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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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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2-08
Completed:
2024-02-08
Words:
41,955
Chapters: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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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udos: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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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its:
711

【塔西】合集

Summary:

旧文归档,收录包括
【塔西】世界
【塔西】日光
【塔西】爱人
【塔西】一百封信
【塔西】永恒传说
【西塔】仙人掌的故事

Chapter 1: 【塔西】世界

Chapter Text

时间线是黎明后星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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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ast is all false,the memory is a road without return”

金黄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过滤成梦幻的颜色懒洋洒在哥哥的房间里,地毯上的金色丝线如同绚烂珠宝般反射出动人的闪光。栗色头发的弟弟躺在兄长的大腿上浅眠,略显单薄的胸膛规律地起伏着,侧着头抱着胸肆意地利用着兄长的腿。
兄长撑在身旁的矮桌上慵懒地捧着一本书,可视线却飘到了弟弟的睡颜上。他会梦到什么呢?西蒙目光滞留在塔巴斯红色的眼带上,心里暗暗想着。是辽阔的原野吗?干燥的晨风,沉默的风沙,仙人掌清甜的汁液。是庄严的古堡吗?长长的廊道,翠绿的常青藤,带着腼腆笑意的侍女。是仲夏的夜晚吗?背着父王喝的柑橘甜酒,跃入水中溅起的水花,烟火绽放般的笑容。他会梦到什么呢?
西蒙指间缠绕着塔巴斯的褐色头发转了几圈,浑身懒洋洋的,烟晶色的眼睛染上了午后的慵懒。他懒懒地往后伸了伸腰,却不想惊醒了睡得脸都红扑扑的塔巴斯。
“哥····”他迷迷糊糊地嚷着,撇着嘴角软着声音问道,“几点了?”
西蒙小麦色的手掌附上塔巴斯的前额,因从小练剑而生出来的茧摩挲着掌下光滑的皮肤。塔巴斯嘤咛了一声但没躲开。
西蒙望了望墙边挂着的古老的时钟,答道:“还早。你先睡吧,父王回来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嗯?”
塔巴斯闻言便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又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啊。那你得记得啊,不然我又得挨训了。”
西蒙闻言一笑,烟晶色的眼睛半是无奈半是宠爱,“谁让你昨晚不睡觉的?塔巴斯。”
“我昨晚三点半就睡了!塔巴斯不满地反驳。西蒙挑眉,是啊,在强迫士兵和他赌牌后在三点回到房间,三点半溜进西蒙的房门卷过兄长一半的被子沉沉睡去,也不管西蒙会不会被吵醒。不过西蒙早就习惯了,他只会在睁开眼睛发现是塔巴斯后满满地抱住那个小混蛋一直睡到三寸晨光第一次亲吻他们的睡颜。
西蒙便也没反驳,他轻揉着塔巴斯的太阳穴。“睡吧。”他说,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一刻他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此次无人应答,轻轻的鼾声飘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西蒙摩挲着塔巴斯的红色眼带,望着他翕动着的鼻翼。他闭上眼,听见了和风在他耳边的絮语,还有远方的,远方的翅翼摩擦的声音。
总会有一段时光,它在你的漫长或是短暂的生命河流里绚烂璀璨,你愿意终其一生将它守护,渴求永恒。
但那段时光,注定只会布满尘埃,在时间长河里苟延残喘。毕竟命运,总会把一切美好的、温暖的颠簸得支离破碎。你放声痛哭,放弃尊严,背叛灵魂渴求神的怜悯,渴求着遥不可及的过去,但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
现在。
"This is my kingdom come
It’s where my demons hide"
滚烫的鲜血、金属、皮革的味道,燃烧的烈火,泛着冷血光泽的十字架。
塔巴斯喘着粗气,胸腔仿佛被魔鬼撕扯开来,每一次呼吸都撕裂着疮洞,带来钝重的疼痛。他什么都看不见,灼热的温度炙烤着他身体,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他手指扣进墙砖里,指甲被磨砺的出血,磨伤翅膀也传来一阵阵刺疼。那种无助的,绝望的感觉又把他给抓住了。哥哥,哥哥,他几乎快流出泪了。你在哪,你在哪,我,我,我.....
哭喊声,呻吟声充斥着他的大脑,在肌肉抽搐的疼痛中,塔巴斯听见了一道熟悉的、急切的声音。
“塔巴斯——”
接着一双带着茧的干燥温暖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塔巴斯?”
塔巴斯在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这样柔着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哥哥。
他放心地放松了自己的身子,任凭自己坠落,因为他知道背后会有一个人来接住他。
哥哥。

旋转,旋转,旋转,喉部撕裂般的疼,满嘴都是铁锈味,额发黏着汗水糊在了脸上。
“塔巴斯。”他听到有人呼唤他。白色的发丝,烟晶色的眸子,小麦色的肌肤,蓝色衣襟下隐隐约约显露出来的,流畅的肌肉线条。“塔巴斯。”他听见白发的他喟叹着,将额头抵在了他布满冷汗的额上,气息交织,触角交缠。
躁乱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视野逐渐模糊,混乱。在令人万千痛苦与欢愉的束缚中,塔巴斯瞧见了那干裂的略显苍白的唇,这让他止不住的想,若他吻下去,他是否能让那张唇晕染上烈火的颜色,是否能让那张唇沾染上清晨露珠的湿润,是否能让那张唇微启着吐露春雨的绵绵情意。
哥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塔巴斯挣扎着从纷杂的梦里醒来,浑身肌肉紧绷,汗水浸湿里衣。坚硬的下半身绝望地被紧身的裤子束缚着,属于雄性的兴奋的液体从流出润湿了裤子,迫切地呼唤主人来紧握住它,摩擦他,释放他。
操。他愤恨地用手捂住脸,最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将手往下身探去。充满力量的手指握住了那兴奋得流水的柱体,狠狠地摩擦,疼,爽。哈,哈,他放纵地喘着气,背部的肌肉漂亮的张合。
西蒙。他唇上迷茫地念着这个让他痛苦不已的名字,内心想象着若是现在放在他阴茎上的手是西蒙的会怎样。那真是,太他妈的性感了。
他想着,也许他们还会紧挨着像野兽一般疯狂地摩擦着对方的下半身,用嘴和手指去取悦对方,饥渴的舌头舔过对方的肌肉,兴奋勃发的阴茎,圆鼓鼓的阴囊。或许塔巴斯还会用他的手指探入到兄长的体内,找到那个会让稳重的兄长柔软如春水的部位去玩弄。腰肢扭动,小麦色的皮肤每一寸每一毫都在无声的诠释着什么是勾引,汗水顺着腹肌的脉络流入到硬的爆炸的下半身,烟晶色的眸里半是爱意半是要把对方榨干在床上的情欲和疯狂,暗红色的乳头必然会昂然立在潮热的空气中等待爱抚,哈,他的兄长,他的挚爱——
在他的手指甲划过龟头的那一瞬间,塔巴斯在自己的手上释放了。塔巴斯凝视着手上粘稠的乳白色液体,强烈的罪恶感涌来神啊,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肖想着自己的亲哥哥达到性高潮?虽然他的灵魂早就出卖给了魔鬼。
他自嘲地笑着起身走进了浴室。在冰凉水流冲刷过发热大脑的瞬间,他嘴角扬起一个残酷的弧度。
真是狼狈啊。
不过能让他如此狼狈的,除了西蒙又还能有谁呢?

 

###
“I never dreamed that I’d lose somebody like you.”

“殿下,殿下?”
谁?西蒙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纸卷的墨香,弥漫的熏香,火烛的微光,盖恩关切的面旁。西蒙眨了眨眼睛,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盖恩。”他忍住倦意勉强打了个招呼。
西蒙吐出口浊气,抬起手去揉捏自己酸痛的肩部,“我怎么又在处理政务是睡着了?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盖恩抿了抿唇,将装着热茶的瓷杯放置于桌上。“殿下。”他几乎是严厉地说,“殿下。您不能再继续熬夜下去了。”他盯着西蒙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说道:“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床上好好休息。”您不能再以工作来麻痹自己了。盖恩心里补充着。
“我知道。”西蒙叹了口气,“只是,只是...”西蒙疲惫地闭上了眼。只是我无法在一切支离破碎后假装若无其事;只是我无法在闭上眼的时候不去想到那些痛苦的嘶吼和绝望的眼泪;只是我无法在走过古堡长长的廊道时不去回忆起我和塔巴斯的曾经。我只是太想念那年夏天蓝带啤酒的味道了,我只是太想念年少的那片星空和星空下笑靥如花的少年了,我只是,太想回到过去了。
“殿下。”盖恩带着手套的手附上西蒙的肩膀,“去休息吧,这些事可以明天再处理。”西蒙抬眼注视着盖恩,在他关切的眼里看到了憔悴的自己,眼底乌黑,脸色苍白,眉间紧缩。
“好吧。好吧。”他垂着眼睑说道,左手扶住一突一突跳着的太阳穴。
“哪怕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盖恩打量着西蒙的脸色,”总之,殿下,您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处理政事了。”没等西蒙回来,盖恩便拿出自己带来的斗篷披在了西蒙身上。“夜里风凉。”他说。
“谢谢你,盖恩。”西蒙感激地笑了笑。
盖恩摇摇头,认真地说:“您永远不必向我道谢。说完他微微欠身,离开了房间,给西蒙留下独处的空间。
西蒙从透过玻璃窗望着南方的夜空,孤寂的星光穿越过几千万光年默默地注视着他,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许久之前的回忆涌上心头。

 

####
一段回忆。
"Hot summer night,mid July
The way you played with me like a child "

丝绒般的夜晚,甜蜜的肉桂,诱惑的杜松子酒。
栗发少年勾着唇,粉红色的酒液湿漉漉地挂在嘴角。他挑着眉,将杜松子酒递给身旁的西蒙,“尝尝。”
老天啊,要是被父王发现了,怕又是得挨罚了。西蒙有些头疼地想,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了,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吧?他吐了吐舌头,有些迟疑地咽下粉红色的液体。
杜松子、浆果覆盆子、樱桃、蔓越莓、西西里柠檬、粉红葡萄柚皮、鸢尾根和茴香籽、甜味的接骨木。冰凉,微妙的甜中又潜藏着若有若无的酸味。西蒙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酒也会有这么清甜的滋味。
“噢,天呐。”他低声赞叹。在渴望中又抿了一口,让那迷人味道在舌苔绽放。
栗发少年灿烂的地一笑,“好喝吧?”他脱下鞋袜,将双脚浸入冰凉的溪水,发出满足的叹息。“早知道我就多‘顺’几瓶了。哎,这水真凉!”随即他毫无芥蒂地脱下了全身的衣服,如瓷般的白色胴体就这么暴露在墨色的夜晚里,在南方星辰的注视下熠熠生辉,风在幽暗的松林里解开自己,月亮在游荡的水上发出磷光。栗发少年伸伸腰,翅翼拉伸,肌肉舒展,流畅的线条是绵延的绿丘,是白蒙的流水。西蒙愣了愣,随即稍微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这样你会感冒的,塔巴斯。”
“才不会呢!”
下一刻水花四溅,栗发少年置于水中,被水沾湿的栗发服帖地贴着面颊,白净的胸膛湿润,他挥着手,喊道:“西蒙,快下来!”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西蒙咬咬下唇,心在理智和感性面前摇摆,理智告诉他现在若是下水有很大可能会感冒,但是,好吧,和弟弟一起下水玩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确实有足够的诱惑力。
“你怕了?还是想让我帮你脱衣服?”塔巴斯恶劣地笑着,做出了一个脱衣服的手势。
西蒙无奈地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好吧,不过是脱衣服,更小的时候他们还一起洗澡呢。下定决心的西蒙开始缓缓地脱起了衣服。
帽子、围巾、上衣、裤子、小麦色的皮肤、绿色的翅翼、柔和的肌肉线条、微微颤动的触角、波光流转的烟晶色眸子。塔巴斯望着还在慢慢脱着裤子的兄长,嘿嘿一笑,手臂迅速伸去,狠狠扣住兄长的手腕,在兄长错愕的目光中将他拉入水中。
“塔巴斯——咳,咳!”西蒙措不及防地呛了几口水,眼眶漫上生理性的眼泪。可谁料塔巴斯的魔手又伸了过来挠他的痒痒肉。
臭小子。西蒙心里想着,都敢对你哥下手了啊?他微俯下身,右脚发力将塔巴斯放倒,手指划到塔巴斯的劲瘦的腰际——那是塔巴斯的敏感带,发狠地揉捏。塔巴斯也不甘示弱,在不大得体的大笑和喘气中把手探过西蒙的耳际、颈脖、背脊,引起一阵阵急促的喘息。
“靠,嘶,西蒙,你下手轻点!”
“哈,那你先住手啊,塔巴斯!”
“你先放手!”
“一起放!”

待他们终于停止胡闹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了,相互推搡着爬上岸,接着换上衣服坐在了草地上。
“累了。”塔巴斯懒洋洋地倚在西蒙肩上,拾起剩下的杜松子酒满满地喝了一口,红晕飘上面颊,身体像被粉红色的泡泡包裹住了一样柔软舒适。
“嗯。”西蒙应答道,右手扣住了塔巴斯的左手,大拇指轻轻刮着塔巴斯的掌心,“再坐会就回去吧?嗯?不然被父王发现就惨了。”
“好。”塔巴斯打了个哈欠,回握住了西蒙的手,暖暖的,柔韧的,安心的。“让我再坐会。”
西蒙阖上双眸,专心去感受塔巴斯压在他颈脖上的头发的质感和掌心的温度,这是他愿终其一生去守护的珍宝。
此刻的我与群星一同旋转
心在风中自由无拘

 

###
“So I screamed for whatever it’s worth
'I love u' ain’t that the worst thing you’ve ever heard?”
西蒙悄悄地溜出了勇气古堡,顺着回忆的道路找到
了当年他与塔巴斯一起嬉戏过的小溪。
小溪看起来几乎一点也没变,青翠的草地上缀满了白色的漫天星,萤火虫温柔地在森林里漫游。
西蒙在溪水旁坐下,愣愣地凝视着依然闪烁的星空。在他无数狂野的梦里,总会有此刻群星璀璨,溪水潺潺,而那个少年回眸一笑,连眼尾都是岁月未曾洗刷的温柔骄傲。
“塔巴斯。”他喃喃自语,旋开了酒瓶的玻璃盖。“其实你是很喜欢杜松子酒的,对吧?当年酒窖里那么多酒,你却偏偏拿了个粉红色的琴酒。”他微抿了一下粉红色的酒液,却被呛出了些许眼泪来。“好吧,这虽然也是粉红色的,但这瓶和你当初带来的那瓶是不一样的。这个味道刺激多了;唔,我猜它里面应该有干辣椒和红醋栗——说不定还有香草和零陵香豆?”
“你知道的,我酒量比不上你。”他笑了笑,可笑容很快又黯淡下去。“其实自从你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喝过酒了。特别是杜松子酒,我看到它就....”他顿了顿,声音嘶哑,“我只会更加痛恨那个懦弱的自己。”
他猛地又灌下一大口酒,也不顾喉道的灼烧烫意,视野被烫得朦胧。“塔巴斯,塔巴斯...他嘴里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对不起,对不起。”他呜咽着,声线颤抖,“我爱你啊,塔巴斯;你是我的弟弟,我当然爱你,我爱你胜过我的国家,胜过我的子民;但是‘我爱你’,是不是你曾听过的最糟糕的一句话了?”
口口声声说爱你,但那个主动去遗忘你的人是我;口口声声说爱你,但那个与你争斗不休,宛若世仇的人是我;口口声声说爱你,但那个伤你最深的人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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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r little brother never tells you but he loves you so ”
塔巴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回到这个地方。
他在清洗完身体后心烦意乱,煽动翅膀,逆风而行。灵魂坠落在回忆的深渊里。待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摇摆之地,心之所向。
他坐在粗壮的树枝上,皎洁的星光透过枝桠的罅隙轻轻地摩挲着他精致的五官,绿叶兴奋地颤动,祝福他重归故土。
那条小溪还是没什么变化,超越时间的局限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只是曾经的少年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分道扬镳,时间给他们留下的,是无法妥协的矛盾冲突,是无法平息的爱恨交织。
那只拉着他的手走过古堡长长廊道的手,那只坚定地拿起剑指着他的手;那双宛若盛满三月谷雨柔柔地望着他的烟晶色眸子,那双不可置信的、难过的、哀痛的望着他的眼睛;梦境还是现实,塔巴斯已经不愿去想。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道刻在塔巴斯心脏的身影就这么越过树丛出现在茫茫月色下。小麦色的肌肤,时间磨砺后更为俊朗的面容,带着倦意的烟晶色眸子。
西蒙。塔巴斯皱皱眉,将身形隐没在黑暗中。这么晚了他来这干什么?盖恩不看着他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都身为一国之君了就应该更加保重才是啊。
他就注视着西蒙在溪旁坐下。风扬起西蒙的柔软的白色发丝,这让塔巴斯无法抑制地回忆起他的手指捊过它们的感觉:柔软的发丝乖顺地贴着自己的指尖,上面有着淡淡的雪松和小苍兰的味道。
他还带了酒?塔巴斯有些惊讶,原来一国之君大晚上出来闲游是为了借酒浇愁吗?琴酒?原来......他还记得吗?塔巴斯的手紧紧地扣进枝干,粗砺的树皮磨破了皮肉他也毫无知觉。
“塔巴斯。”他听见西蒙呢喃着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
接着那人儿说的话更是让他心疼不已。
虽然我不曾告诉你,但我爱你,这就是一切的真相。我爱你,不止是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我们留着相同的血;我爱你,因为你是我无数妄想里都想要得到,都想要去珍惜的人啊。
西蒙。这滚烫的名字在他的喉间滚动,他几乎就要喊出来了。

