蛇般緊緊纏繞 Astarion 的大腿,交合處則隨著擺動傳來逐漸粘膩的水聲,不知是腔道因為動情而更加賣力收縮吸吮著,抑或是它真的又漲大了一點,Tav 感到腹部傳來一陣飽脹的痠痛感,隨著逐漸沈重的鼻息,她忍不住發出悶悶的嘆息聲。
她低頭望向 Astarion,對方的額頭已覆上一層薄汗,原本勢在必得的雙眼也逐漸渙散,她解開了魔法之手的束縛,一手領著他撫上自己的胸,見那軟肉盈滿在他指間,隨著搓揉而溢出、變形,另手則向下扣住 Astarion 的指掌,隨著體內的痙攣愈加明顯,口舌中不自覺叫喚出的喘息洩漏而出,她便更用力的握住彼此的掌心,當他使力將她下拉擁吻的同時,她卻感到雙腿開始發軟顫抖,聚累在彼此交合處的快感此刻已達到溢出的邊緣,Tav 試圖抽離身子減緩速度——說要服侍的人卻先達到高潮,這樣肯定無法達到 Astarion 想要的「標準」。
但對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反而雙手緊扣在 Tav 的腰間並從下方反客為主的頂弄著,她扭動著身體試著脫離卻是徒然,那一下下的進出打在敏感的核心上,只見她緊忍的雙唇漫出甜美的啜泣,在聲聲急促且尖細的哀鳴中,她還是達到了第一次的高潮。
緊繃的肌肉在巔峰後突然鬆懈,就像從高處墜落般,她疲憊地癱軟在 Astarion 的胸懷中,感到體內仍因餘韻持續的痙攣、吸吮著 Astarion 的部分,可 Tav似乎已經沒有體力再繼續下一輪了,只能氣喘吁吁的躺著,迷茫的雙眼毫無目的的望著漆黑的角落。
「親愛的,怎麼不繼續呢?」
他明知故問的嘲諷著她。
「你耍詐,明明說好要全權讓我處理的。」
她抱怨著最後 Astarion 緊揪著她腰臀的行為。
而他也不反駁,扶起那疲軟的身子,安撫似的輕吻了她的臉頰與髮鬢、揉捏著酸澀的大腿肌肉,正當她還耽溺在那柔軟甜美的吻與按摩時,Astarion 卻將她反身壓向床頭,對著一臉疑惑的 Tav 說:
「我們換個讓妳輕鬆點的位置吧。」
他讓她背對著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並且用雙膝撐開了她的雙腿,當他牽起 Tav 的雙手要她扶著床板時,卻見對方神色有些僵硬。
「怎麼了,puppy,妳感到不舒服嗎?」
他改而環抱住愛侶,輕撫著肩膀試圖讓她放鬆,Tav 猶豫了一會,側過臉來幽幽地說:
「我不喜歡有人碰我的角、那些未能成長的畸形翅骨⋯⋯尤其是在如此親密且脆弱的時候,我感到⋯⋯異常與不安,感覺自己與其他存在格格不入。」
——而且那些東西,並不美麗。
她的語音輕柔且飄渺,彷彿只想說給自己聽。
當 Astarion 無視她的宣告,親吻著那些尖刺的畸骨時,他能感到對方的軀體正克制著不安的顫抖。
「這世上有八成的人,在其寶貴且倉促的一生中無法善用其雙眼,只隔著愚昧與恐懼的薄紙窺視著世界,在那薄紙下,世間光景扭曲黯淡,而他們卻以此為真,奉為圭臬——我為那些人、以及那些人對你們曾說過的話語感到悲哀,因爲妳在我眼中是天生完美,即使地獄污染了你們的血脈,也不會減損靈魂原本的美。」
「但有一點我要強調——那句諺語是怎麼說?一個人是好奇、兩個人是陰謀?我要說三個以上的提夫林則叫做災難——你們是天生的麻煩製造者,還好,我只需要一位便已足夠。」
Tav 因爲他的玩笑而哼哼笑了出來,原本僵硬的肩膀也在笑聲中自然地垂放在 Astarion 的手中,而他卻像是又想起了某些事,收斂起輕浮的微笑,改口說:
「在我們初識時,妳就是完美無瑕了,而妳,願意將一切都奉獻予我——也因此我無法承擔失去妳的風險。」
他親吻了她的肩頸,像過往一樣真切地闡述謝意:
「感謝妳願意放棄逃亡的計畫,重新選擇了我,雖然這難以啟齒——但妳的確幾乎要成功了。而這城市的所有人也應該對妳獻出他們的謝意與誠敬。」
在聽到最後一句,她困惑的側過臉望向對方,彷彿在說他倆之事與城市裡的其他人何干?
「若不是如此,我下一步的計畫便是強行佔領這座城市,不計一切代價,封鎖妳可能逃亡的路線,製造更多的黑暗大軍,讓我的爪牙佈滿天上地下、滲透到各地,為我帶來妳的蹤跡,高至日落山脈頂峰,深及海底萬哩,只要能將妳捕獲尋回,那犧牲一座城市又有何可惜?」
他冷靜地說出狂妄之語,常人可能會一笑置之,但當 Tav 望向那波瀾不興的暗紅瞳仁,卻感到對方真誠無比——也許是他此生最誠實的時刻,她因此深思——自己的逃亡之舉真的明智嗎?如果狠下心來堅持躲在暗室直到隔日,等待她的又會是如何的未來?
——無論如何,的確如 Astarion 曾說過,她選了條不可回頭之路。
「現在——我們該繼續嗎?」
他用雙手扶著 Tav 的腰部,將她全身重量都放在自己的腿上。
「誠然妳準備的『前菜』的確精緻可人,但妳還是太溫柔謹慎了,有時候這種事就是需要一點冒險精神⋯⋯啊——。」
他深吸一口氣,嗅聞著那頸動脈下傳來的誘人氣息,接著迅速地輕咬了一口,傷口先是冒出了一滴飽滿的血珠,在表面張力達到極限時,泊泊血液從肩膀淌流到背後,而他則貪婪的舔食著。
「既然享用完了前菜,那麼也該是時候上主菜了,面對如此秀色可餐,我早已飢腸轆轆,等不及將妳吞吃入腹,一遍——又一遍——,直到我完全吞噬妳。」
不等她回應,Astarion 一手將她的右腿往旁邊一拉,另手撥開礙事的長尾,隨後貼合彼此的性器,當他在耳邊喃喃著要她扶好床板時,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完全挺入體內,每下他都要幾乎將其完全拔出,再重重的深入,聽著 Tav 逐漸難以自我的呻吟,他便越是樂在其中,加快速度只為了將她逼入極限。
每當他從身後進出,她便因為重力而無法自制的向下墜,讓他更加深入自己。強烈的快感讓 Tav 全身顫抖、近幾失神,雙腿被 Astarion 的大腿強制打開而無法閉合,想逃離卻困在牆壁與愛人的胸懷中,抬起腰桿欲減低深入感,卻又因為高潮的腿軟而再次跌坐在他腿上,通道被狠狠的插入敞開,那因爲多次高潮而漲紅充血的陰戶早已濕得一蹋糊塗,助長了他能更順利的將自己迅速且完整的沒入其中。
——這哪是更輕鬆的位置⋯⋯!
她在心裡忿忿地哭喊著,現實中卻只能貼著牆胡亂的嗚咽啜泣、喊著要愛人輕點慢點、饒過她吧。
而他只是貼著她的耳窩柔聲吐露一句:「不會饒過妳。」
在了解到自己無法從那歡愉的輪迴地獄中脫出後,Tav 無助的大哭了起來,而在哭聲中仍夾雜著聲聲甘美卻哀怨的呻吟,此刻她理解了 Astarion 口中的「吞噬」之意,因爲如今無論是她的身體抑或是腦海,皆不再歸她所有。
在多次的快感衝擊下,她最後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厥了過去。
當 Tav 再次醒來時,她仰躺在床中央,映入眼簾的是仍舊漆黑的天井,時間似乎只過了一瞬,而 Astarion 正咬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注入她的口中。
Tav 欣然的接受了對方的奉獻,捧著手腕啜飲起來,飢餓與虛弱讓她有些克制不住力道,快速地吸吮加劇了傷口的疼痛,Astarion 在忍耐了一會後終於用力地將手抽回,但見到對方變得紅潤可人的雙頰後,他憐憫地吻去了嘴角殘留的血跡,輕舔著污漬將她清理乾淨。
見對方已恢復精神,他又再度將她的雙腿掛在自己腰圍兩側,彎下身來在有些後怕的愛人耳邊親吻並解釋:
「一道完美的餐點總不能少了甜點,妳說是不?噓——噓——放心,一切都交給我。」
他溫柔地出聲安撫意圖爬離懷抱的 Tav ,一手狀似輕拍著她的前胸要她冷靜,實際上是為了確保能在第一時間伸手將她逮回懷裡。
「Astarion ,我累了,求你⋯⋯。」
「不行,妳忘了剛才的約定嗎?今晚妳不能說不,願賭服輸,親愛的。」
他毫無廉恥的宣告著,彷彿早忘了這場勝利是建立於他耍詐得來的,或是,在他的規矩裡,詐術僅是增加勝算的一種方法——畢竟他從未說過不能耍詐。
「小可憐,別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我,我難道做得不好嗎?讓我想想這次該如何改進。」
他親吻著對方泛紅的雙眼,脫掉僅存的襯衫,接著毫無預兆的再度進入她的身體,這次,他改了另一種方式,用極其緩慢的速度,一分一分地將自己推入那腫脹緊緻的腔道。
Tav 只能無聲的哭喊著——她的聲音早已在之前喊啞了:「你做得很好、太好了,拜託不要再努力了。」
緩慢的抽插帶給她的是另一種煎熬,每當他緩緩地退出又進入,她體內彷彿有一池即將溢滿的潮水蓄勢待發,又在臨界邊緣中被迫中止,每一下她都以為自己即將越過頂峰,既期待又恐懼著這身體將會被他帶何處,最後只能緊擁著 Astarion 的背膀,跟隨著擺動隨波逐流,將自己的意識與掌控權完全交付予對方。
當她的下腹因為收縮而痠痛不已,渴望著最後的高潮來終結她的苦難的同時,Astarion 卻停下了動作。
他沈默地望了她幾秒,像是在斟酌某些事,接著要求 Tav 好好看著他,說道:
「愛人,妳不是好奇自己的新身分與能力嗎,作為感謝妳回到我身邊,現在我要教妳第一課。」
隨後他將 Tav 的手拉向彼此交合處——那比她想像得更潮濕熱燙,陌生得幾乎不屬於自己。
「我們的肉體因歡愛而合而為一,但我們能做到的不只如此,現在,看著我的眼,聽我在妳腦海中的指示。」
她直視著那雙晃蕩著詭異紅光的猩紅之眼,彷彿被吸入其中,心神開始隨著愛人在腦內的呼喊向前游蕩,在前進的過程,她同時感到對方的意識與情感緩緩流入自己的神識,最終如兩條相交匯聚的水流,彼此交纏、融合,形成一座雙向互通的渠道。
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曾本能地察覺過對方的心緒——那些莫名的靈感與共情,如今在他的帶領下,她終於完整掌握閱讀他的心緒的方法。
「只要妳我彼此允諾,我們能任意察知彼此的心靈,喜悅與哀傷,憤怒與疼痛,共享彼此的靈魂不再孤獨——這才是真正的合而為一。」
當他低頭擁吻她時,除了肉體的溫度外,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被一層熱霧所包圍——那是 Astarion 親吻她時的感受:溫暖、充實以及永無止境的愛與慾,而 Tav 也同樣將相同的情感反饋予他。
她從未與另個靈魂如此貼近過,彷彿自己所有的弱點與過往的傷痛都袒露在對方面前,卻又毫無保留的被全然接受,她因此感到有些如夢似幻的恍惚,只能浸淫在那溫暖的感受中而無法再做他想。
當他倆收回彼此的意識回歸現實時,Tav 忍不住攬住愛人的肩頸,嚷嚷著感激之詞激動的吻著他,因在那刻起,Astarion 交付了一把鑰匙—— 一把只要他願意,Tav 隨時能任意查看他最脆弱一面的鑰匙。
在這世上與肉身最親密的莫過於血親,可靈魂,除了神以外,那是僅屬於個人的,如今他們交付了彼此的鑰匙,得以直接碰觸對方的心緒與思想,共享雙方的血與靈,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緊密的關係了。
她捧著他的臉多次吻下,語帶欣慰的說著:
「謝謝、謝謝,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艱難的決定,但你還是做到了⋯⋯將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我的面前。」
面對讚美,他卻不像往常般欣然且高傲地表示理所當然,只有些尷尬的回說:
「別高興得太早,puppy,我隨時可以收回同意權,我的心可不是下城那些低俗的酒館隨人來去,同時,鑑於妳轉化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這能力也不是無遠弗屆,妳仍然必須緊依在我身側,不准離開太遠。」
「守規矩的好女孩才有糖吃。」
他制止了 Tav 那亂無章序的親吻,用自己的方式給了一個沈重且黏膩的吻,並在離去前用銳利的牙尖咬破了嘴唇,像是宣告這段關係中他仍擁有更多掌控權。
他抬起她的雙腿拉近自己,隨後俯下身讓彼此緊密交疊,在次次親吻間輕聲複誦著那熟悉的誓言:
「就像我過去說過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崩解,時間在我們身後腐爛,不——如果這位面的世界不復存在,那就到下個位面,穿梭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直到星辰皆殞落,直到宇宙崩解,直到再也無我倆佇足之地,屆時我才甘心與妳一同被虛無所吞噬。」
Astarion 再度將那蒼白的陰莖挺入她的體內,無理的要求她隨自己覆述一遍,而 Tav 欲張口說話,卻每次都只能吐出令她羞赧的叫聲,誓言頻頻被打斷,Astarion 不斷重複著要求她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就像他不斷地刺激她,讓體內的歡愉再次攀升至頂峰一樣,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感到自己也將達到極限,輕喘著暫做休息時,Tav 終於說完最後的部分:
「直到宇宙歸於最初的虛無,當時間與空間再無意義之時⋯⋯我依然愛你。」
她那蒼白的愛人滿意地露出微笑,在其中一次的擁吻中,他從後捧起了 Tav 的腰,隨後迅速且激進的行動起來,不管懷中的愛侶那早已哭啞的嗓子再也喊不出聲響,只能猶如窒息般攀扶在他肩上張口喘息,隨著兩人性器的磨合,快感就像湧起的浪花次次擊打著岩壁,一次又一次,直到花白的浪頭終於翻過岩頂淹沒一切,她感到視線一黑,像是超出意識負荷般昏厥,再次回復感知時,Astarion 已緩緩抽出那終於疲軟的陰莖,正躺在她身上用手為她撥整那紊亂的長髮,一面等待自己那急促的心跳與呼吸復歸平靜。
在那漆黑且四處狼藉的房內,兩人在那張勉強可算整潔的床上緊緊相擁著,為這漫長多磨的一日劃下句點。
Notes:
雖然很嚮往追妻火葬場,但實際上還是不忍心讓倫傷心太久🥹
不過我寫到這章時突然發現一個bug,就是創造者能夠感應到吸血鬼新娘的存在,即使無法準確定位,但應該也能肯定塔還在自己的身邊。
那這樣來說⋯⋯倫其實也可以在範圍內所有可能藏匿的地點都演一場哭戲,引誘容易心軟的塔出來,這樣的前提下,事後那場窒息般的性愛感覺也可以是他重新捕捉愛人的手段之一。但是我覺得這樣寫好心機好複雜就放棄了,就當作他真哭了一場吧😌
至於分身術其實原本是想用在塔第一次偷溜進舞會上,但查資料後發現符合有效距離的法術施法時間要12小時,劇情上塔無法事先提前施法,最後就先作罷了。