 

###
"I needed to leave him
I needed a reason "

脑子逐渐昏沉,西蒙捂住脸,发现脸颊烫得吓人。糟了,好像喝多了。他苦笑着想。全身都燥热非常,他费力的扯开方便呼吸。他是一个雪的精灵,在炙热的沙漠里迷失,信仰、灵魂、肉体都被融化成水汽,在灼热里流浪。
他的眼眸是云雾缭绕的迷茫,翅翼不安地反复开合,蓝色的触角下垂。好热,好热。他伸出手触碰溪水,冰凉刺骨,是他刺向父王的剑,是塔巴斯指着他的矛。
命运总是把那些美好的颠簸得支离破碎,夺去所有他愿意穷尽一生去守护去珍惜的东西。

从这里开始。
西蒙深吸口气,排尽肺叶里的浊气,仿佛思绪都被清空。
从这里开始。
他献祭般的跳入溪水中,溪水残酷地淹没了他。

 

“他蹚入黑暗狂野的海水中
直至海水淹没他的脖子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他听见了寂静中的回声
愿你的心继续保持破碎
但绝不能让同一人伤你两次
回声愈发大了
没有过去
你永远无法到达如此美妙、残忍”

###
“I need to say
Hey it’s all me
Just don’t go”

他疯了吗?塔巴斯的脑子里狂乱地想着,霎时间血都凉了,心脏狂跳,身体却先于大脑反应朝西蒙的方向飞去,扣住他的手腕,将西蒙从水里拉出上岸,力道大得差点把西蒙的腕骨碾骨折。
什么?谁?西蒙还在懵住,突然被人拉出来让他呛了好几口水,此刻正止不住地咳嗽着,眼睛都睁不开。可突然唇上突然有了湿润的触感。一条火热的舌头强势地分开他的唇撬开他的牙门,饥渴的暴躁的舔舐他的牙床、舌苔,与他的舌头交缠、争斗。还有一双手在暴力地扯开他的湿透的衣服。西蒙喘着粗气奋力挣扎着,但压着他身体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醉酒后绵软的身体根本挣扎不过。西蒙不顾眼眶刺疼睁开眼,视线聚焦,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红色发带、栗色头发、刻进骨髓里的五官线条——塔巴斯?!西蒙彻底愣住了,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做不出任何回应。现在疯狂强吻着自己的人是塔巴斯,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个吻持续了六七分钟。塔巴斯撑起自己离开西蒙的身体,凉风让他稍微清醒了过来。噢,该死的,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把兄长按在草地上强吻?而西蒙仍然还在懵圈中,他被酒精烧坏的大脑有些无法处理这复杂的情况,两瓣唇被吮得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两片睫羽无辜的颤动着,红红的眼眶里都是委屈的眼泪,,面颊上的红晕是夕阳渲染的亮色。
我早就应该离开的。塔巴斯咬咬牙,我疯了吗?不能在这样错下去了,这是我的亲哥哥啊。但,神啊,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让他最后一次去亲吻那人吧,在那人的面庞上烙上离别的吻痕,再一次,最后一次感受那身体的温度。
塔巴斯俯下身,大拇指划过西蒙的唇,将黑色的外袍披在西蒙身上。西蒙默默地注视他,眼睛蒙着层雾,红润的面庞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再见。塔巴斯心说,在西蒙额上印下一吻。
他起身欲走,小麦色的手臂却逆着流光横斜伸出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扯入怀中,紧紧搂住。
西蒙将他的头埋进塔巴斯颈侧,热泪滚烫。“塔巴斯。”他哑着声音重复:“塔巴斯,塔巴斯...”
塔巴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终究是没舍得把西蒙推开。“西蒙。”他艰难地开口:“你最好把我放开,如果你不想出什么事的话。”
世界是混沌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奇幻的声音,稚嫩的童音,低沉的男声,扬起的唇角,紧绷的面容。梦境与现实,西蒙已经不太能分清。这世界只有眼带的那抹红色是他混乱的头脑风暴里唯一清晰的颜色,唯一清晰的坐标。不,塔巴斯,塔巴斯,留下,别走,让我怎样都好,就只是,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插叙
##很久以前
勇气古堡。
“找个人接吻?!”西蒙瞪大了双眼,窘迫地看着军政大臣的儿子阿弗雷德。“这...”
阿弗雷德狡黠地眯起了眼睛:“呐,西蒙,你得愿赌服输啊。你当初可是说了只要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
阿弗雷德耸耸肩,“要求也不高,碰一下就好了,是男是女无所谓,这样行了吧?”
西蒙苦恼地挠挠头。“行吧。”他答应道。

“所以阿弗雷德让你找人接吻?”塔巴斯合上书问道。
“嗯。”西蒙沉重地点了点头。
“哦,那不就简单了。”塔巴斯说:“那你看我怎么样?”
嗯?西蒙错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塔巴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其实想想塔巴斯也确实最好的选择了,他们是兄弟,感情足够好;他们都是男的,亲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快点,西蒙,我还想看书。”
好吧。西蒙深吸口气,咽了口口水,莫名地紧张起来,手心都是汗。他又调整了一下气息才下定决心朝着塔巴斯的唇吻下去。
那唇是出乎意料的柔软。他们离得太近了,西蒙可以闻到塔巴斯身上晚香玉的味道,鬼使神差的,西蒙伸出舌头微微地舔了一下塔巴斯的唇,然后迅速离开。
一吻完毕。可西蒙的心却仍在不明地躁动着,心脏腾腾滕地乱跳。
塔巴斯继续看书,假装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如果他的耳朵不是那么红的话。##

西蒙闭上眼睛,青涩地用自己的唇浅浅地擦过塔巴斯的唇,手却以不容挣脱的力道按住她塔巴斯的腰,轻抚揉捏。塔巴斯原本就有些反应的下身瞬间就坚硬起来。
“西蒙?”塔巴斯复杂的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西蒙深深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烟晶色的眸子千沟万壑,柔情、挣扎、悔恨、自责、爱意、欲望。最终他只是垂下眼帘,叹着气。“我爱你啊,塔巴斯。”他咬住塔巴斯的唇。

Hold me love me touch me honey
Just be the first who ever did

滚烫的皮肤,咸咸的汗水,抑制地喘息声,睫羽上挂着的泪珠。两具身体饥渴地交缠在一起,像野兽一般交合着,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塔巴斯,塔巴斯...”西蒙整个人攀在塔巴斯身上,修长的双腿紧紧地夹住塔巴斯的腰,力道大得都能让塔巴斯感动疼痛;他挺立着的乳头随着二人的动作蹭着塔巴斯的胸肌,磨得他又疼又爽;他的下身一片狼籍,前方的肉柱淫荡地流着爽快的液体,后方隐秘的穴口热情地包裹住塔巴斯的硬挺吮吸,汩汩地流出欢愉的蜜液。
塔巴斯亦是兴奋非常,全身肌肉勃发,阴茎涨停想要爆发。塔巴斯要把西蒙囚禁起来,关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孤岛上,让他的眼里只剩下自己;蹂躏他,让他只为自己盛开,只有的性感的喘息和呻吟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但最后塔巴斯也只是更深地挺进兄长的身体里,搂上他的腰肢,吻上他含着泪水的双眸。
他的欲望之火,他的生命之光。
Forever my love...

###
“In an other life,I’d make you stay.”
待塔巴斯帮西蒙清洗完身体上后,西蒙已经是精疲力尽。浑身是欲望疏解后的酥软疲惫。
西蒙倚在塔巴斯怀里,十指紧扣着塔巴斯的手,呼吸逐渐舒缓平稳。“塔巴斯。”西蒙遏住汹涌困意开口,“别走,好吗?”
“我不走。”塔巴斯亲亲他的面颊:“睡吧,待会我送你回去。”
不要。西蒙心里想着,可心里的疲惫和身体的困倦吞没了他,塔巴斯的怀抱又是那么的温适。眼前的一切逐渐昏暗,失去色彩,最后的景象是塔巴斯格外温柔的面庞。他心里绝望而又解脱地意识到,这一切最后只会变成一个狂野的梦,一个罪恶的梦。

#
“这是——殿下?!塔巴斯!”盖恩愤怒地用剑指着塔巴斯,西蒙安睡在塔巴斯怀里,赤裸的身上只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裸露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吻痕,嘴唇红艳得胜过美人蕉。就连塔巴斯的颈脖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红痕,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
盖恩气得发抖。
盖恩把剑搭在塔巴斯脖子上,眼睛都红了。“你怎么这么对陛下?就算你恨他,你也不能.....”他哽咽出声。
塔巴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紧绷。
沉默中只能听到秒针的转动声。
混蛋。
盖恩咬着牙,重重地把剑摔在身下。
可他不得不妥协。

###

 

西蒙张开眼,阳光几乎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捂住太阳穴起身,肌肉酸痛,特别是腰部,感觉就像被碾碎了一样。
“陛下?”盖恩即时地递来一杯水。“您感觉还好么?”
西蒙结果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殿下。”
唔。西蒙揉着太阳穴,感到有点困惑。他昨晚喝了酒,喝醉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碰到了,碰到了——谁?!西蒙感到头疼欲裂,但他咬住牙没喊出来。
“盖恩,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殿下不记得了么?盖恩迟疑了一下,眼睛闪过几道光。最后他说:“昨晚您醉酒后在溪旁睡着了,我找到了您,把您带回来了。”
这样吗?
西蒙望向窗外,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古老的建筑,暖风和煦,可他的心却像裂开了一道罅隙一样难受。
他失去了一样东西
西蒙捂住胸口,感觉有一样东西正悄无声息的逝去,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算后续?
时间线接永夜后塔巴斯又“死”了。
可能还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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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奔跑。
黑色玫瑰娇嫩的的花瓣碾碎在他沉重的脚步下,每跨出一步都会有荆棘划在身体上勾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密密麻麻地遍布在他的身体上,残败的翅翼恹恹地靠在他的脊背上随着他的步伐而颤抖。
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他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手里紧抓住一条荆棘以搀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赤红的鲜血从手心的伤口渗出染红了玫瑰花瓣。肺部绝望地悲鸣着,他咳起来。但是显然这个问题不是咳几下就可以解决的,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咽喉撕裂,而他的肺部似乎明白怎样都咳不出水来,于是它决定自己贡献出来,不久整个肺部都变得黏糊糊湿答答,腥甜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鼻腔里只剩下铁锈的味道。
他跌坐在地,豆大的汗珠跌落在地碎成八瓣。他开始干呕,可是他空空如也的胃什么也倒不出来。他闭上眼,意识消弭于无尽的黑暗。

 

###
守候在床旁的的盖恩又叹了口气。他担忧地注视着在床浑身冒着冷汗呓语的王储,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擦汗,灌些生理盐水保证西蒙不至于脱水。
西蒙痛苦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淌下。他喉咙里溢出模模糊糊的呻吟,在唇上糊成一团杂音,但一向熟悉他的盖恩还是听出了他念叨的名字。
塔巴斯。

这段时间以来西蒙都是这种状态,梦魇缠身。盖恩和科本他们找来了安德鲁,可连最伟大的魔法师都束手无策。“这是心病,魔法是没有用的。”安德鲁说:“他得自己找到答案。”
于是盖恩只好每天都给西蒙煮些安神的药——这依然没什么用。而西蒙拒绝交流这个问题。他把自己埋身于工作中麻痹自己,独自忍受失眠和梦魇。把真实的自己锁在一扇门内,拒绝所有人的接近——哪怕是盖恩。
虽然西蒙平日总是那么温柔平和,但盖恩明白,西蒙心里永远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那快将他窒息的疼痛蛰伏在他内心深处,在西蒙脆弱的时候张牙舞爪。
塔巴斯,你真是死了都不让你哥安心。盖恩心里复杂地想着。他也是陪着塔巴斯长大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塔巴斯这臭小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叛国,加入恶德花园,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西蒙,这些都在挑衅着盖恩的底线。还有那该死的——盖恩咬紧了牙,那一件事他绝对无法原谅塔巴斯。对兄长的乱伦之举,这是盖恩绝对无法接受的。每当他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想在塔巴斯身上戳几个窟窿眼,左眼皮一直跳。如果不是西蒙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盖恩也绝不会就这么让事情过去的。绝对不会。
盖恩宁愿塔巴斯是真心恨西蒙,也不愿意塔巴斯对西蒙有这种感情,爱没有错,情欲也没有错,但当这个对象是兄长时这便是原罪了。魔王本就作恶多端又何惧再多乱伦这一条罪名?但在盖恩内心深处,塔巴斯还是当年那个叛逆的小王子。盖恩又怎会不想让塔巴斯走回正轨?只是现在塔巴斯已死,说再多也无用了。
盖恩不傻,兄弟俩的弯弯绕绕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话说事情演变成那样也是算天意了。
也许这兄弟俩,就注定互相折磨。
盖恩又叹了口气。

 

###
布满落浮尘的阴暗之所。
仿佛砾石磨砺过的暗哑的声音,黏糊糊的皮肤,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杀人凶手。”它狞笑着。
不——他摇头,呼吸追不上心跳的节奏,眼眶干涩疼痛流不出一点润滑的泪水。
它冰凉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身体,残忍地将他的本已残破的翅膀撕裂,曲折。惨叫,痛苦的喘息。黏稠的红黑色液体从脚底漫上,腐烂的尸体的腥气占领了鼻腔。滚开。他心里怒吼着,可那双手却把他牢牢地制住,不留一点挣扎的余地。他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些液体满上他的腰侧,脖颈。
他绝望地嘶吼着,在液体淹没他的眼睛前,他看清了它的脸。

 

###
啊!
西蒙惊醒过来,胸膛上上下下起伏,发出嘶嘶的喘息声。眼睛刺疼,头部像被重锤敲打过一样难受。他手里攥着帷帐想起来,却眼前一晃又要倒下。
“陛下!”盖恩连忙扶住了他。
西蒙婉拒地用手轻轻推开了盖恩。盖恩皱着眉,放开扶住西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闻到了吗?”西蒙半睁着眼,喘着气问道。
“什么?”
那股从自己皮肤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死鱼一样的味道。胃部开始抽搐,喉道开始蠕动,西蒙慢慢伸脚下床,在站起的那一瞬间差点跌倒。他半飞半跑地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池,呕吐。但是他空空如也的胃袋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陛下。盖恩心疼得抽搐,但他没有继续向前。
他什么也帮不上。
他挫败地意识到。

 

那股气味已经黏在自己身上了。
西蒙用力地搓着自己的皮肤,磨的它通红破皮,但那份味道依然存在。他也闻不到任何其他的味道,哪怕是他最喜欢的仙人掌,还有他抹在发上的雪松精油——他闻不到了。
他半身撑在洗手池上,从镜中瞥见狼狈的自己。他哪里是什么意气风发的国君,镜中的分明是一个永失所爱的流浪着。不着上衣,眼眶凹陷,嘴唇发紫。他听得见那浑浊的水流冲洗他血脉的声音,耳朵翁鸣。
他握紧拳头捶向镜中的自己,也不顾指骨的呼救,然后一拳,一拳,再一拳。哗啦——玻璃散落一地,而他手上鲜血淋漓。
他双手捂住头跪坐在地,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
他最痛恨的,还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腥气愈发浓郁。

###
勇气古堡外。
天色已晚,一切的喧哗终归于沉寂。
“唉,凯奇,我现在真的很担心陛下啊。”安迪望着落日有些惆怅地说。“自从塔巴斯死后陛下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梦魇缠身。现在队长照顾陛下也很辛苦吧。”
凯奇叹口气,说:“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能做的就是帮陛下好好守卫国家了。”

 

深夜,西蒙的寝室内。
现在是科本守着西蒙。盖恩本是说什么都要陪着西蒙的,但科本看着盖恩脸上无比明显的黑眼圈,便和凯奇他们使了浑身解数来劝队长先去休息一晚,科本来看一晚就好。盖恩不大情愿地同意了。毕竟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去去照顾西蒙。
西蒙本想着去看些文书,但在科本和盖恩不赞同的注视下还是打消了这份主意。西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那股腥味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他在身上抹上再多的精油香料也毫无帮助,他一吃东西就想吐。
他在喝下安神药后便在床上躺下了。安神药是否安神不知道,但它催眠,那些睡意拉着疲惫的身体直至深渊。半梦半醒间他又感觉那双苍白黏湿的手在抚摸他的身体,他想要挣扎却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任由自己坠落。

科本站着打了个哈欠,上夜班本就是一件不太轻松的的事。更别提这里有一个浑身涂满薰衣草精油的西蒙了。薰衣草香,助眠安神。但当科本看到冒着冷汗的西蒙后睡意瞬间就散了。我的陛下啊,科本用毛巾擦拭西蒙额头上的汗水,
陛下一定会走过去的,科本想。
他是那么坚强的人。

 

###
他又回到了那片玫瑰林。
花儿都已干枯,皱巴巴地萎缩着,只轻轻一触便纸片一般残败、凋零。天空是被忧郁填满的暗沉的蓝和无处安放的苍白的日光。
他躺在残花中间,闭上眼,身体就像麻木了一样,没有如影随形的腥气,没有花木腐朽的味道,就好像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一样。他蜷缩在这个黑暗伊甸园里,聆听着远方的寂静回声,就像他已支离破碎。
身体突然有被液体润湿的感觉。潮水从地底溢出包裹住他的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潮水温暖轻柔,就像什么人在亲吻抚摸他的身体,细致地描绘他肌理的形状,让他的身体一下紧绷,一下放松。
熟悉的,奇怪的感觉。他疲惫地想。
潮水淹没了他,拖着他的残骸前行。

 

###
无月之夜,微弱的星光在失去的天空苟延残喘。
黑袍男人鬼魅般隐没于古堡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古堡长长廊道。昏黄的烛灯给他苍白的面庞润上几分亮色。他抿紧唇角,顺着回忆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房间。
薄薄的窗纱上用海丝绣上了大片大片的原野婆婆纳,房间角落置着几盏罩着波斯菊网罩的长明灯,金色地毯上镶嵌的月光石柔柔地蒙着一层蓝白色浮光。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薰衣草味道,黑袍人皱皱眉,意识到香气来源于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金色帷帐床旁的士兵倚着矛昏昏欲睡,并没察觉到房间混入了另一个人。黑袍男人突兀地打了个响指,士兵在还没来得及回头时就软软地倒下了。
黑袍人敛着翅膀缓缓地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那曾是他做过无数次的一件事。
“我来看你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就连睡梦的蹙着眉的人,抬起手轻轻地去抚平白发男人的眉宇。
白发男人受到触碰也没醒,只是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微别开了头。
“是我,我回来了。”黑袍人贴着男耳畔说,右手顺着男人手臂肌肉隆起的线条慢慢地抚摸,感受到男人身体逐渐地放松。他扣住了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摸到了手指上新生的疤痕。“西蒙,你真是一个笨蛋。”他撩开西蒙被汗浸湿的额发,“你怎么这么傻?“

 

###
意识已然模糊,他沉没在潮水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前往何方。
他被搁置在海与岸的交界之处。海水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脚踝,手肘,脊背,用破碎的盐去抚慰搁置在海岸的他。日光洋洋地洒满了整个海滩,银色的沙粒绽放出晶莹的亮光。
他睁开眼,睫羽伤还挂着咸咸的水滴。他眨眨眼,看见了海浪在不安的礁石上迸裂,海岸的远方是个苍翠欲滴的林子。他双手撑地站起身,被撕下翅膀的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层丝织白袍——还是湿透了的。他突然有些茫然起来,两只触角沮丧地垂下。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但又不太知道。他也许该去他该去的地方,可他不记得那个地方在哪了。好像有一个人说要来看他,但那个人是谁?
他微眯起眼,听见了混杂在湿润空气中的教堂的钟声,还有管弦乐队的和鸣。
他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踏上了行程。

他没有鞋,也没有翅膀,因此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以免被地上的石粒和树枝划伤。林中溢着扁桃果的的清香,阳光被枝叶的罅隙裁剪成了一片片的金色碎花洒在落叶上。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清凉的空气,因为他记得,他——他好像曾经被什么味道困扰着——可他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了。
水晶柱体碰撞产生的声音和琴弦声愈发空明澄澈,他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他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也许那里便会是答案。也许他可以爬到树上去看探。可他抬起头望着这望不到树顶的绿叶穹顶,还是打消了这份主意。
身后突然传来湿漉的呼气声,他僵硬地转过身——一只黑豹坐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枝冠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黑豹,豹的变种。他咽了口口水,右手反射性地摸上腰胯——那个他平常会配着剑的地方,什么都没摸到。他没想着跑,当然跑了也没用,没有武器没有翅膀的花仙在这种大型猫科动物面前是毫无还手的能力的。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全身肌肉因着死亡的威胁紧绷着蓄力,紧紧地盯着黑豹的举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人一豹就这么对峙着,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可黑豹突然便从树冠跳了下来。
他没有动,心脏如雷鼓般跳动,呼吸急促。黑豹看起来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不然在它跳下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应该就在它的下颌骨上了。所以他只好继续注意着黑豹的举动,大脑快速地运转考虑着脱身的方法。黑豹眯着眼看他,绕着他转溜了几圈,张开嘴露出犬齿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味。接着黑豹往他凑近,用牙齿扯了一下他的小腿旁的衣角。他低下头与黑豹对视,黑豹的眼眸在光线下呈现出璀璨的金绿色。黑豹朝着一个方向扭过头,便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在它消失在绿丛里前它又突兀地回了头,沉默地注视着他。
它在叫我过去?他疑虑地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黑豹没动。那——他又往前跨了几步,黑豹甩了甩尾巴便又会过脑袋朝前前行。
他没再迟疑,迈开步子跟上黑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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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虽然不是那种壮汉,但他柔韧的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在无数次地挥起剑中训练出来的出来的,每一公斤都是力量。但这段时间睡眠的折磨让他憔悴了不少,面容满是疲惫,整个眼袋都是肿的,身体也是虚软无力,盖恩有时都会担心他的陛下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倒下了。
黑袍人挨着西蒙躺在了床上,把自己的头埋了西蒙肩上,嗅到了那白色发丝间小苍兰和雪松的味道,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薰衣草香。黑袍人凉凉地叹口气,伸出手去按摩西蒙的太阳穴,悄悄地凑近西蒙耳边说话。
“男儿无悔,西蒙。”他说,手轻拍着西蒙的脊背安抚——就像小时候西蒙对他做的那样。“我时常也会想起若我选择了那条未选择的路就是怎样的,去想如果我们不是兄弟,也没有这该死的诅咒,我们又会是怎样的。可能就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可能是会陷入爱河。谁知道呢?”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不管是像个傻子一样爱着你,还是选择离开你,离开这个国家。”他抽噎了一声,抱着西蒙的手臂愈发用力,他用着几无无法听清的气音说——
“你爱你,不管我们是否是分享着相同血液的兄弟。我爱你。不只是一个弟弟爱着兄长,也不仅只是一个人爱着他的爱侣。你就是家,西蒙。”
他恳诚地在西蒙额上印下一吻。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离开你,但这就是我必须去做的。我不会回头。虽然我们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当我们一定会在结尾白首而归。”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们会一起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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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在涨潮。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豹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将晚,天空呈现出粉丝交织的奇幻色彩,他听到了远方海潮呼唤飓风的声音。身前的黑豹自然地垂着尾巴,壮硕的肌肉随着他优雅的走姿展现。这是一头正值壮年的野兽,按体型来看是花豹的变种。如他所见,黑豹并没有所谓的翅膀,有的只是强壮的下颌和锋利的爪牙,是独自饮血的独行者。它的生存,全靠着自己毒辣的观察力和敏捷的身手,没有花里胡哨的魔法。这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造物之一,他在心里敬畏地想着。
他感到了疲惫,长途跋涉在崎岖的林地,这是以前有翅膀的他说无法想象的。是那偶尔传来的清脆铃声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浪沫般沉浮于铃音鸟鸣之上,如此遥远,又仿佛触手可及。
树木逐渐变得稀疏,繁盛的绿地上开满了白色的波斯菊。他踩在其上,被细枝石粒划伤蹂躏的脚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在视野的尽头,他看到了花海中的一抹明亮的色彩——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教堂。
身后的森林失去了夕阳的眷顾,沉入灰暗的河流,汪洋之声愈发辽远。黑豹坐在光暗的交界处沉默地望着他,尾巴瘫在地上,兽眸意义不明的闪动。
他张了张嘴,内心突然抽动了一下,他说:“你要走了是吗?”
沉默。
“好吧。”他走近黑豹,蹲下,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它看着他,没做出任何举动。
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定,干燥的手落在了黑豹头上,轻轻抚摸,将毛发滑顺的触感铭记于心。黑豹乖顺地任由他摸着,喉部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谢谢你。”他轻声说,“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
他把额头与黑豹相抵,黑豹呼出的热气拍打在他面颊上,随后脸上传来湿润的感觉——黑豹伸出了舌尖轻轻地舔舐着他,不让他被倒刺刮伤。他笑起来,两条触角喜悦地翘起,他搂住豹子的肩膀,挨着它的头,“谢谢你,我的朋友。”
“再见。”他站起身说:“在阳光重新照耀在英灵殿的时候,我们会重逢。”
黑豹长啸一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身便钻入丛林中,再不见身影。
再见。他转过身,晚霞的火焰在他的眼里争斗,甜美的蓝色风信子弯向他的灵魂之上。**
仿佛他已在黑夜中昏睡二十余载。
如今他初见曙光。

 

###
夜幕悄悄降临,星海璀璨,南方的烟雾都隐去了姓氏。
一座教堂就这么静静地安立与花海尽头,教堂之后是面瘫的褶皱山脉。教养分为三层层,宏伟高大的教堂由刻着精巧图案大理石组成,威严的烟晶色水晶制成的窗棂上镶满了各色猫眼石。屋檐一圈挂满了刻上了向日葵图案的铃铛,微风拂过便是清越声响。暖橘色的灯光从古朴的门缝里泄露而出,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伸出手去触摸这门,却没有马上将它推开。
夜风伸出冰凉的手指将他白色的发丝撩起,所有那些游荡于荒野的美丽灵魂在他耳边絮语。这是他的热切希望还是幻梦一场?当他将目光投向了黑暗,却瞥见了记忆中的留白。
他推开了门——在他踏足之前,他从没发现他有多热爱这个世界。

巨大的圆形弧顶上刻着远古神话的浮雕图,四壁都燃着玫瑰油灯,镶嵌着的各类宝石被引发的光学效应让这个屋子都浮着一层奇幻的光圈。两侧分别摆开了一排排的乌木长椅。尽头高台上立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柄上嵌着一颗祖母绿猫眼。剑身周围燃着金色的火炬。长剑背后之上还挂着一所石英钟,每一个小时都是由钻石纹成的花的图案。
他向前走去,光裸的足感受到了玻璃花地板的冰凉。他走到长剑之下仰望,耳畔似是有沉音响起——琴弦撩拨,海峡之外的帝王蝶振翅,被扯落地花瓣在和风中散落一地,枝叶婆娑——锋芒更烁,他伸出手去触摸这剑芒——黑发的青年说:“在每年彼岸花开的时候,你会梦到我吗?”鲜艳的红色在面庞飘扬,他向他伸出了手。回忆早已随风而逝,再难觅踪迹,可是他依然湿了眼眶。
是的,是的,我会。请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迎接我,在日光绽放的地方与我相遇;请呼唤我的名字,因为我已经迷失;请回到我的身边,让我焕然重生。
“远方的,疲惫的行人啊。”
“是夜晚了,白天甜美歌唱的人们都已和衣而眠,琴弦乐笛都已沉寂。”
沙哑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自远方的游子,你又为何会来到着寂寞之地呢?”
他错愕地回头,铺上蜜桃金色羊毛毯的楼梯转角上战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长者,古铜色的皮肤,与他一样的白色长发和胡茬,淡绿色的翅膀,温润的宝蓝色眸子关切地望着他。长者手里提着一盏油壶灯,杏色的长袍上用银丝绣上了剑兰的图案。
他却突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他呆呆地看着长者被橘色灯光煴暖的脸,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再带上面具后模模糊糊地相认着。
直至长者漫步走到身前,他才十分失礼地反应过来。他右手握拳挨着左胸鞠躬, “抱歉,阁下。”
“为了寻找一个答案,先生。”他摇摇头,“但我却忘了问题是什么了。”
“答案吗?”长者说:“年轻人,答案就在这里啊。”
他愣了一下,随后不解地望着长者,说:“我不明白。”
长者亲切地抚平他凌乱的发丝,按住他的肩,微笑着说:“年轻人,想去楼顶看看吗?我带你上去。”长者煽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
他点点头。

群星闪耀。
“夜已深了。”长者说:“但我不能睡下。我守候着,是否有年轻的飘游的心聚在一起,两对渴望的眼晴切盼有音乐来打破他们的沉默,并替他们说话。”***
(***节于泰戈尔《园丁集》第二篇)
“而你呢?年轻的游子,究竟是什么让你夜不能寐?”
他闭上眼,一阵盐的风触碰他的面庞,时间永无止境地沉默。“我回不到家了,先生。”他说。
“不,我的孩子,这里便是家。”长者用手指指了指他的心口,“这里便是家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先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有家人了,又谈何回家呢?”
长者的眼神愈发温柔,他说:“孩子,听见了吗?那些暗夜幽灵的低声絮语。”银色的星辉倾斜而下,空中出现了无数半透明的流淌着金光的流体。他惊讶地望着它们,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小小幽灵便友好地缠住了他的手指流动,低吟。
“所有美丽的灵魂都不会消逝。”长者说:“你从来不会失去他们,他们一直到在——”长者又指着他的心口,“他们都在这里。”
魅影仙灵们聚在了一起,与群星一同旋转。他们高声赞歌,祝福他重回故土。空灵纯粹的嗓音一遍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西蒙。
西蒙。
西蒙。
他便明白了,懂得了。
流动的灿金在他生命长河上展现出一幅完美画卷。如今他注视着不愿在移开目光,此刻只愿沉浸于这属于他的一切,不愿在思虑其他。
湿润的眼里倒映的不再是无意义的残缺的碎屑,不再是悲怆的沉默。他笑着流泪,他曾坚信爱会是燃烧的赤红,但他现在才明白,爱,分明是流光的灿金。
他只需放下所有,去迎接属于自己的那道曙光。
“我的孩子。”长者擦拭掉他脸上的泪花。“在破晓的晨曦重新照耀在荣耀的国土上时,你就回到家了。”
“爱从来不会消失。”
“回家吧,孩子。”
他释然的笑了。
天已破晓。
此刻的他,唯见曙光。