再者,規則手冊中記載的分身材料不是紙張而是雪,當初舞會的季節設定是初春,感覺還能硬掰收集到殘雪之類的,但寫到他們冷戰時已經入夏,我就把材料改成紙了,希望熟悉DND規則的前輩們不要介意,個人是覺得紙人在擁抱衝擊下被毀壞而四散也是頗抓馬頗浪漫的,請原諒我的任性🥺這次的澀澀也是故意寫得特別長,寫到我自己都有點累(
原因是之後回去寫超越線又要禁慾一陣子(等到打倒卡渣TT),就想一口氣先把想寫的都先寫完(
Chapter Text
一位身穿典雅禮服的女精靈在帷幕旁的落地鏡前不停的來回踱步、查看儀容,對著倒影喃喃自語地做心理建設——就是今天了,她終於要見到睽違數月的 Ancunín 領主,回想起過去數次被那些下人拒之門外的屈辱,無法見面而日積月累的委屈、困惑,還有對於那件事的⋯⋯驚惶與手足無措,這一切的煎熬終將要在今日尋得解脫了。
回憶起那晚在精靈之歌見面後,Astarion 卻突然斷了音訊,她本以為領主只是恰好遇上了要事,過於繁忙而疏於聯絡,秉持著深閨淑女的矜持,她不希望唐突的拜訪,讓對方認為自己過於魯莽、無禮,嘲笑著不過短短數日,她便坐立難安如飛蛾撲火般的急欲奔向他的去處。
可日夜更迭,家裡始終沒有接到他的書信,甚至連一句簡短的口信都沒有,精靈少女開始感到有些不安,這時才想到——也許合約裡有註明修復項鍊的店家?我可以直接向店長訊問他的近況也不一定⋯⋯對,身為項鍊的主人,關心一下進度是很自然的,沒有落人口實的餘地。
打開前幾日簽訂的合約卷軸後,少女才驚覺有所異樣,她原以為自己只簽了兩份合約,但如今將所有草紙攤平一看,實際上卻是三份,而第三份合約內容居然是無償將莊園及家傳的項鍊所有權轉讓予 Ancunín 領主,在酒館昏黃的燈光下,她相信了他的說詞,只讀了第一紙條約便連續簽了名,沒想到對方在兩份合約中交互參雜了第三份合約的簽名欄位⋯⋯她居然中了如此簡單的詐術,那本就白皙的雙手,如今看來血色盡失,薄薄幾張草紙在她手中猶如數十斤般沈重,無力的手指顫顫巍巍之下,合約竟悉數散落在地上。
而她也跟著癱軟在地,直到那堅硬冰冷的地板壓痛了腰椎,才猛地回神發現不能就此坐以待斃,否則父親⋯⋯父親那鄙夷嫌棄的眼神彷彿就在眼前,她將會冠上家族之恥的罵名蒙羞一世。
少女拉開抽屜想要提筆疾書聯絡對方,但一時思緒混沌,筆尖的墨水都在紙上化開了,仍然寫不出一個字來,於是她扔下羽筆,轉而從衣櫃裡翻出了那件灰色的斗篷,匆匆披上後便悄聲溜出了房門。
顧不得過去諄諄戒慎的禮儀,精靈少女一下了馬車便上前親自拉起了大門上的門環,重重的在門上敲了數下,門內靜默了數秒,她才聽見裡頭傳來解開機關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沈重的門便從裡頭推開,讓她驚險的向後跳了一步才沒被門板打中。
前來應門的是一位瘦弱且蒼白的下人,那虛弱飄渺的模樣令女孩難以相信對方能一人開啟大門,他躲在門後的陰影處,使得她連性別都有些分不清,只知道那人似乎並不歡迎她的到來。
當少女說明自己的來意與身份,並苦求對方讓她進去跟領主見面後,那位下人依然站在門後,只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妳確定要進來嗎?主人沒有指示⋯⋯我不能請妳進來,但我可以留一點『門縫』,誰從門縫中偷溜進來,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後果自負。」
隨後他便遁入門後的黑暗中,只留那扇半掩著的大門。
不管對方那詭異的應答,她依然戰戰兢兢的推開了沈重的木門,走進去才發現裡頭昏暗無比,只在牆上掛著灼灼燭光,四周幾乎沒有一扇窗——儘管外頭的院子是如此風光明媚,而這棟宅邸卻是陰冷黑暗,就像一座巨大的洞窟,且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異樣的味道,一種她似乎曾聞過的腥羶味,令她想起了某年夏天與父親一起練習打獵時,在獵犬跟隨同獵人身上聞到的味道。
少女拿起了一旁桌上的燭台,試圖照亮眼前的路,並喊著:
「有人在嗎——?有人嗎——?」
希望能有一位僕從帶領她去尋找 Astarion,畢竟她不請自來,若是一人胡亂走動更是有失禮儀,但回應她的只有呼喊聲的回音,以及自己那在空蕩蕩樓房中迴盪的腳步聲。
精靈少女沒注意到燭火無法觸及之處,正藏有數雙鮮紅的眼觀察著她,吞咽著,忍耐著,當她察覺有異而回頭張望時,那幾雙眼睛又迅速鑽回黑暗之中——沒有主人的指示,他們只能默默地看著少女在一樓遊蕩,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從前廊走進了內廳,看見了一旁的樓梯,樓上透露著微弱的陽光——也許領主就在上層休息,可沒人帶領她,她不敢擅自走上樓梯,但她聽見深處有烹煮跟切菜的聲音——應該是廚房——她想,在那總有僕從願意接待客人了吧?於是精靈略過了樓梯,往右邊的走廊轉了進去。
但無論她拐了多少個彎,仍然找不到廚房的位置,一路上也出奇的未曾與任何人碰面,整棟樓內似乎除了一開始所見的瘦弱僕人外,再無他人,隨著她轉彎太多次,少女終於徹底地迷失了方向,她試圖沿著原路走回大門口,但兜轉了數次,依然找不回起初的來路,她疲憊的靠在石牆上喘氣著,身後陣陣的微風稍微吹涼了那雙因奔走而發燙的雙足。
⋯⋯不,身後?我身後不是一面牆嗎?
她驚恐的迅速離開牆面,警戒地將手上的燭台往前一照——那裡的確只有一面牆,少女伸出纖白的手指小心地推了一下,確定牆是實心的,但在一旁卻有一張掛毯,她掀開掛毯,發現裡頭藏了一扇鐵門,風便是從那門縫中吹來的,她有些疑惑的用燭火照著那扇門,思索著是什麼原因才要用掛毯將門藏起,潮濕的微風不停地從門縫吹拂上臉,一陣又一陣,每次都夾帶著那股她在打獵時聞過的味道。
正當少女忍不住好奇,伸手試圖旋開鐵門上的插銷時,黑暗中有隻粗壯的手臂抓住了她,喊著:
「哪來的小毛頭在這亂竄?」
她用燭火一照,只見一張半邊黥面且凶神惡煞的黑臉浮在她的腰間處,精靈少女頓時嚇得雙腿發軟,砰的一聲跪坐在地上發抖。
「哼、嬌生慣養的精靈總愛大驚小怪,哪天就把妳那纖細的脖子給摔斷了也不一定。」
跟在管家 Zekilino 身後的衍體點亮了手中的燭台,這時少女才發現,剛才抓住自己的是一位灰矮人。
在衍體點亮四周的燭台並離去後,少女終於看清周遭的景象,原來她一直尋找的廚房就在隔壁轉角處,正好被一尊領主的雕像擋住,讓她在黑暗中始終摸不著正確入口。
「喔——是妳。」
初次見面的灰矮人仔細端詳了精靈的樣子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毫不在意少女的不悅與尷尬,直勾勾的盯著她的面容。
「妳來得真不是時候,領主這幾天正忙著⋯⋯某些事,無法抽身親自見妳,但每個傍晚他都會來到一樓交代隔日的差事,如果妳夠幸運,也許能見上一面,想要的話就自己待在這等吧,我可沒空接待妳——那可不是我的工作。」
查明了不速之客的身份,灰矮人管家說完便打算轉身離去,回到他的算帳桌前繼續工作,但他走沒幾步路,又回頭說了一句:
「黃毛丫頭,給妳個建議,別一個人待著,廚房有幾位鐘點員工,跟他們在一起,至於其他陰陽怪氣的僕人,我勸妳少靠近點,他們聽不懂人話。」
在少女還沒搞懂那沒來由的勸告時,Zekilino 已消失在迴廊轉角,她接受了管家的建議,窩在廚房的一角,喝著他人盛給她的熱湯,食物的溫度與香氣頓時讓她忘卻了方才在黑暗中的經歷,重新提起了勇氣與希望,在這詭譎的宅邸中靜待黑夜的到來。
只是她等到月亮都翻過了下城的圍牆,員工紛紛拎起行囊從後門離去,原本稍有人氣的廚房頓時陷入詭譎的寂靜後,精靈少女仍然沒等到領主的出現。
她循著原路回到樓梯間,只見旋轉梯上一片漆黑,毫無人煙聲息,宅邸那寂靜與冰冷的空氣動搖著她的意念,心中開始被無端的恐懼籠罩——她一刻也無法留在這奇異的空間了,尤其是那腥臭味在廚房熄火後更加濃烈,而四周無人的角落居然傳出窸窣的聲響,彷彿有一群人潛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正伺機而動。
她感覺自己就像自投羅網的牲品,就差臨門一腳便要踩入陷阱,當這念頭一起,她便再也揮之不去,忖度著父親的憤怒與這詭異的宅邸誰更恐怖後,少女終於下定決心快步走向大門——父親再怎麼嚴厲也是自己的親人,而這裡⋯⋯這裡潛伏的東西卻是她毫無掌握的詭祕,彷彿不屬於她的世界。
少女每走一步,恐懼便越是加深,到最後就連腳踝都痠軟無力,拐了好幾次才終於逃到了大門前,她用力地拉了那沈重的門,同時難以克制的胡思亂想——如果門鎖上了,她該怎麼辦?