 

###
科本一睁开眼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盖恩。
“队长!”他迅速地站起身行了个礼。“我怎么就睡过去了?!”他在心里震惊而又疑惑的想着。他低下头不敢去看盖恩的脸色。
盖恩瞪了他一样也没再说说什么。西蒙至少还好好地呆在床上,况且——盖恩松了口气,西蒙可算是度过了一个正常的夜晚,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也没有痛苦是表情。
科本乖乖地站在一旁,依然因为自己的失责而责备自己。
不过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西蒙渐渐苏醒。
熟悉的房间。
“盖恩。”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坐起身来。“天啊。”他皱起了眉,把手臂伸到鼻子深嗅了一口,苦笑着说:“薰衣草的味道。”
盖恩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陛下?”他不确定地问道。
西蒙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笑着说:“是的,盖恩。谢谢你,我没事了,真的。还有谢谢你。科本,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您没事就好。“科本发自内心地说。
盖恩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晨曦的光晕染着西蒙的白发。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世界不再是非黑即白,不再是夜夜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一切。他只是觉得,释怀吧,这就是他所爱的一切。也许有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也许有些人再也无法重逢,但是——他抚上自己的胸口。
他已重新定义这一切。
他回到家了。
就在这里。
日光灿烂。

 

###
他远远地注视远方古堡的方向,红色的眼带飘扬。
白昼如焚。

 


后续,接上篇。
时间线接白夜西蒙失忆那一段。

Chapter 2: 【塔西】日光

Summary:

时间线接永夜,是前篇《世界》的后续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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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奔跑。

黑色玫瑰的花瓣碾碎在他沉重的脚步下,每跨出一步都会有荆棘划在身体上勾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密密麻麻地遍布在他的身体上,残败的翅翼恹恹地靠在他的脊背上随着他的步伐而颤抖。

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他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手里紧抓住一条荆棘以搀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赤红的鲜血从手心的伤口渗出染红了玫瑰花瓣。肺部绝望地悲鸣着,他咳起来。但是显然这个问题不是咳几下就可以解决的,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咽喉撕裂,而他的肺部似乎明白怎样都咳不出水来,于是它决定自己贡献出来,不久整个肺部都变得黏糊糊湿答答,腥甜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鼻腔里只剩下铁锈的味道。

他跌坐在地,豆大的汗珠跌落在地碎成八瓣。他开始干呕,可是他空空如也的胃什么也倒不出来。他闭上眼,意识消弭于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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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在床旁的的盖恩又叹了口气。他担忧地注视着在床浑身冒着冷汗呓语的王储,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擦汗,灌些生理盐水保证西蒙不至于脱水。

西蒙痛苦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淌下。他喉咙里溢出模模糊糊的呻吟,在唇上糊成一团杂音,但一向熟悉他的盖恩还是听出了他念叨的名字。

塔巴斯。

这段时间以来西蒙都是这种状态,梦魇缠身。盖恩和科本他们找来了安德鲁,可连最伟大的魔法师都束手无策。“这是心病,魔法是没有用的。”安德鲁说:“他得自己找到答案。”

于是盖恩只好每天都给西蒙煮些安神的药——这依然没什么用。而西蒙拒绝交流这个问题。他把自己埋身于工作中麻痹自己,独自忍受失眠和梦魇。把真实的自己锁在一扇门内,拒绝所有人的接近——哪怕是盖恩。

虽然西蒙平日总是那么温柔平和,但盖恩明白,西蒙心里永远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那快将他窒息的疼痛蛰伏在他内心深处,在西蒙脆弱的时候张牙舞爪。

塔巴斯,你真是死了都不让你哥安心。盖恩心里复杂地想着。他也是陪着塔巴斯长大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塔巴斯这臭小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叛国,加入恶德花园,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西蒙,这些都在挑衅着盖恩的底线。还有那该死的——盖恩咬紧了牙,那一件事他绝对无法原谅塔巴斯。对兄长的乱伦之举,这是盖恩绝对无法接受的。每当他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想在塔巴斯身上戳几个窟窿眼,左眼皮一直跳。如果不是西蒙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盖恩也绝不会就这么让事情过去的。绝对不会。

盖恩宁愿塔巴斯是真心恨西蒙,也不愿意塔巴斯对西蒙有这种感情,爱没有错,情欲也没有错,但当这个对象是兄长时这便是原罪了。魔王本就作恶多端又何惧再多乱伦这一条罪名?但在盖恩内心深处,塔巴斯还是当年那个叛逆的小王子。盖恩又怎会不想让塔巴斯走回正轨?只是现在塔巴斯已死,说再多也无用了。

盖恩不傻,兄弟俩的弯弯绕绕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话说事情演变成那样也是算天意了。

也许这兄弟俩,就注定互相折磨。

盖恩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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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落浮尘的阴暗之所。

仿佛砾石磨砺过的暗哑的声音,黏糊糊的皮肤,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杀人凶手。”它狞笑着。

不——他摇头,呼吸追不上心跳的节奏,眼眶干涩疼痛流不出一点润滑的泪水。

它冰凉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身体,残忍地将他的本已残破的翅膀撕裂,曲折。惨叫,痛苦的喘息。黏稠的红黑色液体从脚底漫上,腐烂的尸体的腥气占领了鼻腔。滚开。他心里怒吼着,可那双手却把他牢牢地制住,不留一点挣扎的余地。他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些液体满上他的腰侧,脖颈。

他绝望地嘶吼着,在液体淹没他的眼睛前,他看清了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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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西蒙惊醒过来,胸膛上上下下起伏,发出嘶嘶的喘息声。眼睛刺疼,头部像被重锤敲打过一样难受。他手里攥着帷帐想起来,却眼前一晃又要倒下。

“陛下!”盖恩连忙扶住了他。

西蒙婉拒地用手轻轻推开了盖恩。盖恩皱着眉,放开扶住西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闻到了吗?”西蒙半睁着眼,喘着气问道。

“什么?”

那股从自己皮肤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死鱼一样的味道。胃部开始抽搐,喉道开始蠕动,西蒙慢慢伸脚下床,在站起的那一瞬间差点跌倒。他半飞半跑地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池,呕吐。但是他空空如也的胃袋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陛下。盖恩心疼得抽搐,但他没有继续向前。

他什么也帮不上。

他挫败地意识到。

那股气味已经黏在自己身上了。

西蒙用力地搓着自己的皮肤,磨的它通红破皮,但那份味道依然存在。他也闻不到任何其他的味道,哪怕是他最喜欢的仙人掌,还有他抹在发上的雪松精油——他闻不到了。

他半身撑在洗手池上,从镜中瞥见狼狈的自己。他哪里是什么意气风发的国君,镜中的分明是一个永失所爱的流浪着。不着上衣,眼眶凹陷,嘴唇发紫。他听得见那浑浊的水流冲洗他血脉的声音,耳朵翁鸣。

他握紧拳头捶向镜中的自己,也不顾指骨的呼救,然后一拳,一拳,再一拳。哗啦——玻璃散落一地,而他手上鲜血淋漓。

他双手捂住头跪坐在地,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

他最痛恨的,还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腥气愈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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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古堡外。

天色已晚,一切的喧哗终归于沉寂。

“唉,凯奇,我现在真的很担心陛下啊。”安迪望着落日有些惆怅地说。“自从塔巴斯死后陛下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梦魇缠身。现在队长照顾陛下也很辛苦吧。”

凯奇叹口气,说:“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能做的就是帮陛下好好守卫国家了。”

深夜,西蒙的寝室内。

现在是科本守着西蒙。盖恩本是说什么都要陪着西蒙的,但科本看着盖恩脸上无比明显的黑眼圈,便和凯奇他们使了浑身解数来劝队长先去休息一晚,科本来看一晚就好。盖恩不大情愿地同意了。毕竟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去去照顾西蒙。

西蒙本想着去看些文书,但在科本和盖恩不赞同的注视下还是打消了这份主意。西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那股腥味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他在身上抹上再多的精油香料也毫无帮助,他一吃东西就想吐。

他在喝下安神药后便在床上躺下了。安神药是否安神不知道,但它催眠,那些睡意拉着疲惫的身体直至深渊。半梦半醒间他又感觉那双苍白黏湿的手在抚摸他的身体,他想要挣扎却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任由自己坠落。

科本站着打了个哈欠,上夜班本就是一件不太轻松的的事。更别提这里有一个浑身涂满薰衣草精油的西蒙了。薰衣草香,助眠安神。但当科本看到冒着冷汗的西蒙后睡意瞬间就散了。我的陛下啊,科本用毛巾擦拭西蒙额头上的汗水,

陛下一定会走过去的,科本想。

他是那么坚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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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到了那片玫瑰林。

花儿都已干枯,皱巴巴地萎缩着,只轻轻一触便纸片一般残败、凋零。天空是被忧郁填满的暗沉的蓝和无处安放的苍白的日光。

他躺在残花中间,闭上眼,身体就像麻木了一样,没有如影随形的腥气,没有花木腐朽的味道,就好像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一样。他蜷缩在这个黑暗伊甸园里,聆听着远方的寂静回声,就像他已支离破碎。

身体突然有被液体润湿的感觉。潮水从地底溢出包裹住他的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潮水温暖轻柔,就像什么人在亲吻抚摸他的身体,细致地描绘他肌理的形状,让他的身体一下紧绷,一下放松。

熟悉的,奇怪的感觉。他疲惫地想。

潮水淹没了他,拖着他的残骸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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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之夜,微弱的星光在失去的天空苟延残喘。

黑袍男人鬼魅般隐没于古堡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古堡长长廊道。昏黄的烛灯给他苍白的面庞润上几分亮色。他抿紧唇角,顺着回忆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房间。

薄薄的窗纱上用海丝绣上了大片大片的原野婆婆纳,房间角落置着几盏罩着波斯菊网罩的长明灯,金色地毯上镶嵌的月光石柔柔地蒙着一层蓝白色浮光。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薰衣草味道,黑袍人皱皱眉,意识到香气来源于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金色帷帐床旁的士兵倚着矛昏昏欲睡,并没察觉到房间混入了另一个人。黑袍男人突兀地打了个响指,士兵在还没来得及回头时就软软地倒下了。

黑袍人敛着翅膀缓缓地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那曾是他做过无数次的一件事。

“我来看你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就连睡梦的蹙着眉的人,抬起手轻轻地去抚平白发男人的眉宇。

白发男人受到触碰也没醒,只是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微别开了头。

“是我,我回来了。”黑袍人贴着男耳畔说,右手顺着男人手臂肌肉隆起的线条慢慢地抚摸,感受到男人身体逐渐地放松。他扣住了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摸到了手指上新生的疤痕。“西蒙,你真是一个笨蛋。”他撩开西蒙被汗浸湿的额发,“你怎么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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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已然模糊,他沉没在潮水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前往何方。

他被搁置在海与岸的交界之处。海水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脚踝,手肘,脊背,用破碎的盐去抚慰搁置在海岸的他。日光洋洋地洒满了整个海滩,银色的沙粒绽放出晶莹的亮光。

他睁开眼,睫羽伤还挂着咸咸的水滴。他眨眨眼,看见了海浪在不安的礁石上迸裂,海岸的远方是个苍翠欲滴的林子。他双手撑地站起身,被撕下翅膀的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层丝织白袍——还是湿透了的。他突然有些茫然起来,两只触角沮丧地垂下。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但又不太知道。他也许该去他该去的地方,可他不记得那个地方在哪了。好像有一个人说要来看他,但那个人是谁?

他微眯起眼,听见了混杂在湿润空气中的教堂的钟声,还有管弦乐队的和鸣。

他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踏上了行程。

他没有鞋,也没有翅膀,因此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以免被地上的石粒和树枝划伤。林中溢着扁桃果的的清香,阳光被枝叶的罅隙裁剪成了一片片的金色碎花洒在落叶上。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清凉的空气,因为他记得,他——他好像曾经被什么味道困扰着——可他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了。

水晶柱体碰撞产生的声音和琴弦声愈发空明澄澈,他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他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也许那里便会是答案。也许他可以爬到树上去看探。可他抬起头望着这望不到树顶的绿叶穹顶,还是打消了这份主意。

身后突然传来湿漉的呼气声,他僵硬地转过身——一只黑豹坐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枝冠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黑豹,豹的变种。他咽了口口水,右手反射性地摸上腰胯——那个他平常会配着剑的地方,什么都没摸到。他没想着跑,当然跑了也没用,没有武器没有翅膀的花仙在这种大型猫科动物面前是毫无还手的能力的。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全身肌肉因着死亡的威胁紧绷着蓄力,紧紧地盯着黑豹的举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人一豹就这么对峙着,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可黑豹突然便从树冠跳了下来。

他没有动,心脏如雷鼓般跳动,呼吸急促。黑豹看起来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不然在它跳下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应该就在它的下颌骨上了。所以他只好继续注意着黑豹的举动,大脑快速地运转考虑着脱身的方法。黑豹眯着眼看他,绕着他转溜了几圈,张开嘴露出犬齿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味。接着黑豹往他凑近,用牙齿扯了一下他的小腿旁的衣角。他低下头与黑豹对视,黑豹的眼眸在光线下呈现出璀璨的金绿色。黑豹朝着一个方向扭过头,便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在它消失在绿丛里前它又突兀地回了头,沉默地注视着他。

它在叫我过去?他疑虑地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黑豹没动。那——他又往前跨了几步,黑豹甩了甩尾巴便又会过脑袋朝前前行。

他没再迟疑,迈开步子跟上黑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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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虽然不是那种壮汉,但他柔韧的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在无数次地挥起剑中训练出来的出来的,每一公斤都是力量。但这段时间睡眠的折磨让他憔悴了不少,面容满是疲惫,整个眼袋都是肿的,身体也是虚软无力,盖恩有时都会担心他的陛下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倒下了。

黑袍人挨着西蒙躺在了床上,把自己的头埋了西蒙肩上,嗅到了那白色发丝间小苍兰和雪松的味道,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薰衣草香。黑袍人凉凉地叹口气,伸出手去按摩西蒙的太阳穴,悄悄地凑近西蒙耳边说话。

“男儿无悔,西蒙。”他说,手轻拍着西蒙的脊背安抚——就像小时候西蒙对他做的那样。“我时常也会想起若我选择了那条未选择的路就是怎样的,去想如果我们不是兄弟,也没有这该死的诅咒,我们又会是怎样的。可能就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可能是会陷入爱河。谁知道呢?”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不管是像个傻子一样爱着你,还是选择离开你,离开这个国家。”他抽噎了一声,抱着西蒙的手臂愈发用力,他用着几无无法听清的气音说——

“你爱你,不管我们是否是分享着相同血液的兄弟。我爱你。不只是一个弟弟爱着兄长,也不仅只是一个人爱着他的爱侣。你就是家,西蒙。”

他恳诚地在西蒙额上印下一吻。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离开你,但这就是我必须去做的。我不会回头。虽然我们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当我们一定会在结尾白首而归。”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们会一起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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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在涨潮。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豹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将晚,天空呈现出粉丝交织的奇幻色彩,他听到了远方海潮呼唤飓风的声音。身前的黑豹自然地垂着尾巴,壮硕的肌肉随着他优雅的走姿展现。这是一头正值壮年的野兽,按体型来看是花豹的变种。如他所见,黑豹并没有所谓的翅膀,有的只是强壮的下颌和锋利的爪牙,是独自饮血的独行者。它的生存,全靠着自己毒辣的观察力和敏捷的身手,没有花里胡哨的魔法。这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造物之一,他在心里敬畏地想着。

他感到了疲惫,长途跋涉在崎岖的林地,这是以前有翅膀的他说无法想象的。是那偶尔传来的清脆铃声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浪沫般沉浮于铃音鸟鸣之上,如此遥远,又仿佛触手可及。

树木逐渐变得稀疏,繁盛的绿地上开满了白色的波斯菊。他踩在其上,被细枝石粒划伤蹂躏的脚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在视野的尽头,他看到了花海中的一抹明亮的色彩——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教堂。

身后的森林失去了夕阳的眷顾,沉入灰暗的河流,汪洋之声愈发辽远。黑豹坐在光暗的交界处沉默地望着他,尾巴瘫在地上,兽眸意义不明的闪动。

他张了张嘴,内心突然抽动了一下,他说:“你要走了是吗?”

沉默。

“好吧。”他走近黑豹,蹲下,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它看着他,没做出任何举动。

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定,干燥的手落在了黑豹头上,轻轻抚摸,将毛发滑顺的触感铭记于心。黑豹乖顺地任由他摸着,喉部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谢谢你。”他轻声说,“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

他把额头与黑豹相抵,黑豹呼出的热气拍打在他面颊上,随后脸上传来湿润的感觉——黑豹伸出了舌尖轻轻地舔舐着他,不让他被倒刺刮伤。他笑起来,两条触角喜悦地翘起,他搂住豹子的肩膀,挨着它的头,“谢谢你,我的朋友。”

“再见。”他站起身说:“在阳光重新照耀在英灵殿的时候,我们会重逢。”

黑豹长啸一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身便钻入丛林中,再不见身影。

再见。他转过身,晚霞的火焰在他的眼里争斗,甜美的蓝色风信子弯向他的灵魂之上。**

仿佛他已在黑夜中昏睡二十余载。

如今他初见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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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悄降临,星海璀璨,南方的烟雾都隐去了姓氏。

一座教堂就这么静静地安立与花海尽头,教堂之后是面瘫的褶皱山脉。教养分为三层层,宏伟高大的教堂由刻着精巧图案大理石组成,威严的烟晶色水晶制成的窗棂上镶满了各色猫眼石。屋檐一圈挂满了刻上了向日葵图案的铃铛,微风拂过便是清越声响。暖橘色的灯光从古朴的门缝里泄露而出,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伸出手去触摸这门,却没有马上将它推开。

夜风伸出冰凉的手指将他白色的发丝撩起,所有那些游荡于荒野的美丽灵魂在他耳边絮语。这是他的热切希望还是幻梦一场?当他将目光投向了黑暗,却瞥见了记忆中的留白。

他推开了门——在他踏足之前,他从没发现他有多热爱这个世界。

巨大的圆形弧顶上刻着远古神话的浮雕图,四壁都燃着玫瑰油灯,镶嵌着的各类宝石被引发的光学效应让这个屋子都浮着一层奇幻的光圈。两侧分别摆开了一排排的乌木长椅。尽头高台上立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柄上嵌着一颗祖母绿猫眼。剑身周围燃着金色的火炬。长剑背后之上还挂着一所石英钟,每一个小时都是由钻石纹成的花的图案。

他向前走去,光裸的足感受到了玻璃花地板的冰凉。他走到长剑之下仰望,耳畔似是有沉音响起——琴弦撩拨,海峡之外的帝王蝶振翅,被扯落地花瓣在和风中散落一地,枝叶婆娑——锋芒更烁,他伸出手去触摸这剑芒——黑发的青年说:“在每年彼岸花开的时候,你会梦到我吗?”鲜艳的红色在面庞飘扬,他向他伸出了手。回忆早已随风而逝,再难觅踪迹,可是他依然湿了眼眶。

是的,是的,我会。请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迎接我,在日光绽放的地方与我相遇;请呼唤我的名字,因为我已经迷失;请回到我的身边,让我焕然重生。

“远方的,疲惫的行人啊。”

“是夜晚了,白天甜美歌唱的人们都已和衣而眠,琴弦乐笛都已沉寂。”

沙哑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自远方的游子,你又为何会来到着寂寞之地呢?”

他错愕地回头,铺上蜜桃金色羊毛毯的楼梯转角上战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长者,古铜色的皮肤,与他一样的白色长发和胡茬,淡绿色的翅膀,温润的宝蓝色眸子关切地望着他。长者手里提着一盏油壶灯,杏色的长袍上用银丝绣上了剑兰的图案。

他却突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他呆呆地看着长者被橘色灯光煴暖的脸,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再带上面具后模模糊糊地相认着。

直至长者漫步走到身前,他才十分失礼地反应过来。他右手握拳挨着左胸鞠躬, “抱歉,阁下。”

“为了寻找一个答案,先生。”他摇摇头,“但我却忘了问题是什么了。”

“答案吗?”长者说:“年轻人,答案就在这里啊。”

他愣了一下,随后不解地望着长者,说:“我不明白。”

长者亲切地抚平他凌乱的发丝,按住他的肩,微笑着说:“年轻人,想去楼顶看看吗?我带你上去。”长者煽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

他点点头。

群星闪耀。

“夜已深了。”长者说:“但我不能睡下。我守候着,是否有年轻的飘游的心聚在一起,两对渴望的眼晴切盼有音乐来打破他们的沉默,并替他们说话。”***

(***节于泰戈尔《园丁集》第二篇)

“而你呢?年轻的游子,究竟是什么让你夜不能寐?”

他闭上眼,一阵盐的风触碰他的面庞,时间永无止境地沉默。“我回不到家了,先生。”他说。

“不,我的孩子,这里便是家。”长者用手指指了指他的心口,“这里便是家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先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有家人了,又谈何回家呢?”

长者的眼神愈发温柔,他说:“孩子,听见了吗?那些暗夜幽灵的低声絮语。”银色的星辉倾斜而下,空中出现了无数半透明的流淌着金光的流体。他惊讶地望着它们,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小小幽灵便友好地缠住了他的手指流动,低吟。

“所有美丽的灵魂都不会消逝。”长者说:“你从来不会失去他们,他们一直到在——”长者又指着他的心口,“他们都在这里。”

魅影仙灵们聚在了一起,与群星一同旋转。他们高声赞歌,祝福他重回故土。空灵纯粹的嗓音一遍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西蒙。

西蒙。

西蒙。

他便明白了,懂得了。

流动的灿金在他生命长河上展现出一幅完美画卷。如今他注视着不愿在移开目光,此刻只愿沉浸于这属于他的一切,不愿在思虑其他。

湿润的眼里倒映的不再是无意义的残缺的碎屑,不再是悲怆的沉默。他笑着流泪,他曾坚信爱会是燃烧的赤红,但他现在才明白,爱,分明是流光的灿金。

他只需放下所有,去迎接属于自己的那道曙光。

“我的孩子。”长者擦拭掉他脸上的泪花。“在破晓的晨曦重新照耀在荣耀的国土上时,你就回到家了。”

“爱从来不会消失。”

“回家吧,孩子。”

他释然的笑了。

天已破晓。

此刻的他,唯见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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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本一睁开眼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盖恩。

“队长!”他迅速地站起身行了个礼。“我怎么就睡过去了?!”他在心里震惊而又疑惑的想着。他低下头不敢去看盖恩的脸色。

盖恩瞪了他一样也没再说说什么。西蒙至少还好好地呆在床上,况且——盖恩松了口气,西蒙可算是度过了一个正常的夜晚,脸色不再苍白如纸,也没有痛苦是表情。

科本乖乖地站在一旁,依然因为自己的失责而责备自己。

不过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西蒙渐渐苏醒。

熟悉的房间。

“盖恩。”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坐起身来。“天啊。”他皱起了眉,把手臂伸到鼻子深嗅了一口,苦笑着说:“薰衣草的味道。”

盖恩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陛下?”他不确定地问道。

西蒙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笑着说:“是的,盖恩。谢谢你,我没事了,真的。还有谢谢你。科本,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您没事就好。“科本发自内心地说。

盖恩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晨曦的光晕染着西蒙的白发。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世界不再是非黑即白,不再是夜夜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一切。他只是觉得,释怀吧,这就是他所爱的一切。也许有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也许有些人再也无法重逢,但是——他抚上自己的胸口。

他回到家了。

就在这里。

日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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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远地注视远方古堡的方向,红色的眼带飘扬。

白昼如焚。

END

Chapter 3: 【塔西】一百封信

Summary:

时间线接永夜,是《日光》的后续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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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为他写了一百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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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有一个弟弟。”

西蒙在纸上写道,末了他顿了顿,添加上一句:也许是这样。”

“他叫塔巴斯。”他又写道,“但我不记得了。”

最后他写上——

“他的存在仿佛与我无关,如物体一般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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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吧,有时候...”他低下头,白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我只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处理任何一件事。”他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击弦锤撞击钢丝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诺大的琴房里回响。

盖恩站在房间的一角,半晌他说:“您也不必逼着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他回答道,声音平静。“我没事的。”

“我只是不记得了。”他说,“只是不记得了。”

“陛下...”

他摆起手示意盖恩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注视着被夕阳染上一层暖色的琴键,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你觉得怎么样?”他问道。

“也许您该给它谱上词。”沉默之后的回答。

“是啊,也许。”他说。将目光投向窗外,远方的斜塔逐渐被黑暗吞没。

“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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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藏在丛书背后的木匣,除去所有不必要的饰物和花纹,只有被岁月雕琢后的质朴成色,甚至没有上锁。

自己的房间,书架上藏着的木匣,连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西蒙挑起眉,一种猜想在他的脑海里闪过,被他精确地捕捉到了。

不如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他打开了木匣。

木匣里面塞满了信封。西蒙翻了一翻,有些信封已经发黄,有些看上去依然崭新。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信封上都印上了国王的专属印章。

印章只有他——勇气国的现任国君才会拥有,可——他对这些信一点印象都没有。

西蒙深吸口气,随手拿了一封信。

答案也许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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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塔巴斯: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六十四封信了。也不知你一切是否安好?

我还是不习惯一个人睡,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要二十一天天,可好几年了,我还是不习惯一个睡着空荡荡的床。有时候半夜醒过来,总觉得好像过去一样,你还和我睡在一起。可我手往床边一捞——什么都没有。你已经不在了。

如果有那个机会,我真希望我是一个更好的哥哥。

希望你一切安好。

你的,

西蒙

这是自己的字迹,西蒙百分之百确定,他甚至没理由欺骗自己说这是一个玩笑,是一个恶作剧。他摩挲着纸面上“塔巴斯”这个名字,第一感到如此无所适从。

空荡的床,摇晃的烛灯下徘徊的孤影。冰冷的剑柄紧贴着皮肤。而他却快忘了是为谁而举起了剑。

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纠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钝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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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塔巴斯:

这是为你写的第十封信。

“假如”这个词过于懦弱,可我总是忍不去假设。假如没有那个诅咒,假如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兄弟。我却无法去假设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步伐,下定决心,踏过,就不能再后悔。

我能做的就是在每个夜晚去想念你,在每次醉酒之后去假设另一种结局。期望你能够留下,期望我会是一个更好的兄长,一个更好的国君。

望平安。

你的,

西蒙

信纸已发黄,“望平安”这三个字写得太过用力,甚至都快要穿破纸张。

西蒙垂下眸,心抽搐了一下,仿佛又体会到了那一刻的情绪。那个年轻的国王,从来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是他必须在大众面前展现的模样。他也是那个寂寞的独行者,在雨夜将目光投向窗外,幻想雨在风中哀鸣,在沉黑的夜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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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封。

亲爱的塔巴斯:

第三十一封。

快不记得这是你离开家的第几天了。

你说我们之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注定是两条平行线。他们说,你心如蛇蝎,将诸多罪名加诸于你。是啊,叛国,魔王,帮那位做事,这些都是你无法摆脱的“罪”。我是不愿意那么想你的,我只记得你虽叛逆却内心柔软,我只记得你固执倔强却非不择手段。

恨你,这是我做不到的。我爱你,但也爱我的国家,爱那些善良的花仙,爱那些会对我微笑的花精灵。若你执意走你选择的路,那我也只能与你为敌。

我们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我时常这么去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答案,仿佛一瞬间我们都长大了,记忆里满是遗憾和悔意,却又无计可施。

你不会再回头,我也不会再戴上那个胸针。也许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抗争。

你的,

西蒙

抗争,只是这样的抗争,未免也太过于可笑。至于那个胸针——西蒙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被他不知道何种原因放在角落的那枚胸针。他记忆中从没戴过的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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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顶上高高低低地挂着几株吊兰,周围放着布质的半身人体模特,颈部胸前都置上了珠宝首饰。角落还放着几个装满原稿的木箱。

香枝木做成的书桌上散乱地放置着画到一半稿纸,还有很多西蒙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碎钻被安妥地放在一个红盒子里,还有很多颗原石放在角落等待切割塑造。戴着眼镜的老人翅膀已经略显黯淡,但手却一点不抖的往一个项链上镶上水滴形的帕帕拉恰主石。老人没有意识到来访的访客,只是专注着自己的工作。

“格林大师。”西蒙向老人鞠了一躬,为这个艺术家献上敬意。

“噢!”格林吃了一惊,“我的陛下,您怎么来了?”他回礼。拉开铺着呢绒毯的椅子请西蒙坐下。

“所以您是需要新的饰品么?他试探着问道。

“不。”西蒙摇摇头。“我只是想来,确认,嗯,一个胸针,我想知道她的来历。”

“哦?”格林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答案已然亮在心中。“让我猜猜,是不是一个蝴蝶胸针?

“是的。”西蒙惊讶于格林的敏锐,随即便拿出了他携带着的盒子,递给了老人。

光是外形就足以吸引人的纯银匣子,周围用金绿猫眼石和珍珠勾出了雏菊的图案。打开,噢,果然,一个精致的胸针躺在天鹅绒上。

极光蝴蝶。蝴蝶的主体由四颗“鸽血红”红宝石构成。超过两千颗不同色阶的蓝宝石,一百六十三颗不同啄形的玫瑰式切割钻石来装饰蝶翼。建筑感的流畅线条,极光一般的视觉冲击力。格林轻轻把她拿起来,让她的身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女士,你还如我们初见时一般美丽。”他喃喃着说。

格林将它重新放置于盒内。“所以....”他推推眼镜,“西蒙陛下,不知道您是否想知道一个故事?”

“当然,格林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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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角度有点奇特?)

也许是某个静谧的午后。格林老头正在焦头烂额地寻找他不知道放在哪里的锆石。哦,西蒙陛下,我想你知道吧,锆石可是一种脆弱的宝石,单是把它与别的锆石放在一个纸袋里相互摩擦都可能出现破损。而就在这紧要关头,那个小王子出现了。

格林老头还忙着找他的锆石呢,哪有空理二王子。于是他就说:“我亲爱的二王子,您来这做什么呢?我想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那个二王子啊,永远无法像他哥哥一样有礼貌呢,哈哈。他真是别扭极了,不情愿地给老头子打了个招呼后就说想让老头子教他设计珠宝。

老头子吓了一跳,二王子,想来设计珠宝?不可思议。格林老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二王子一遍,最后说道:“想学?好吧,殿下,您好歹得给我个的理由吧?您宝贵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繁琐的工作上。

二王子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他在格林的追问下还是说出了实话。哈哈,毕竟一个小毛孩怎么可能斗得过精明的老头子呢?他说,他想亲手给他的哥哥做一个礼物,在哥哥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哥哥。

“所以,这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吗?”西蒙左手揪住了自己衣角。

格林抿下一口花茶,说道:“别急,陛下,后面还有一段故事。”

格林老头自己可还有一堆事呢,哪有时间收徒弟?所以只是敷衍地给了二王子一本“珠宝大全”,说:“好吧,我的二王子,等你什么时候把宝石都认全了我就来教你。”

二王子也真是固执。天天跑来格林这里对着书辨认着格林的珠宝,他聪明极了,不久便把大多数宝石给摸清了,当然其中也有格林老头时不时指导他的缘故啦。坚持和才智,总是可以创造奇迹呢。格林就想,算了,反正都教了这臭小子这么多了,不如把自己的真才实学都传授给这小鬼吧,就当收了个徒弟。当然二王子这别扭的家伙也从没叫老头老师就对了。

格林说到这里忍不住微笑起来,眼里满是怀念。“这臭小子...他可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徒弟呢。”他又叹口气,接着继续叙述他的故事。

与聪明人共事总是很愉快的。老头选择倾囊相授,经常乘着小毛孩技术犯错的时候敲他一顿报上私仇。虽然二王子的专业技术水平确实不太够,但是那种天马行空的创造力足以弥补他的不足了。不过呢,这臭小子总想着用魔法走捷径,每当这时候老头子就又开始啰里八嗦教训他了。

“这种技术活就得老老实实用手工制作!”