所幸門板雖沈重,但她還是成功走到了戶外,而她的馬伕也盡責的依然在原地等著主人的到來,少女拖著因無名恐懼而顫抖的雙腳爬上了馬車,頭也不回的遠離了那棟深紅宮殿。
在家靜養了數日,不放棄的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氣想要討回項鍊,帶上了兩位女僕與其同行,可這次再也沒有那蒼白瘦弱的下人為她開門,深紅宮殿的大門無論日夜皆深鎖著,而那位酷愛交際的領主也像是人間蒸發般,從此消失在社交活動上,將自己深鎖在這漆黑的樓房中誰也不見。
精靈少女想到了那扇員工專用的後門,在那堵到了準備回家的灰矮人管家,不顧禮儀的對他死纏爛打後,終於使他透露一句:
「妳別再來了,再來,妳我都會大難臨頭——那位現在可是積怨成疾,恨不得找隻替罪羊開鍘,妳來便是直接撞上刀口⋯⋯要死要活隨便妳,可別拖我下水!」
說完便面有難色地甩開了精靈的手,離開時還不忘回頭查看樓頂的窗台是否有人影站著,彷彿擔心有人發現他與少女交談過,確認四周只有他倆後,Zekilino 才悻悻地快步走向下山的路,徒留不知所措的少女在原地。
在那之後,她度過了此生最絕望漫長的日子,苦思該如何彌補丟失家產的過錯,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直到數週前,少女認識的幾隻長舌鳥終於為其捎來了好消息,一群人在花園茶會上窸窸窣窣的八卦著那位突然不見蹤影的 Ancunín 領主,似乎有意重回社交圈,據說前些日子是因為其親人罹患了奇病,他必須長期近身關照,所以才斷絕了對外的聯絡。
正當一群女孩忙著討論對方那神秘親人的身份,以及領主的真實來歷與外貌時,子爵女兒心裡只想著對方要回來了,她要想辦法聯絡上他——開門見山就說自己想要回項鍊似乎太直接了,領主當初也是因為親人染病才無心回覆吧,至於那第三份合約,應該是哪裡出錯了,只要我們好好談過,肯定能解開誤會的。該用什麼委婉的理由開頭呢?⋯⋯啊!父親不是說了幾週後想再舉辦一場晚宴嗎,就是這個了!
顧不得朋友們在身後疑問,少女倏然離席走回房間,一心只想盡快完成並寄出那封邀請函。
如今,在經歷數月的煎熬以及這幾週眼巴巴數著日子的時光後,她終於等到了與領主再次見面的機會,不遠處大門傳來宏亮的號角聲,宣示著宴會即將開始,子爵女兒做了最後一次的儀容確認,隨後便往父親所在的舞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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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v 彆扭地擰著衣袖、拉扯著脖子上的珍珠項鍊——這身裝扮讓她渾身不對勁,尤其是那條繞在細頸上數圈的珍珠項鍊,就像項圈一樣緊緊咬住自己的脖子,讓她忍不住用手指試圖勾拉出一點空間,好讓受禁錮的肌膚能透透氣。
而 Astarion 則有些不耐煩的伸手制止,他在這短短的行車路程上不知重複做了多少次同樣的事,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
「親愛的。」他用一種假裝親切可人實則充滿無奈的語氣喊著,語尾還長長嘆了口氣。
「不要像隻蟲子一樣坐立難安,妳要把衣服給扯壞了。」
語畢便用手托起 Tav 的下巴,像是在檢視物品般查看她的妝容——那可是他花了不少時間精心打扮的成果,可不能在展示前給毀了,左右確認無誤後,他才安心地稱讚:「很好,我美麗的寶物,完好無損。」
這是他們在重修舊好後的第一次相伴出遊,兩人身著成對的華服並肩坐在馬車中準備赴宴,同時這也是 Tav 初次穿著正式禮服出現在社交場合上——如果不算之前偷跑那次的話——與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可說是如魚得水的 Astarion 相比,她就像擱淺的魚兒在地上掙扎,禮服繁複且貼身的造型讓習慣休閒打扮的她無一處不在發癢,搔完脖子後又忍不住試著從狹窄的袖口抓撓手腕,如果 Astarion 不次次阻止她,也許還沒到會場,Tav 便會扯壞這件新衣,對於不停重複相同告誡已厭煩的他,索性將愛人的雙手牢牢緊扣在自己的腿上,阻止她再次抓紅那無辜受害的肌膚。
「放鬆——親愛的,有我陪著妳,能出什麼錯呢?」
——能出什麼錯呢。
Tav 在腦中覆述 Astarion 的話,能出什麼錯呢,戴著從子爵家偷來的紅寶石、配上殺了精靈貴婦後得來的珍珠項鍊,兩位卑鄙的小偷攜手奔赴受害者舉辦的宴會,對,能出什麼錯呢?
她乾笑了幾聲,想起 Astarion 是如何拿子爵一家的安危逼迫自己參加舞會——在原定計劃中,他只是想用詭計騙取對方的財產,但強取豪奪之下,子爵一家必然也會有所反抗,他不介意與對方打官司,但那過程太冗長且無趣,不僅浪費了他玩樂的時間,更有可能在過程中產生變數,接著那猩紅的眼閃著邪魅的光芒,用天真的口氣對她說自己的解決方法:
「如果有更刺激有趣的方法解決這些問題,與他們在無月的黑夜中跳一場血腥之舞,我何樂而不為?」
——除非 Tav 願意出席舞會,與他共同完成這最後一步棋。
Tav 轉頭望向馬車外的夜景,Astarion 的身影則孤單的映照在漆黑的玻璃上,她看不見自己如今的容貌,但憑伴侶的轉述,那豔麗的妝容與緊緊纏繞著的項鍊,完美地藏住了那無血色的病態肌膚與醜陋的咬痕——那沈重的項鍊就像枷鎖一樣壓在她的肩頸與心上,那是他們殺人後的證物,而 Astarion 卻毫不掩飾的將其戴在她的身上,就像他之前狂妄的用他人之命來脅迫自己一樣,只要他想要的東西能到手,那區區律法又怎能束縛他?再者,當初那些律法也未曾給予他真正的庇護,如今那些人——未曾承受過如他一般的苦難與折磨——又怎能比他更有資格獲得保障,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彌補那百年來的遺憾與孤憤罷了。
彷彿探查到 Tav 心中的憂慮,Astarion 轉頭望向玻璃中的倒影,對其露出了囂張恣肆的笑容。
「別露出心虛的表情,那條項鍊就是屬於妳的,也只有妳能持有——說服妳自己才能說服他人,只要妳演的夠好,就沒人會懷疑我們的正當性。」
隨著馬伕喊一長聲馭——,Tav 因為停車的反作用力而差點跌落座位,她轉頭往窗外一看,漆黑的瞳仁映出一棟燈火通明的大宅,而身旁的 Astarion 早已不知何時已先下車繞到她的門前,打開車門準備領她下車。
她越過 Astarion 的肩頭望去,大理石白的階梯上已站滿好幾對等著入宴的嘉賓,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全都是她不認識的人,說著她不熟悉的話題,做著她不理解的事,頓時令 Tav 有些怯懦,本能地往車內退後,於是 Astarion 只好再次爬進車裡,試圖將自己的愛人拉出來,而她一邊嚷讓著自己要在車上多待一會,一邊打掉 Astarion 的手並將身體更往裡頭擠去。
「別這樣、小寵物,別讓我像個綁匪似的,妳可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別跟我裝什麼深閨、少、女,妳上次來的時候可是理直氣壯的呢。」
他就像拉著一隻將要被拖去澡盆的貓一樣,氣喘吁吁的硬是將那隻提夫林從馬車內拖了出來,Astarion 從沒想過那雙法師的手在緊要關頭也是頗有力的,居然能死死攀附在椅背上扯不下來。
而當他終於將 Tav 拖到宴會入口時,像是被裡頭繁複的燈火與人潮給嚇到,一反方才的立場,換她緊抓著 Astarion 的手臂不放,兩眼焦慮的四處張望著,等到有許多人認出 Astarion 而紛紛招呼行禮時,她又有些尷尬地垂下了眼,默默地向對方點了點頭就當作招呼過了,而領主呢——自然是很享受愛人難得依賴自己的模樣,絲毫不在意他那華麗的衣袖已被抓出了難看的皺褶。
——她上次來當然能理直氣壯,帶著面具時,沒人當她是一回事,但這次頂著英雄的名號與自己那交際花般的愛人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自己身上,一舉一動彷彿都被放大檢視,要讓她如何不抗拒、如何不緊張⋯⋯!