二王子不服气啊,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听着格林的话乖乖做事了。

后来在一天晚上,二王子兴冲冲地给老头展示了自己的设计图。噢,一个蝴蝶胸针。老头子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小屁孩手里的作品,细节虽然有着问题,但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佳作。

说干就干吧。老头子扔下手里的工作和二王子一起制作这个胸针。去雕琢每颗宝石的形状,每一次的雕琢都让它的色泽形状更加完美。这是真正的心血之作。

“后来这个胸针就送给我了吗?”西蒙沉默了一会问道。

“嗯。”格林点点头,“这差不多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终于为她镶上了最后一颗钻石,也许谈不上完美,但格林和二王子都热爱着她。

“塔巴斯,你该给她取个名字。”老头子说。

二王子说不如就叫她极光蝴蝶吧,这是个不错的名字,不是吗?格林当然赞同。

之后二王子也只说了句“谢谢你格林”作为这一年学习的感谢。搞得老头子又生气又有点想笑,不过能让二王子那样家伙道谢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后来二王子也专程送了老头一个礼物,其实他啊,很多感情都压在心里。老头也理解他,觉得二王子能时不时看望他自己就不错了。

后来格林也经常想起这个唯一的徒弟——不过那个小孩已经离家太远了。那些与小孩斗斗嘴皮子的日子,也成为了老头子最珍贵的回忆。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故事了。”格林说:“一个固执的小孩和固执的老头给哥哥做了一个胸针做十五岁的礼物。”他又喝了一口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而那个胸针也是老头最喜欢的作品。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和昂贵,更是因为她代表的意义。”

“是啊。”西蒙说,“她的确意义非凡。”

也许在他记忆遗忘的哪个角落,曾经有段时光,在他的生命力熠熠生辉。极光般的蝴蝶,热爱着的少年。

“我也思念着他,我的陛下。”格林思索了一下说道:“虽然这么些年他做了不少错事,但他一直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过去可以被遗忘,但是它总会留下痕迹。”格林拿起“极光蝴蝶”,将它放入西蒙掌心。“我想再完美的魔法也无法抹去这些痕迹。”

“来触摸着仅蔚蓝片刻的火焰吧,趁她花瓣尚未凋零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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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野遇上一个少女,轻盈的翅翼,蔷薇色的双唇。一见倾心,写下浪漫的诗篇,将雏菊制成干花压于书中,委托哪个花精灵转递。在满月之夜幽会,坠入爱河,在樱花树下许下心愿。拉贝儿的完美爱情故事,不是么?可如果,那个情诗写给的是自己的弟弟呢?

亲爱的塔巴斯:

第六十八封。

我该用什么语言描述你

我的挚爱

你是我

哀伤眼里梦的国土

东海岸线的振翅之蝶

无名山谷里的寂静回声

你是我

风暴里的破碎星尘

干涸大地的灿烂霞光

纯净线条下的脱缰野马

“我要

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对待你”

你的,

西蒙

西蒙年幼时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妻子,也许是平凡的,但肯定却会和母亲一样温柔。后来逐渐长大,走上王位,心门上锁,不知爱会栖息于何处。但若是这份爱早就暗许某人,也许一切都都说的通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西蒙也得不到一个答案。从一封信来推测结果未免太过草率,但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为这首诗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西蒙把信纸叠好重新放回信封中,却在里面又摸到了——一个雏菊干花。他像触电一般马上把干花和信塞了回去,用手扶住额头——他简直不敢去去思考这背后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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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信上的字迹划破纸面,看着那些文字诉尽内心的挣扎,吟唱绝望的情诗。最爱的人是无法触碰的刃矢。他所珍视的,注定无法两全。

这个世界从来不像琴键一样非黑即白,他无法评判对错。他只是被像锚一样沉重的真相给束缚了,沉没于无底之洋,无人能将他挽救。

他指尖按下琴键,让那清脆的声音在琴房回响。他久久地停住,麦色的皮肤染上暮色。他想,也许在很多年前,他也会如此刻般将心投注于音乐之上,指尖下流淌的音乐向无名之所祈求,回答它的只有沉默回声。

他脑海里拼凑着这样一个画面,当他停下来抬起头时,会有一个少年站在他身旁,太阳洒下满地金黄,他们相视而笑。

他甩甩头,停住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弹奏着那段谱子,双唇张开想要出声,可喉间仿佛被什么锁住了,稍微的动作都会让它疼痛不已。

他曾以为钢琴演奏会更加完美,但现在看来,也许用吉他会是更好的选择,哪怕是班卓琴也好。击弦锤击打不是钢丝,而是他的心。

他起身,拿起了角落的那把吉他。他不必再多去谱词,在他写的那些信里,已有很多磨砺心血写给某人的歌。每一个音符,想必都是倾尽了思念。

“I’m sitting eyes wide open and i got something stuck on my mind

Wondering if I dodged a bullet or just lost the love of my life "

他简单地弹着吉他,轻声唱着。想象着某个夜晚,他待在那个空荡的房间里,玫瑰花瓣散落满地,双眼无神地盯着门口,期待一个人能把它推开。

“I’ve been looking sad in all the nicest places

I see you around in all the empty places”

原地呆坐,某个人的面孔在脑海里打转。他彻夜无眠,用纸笔写下无望的话语。

“I don’t wanna live forever

‘Cause I know I’ll be living in vain

I don’t wanna fit forever

I just wanna keep calling your name

Until you come back home

Until you come back home "

他是如此的清醒,可又如此的无助。杜松子酒浸在冰块里,他浅尝,却只有满嘴的涩。大门紧闭,就像他已锁的心。

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他放下吉他,双眼紧闭,就好像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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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西蒙在古堡外睡着那一段)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他依然在那个寂静的房间,玫瑰花瓣都已干枯。天亮了,门口被人推开,有个人走了进来。然后那个人说他回来了。

但是梦总会醒的。

“盖恩?”

盖恩西蒙扶起。“我才刚拿完药回来就不见您人影了。您怎么在古堡后面睡着了呢,这么冷的天。”

西蒙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看见塔巴斯了吗?”

“塔巴斯?您提他做什么....您想起来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他说:“啊,这些天真给大家添麻烦了,都怪我轻信了那花精灵王的话。”

“没有的事。”盖恩认真地说,“您能平安无事就好。”

“好。”西蒙微笑起来,搭住盖恩的肩,“走吧,叫厨师准备一下,待会我要...”

风沙之中。

“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埃诺尔说:“我先溜了,好好享受吧。”

“搞什么啊。”黑发的青年皱起眉,脑海里已经开始讨伐埃诺尔的这种跑路行为——可肩膀上突然有了陌生的重量——“谁?”他猛的回头。

“是我,西蒙。”年轻的国王在风沙里浅笑着,白发上晕开了阳光的色泽。

“你——”他的脑海里立即拉响了警钟——逃——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的弱点。他想要挣扎,可按住他肩膀的手是那么有力。

“难得回家了,不回来看一眼吗?”

“我...呵,有什么好看的。”

国王轻叹了一声,“性子那么傲也不知道像谁。”

“哼。”他别过头冷哼一声,可嘴角却快要翘了起来。

“好了,走吧。”国王不容置疑地扣住了他的手,“既然回来了就吃顿饭再走吧。”

“我不...”他想要拒绝,可是国王的手那么温暖,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那手心的温度。他舍不得放下。

“你心情那么好干嘛?”他不甘心地说。

“那当然是因为你回来了。”

可我这种人回去也只是破坏气氛啊。他欲这么说,却瞥见了国王胸前别着的胸针。

极光蝴蝶,他当然记得。在他年少的时候,他为他的挚爱做的一个胸针。

国王看着他,烟晶色的眼里早已载满柔情。

神啊,请原谅他的放纵,他现在只想握住他爱人的手,和他回到魂牵梦绕的家。

所以他止住了所有的话语,只是去享受这个时刻。

他们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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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之后,国王宴请的花仙纷纷离开了古堡。

古堡大厅内,国王醉得眼神迷离,嘴角染上了玫瑰般的红色。

该走了。塔巴斯心里遗憾又轻松地想着。

所以他靠近,捧住了醉醺醺的国王,捋好他额前的碎发。“我走了。”他轻声说。但国王不许,他扣住了兄弟的手腕。他惊异地看着国王,烟晶色的眼里濛着不明的因素,他一时之间竟也忘了挣开。

“跟我来。”国王说,从椅子上起身,跌跌撞撞半飞半跑地拉着兄弟的手穿过大厅,穿过廊道。

这是在干什么啊。塔巴斯内心天人交战,他还记得,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西蒙也是喝醉了,然后......他深吸口气,这种错误,不管怎样,他是不会再犯了。

盖恩看着他们的背影,脸都黑了,至少还是克制了自己上冲上前去把塔巴斯拉下来丢走的冲动。这是在勇气古堡,量塔巴斯也不敢搞出什么幺蛾子。况且...他们兄弟俩确实很久没见了。

最终他还是心软了。

盖恩用眼神制止住了想要去追上去的科本,摇了摇头。

“可是——”科本欲言又止。

“去帮他们打扫吧。”盖恩说:“陛下难得那么高兴。”

国王把他的兄弟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塔巴斯。”国王正面抱住了塔巴斯,把头安放在他的肩头,两个触角垂下来摩挲着他的颈脖,双手缠住他的腰际。杜松子酒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

杜松子。塔巴斯心中一跳,他记得...他不知道他该将西蒙推开还是拥住他。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两侧,差一点就要有所行动。

“我只是太高兴了。”国王说,醉酒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沙哑。“差一点,我就要彻底忘记你了。”

不会的。塔巴斯在心里说说,你不会忘记我的。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帮你记忆,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灵魂上,教我永生永世都记住我的挚爱。

“我太想你了,想到快疯了。”他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塔巴斯的颈侧。

你叫他怎么硬下心肠把国王推开?“我也想你。”最后塔巴斯把手放到了西蒙的腰上,然后搂紧。他当然思念他的兄长,思念到想要把那人的名字刻在床脚,想要把那人的名字刻在项链戴于颈肩,想要把那人搂入怀中,再也不分开。经常趁着闲偷偷溜到古堡探望,只是为了多看见他一眼。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不舍得松开。

可沉默总要被打破。

长久的站立似乎让国王清醒了一点,他平静地说:“我记得所有的事情。”

所有?塔巴斯浑身僵硬了几秒。所有是指什么。他预判着情况,没有着急出声,想从西蒙的语气里找出蛛丝马迹。“魔法解除了,你当然会记得。”他含糊其辞。

“所有的事。”国王停顿了许久,“包括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该死的,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天晚上——那个该死的错误。“哪天?”他故作不耐烦地说,呼吸不自觉间失去节奏。

“说起来,我真没想到最后你居然封印了我的记忆。”国王声音平静,几乎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你想起来了。”塔巴斯说,声音嘶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我想起来了。”国王说,依然紧紧地抱着塔巴斯,白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我的脑子不太清醒,但它依然活着。”

“所以。”像是有什么梗在喉里,塔巴斯舔了舔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两人拥着,可身体仿佛都失去了温度,身体相贴,可隔着他们的是波涛暗涌的河流。

“我想说。”国王的唇贴着塔巴斯的耳朵,用气音说道——

“我不后悔。”

不后悔——你怎么能够不后悔——你知道我们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这是花神都无法原谅的罪孽——你本纯净无暇却因我染上尘灰——

“你真不应该这么说。”塔巴斯近乎冷漠地回应道,但颤抖的双手背叛了他。

“是啊。”国王松开了怀抱,手抚上塔巴斯的面庞,指尖摩挲着他脸上的魔纹,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啊....”塔巴斯重重的叹了一声:“你可真是一个大傻瓜。”

(我在考虑这里要不要写个车??请忽略)

(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我认为暗示得足够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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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在所难免。

“你走吧。”国王说:“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立场。”

“你知道吧?我每次都只是看着你离开却无计可施,所以这次我想,不如我先来告别。”

“再见,塔巴斯。”

——“再见。”

他们当然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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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今天突发奇想去整理了自己满房间的稿纸。

哎,这是?他瞥见了角落里某个画到一半的稿纸。

那是一个只画了大致轮廓的蝴蝶,纸张都已发黄。格林眼皮一跳,他翻过背面,果然看到了一行字迹。

献给这个世间最勇敢、最善良的人。

这个小鬼。格林笑着摇摇头。全世界都知道你爱他,可你却从来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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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一场蓝花楹雨,在绝望中等待爱情的降临。”

浪漫至极,不是么?西蒙闭上眼,去感受落在他触角上的花瓣。他坐在蓝花楹树下,枝叶间隙中的日光裹住了他的面庞。

西蒙飞上树,倚在枝干上,发丝在风里晃荡。他向远方望去,望见远方的金色花田,氤着雾气的山谷,嬉闹着的花精灵。

“我想在那,会有紫藤攀上古老的城墙,橙红的月亮会倾诉她的爱意。

我想在那,会有白鸽飞往自由的天空,碧蓝的海洋会屏住他的呼吸。

我想在那,会有流光挽住欲走的双足,横斜的影子会恳求你的停留。

我想在那,在黎明到来之前,白纱飘向天际,森林的动脉再次滚烫。”

西蒙将他曾经所写的爱的诗篇铭记于心。

“在黑暗的日子过去后,忧伤诞生又死亡。蓝花楹也会沉默,恋人会在树下拥吻。”

胸口上的极光蝴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刻仿佛永恒。

“请让“我爱你”,作为我结束的诗篇。”

Chapter 4: 【塔西】爱人

Chapter Text

不如想象一场雪。

在辽远的高空上围绕着一粒尘埃凝结成的小小冰晶,蕾丝边儿般的完美棱角。冰晶们聚在一起形成雪花,缓缓从天空落下。落在山茶浓绿的叶上,落在远方尖尖的塔顶,落在呢绒外衣上。灰色天幕下是雪白的世界。

他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触角微微颤动去寻找冬天的味道,衣角还挂着棉花糖般的雪花。他握住你小小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柔软。

你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比如为属于你们的房间挂满彩灯,剪碎被子让羽绒洒满整个房间。还有为对方织一条围巾。你不擅长这玩意,织出来的围巾总是奇形怪状,但还好他完全不在意。他只会接过你别别扭扭送出来的围巾,烟晶色的眼睛眯起来满是喜悦。他总是说,只要是塔巴斯送的,他都喜欢。而这时你只会别开目光轻哼一声,红晕爬上面颊,心里暖融融的。你们还会去堆雪人,那时你可淘气了,还会偷偷把雪弄进他的衣服里。胡闹的结果就是最后你们两个都感冒了。父王无奈地看着你们,嘱咐你们要好好吃药。特别是你,塔巴斯,父王叹口气。不要因为药太苦就不吃。

你羞恼地低下了头,嘴里咕哝着。他拉住你的手,说,父王,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你的下巴搁在他给你织的红色围巾里,祈祷这个冬天不要过去,就算只是为了那杯他给你做的卡布奇诺。

后来,后来。

云层逐渐变厚,变成乌云,寒风呼啸着从远方吹来,雪,凛冽的雪,你只看到这快压垮一切的雪。

什么都剩不下。

你想起他孩子气的笑,想到他紧皱的眉。你想起你们的争吵,想起那年圣诞你没说出口的“我爱你”。你想起那些压抑的、不曾言说的情愫,还有他紧握着你的手。

也许是你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地与命运抗争,最终却还是在命运里兜兜转转。

错了吗?也许错了。但你不会停下。

凡是不能杀死你的,都会让你更加强大。

雪片莲会重新开放,而你也会重生。

风雪之后,爱如荆棘再次盛放。

如今的他蓄起了长发,白发抹上了栀子花油,花朵将开时的奶气四面溢出。你撩起他的头发给他编上辫子,再往上面别上碎钻首饰。

炉壁里燃着火,细细的雪落在窗檐的红瓦上。你想,这也许便是生活的模样吧。在安稳中入睡,在心爱的人的臂弯里醒来。在午夜奏起萨克斯,他的眼里盛满笑意。争吵,他也总是让着你的那一个。但当他轻轻地念出你的名字时你也就没辙了,那些欲说出口的伤人话语也咽了回去。

他卸下你抵抗的盔甲,不经意间卸下你所有的防备。

他回过头,握住你微凉的手。那只手还如孩童时般温暖,但布满了茧,还有剑划出来的老疤。你义无反顾地回握住他的手。

“走了吗?”他问道,为你系好领带。

“嗯。”你回答道,拥住了他。

你们会走出走出这个房间,走过那长长的廊道。你会穿上这从未尝试过的纯白,握住他的手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你挚爱的人。

你总在重蹈覆辙,但至少你做对了一件事。你毫无保留地相信着你的所爱,让他的双眸如漫天繁星点亮你的漫漫长夜。

带我回到我向往已久的家吧,我的国王,我的爱人。

End.