會場上不乏原本就認識 Tav 的人,畢竟在一年多前她在此與一眾同夥經歷了場大戰,但在事件結束後,英雄驟然消失在眾人視線外,唯有少數有密切接觸的人,或是有所公事往來的政商,才知道她仍然待在柏德之門,只是終年躲在那山腰間的陰暗大宅中足不出戶,本就不愛交際與上流社會風氣的她,也樂得將所有拋頭露面之事全都交由伴侶處理,至於那些對於自己的荒謬流言——像是她已戰死、失蹤、嫁入遠方,或是結夥踏入其他位面的冒險旅程——她任由那些謠言滋長,如今她要來收成這漠視的果,接受眾人吒異目光與竊竊私語的洗禮,以及那幸災樂禍笑得合不攏嘴的愛人的調侃。
一路上 Astarion 像是要將這位他親手精心打扮過的愛人,展示給在場所有人看似的,在會場上漫無目的的來回打轉,想讓更多人對他們投以驚羨的眼光與讚美,以及享受那雙窘迫的小手緊抓、依偎自己的感覺——這一切都讓他無比得意,微笑的次數多到讓他覺得舞會後臉上將會多出幾道笑紋來,但沒關係,那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而那位被眾人赤裸的目光及陌生場合震懾到的提夫林,一時間還無法意會 Astarion 的打算,只茫然的低著頭隨他一起兜轉,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被帶著玩弄,直到她看見相同的人群幾次,才發現 Astarion 故意帶著她打轉,想延長她的苦難——他的樂趣。
正當她以為對方早已忘了此行來意時,在兩人幾尺外一面牆角旁,另一群貴族聚集的地點上看見了他們的目標,Tav 原想停下來與 Astarion 商討接著的談話內容,不料對方絲毫不理會她的停留,徑直拉著她往子爵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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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身後傳來眾人的招呼聲,子爵女兒聽見那期盼已久的名字從他人口中傳出時,她欣喜的轉過身來想尋找對方的身影,只見人群中那身著黑紅禮服的蒼白精靈,正悠然地在不遠處與他人對話,優雅的身段與側臉映著會場上灼灼燭火,多日不見的領主依然完美無瑕。
父親與其他族人皆在身旁,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忐忑的站在原地張望著對方,直到那雙猩紅的眼在轉身時偶然與她交合,在那瞬間 Astarion 收回了社交用的敷衍笑容,瞇起雙眼熱情地注視著子爵女兒,似乎迫不及待想來到對方的身邊。
她看見那被火光照得發亮的銀髮在人群中穿梭,領主直奔著她而來,隨著每一步地靠近,她的心跳也就越發激昂,直到——
直到他走出了人群,她才看見領主的身旁始終緊跟著一位女士——顯眼的長角與那條在裙擺下游移的粗尾宣示著對方的出身,身穿著與領主相同款式的黑紅色禮服則表示雙方關係匪淺。來自北方偏遠牧場的精靈少女不認識也從未看過對方,但看他人與其寒暄的樣貌,似乎在場的人士大多都認識那位提夫林——唯獨少女的家族被屏除在外,毫不知情。
子爵女兒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想著對方也許只是他的密友——在答案揭曉前兩人的關係有無限的可能性,自己可不能因為胡思亂想而出了洋相,但當領主雀躍地來到她跟前,少女清楚看見那條傳家的項鍊已被改造完善——過時的老項鍊在 Astarion 的品味下得到重生,褪去原本厚重古板的金鍊,改以三串色澤明潤的珍珠項鍊串連,作為綴飾,兩旁垂掛著數顆淚滴狀的小顆紅寶石,與中央的主角相形呼應。
而那條經他巧手設計過的項鍊,正牢牢戴在那位女士的頸脖上,彷彿為她量身訂造似的緊密貼合著身體的曲線,巨大的紅寶石在燭火的照射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與其佩戴者那雙暗紅的地獄之眼相呼應——兩者相襯的程度頓時讓少女產生了項鍊本該就屬於對方的錯覺。
精靈少女剎那間瞭解了一切,儘管難以承認,但她的確就是這場荒唐騙局中的受害者,原本支撐著自己的希望之火驟然泯滅,耳邊傳來父母與他人談話的聲音,使她勉強維持理智而不倒地昏厥。
而兩位惡賊卻儀表堂堂恬不知恥的站在這裡,在她父親的宴會中;她的面前,頭頂著熠熠明火,笑出那潔白美麗的貝齒望著自己。
還未來得及為自己的失戀而垂憐傷神,那雙溫柔的碧眼中霎時燃起羞憤的怒火,惡狠狠的瞪著兩人,尤其當她觀察到 Tav 那毫無血色的指尖,以及始終依偎在領主身邊惴慄不安的柔弱模樣,精靈想起了之前從夥伴們那聽見的傳言——領主的親人罹患重病,使他必須終日不眠不休側身服侍照料,而無法離開宅邸——想必 Tav 就是那傳聞中的親人了,憶起當初聽到這則傳言還心生同情的自己,精靈少女恨不得回去甩自己一巴掌,不,如果要回去,就要回到那愚蠢的交易之前,或是更早⋯⋯更早,早在她開始對那蒼白的領主產生興趣之前,一切都始於那看似無害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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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v 一點都不想過去,尤其在完全不清楚 Astarion 又想對子爵一家做什麼的情況下,她寧願自己當個毫不知情的旁觀者,一路上 Tav 不停地對愛人悄聲詢問他接下來的計畫,而 Astarion 只會重複這幾句:「結局就是要一無所知才有驚喜感啊,我可不能奪走妳親眼目睹的權利,那太殘忍了。」「身為一切源頭的妳怎能缺席如此盛宴,來吧、快走,沒看見那女孩正殷殷期盼著我們過去嗎?」
正當她想吐槽最後一句時,卻發現子爵一家身旁恰巧有面被布簾半掩著的落地鏡,她立刻警覺地躲在 Astarion 身後,而對方似乎也察覺了她的心思,貼心的將她攬在身後擋著,可不知為何,當 Tav 從 Astarion 身後望見子爵女兒時,她卻是一臉怒目的瞪著自己,Tav 以為是項鍊的原因,便下意識的用手藏了起來,心虛的躲在領主身後,但少女對她的舉動露出了更加厭惡的神情,彷彿她的存在就是罪過。
Tav 知道,只要自己戴著這條項鍊與 Astarion 一同出席宴會,儘管整齣計畫她都被蒙在鼓裡絲毫不知,但在對方的眼裡,她理所當然也是這樁巨額詐騙的幫兇——與主謀同罪不可饒恕,但那陌生少女投來的赤裸敵意與對她的鄙夷之情,仍然讓 Tav 感到如坐針氈,這也是為何她早先極力抗拒下車的原因,她明明什麼都沒做,但也因為什麼都沒做而有錯。
她試圖悄然離開 Astarion 的身邊,躲到一旁的柱子後讓始作庸者自行跟子爵一家解釋,不料 Astarion 卻巧手將自己反抓回來,單手扣住 Tav 的雙腕將其箝制在身旁——而這一幕在他人眼中看來卻像對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尤其 Astarion 那輕浮的態度更是助長了這樣的形象,Tav 可以感受到正對面的金髮精靈更加怒不可遏,她只好無奈的接受這一切——強迫 Tav 面對自己的罪惡感便是Astarion 給她的懲罰,用一種不髒雙手的方式,罰她那些惹他憤怒傷心的踰矩行為,當 Tav 質疑他時,他甚至可眨著那邪惡的無辜雙眼,噘嘴說:「噢,妳怎能把我想得如此壞,我不過就是想跟妳參加一場舞會罷了,妳傷透了我的心⋯⋯愛人。」
精靈少女彷彿看夠了兩人的胡鬧,跨步向前張嘴就是想質詢領主,不料卻被 Astarion 搶先一步,他誇張的向少女深深一鞠躬並故意大聲宣示:「啊——這不是我們最慷慨的慈善家嗎。」
吸血鬼在彎腰低頭時,確認子爵與他人注意到了自己的行跡,並偷偷對錯愕的少女露出了狡詐的微笑。
他趁對方無防備時,快步向前握住了子爵女兒的雙手,露出浮誇的神情感謝少女的捐贈——近年來因戰爭與天災,柏德之門不斷湧入四面八方而來的難民,起初官員們以確保城內安全與經濟穩定,必須篩選與管制為理由將人潮擋在外圍,但這只是一時的緩兵之計,他們終究要做出選擇:驅趕或是接納。
而驅逐行為勢必又將造成局勢動亂,儘管他們想要接納難民,但柏德之門的生存空間有限,接納難民等於侵害了原本住民的權益,此時少女慷慨的捐贈便起了很大的助益——北方那廣闊的牧場既能收留不少人民,更能提供他們工作選擇。
「上善若水,我沒想過能在一位初成年的少女身上看見如此珍貴的特質,想必您的父母對教養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Astarion 說得天花亂墜,讓少女頓時傻了眼,完全無法理解對方到底在說什麼,只能傻愣愣的被他抓著雙手感謝著自己毫不知情之事,在察覺父親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眼神狐疑地在兩人之間交互游移時,少女才驚醒,猛然將領主的雙手甩了開來,退到父親的身旁,同時她的父親——莊園的正主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什麼捐贈?我的女兒做了什麼?」
少女在一旁急的想將父親拉向一旁解釋,但見子爵與領主交換眼神後,父親卻冷冷將自己往後一推,示意她閉嘴,顯然比起子女,他更想先聽聽領主的說法。
「噢⋯⋯?」
Astarion 用高亢的假音驚呼了一聲。
「原來令媛尚未報備子爵嗎,我以為簽約之事你也同意了,畢竟都已公證核准生效⋯⋯。」
他幽幽地說著,月牙般的笑眼中透露著詭計的閃光。
不等那聽到什麼合約、什麼生效就開始驚惶的老男人開口質問,他再次搶先,用那清朗的嗓音喊出:
「我們高貴的女士慷慨地為難民們獻出了北方莊園的土地,無償讓他們在此定居謀生,我原本想說你們的宅邸也可以改建成庇護所,但一直抽不出時間登門研討,畢竟⋯⋯你們搬出也是需要點時間的,對吧?」
「什、什麼意思,我們要搬到哪裡?那條項鍊又是怎麼一回事?!」
Tav 從背後看見那男人眼中的理智頓時蒙上一層霧色,似乎還無法理解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甚至呵呵的乾笑幾聲,以為領主跟女兒主演了一樁笑話要捉弄他,那狼狽混亂的模樣令 Tav 深感同情,因為她知道 Astarion 絕對不會止步於此,他還可以做得更過分,而她只能在一旁看著——做好一位觀眾——這是她跟他的約定,只要 Tav 不出手攪局,Astarion 保證自己只會在其容忍範圍內稍稍捉弄一下此家族,但如果 Tav 失約,開口攪亂了他制定好的劇本,讓他必須脫稿演出,也許就不是單純讓子爵損失財產便能結束之事了。
「啊⋯⋯難道子爵一家要與難民們共享宅邸設施嗎?這可是我料想不到的奇異選擇,至於項鍊——那是令媛與我夫妻倆在簽約後作為交好的信物,如果子爵認為不妥,我們也是可以退回這份心意。」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合約、沒有經過主人同意的合約怎能生效,我才是莊園的主人⋯⋯!」
他顧不得形象與他人詫異的目光,粗魯的吼了出來,對比逐漸失控的子爵,Astarion 則是收回了那浮誇的演技,冷冰冰的悄聲回應:
「子爵的女兒已成年,在代理書與合約都經過第三方公證後,她也有權利賣出財產,如果子爵不同意,那我們也能上法院交由法律判斷合約的公正性,但在那之前⋯⋯我才是莊園的所有者,你們必須立刻滾出我的地產外,同時,由於我倆已準備對簿公堂,在維持公平公正下,關係人間不能再有私下接觸,意思⋯⋯你應該懂的吧,柏德之門將不再歡迎你們。」
「憑、憑什麼一切你說了算,我在這也是有認識的人脈,怎能由得你在那囂張。」
可當子爵張望四周想尋找援助時,卻發現圍觀的人群中多出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子爵曾在議員餐會上見過的陌生人,那時 Astarion 看似毫不在意餐會上的對話,只顧著玩弄餐盤上的食物,子爵本以為是因為他與旁人不熟稔導致,可現在那些生面孔卻都站在 Astarion 的身後,饒有興味的看著他與子爵的大戲,頓時,老精靈懂了 Astarion 所說的「不再歡迎」是何意——如果子爵要與他在法院上訴訟,那 Astarion 會先動用人脈斷絕他的金援。
在長期借貸以債養債的惡性循環下,子爵家的經濟遊走在動則得咎的驚險邊緣,脆弱到只要 Astarion 抽走他其中一顆佈好的棋子,子爵家族便會面臨破產邊緣。
他似乎終於想起在身旁慘白著臉、惴慄發抖的女兒,拋去方才的困惑與驚駭,如今男人的眼中只剩陰鬱且深沉的怒火,彷彿冥府中的一盞燈,閃著冷冽的火光,他咬牙憤憤地朝向孩子 ,用那在失控邊緣遊走的嗓音顫巍巍地喊:
「妳到底做了什麼,這不中用的蠢貨。」
子爵伸手便想將孩子抓來懲罰,未料再次被領主阻止,Astarion 抓住那欲行兇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子爵頓時吃痛的軟腳跪下,一面伸手制止試圖勸架的 Tav,Astarion 彎腰將子爵狼狽的身影擋住,在他耳邊輕聲喃喃:
「現在你的女兒可是我們寶貴的贊助人,別把我給你的台階給拆了,按我給你們的指示走,你的家族還能保有一點顏面,依然能在貴族之間像個乞丐似的奢求他人的援助,維持那虛偽的浮華外表,繼續向各個多金的目標兜售那孩子可憐的未來,來供養你們這群吸人血的廢物。」
在確認子爵聽懂自己的意思後,他收回猙獰的眼神,再度用那甜美卻輕浮的嗓音高聲喊著:
「哎呀,怎麼不小心絆倒了呢,讓我將你扶起吧。」
對方本想推開 Astarion 的手,但當他抬頭一望,卻看到那雙彎月般的眼中閃著暗紅色光芒;那森森的皓齒抵在微笑的薄唇上,就像一頭在陰影中伺機而動的野獸,等著子爵走錯最後一步,好讓他能順理成章地吞吃掉對方。
子爵面色鐵青的握住了 Astarion 的手,在起身後,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到了女兒的身旁。
正徜徉在得意忘形之中的吸血鬼領主,卻在下一秒被沈默至今的伴侶挽住手臂,她背對著人群,假裝親暱的依偎在他身旁,但那眼神卻是充滿了怨懟,顯然對目前的進展感到十分不滿意。
那兩對猩紅的眼在互相交換了幾次眼神後,Astarion 終於妥協,不甘願地嘆了口氣後,再度轉身向子爵開口:
「我親愛的配偶⋯⋯,」一反方才雀躍高亢的語調,他拖著無奈的長音說著「她認為金蘋家族在其領地已有數百年歷史之久,肯定是最了解且善於管理此地的人選,於是,我們想提出另個更好的選擇給你們——作為代管者,只要每季付出五成的稅收,你們可以繼續使用領土上的設施並保有主棟建築的獨自使用權。」
「⋯⋯我個人是希望你們有點骨氣,別選這個。」
他小聲地勸說,下秒卻有一條長尾如甩鞭般打在自己的小腿上,領主只好悻悻地癟了癟嘴,雙手交叉環胸,安分的等著子爵的回覆。
子爵本就是位老狐狸似的狡猾之人,在發現 Tav 明顯比 Astarion 更為同情他們,且握有影響領主的能力後,他立刻忘了方才的狼狽與恐懼,開始爭論起價格:
「五成⋯⋯!五成根本是殺人,付出五成的稅收後,我們連牲畜跟農民都養不起,倒不如給我們一筆錢遷居吧,我只能接受一成的稅收,親愛的夫人⋯⋯!」
看到對方馬上向初次見面的 Tav 示好,Astarion 難掩嫌惡的神情,冷淡地回說:
「六成,如果你還要爭論的話。錢不夠,可以考慮增加賦稅,或是讓你的女兒——在你還沒選好哪個女婿更有利用價值前——也去找份工作補貼家用,就我看來,她需要不少的世間歷練。」
「六、六?!⋯⋯兩成呢?兩成是我們的極限了,北方的冬天比這更嚴峻且漫長,我們要有足夠的庫存才能為所有人做冬儲準備啊,既然要接納難民,我們善良的夫人也不希望他們在寒冬中挨餓受凍吧。」
他額冒冷汗,再次斗膽看向領主身旁的提夫林,希望她能為自己再說點好話,但對方只是尷尬的交互觀察子爵與領主的表情,最後默默地拉了拉 Astarion 的袖擺,就當作是求情過了。
「七成,如果你再試圖忽略我直接與她交涉的話,這則交易便取消,你們明日就給我滾出我的領地。」
聽到不停提高的價碼,子爵頓時血色盡失,巍巍顫顫的在原地晃著,幸好女兒在身旁即時扶住,才不致腿軟倒地。
此時 Tav 似乎想到了什麼,踮腳倚靠在 Astarion 的耳邊悄聲討論著事情,在討論的過程中,她一手捧著對方的臉看似在安撫他,另手卻在背後向子爵比了個數字,老精靈見狀,便用不確定的語氣輕聲喊了出來:
「三成⋯⋯三成是嗎?領主大人,就三成吧。」
只見 Astarion 雖面有難色,最後還是僵硬的點頭同意。
「成交,至於這條項鍊⋯⋯作為我們彼此友好的象徵,你不會想循任何途徑拿走它的,對吧?」
見到子爵點頭如搗蒜,他勉為其難的露出了笑容,決定拉下最後一幕,再度高聲地向外圍的他人唱戲:
「既然夏季已過了一半,為了打下長久交涉友好關係的基礎,我們就跳過夏天,從秋季再開始收稅吧,我會在季末時派人盤查稅收記錄簿並按比例收取稅金,親愛的子爵,從此我們兩家便是世交了,我的朋友便是你的朋友,而朋友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如此言簡意賅你該懂吧?」
望著 Astarion 伸向自己的蒼白手掌,子爵再次環視四周,發現眾人似乎都在等待並催促著他接受這不公平的合約,朋友⋯⋯敵人⋯⋯他喃喃自語,在那瞬間彷彿又老了幾十歲,子爵垂下了頭不與任何人對視,無奈的握住了領主的手。
四周響起零碎的掌聲,隨後人群鳥獸散,舞池上再度傳來悠揚的樂音與此起彼落的交談聲,一切復歸於平靜,拉下終局帷幕後,徒留那一家人在陰暗角落獨自哀傷怨懟 ,Astarion 牽著 Tav 走入人群,準備兌現另一場交易籌碼。
他領著 Tav 到舞池中央,鬆開環抱著她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做出邀約的姿態。
「現在?我以為我們會先練習一下⋯⋯。」
就在剛才,她用一支舞作為代價為子爵換來一次議價的機會——其實 Astarion 本也預想三成才是合理且能長久實行的價格,只是在情緒衝動之下一時下不了台階,正好 Tav 適時跳出來做了調和劑的角色,一支舞或一個吻,在那當下無論她提了什麼,Astarion 都會同意。
「啊——練習,多可愛的想法,妳總是能在無意間逗樂我,我不認為依妳的天賦,多一小時的練習能有多大的改變,妳只要跟著我的腳步並試著別踩到我就行了。」