Chapter 5: 【塔西】永恒传说

Summary:

平行世界的他们,分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篇章

Chapter Text

“现在的时间和过去的时间,也许都存在于未来的时间/而未来的时间又包容于过去的时间/假若全部时间永远存在/全部时间就再也都无法挽回/过去可能存在于一种抽象/只是在一个猜测的世界中,保持着一种恒久的可能性。”*

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现在,在这个无限世界的一处角落。

试着去想象一个群山环绕的小镇吧,伟大的阿伏顿河是它的母亲。嘘,你可以听见阿尔兰山绵羊脚上的足铃碰撞而产生的清澈回声吗?抑或是放学后小孩子跑去草地里手里的风车迎着风发出的呼吸的“吱吱”声?还有在神明庇护下的广阔的、广阔的大陆,还有其上生活着的每一个生灵:交谈的声音、手指划过黑板的尖锐的声音、火车呼啸着向前的齿轮转动的声音。当阿尔兰的民谣响起来时,你会想起什么呢?是诗人在第十三个湖边淌下的泪花吗?还是在棕榈树剪影下被遗弃的玫瑰色泽的戒指?还是在金灿灿酒液里被泡得丰腴的蜜桃?在或咆哮、或沉默的人生旅途中,你可还曾记得你咿咿叫唤着来到这个世界时产娘抱住你湿皱身体的干燥温暖的手臂?你可还曾记得当你在在探索世界语言时塑料小鸭在地板上晕开的水渍?你可还曾记得你拿起笔在羊皮纸上写下第一个字时内心涌起的几乎是恳诚的甜蜜?而这些就是一切可能存在的过去的开始。

在某个可能的时间里,他仍是西蒙,是阿尔兰镇上的一个琴师,他为谱曲爱词而生。我想你听说过他——因为我想你家里一定有一个有女孩在玻璃罩里踮起脚来跳舞的八音盒,而那首歌正是他所写的:阿伏顿河你轻轻从两岸流过,听我为你唱一首赞美的歌/我的玛丽安睡在河边的树丛中,你潺潺的水声不要惊动她。

每个早晨从抹上黄油的培根和缀上糖丝的熏肉开始,接着他会去门边的信箱里拿出今天的报纸,去琴房写下夜间回荡在脑海里的旋律,用木质的音响去填满不可视的幻想。然后他会去酒馆小酌一杯,他的朋友——酒保盖恩会给他调一杯萨泽拉克。酒馆的小舞台上也许还会有一个拿着班卓琴唱歌的女孩,她有着着长长的金色卷发和纯净的蓝眼睛。她歌唱夏日的岛屿和第十三个湖泊;她说这就是最伟大的一切,她心中的诗情滚烫过猎枪弹道。

那是一封来自远方的信笺,被信使班森留在门房的木箱里。西蒙将它取出,手指摩挲过信封木质的纹理,最后的署名几乎将他灼伤——塔巴斯。噢,塔巴斯,西蒙心里用十几种音调吟叹着这个名字。他是谁?也许西蒙在懵懂之初便已知晓,但现在这个名字如此陌生,像是被留在床底下羊毛衫,毛卷着都是浮尘。因为有这样一个人,曾坐上一辆列车不辞而别,离开这个养育他的母亲身边;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用小苍兰和香梨的墨汁写信,他的信跨国峡谷和海洋来到阿尔兰。但他不会知道,一个失落的灵魂,若是他脱离了他的故乡,那他就是脱离了他的骨、他的肉。他看到的一切皆是虚妄,他所书写皆是虚幻;因为有这样一些日子,信笺被风卷起火化成蝶,绚烂得如同龙舌兰日出;因为还有这样一个人,他会在琴房里写下一千首诗词,再在最后署名署名“思念你的西蒙”;因为还有这样一个人,周六在车站等候到日暮,在湿润的晚风中打开家门,桌上孤零零地只会摆有一个人的晚餐。

噢,塔巴斯,我的兄弟。西蒙用折刀打开信笺,灼亮日光下他快看不清信纸上的字——我将于下月的月满之时回来。信是那么短,可就这一行字却是扼住了西蒙的呼吸。他反复查看思索着这一行字,甚至去猜想这是不是又一个无谓的骗局。

请原谅他的多疑不定,因为他在快凝滞的时光里沉默了太久,他又怎么会相信一个曾经决然而去的人会愿意再次回到他身边呢?但是——他要回来了,这几个字背后所深藏的含义悸住了他。那个小孩,迷失在阿尔兰森林的小孩,他要回来了。神啊。西蒙用舌抵住上颚,把信收起然后将它抵于胸膛,好像塔巴斯可以透过信纸上的名字在他的心脏旁低语。

所以西蒙回到自己熟悉的温床,倒计着日子,睡上一整天。梦里仍是他的呼唤:回到阿尔兰吧,让我们把那些旧日珠宝都扔掉,再在那个山谷弹一首赞美的曲儿。那条小路没被树木遮掩,你知道那里总是通往我们的家……

圆月将满的日子,西蒙站在车站前,风卷起他额间的头发。他等待着,人群朝着他走去,然后越过他,回到某个人的怀抱。他等待着,屏住呼吸,站台前的时钟运转的声音催促焦灼的心。他责备着自己的急切,其实这不过是他等待的漫长时间的其中一个上午,他应该沉下心来——但他实在是厌倦了,所以他向前逆行,一步一步,在人群中那么突兀,就算被人群撞得几乎跌倒也不肯停下——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

长大的男人拿着棕色行李箱伫立在人群中央,单薄的黑色风衣衬着他苍白的面庞,如同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但也有一些是没变的,纵使他依然戴着红色眼带,西蒙也知道此刻他正将目光投注于自己。

他在这里啊,在这个车站里,不再是只活在信笺著名上的名字。他们久久地对视,却没有一个人下定决心走向对方。西蒙看着他,黑发男人站在那,手里攥着行李箱,喉结上下滚动。西蒙刹那间清醒了,扯出一个苦笑,向塔巴斯跑去, 就像他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奔向猎户星座的孩子。

他站在塔巴斯面前,张开了双臂。我的兄弟,你为什么不拥抱我呢?他用眼睛说。来吧,到我身边来,让我拥抱你——

沉默继续蔓延,这是他们无言的战争,而这只关乎对自己内心的真诚。就当西蒙的心都快被这无谓的争斗给碾碎时,塔巴斯抱住了他。别管这碍事的行李,丢下它,就像曾经丢下的那些旧日珠宝一般;别管现在在哪,在人群之中和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你的家乡就在你面前,你怎么能不去拥抱他?

我的兄弟啊。西蒙拥抱着塔巴斯,深深地吸口气,他的臂膀在此之前空荡多年。这个小孩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长大了,变得和自己一样高了,身上不再是阿尔兰镇上芦草和湖水味道,而是染上了被浸在蜂蜜里的烟草的味道。

“欢迎回家。”

他回来了。房里不再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钢琴的独奏也有了提琴的和声。他们沿着那条通往他们家的小路逆着走,路上白色的篱笆绵延,尽头就是一个咖啡馆,他们重新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窗角挂着的麋鹿铃铛掉了些漆,加了方糖的咖啡甜度正好合适。店长朋友的鹈鹕像个吉祥物般窝在外边一片的芦草里,蓝格子衬衫的男孩叼着芦草坐在它身旁。他们聊着一切,无论是远方斗牛士的狂欢节,还是那个弄丢了他的靴子摘下他的帽子哭泣的牛仔。但没人提到当初的离开,就像他们从没提起是否会留下一样。就像那个带上某个人奔赴异乡的列车迷失在了阿尔兰的丛林里,没有人记得它。所以那些由小苍兰和香梨墨汁书写的信,那些在车站等待至日暮的时间都不复存在。它们也许存在于某种猜测的世界中,保持着某种恒久的可能性。其上其下,思想的声音略过,留下鼓翅的声音。旧日贵族带着他们的荣誉连同财富华服安眠与六尺之下,但阿尔兰森林翠绿依旧。很多的时候西蒙为琴调音,塔巴斯捧着书或是咖啡坐在窗角。八音盒的发条被拉开,女孩踮起脚在圆盘中心跳舞,清脆的声响传出,西蒙看着他,注视他做着或者没做的一切。

在酒馆,西蒙点了一杯莫吉托,以青柠和朗姆致敬盛夏时光。盖恩为他递来一碟蓝莓司康,他道谢,与盖恩闲聊着城市的新闻。金发姑娘露莎又在台上唱歌了,她的银发姐妹用萨克斯帮她伴奏。她唱着那个幼稚多情的男人,七英寸高依然像个孩子,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在画布抹上杂乱的线条。塔巴斯坐在酒馆的另一旁,喝着他的杜松子酒,那个嫣红色头发的姑娘坐在他的身旁。哦,南茜,西蒙认识的,那个镇上出名的裁缝师。姑娘忽的笑起来,似乎是被塔巴斯的话逗乐的。

露莎从台上下来了,三个小个子男人上了台,欢乐的手风琴和原号响起,西蒙听清了他们的歌词:

此刻我的挚爱坐在小酒馆的那旁

他的膝上坐着一个黑发姑娘

噢 把我的坟墓挖得又宽又深

亲爱的朋友 请把墓碑压在我身上

在我的胸膛上刻上一只斑鸠

纪念我为爱而亡

然后是下一首:

我的姑娘叫金,她有一些朋友

我说的是白兰地、雪莉,以及他们的兄弟威士忌

我的朋友船长,我们叫他摩根

他喜欢饮酒作乐、彻夜狂欢直至黎明

红酒 啤酒 威士忌

我的朋友都在我身边

西蒙看着他们交谈,看着塔巴斯嘴角的微笑,看着女孩眉眼弯弯,面颊红润,不久一杯莫吉尼就见底了。这时候塔巴斯望过来,西蒙假装无意耸耸肩,然后转过身来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之后西蒙要了一杯酸奶,他想他可能是喝醉了,但不是因为酒,可能是回忆的温度在时间中氤氲让他失了分寸,其中的醇香让他到现在也回味不止。二十几载人生,也许他仍如同诞生之初懵懂无知,这可能也是为何他仍想将目光停留于他的兄弟身上不愿移开。

“他们看起来天生一对。”盖恩说着,捞起了浸在冰里的蓝丝带啤酒。

西蒙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是啊。”他说,用酸奶瓶遮住自己的脸。

他真是醉得离谱。

下雨了,橡木苔和泥土的味道弥漫在湿润空气中,鹈鹕的羽毛落进水洼里,壁炉里火花噼啪作响。西蒙放下报纸,这时塔巴斯走了过来。他拿着一个首饰盒——那是他们的母亲留给他们的。他们的母亲,离开的那个黑发女人,留下她散落一地的珠宝。她会在夜半回来,安眠曲的絮语至今仍在阿尔兰山谷里回响。

“你不必装扮我。“西蒙按住塔巴斯为他戴上耳环的手。那耳环是由数百片珐琅和碎钻镶嵌而成的,其下坠着深海珍珠。这耳环也像极了他们的母亲,时间洗刷其端庄优雅也分毫未减。

“这很适合你。”西蒙听见塔巴斯说,镜子里一双手在他的耳迹鼓弄。他能感受到另一个人手上的温度,甚至是打在他脖子侧面的呼吸。他恍惚间记起很多年前那些时光:黑发的小孩会用浆果的藤条和不知名的野花为他编织一个花环,然后扣在他的头上。那时候的日子是怎样的呢?他们能用叶片吹出所有的旋律,坐在湖边等待鹈鹕飞回来,去峡谷追寻山鹰的踪迹。如果是夏天就更好了,他们会偷喝父亲的果酒,用柑橘和桃子把肚子撑抱,夜晚姑娘和小伙子们在还会在灯光下跳舞。

可那些日子怎么就逝去了呢?西蒙想,也许是那年夏天的吻乱了所有人的思绪,也许是那年夏天在床上的痴缠让人心生顾虑。八月从指缝间溜走,那时他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只要在一起便已足够。

夏天太长,夏天太短,最终那个黑发少年坐上列车离开了,那个白衬衫洗干净之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没人再想提起它。可西蒙的一部分依然活在那年夏天里,所有人都拾起破碎的心继续生活,他还待在周六的车站等候,做着夏日未尽的梦。

塔巴斯拿起了梳子,撩起西蒙的白发梳到尽头,温柔而专注。时间伴随着屋外的雨声缓慢的流逝。西蒙想起他曾说过他称玩笑说塔巴斯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因为她有一个这么会梳发装饰的丈夫。而当时塔巴斯反而很认真地回答说他只会给西蒙一个人梳头发。噢,塔巴斯,塔巴斯。西蒙咽下叹息,最终沉默不语。

塔巴斯放下梳子,趁头发未全干之时转而为他抹上精油。雪松和柑橘的味道一点点的晕开,就像某个夏天,柑橘的诱惑过后只剩下雪松的克制。西蒙像魔怔了一样猛地扣住塔巴斯的手腕,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回应他的是印在唇角的吻。等西蒙回过神来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凝视镜子中的自己愣了好久,然后慢慢慢慢的把耳环摘下,拿起了被闲置在一旁的报纸。

雨还在下。

日子这样过去。可你若说它飞逝那你必是麻痹其中了。有时西蒙在琴房写下今日的乐谱和诗篇后便会回房歇息,习惯性地“路过”塔巴斯的房间。多数时候他的弟弟已经睡下了,红色的眼带解下放在桌子上。这时西蒙会走进去帮他掖好被子,或者只是静静地看他睡眠,看他双眸紧闭、平静呼吸,然后离开。悄无声息,不敢打碎这脆弱的平衡。当然他也不会知道,他注视的那个人一直清醒着,直到他离开才敢于卸下睡眠的伪装。

午夜,不知道是什么扰乱了人的心神,西蒙摇下纱帘,虫儿在睡莲背后絮语,列车在远方轰鸣。也许是他喝了太多的咖啡,直到现在依然清醒。

西蒙走下楼,发现塔巴斯就在客厅。他半趴在沙发上,喝光的杜松子酒瓶躺在桌角,黑胶唱片机小声的播放着不知道是谁的摇滚唱片。

他走近,试图把薄毯披在塔巴斯身上,夏夜毕竟还是有点凉。

“西蒙?“这时塔巴斯好像有些清醒了,他看向西蒙,没有眼带遮掩的眼睛暴露在视野之下。他的眼睛,从出生之时便认定带上诅咒,巫女为他祈福制作这个眼带,从此他戴上,将他的眼睛掩藏。

“是我。”西蒙说着,撩开他的额发,坐在了沙发上“你喝得太多了。”他并不在意看到那双眼睛,因为他曾亲吻过它无数次,在盛夏的夜晚用手指描摹过他的轮廓。

“西蒙。”塔巴斯被酒磨过的声音有些哑,他坐起来,半个身子挨在西蒙身上,手臂环过西蒙的腰腹。“我很想你。”他说,几乎是贴着西蒙的耳朵说话,头卡在西蒙的颈脖上。“每个晚上我醒来,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离开你。”为什么?因为有一个人被迷惑了心神,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当他踏上西海岸的土地时,他才发现自己再也记不起故乡天使的轮廓。

西蒙眨眨眼,忍住所有的动作。“你喝得太多了。”他再次强调,用的是责备的语气,但依然没扯下腰上的手。

沉默蔓延,塔巴斯直愣愣地看着西蒙,那双眼里装了太多西蒙看不懂的情绪。西蒙在习惯性地抚上去前才想起,这双眼睛曾经是他的太阳,是他的癌症。

接下来的是个吻,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然后是勾勒身体轮廓的手指。耳鬓的低语被夏日吞没,衣服都褪去,酒瓶滚到更远的地方。皮肤的相贴不是最让人失去理智的——是那些泪水。天使垂下眸流泪恳求主神的原谅,可这些所谓信仰都是虚构的。仰躺在青草地上,忽略那些更伟大存在,播放最喜欢的唱片,只想与你共舞。我狮子般的爱人是月亮,他的眼睛是不会熄灭的太阳。

这些是什么呢?是无限时间里的偏光一隅,当琴弦断掉的那一刻他们就该明白,那个夜晚如同之前无数的夏日之夜一样,它们应该被遗忘,应该被时光碾碎,那些碎屑都应该被永远尘封。这是他们爱中的一种形式,但这是不该存在的。本该只存在于草地和湖边的热爱现在却存在于床塌之上,它会毁了一切。所以他们会在懊悔与叹息中虚度一天的时光,每次对视都是在尴尬和心防试探中移开目光。爱人,兄弟,这一切是否都让你无法忍受?