當現場的演奏停止,準備進入下首曲子的空檔時,他再次催促她牽起自己的手,無奈之下 Tav 只好硬著頭皮將手交給 Astarion,他一手牽著她稍微向上舉起擺好姿勢,另手則輕扶著她的腰,等待樂音奏下,Astarion 輕推著 Tav 的腰示意對方向後退一步,而他則順勢往前走一步,當舞步轉變成向他方向前進時,也是以同樣的方式暗示,如此循序漸進——向前兩步、退後一步、轉圈後退後一步,回復原點再來一次——雖然仍顯拙劣與僵硬,期間不乏為了避免踩踏到彼此而踉蹌了好幾次,都是由 Astarion 硬是拉回原位,但從遠方模糊角度看來,她勉強也算是在跳舞了。
那一長聲提琴終止,眾人停下舞步,大氣不敢一喘始終保持在緊繃狀態的提夫林終於嘆了口氣,試圖鬆開舞伴的手時,Astarion 卻反而收緊了放在腰間的手。
「不是說好就一支舞嗎?」
她嘟噥著,跟鞋咬著她的腳跟,厚重的提花布摩擦著各處產生搔癢,Tav 只想趕快結束一切好躲到人間稀罕處解決這些生理問題。
「妳——我親愛的愛人——縱使是妳也無法讓我苟同剛那段能算是跳舞,那簡直比處子初夜的床技還糟,毫無技巧可言,充其量不過是拉著一具人偶在擺弄姿態罷了,我們必須再試一次,直到妳真正『跳了舞』。」
不顧 Tav 的抱怨,當新的曲目開始,他逕自向前踏出一步,重新開始新一輪的舞步迴圈,而為了避免踩踏到彼此,Tav 也只好順著他作出反應,一次、兩次、三次⋯⋯ Astarion 始終不滿意她的表現,於是那一支舞的約定變成了一整晚的糾纏,直到某次她因為轉圈頭暈差點摔倒在地,他才甘願的將愛人拉到舞池邊緣,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休息。
聽著 Astarion 那顆原本因舞蹈而躁動的心,配合夜深後轉為輕慢柔和的曲目逐漸平靜下來,Tav 整晚的緊繃與焦躁也在那刻得到了舒緩,她摟著對方的腰,將身體的重心完全交給 Astarion,兩人隨著旋律緩緩地搖動著身體。這時她側目望向會場,原本喧嚷的人潮隨著時間流逝而退去,只剩相愛的人們如他們般依偎在伴侶的懷中,水晶吊飾反射著燭火的光,在高聳昏暗的宴會廳上落下猶如星河燦燦般的光影,也落在他們的眼中——此刻,她似乎能懂為何人們如此痴迷於這些活動,喧囂的慾望與虛榮曾在此交錯,直到夜深人靜,激情褪去的模樣卻是如此平和優美,不同於白日的柏德之門,充滿活力卻也暗藏罪惡,這裏只剩輕柔的曲目、玻璃杯交錯的清脆聲響與笑聲,以及愛人眼中的點點星光。
「參加舞會似乎沒我想像中的糟糕,但也比我想像中的還累——他們怎能踩著這些高跟鞋跳一整晚而不腿酸?」
「是的,跳舞比想像中的累人,尤其是跟你不願意的對象一起時,時間流逝的速度比鼻涕怪的體液還要黏稠。」
他哀怨的回望著 Tav 的眼,彷彿用無聲的怨懟,述說過去日子裡她總是推辭各種社交活動,徒留他一人面對是多麼過分之事。
「但今晚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什麼不同?」
「妳在這裡,與我一起,所有人都是見證人,今晚是妳正式參與上城社交的處女秀,今後只要有我出席的宴會,必定要有妳相伴。」
「為何?」
「在舞會攜伴參加就是一種宣示,今晚之後必定會有更多關於妳我的事蹟被跨大謠傳,這會帶來些好處,但同時也有壞處,貴族之間的社交極其敏感,有些人期待與他們交流之輩擁有共通的信仰與理念——穩定的經濟、地位與家庭關係,這些在凡人眼中看似個人隱私的問題,都是這些人拿來利用的談資與要脅籌碼。」
「意思是有更多人會因為我與你結伴出行而選擇與我們交流,但如果我不繼續做出符合他們理想的行動——優雅、聰慧的在配偶身旁支持彼此的事業,諸如此類,那些援助與善意也會戛然而止?多麼荒唐的社會。」
「人們就喜歡那些膚淺的謊言,那讓他們感到安心、感到自己的存在被認可,仍能掌握這世界的運行,而不被變動的洪流給沖蝕。⋯⋯重要的是要讓眾人知曉我們是堅不可摧的一體——妳只要記住這點就好。」
說完他試著向愛人索吻 ,親上的卻是她的手掌,Tav 推開 Astarion 的臉說:
「別、有人在看,我還想遵守一下禮儀。」
儘管已不是初來乍到時般忐忑不安,但這對她來說依然是陌生的環境,過多的親密使她感到些許的不自在。
Astarion 在聽完她的解釋後,非但沒拉開距離,反而低頭拉開她的衣領與項鍊,將唇抵在柔軟的肌膚上。
「沒人看著我們了,夜幕低垂,大家都只想專心在彼此的對象上,看,即使我在這咬了妳,或許也不會有人發現,可發現了又如何呢?妳說,那些人是會失聲尖叫四處逃竄,或是嘗試做一回英雄、舉起手中的寶劍攻擊混入舞池中的吸血鬼們呢?啊——戰或逃?人性的終極選擇,想到那混亂的景象就感到有趣,比起這些沈悶的樂曲與虛浮的陪笑,那才是娛樂啊。」
說完他露出森森獠牙在肌膚上滑動著,似乎在尋找血管的蹤跡,無奈之下 Tav 只好捧起愛人的臉,迅速的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做完後竟有些羞澀地撇開了眼,咕噥著:
「現在你滿意了嗎?」
「不滿意,那根本稱不上一個吻,但我喜歡妳的表情——十分美味。」
他隨即將 Tav 拉進一旁廊柱的陰影下,將她藏在石柱與自己的胸懷之間,接著低頭用自己的方式給了個緩慢且鉅細靡遺的吻。
滿足過後,他有些愛憐的看著她,思索片刻後開口坦承: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子爵的死活,那些地產也是可有可無,我只是想利用他們將妳騙來舞會上陪我罷了,而這計畫居然十分成功,妳甚至願意為了他們而嘗試跳舞,在這過去一年無論我如何對妳提出邀約,妳總是有各種理由拒絕我,如今卻為了未曾謀面之人打破原則,親愛的,對他人良善就是對自己殘忍,在過去那段冒險中我提醒了多少次,不要幫助對自己無用之人,但妳依然是妳。」
「況且,他與其同夥為了榨取市政金庫,常提出各種荒謬的改革與規範,為了阻止他們的攪和,其他黨派的議員總會在議事廳上大打出手,沒了子爵後,雙方對峙的平衡可能會被打破,也就代表我以後沒那麼多好戲可看了,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啊。」
他呵呵輕笑了幾聲,不顧 Tav 質疑的眼神,一邊玩弄著她的鬢角繼續說下去:
「同時,作為兩者之間的搖擺派,我們能夠得到更多好處,就像那個什麼寓言中夾在鳥類與哺乳類之間的蝙蝠一樣,每個人都要來討好我們,哈哈⋯⋯!」
「不知道你有沒有讀完故事,但蝙蝠的下場可不好。」
「噓、噓——不要說話,妳一說話就弄花了唇妝。」
他做作的拈起了她的雙唇,暗示要她別再破壞今晚的氣氛,接著不給 Tav 反駁的機會,Astarion 再次倚在石柱上多次親吻了她。
此時,舞台上的樂團奏起了一首令她感到懷念的曲子,一首在童年的海姆神廟前,流浪的吟遊詩人曾唱過的異國民謠,她曾經很喜歡那首曲子,喜歡到想要跟詩人學習,可經歷了數天的教導,雙方一致認同 Tav 除了善於調配藥劑與背誦法術外,沒有多餘的能力學習其他事物,而那首她曾經極為喜愛的曲子,隨著詩人跟著商隊一同離去後便再也沒聽過——直到現在,想必樂團中有人便是來自詩人所說的異國之都吧。
Tav 感到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為 Astarion 的吻令她暈頭轉向,還是那首曲子的失而復得來得太突然,讓她有些迷茫。
依偎在愛人的懷中,她靜靜地聽著那首曲子,過往的回憶隨著旋律與現在交織糾纏,眼前的景色突然光彩了起來,她腦中奔騰著各種計畫迫不及待想去實現,但同時也希望時間停留在這美好的一刻,那靈光一閃的微妙感情便是幸福嗎?她不確定。
但她知道現在自己想要什麼,Tav 將視線移回 Astarion 的臉上,一手捧著他的臉,另手則勾在後頸並墊腳將自己拉近對方的雙唇,她看見那美麗的紅瞳中閃爍著燭火柔和的光,隨著彼此逐漸貼近,Tav 閉上了雙眼。
在石柱的陰影下,戀人的身影緊緊交疊相依。
Notes:
我寫完子爵女兒造訪深紅宮殿後,才想到DND的精靈設定有黑暗視覺(60尺內微光=強光、黑暗=微光),但那段主要想寫吸血鬼宮殿在不接待客人時是呈現生人勿近的狀態,讓她在黑暗中摸索道路應該是最簡單的寫法,對,就當我懶惰不想改寫更合理的情境吧🥹 (再寫下去不知道又要何時才能完結)
每次想描寫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來營造氣氛時,都會猛然想起不對⋯⋯除了人類以外大家都有黑暗視覺,好討厭啊🥹
這篇飛昇寫完後,我打算回去寫Long Rest,應該至少會先寫完Act.2的地圖故事後,再回來寫一兩篇飛昇的小故事。
目前擬了兩篇草稿,一篇就單純的PWP澀澀(釋放壓力用另一篇是有關於兩人旅途上的小故事,完全純愛向(大概)。
以上是我粗略(真的很大略)的寫作計畫,預計完成時間大概又是半年後了(
我是去年九月初開始玩家機版BG3,九月底左右在plurk上試寫了第一篇短篇(這篇一直沒找到機會重整,所以就沒放上AO3了),沒想到會花一整年的時間在寫同人,出社會後好久沒有那麼多源源不絕的創作動機產生,過了很充實的一年,真的很謝謝拉瑞安跟看文的大家給我創作動力🥺➖
20:35更新補充忘記提一下當初為何取這個題目了,最初想法是從蘋果的象徵延伸而出,蘋果在西方神話中有慾望、愛情、色慾、墮落等象徵,而用箭射穿它則代表對方對其象徵(愛與慾等)的執著,但在執著於它的作為下,也會破壞蘋果本身(果實被射穿而破碎),當然子爵家族姓氏也是故意取成蘋果的,另一方面也是代表他被Astarion作為掠奪目標盯上了。
子爵姓氏很簡單,就是一種蘋果的品種名(Mela topaz,黃玉蘋果),原本也很猶豫要幫女兒取名(不然一直叫她女兒也是頗怪),但想說未來應該不會再寫她了,作為一次性角色我決定都不要取名比較好。
但如果要為女兒取名,我應該會找帶有天真(貶抑的那種)含義的詞來命名,而子爵就是獐頭鼠目(?)那類的詞。至於灰矮人管家Zekilino,我一開始就想給飛昇線一個常駐OC,以便Tav除了Astarion以外還有其他人能互動(關帳日有寫一位衍體與塔互動,但我後來想給那位衍體其他故事,所以先放著不寫),所以他有名字(雖然是假名),但名字是我亂取的w
從義語的Zecchino(金幣,發音類似澤奇諾)轉音成Zekino,語尾再改成-lino變成小金幣的意思。
當然這樣轉應該不符合語言學,因為我只是硬轉而已,如果剛好有專門學這個的,請直接忽略這段wwwww

disapple on Chapter 2 Thu 14 Mar 2024 05:2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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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2 Thu 02 May 2024 12:5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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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bbbbbbbbble on Chapter 3 Sun 05 May 2024 05:3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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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3 Sun 05 May 2024 11:2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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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apple on Chapter 4 Sun 16 Jun 2024 05:2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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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4 Wed 10 Jul 2024 07:1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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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su on Chapter 4 Sun 16 Jun 2024 05:25PM UTC
Last Edited Sun 16 Jun 2024 05:31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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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4 Wed 10 Jul 2024 07:1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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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SSSybil on Chapter 5 Thu 11 Jul 2024 06:3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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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5 Sun 11 Aug 2024 07:41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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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yinya on Chapter 5 Thu 11 Jul 2024 09:3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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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5 Sun 11 Aug 2024 07:44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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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chun319 (Guest) on Chapter 5 Fri 12 Jul 2024 08:2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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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5 Sun 11 Aug 2024 07:45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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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yinya on Chapter 6 Sun 11 Aug 2024 10:4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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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alin3926 on Chapter 6 Mon 19 Aug 2024 07:35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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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yinya on Chapter 7 Mon 19 Aug 2024 09:21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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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SSSybil on Chapter 7 Mon 19 Aug 2024 07:02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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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su on Chapter 7 Sun 13 Oct 2024 09:35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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