西蒙看着塔巴斯的身影模糊在光影之下,记住他所做的或没做的一切。黑发男人收拾他的行囊准备离开。西蒙不由得苦笑一声,最终他爱的还是要离开他。

“我很抱歉。”恍惚间西蒙听见塔巴斯这样说。

“没什么值得抱歉的。”良久西蒙说,他走上前去,抚平塔巴斯衣服的褶皱。“照顾好自己。”他说,咽下其他的情绪。

塔巴斯嘴唇张了张仿佛要说些什么,西蒙忍不住恶意的去期望他能像从前一样说出些口是心非的淬毒话语,这样也许他就能还能再说些什么,有那个勇气恳求他留下。但现实他们都是那么疲倦,连一句“再见”都不能说出口。

爱人,兄弟,离开你挚爱的一切,忘掉你的过往,去寻找能让描绘你心中天使的地方吧。因为也许你不能再回家,等待你的人有一天也会寒心离开。

然后他离开,不发一语。为他盛满的红茶还烫着,但是小苍兰和香梨的味道消散了。因为有一天鹈鹕会被折断翅膀,苔藓会攀上欲倒的屋檐,信纸在龙舌兰日出里燃烧;而西蒙会拿上他的曼陀铃琴,为歌词谱上最后一句——

“Ciao Amore.”**

又是一个夏天。是哪一个都无所谓,但是那个周六夜晚在车站等待的人不在了,多了一个在酒馆和他的酒在一起的秦师。但那个酒不会是莫吉托,因为莫吉托属于热爱夏日的人们。

日将落下,阿尔兰的羊群消失在群山之间,棕榈树下的戒指被悄悄捡起。西蒙坐在吧台旁,旁边的小碟装着油栗,杯里的金酒刚被满上。噢,金酒,杜松子,他的兄弟最爱的“姑娘”。

酒吧的台上是一个乐队,他们就像所有的民谣音乐人一般,人声融入吉他和其他乐器的谐音里,他们唱着为艾玛写的歌,他们说要忘记寓言,去寻找光明,膝盖冷透了也要找到回家的路。艾玛,艾玛,我的永远之前,我的永远之后。它不是一个人,它只是歌唱者的说辞,是一个无法逃离的地方,是关于过去和现在的交织。他们不仅是在传递音乐,他们演绎,是为了让音符流淌在阿尔兰的河流时能被在寻找艾玛的人听见,那也许他们就可以找到家的方向。

西蒙喝着酒,听着音乐,就像每个夏天一样。

“很棒的音乐,不是吗?”一道声音响起,西蒙反射性地回头,一个人站在他身后。现在是夏天,那个人穿着阿尔兰青少年会穿的蓝条纹衬衫和褐色的背带牛仔裤,头发如阿尔兰的夜般漆黑。

上帝。西蒙处于巨大的荒谬中,他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酒瓶。那个人微笑着,趁着西蒙震惊之余将他抱住。

这个拥抱他们错失了很多年,但它依然温暖,像是阿尔兰湖上的风把他们都包裹住了。西蒙失去了他的语言,仰着头没让眼泪流下来,然后又很戏剧性笑出了声。他没去寻找他的艾玛,但是艾玛自己回来找他了。他的兄弟,最终又回到他身边。

塔巴斯将怀抱略松开,将自己的鼻尖与西蒙的相贴,不管现在在那个地方。

“你只是寒心了,对吗?”他问。

“嗯。”西蒙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试探着说,看见塔巴斯因为这句话皱眉。

“你知道我总会回到你身边。”

“这听起来像个谎言。”

“但现在我在这里。”塔巴斯说,摘下他的眼带,然后将那一带红色绑在西蒙手腕上。

西蒙注视着他低头的模样,那双眼睛应该是在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那个绳结并不简单,这是阿尔兰的一个传统,是只能为心爱之人系的绳结,代表一生的忠诚与爱慕。西蒙喉咙里好像梗了些东西,眼泪又快要流下来,红带缠着的皮肤滚烫发热。

“你有时候真是个混蛋,塔巴斯。”西蒙轻轻地说。

“我知道。”绳结打完了,塔巴斯平静而沉默的注视西蒙,那双眼睛有很多情绪,那里面就是他从未说过的话。

“和我走吧。”良久塔巴斯说。

“去哪?”

“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到一个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地方重新开始,沿着公路前行,去到科尼岛,用玫瑰与糖浆点缀薄荷味的冰淇淋。去西边的斗牛场,在狂欢节用酒把胃灌满,把牛耳献给最骁勇的战士。没有所谓的背井离乡,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故乡

“这听起来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西蒙说,歪过头看向舞台,现在在上面的是拿着吉他的金发姑娘露莎。她对着观众灿烂的笑着,把变调夹和拨片送给其中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现在?”

“现在。”

“多久?”

“除非哪天我们想回来。”塔巴斯说,扣住西蒙的手,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指相握。

“我想是永远。”

PS:春节的活动篇到这里就结束了!主要是“过去”的篇章,相当于一个平行世界。接下来的“现在”和“未来”两个短小篇章主要和我

写过的《一百封信》和《回忆之旅》有关,有兴趣的、看过的可以接着往下看。当然也可以直接拉到最底下看注释&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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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封信相关)

“过去存在的和已经存在的,都指向一个始终存在的终点。”

你问我为什么爱这片土地?好吧,朋友,你去过拉贝尔的国家花园吗?你是否曾在花神雕像下倾听流水对鲜花的赞扬,是否倾听过竖琴的声音在原野里流淌?你是否曾在雨昙秘境的昙花上仰望星空入眠,在晨露中悠悠醒来?你是否去美丽湖东采过莲蓬?那里的一个金发仙女也许会为你泡一壶花茶。你是否在花园里播下一把种子,漫长的等待中希望里面能孕育一只精灵?“意境原野”这个名字会让你有自由的感觉吗?你是否在那里观看过龙舌兰般的日出?***

你问我为什么爱他?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为他写过一百封信,在琴房里唱着为他而写的歌直到天明。他是我的兄弟,我生命中的所有荣耀都要与他分享;他是我的爱人,我将把我的爱存在夏日里,等到冬日再与他诉说。

当最后一朵蓝花楹落在胸口的蝴蝶上时,所爱之人会出现在落日余晖之下,那样就不会再在绝望中等待。

黑发的人站在天空和原野的交际之处,翅膀展开,对着树下的人伸出手。

树下的人也会对他微笑。

这就是他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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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之旅相关)

现在西蒙是那个书写故事的人。一切结束后,他背上吉他,拿上挂坠盒,去寻找传说中的阿伏顿河。

他在小酒馆里,蓝色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与他说着话。他并不孤单,他此刻如此自由,他的心脏永远会为了一个人而再次跳动。

正如他写给一位友人的信里说的:“我相信我和他之间的爱是超越时间的伟大存在。我会为他继续追寻。”

也许有一天他会倦于旅行,当他回到他的国度时。房子里的杜松子酒的味道还未消去。一个黑发的青年会对着他微笑,把蝴蝶胸针别到他的胸口。

“好久不见。”

也许某个时空里他们也成为活在历史长卷的人。当花朵再次在拉贝尔盛放时,花仙或是精灵会指着他们的名字告诉别人他们是一个伟大国度里的兄弟。然后继续讲述他们的故事。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永恒传说。

Chapter 6: 【西塔】仙人掌的故事

Summary:

西塔 ABO 双A变AO 有怀孕的明示
手游设定的魔王西和国王塔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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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巴斯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分化成一个Alpha的,就像他的哥哥一样。

那时兄弟俩正在比武场较量,彼此都没有放水,刀刃来往间皆是对胜利的渴望。
大汗淋漓。塔巴斯皱起眉,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浑身胀痛,意识模糊,身体好像燃着一团火。他无心再关注兄长的举动,在挡下兄长的一剑后突兀地停下,把长矛刺在地上以维持身体平衡。
“塔巴斯!”西蒙急忙停下来,过去扶住面色泛红的塔巴斯。“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塔巴斯虚弱地摇摇头。兄长温暖的怀抱环住了他,除此之外——仙人掌和海水的味道在干燥的空气里弥漫。大海的无限包容,仙人掌的清新顽强,海盐破碎后的重组,生命在沙漠里的重生——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塔巴斯立刻反应过来了。
“我好像,要分化了。”他喘着气说。
西蒙眉毛一跳,“我带你回去。”他说着便想把塔巴斯横抱起来。
“不必了。”塔巴斯推开了他的手,“我可以自己飞回去。“
这么倔也不知道是接谁。西蒙心里叹口气。若是平常他也不想去惹恼塔巴斯,他的弟弟倔起来他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可是这毕竟是分化,他瞅着塔巴斯不虞的神色,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他不管不顾地把塔巴斯饱了起来,让弟弟的头挨着他的臂弯。
“西蒙!”塔巴斯有些恼怒地喊着。
西蒙没再说什么,他只是低下头去看着塔巴斯,眼里满是坚决。我可舍不得你那么难受。信息素悄悄地安慰着炸毛的弟弟。
海风带上汛期的消息来探望荒野里的仙人掌,日光洒满了银色海滩,清爽却不冷洌,温柔但也带着严厉。
他应该更强硬一些的,而不是靠在兄长怀里寻求保护。但是——当那双烟晶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几乎拒绝不了了。
“你管的真多。”他不自在哼了口气,“我可不需要你照顾。”
“是是是,是我非要管你。”西蒙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走吧,分化可不是一件小事。”他说着,语气说不上是担忧,但也不那么轻松。
他永远准备不好他的弟弟要分化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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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分化时都会不太一样,有些人可能什么都没感觉就分化完了,有些人可能熬上两三天去应对身体的变化。
医者按了按塔巴斯后颈新生的突出部分,隔着皮肤按着稚嫩的腺体,感受到了空气中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他会是一个Alpha。”医者笃定地说。“我的陛下,请不必担心,二王子不会有事的。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辛苦你了。约翰国王颔首,有些忧虑地望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塔巴斯,宽厚的手掌揉着小儿子被汗浸湿的头发。是个Alpha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国王想着,几乎快把忧虑写在脸上。他别过头看到了正握着塔巴斯的手坐在床边发呆的西蒙,那双澄净的眼睛久久将视线停留在塔巴斯的面庞上。身为兄长的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塔巴斯的性别,也许在他眼里,“塔巴斯”这个人就已经意味着全部。
国王稍稍放下心来。他想,大海会包容一切,仙人掌纵使在烈焰焚烧后依然顽强。至于那些开得放肆的曼珠沙华,终有一天也会枯萎。
他相信他的孩子们。

 

他沉于梦中,纷繁的图景在脑海里旋转。
老人坐在街边的角落,手上破旧的烟斗磕在石阶上,满不在乎地一枚古铜币抛向天空——然后落回手上。他凑上前去想知道落在手心的是正面还是反面,而老人却把手心合上了。“与其纠结硬币的正反两面,不如把它紧握在手。”老人说着,花白的胡子随着嘴唇的蠕动而颤抖着。

塔巴斯醒了过来。
现在是傍晚了,暮色将整个房间涂上桔梗的颜色。身体依然感到不适,肌肉酸软无力,头晕目眩,脑袋昏沉。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特别的味道。橙花油的微苦药感,橡木苔湿冷的气息,还有寡淡的,仿佛被偷走了的玫瑰味道。除此之外——还有海水和仙人掌的味道。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房间。
“你醒了。”塔巴斯别过头,才注意坐在床头看着他的西蒙。兄长的面容上也可瞅见疲倦,但那双眸子还是笑盈盈的。
“来。”西蒙边说着,边把塔巴斯扶了起来,把水递到他嘴边。“喝点水吧。”
塔巴斯顺着咽了一大口,清凉的淌过他干涩的喉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塔巴斯皱起眉,“我自己来就行。”
“你当然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西蒙微笑着说,“你也长大了,准备就是个Alpha了,我想以后就没什么机会照顾你了,所以我得抓紧机会啊。”
“我是一个Alpha?”
“嗯。”西蒙回答,嘴角扬起。
塔巴斯看着自己的兄长,想从他的神色里寻找任何一丝情绪的踪迹,这个傻瓜。塔巴斯在心里暗念。“那,既然我也是一个Alpha。”他自己新生的腺体,“你不会很难受吗?”
西蒙摇摇头。“不会。”他说:“无论你是什么性别,有着怎样的信息素,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哦。”塔巴斯说着,一边耍无赖般让自己的信息素溢散开来。这下一丝甜味都没有了,玫瑰零落,橡木苔上满是森林泥土的湿腥气,橙花油苦得发涩。
西蒙当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信息素的变化,也许是海水的海纳百川,也许是仙人掌的与世无争,也许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容让,他没有顺从Alpha的本性去较量。“行了。”西蒙凑到塔巴斯面前刮了刮他的鼻子。“你难道还想要我揍你吗?”
塔巴斯心中莫名一跳,他别过头,冷哼一声。“可我很想揍你,Alpha。”
西蒙见他倔得可爱,趁着机会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好好休息吧,”
回应西蒙的是一个拍在脸上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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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Alpha之间就注定争斗不休?塔巴斯也不明白,可是最终他爱的都要离他而去。
“换吗?”花精灵王说:“一半的寿命,变成Omega,我帮你复活西蒙。”
塔巴斯深吸一口气,握着长矛的手臂在衣服遮挡下青筋毕露。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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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游塔继任国王)
“陛下啊。”医者忧虑地说。“您不能再继续用抑制剂了。您本来就不是一个天生的Omega,继续用药下去身体受不住的。”
“开药。”塔巴斯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平静地说。
“唉。”医者叹口气,他算是看着塔巴斯长大的,他也是唯一知道塔巴斯变成了一个Omega的人。他倒希望塔巴斯去找一个Alpha,可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在药单上记上了几种药物。
“您的身体已经有耐药性了,这么下去药的效果也会逐渐减弱。到时这些药对您的身体一点效果都会没有的。”
“到时的事到时再说吧。”他肌肉绷紧,腺体发胀疼痛。
医者又叹口气,“陛下...”
塔巴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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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巴斯靠在树旁,手指隔着手套抠着树皮,不住地喘着气,几乎快握不住手中的矛。这该死的发情期,这该死的Omega本性。他出来前已经服用抑制剂了,没想到这次药效消失的这么快。
他刚刚在和西蒙交手,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后留下一法阵就跑了。他必须得赶快回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希望冰凉的空气能抑制发热的身体,该死的,他快抑制不住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了。褪去苦涩的信息素招摇地在空气里求偶,娇艳的玫瑰放肆地盛开,橡木苔隐蔽了踪迹,本应纯净的橙花油也失去了清苦的绿叶味。
塔巴斯唇间吐出了一些不得体的话。虽然已经是一个Omega,但信息素依然有着Alpha的倾略性,可只要一到发情期,他的信息素就只剩下Omega的甜美了。他痛恨这个,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软弱。他明明该是一个去保护别人的Alpha。
热流从腺体流到下半身,衣服与皮肤间的摩擦都让他感到颤粟,翅膀根部寻求爱抚。他咬紧牙,神志稍微清醒了些许,他必须得赶快回去。可是——他浑身发烫,代表渴望的水流润湿了腿根,肿胀的欲望被裤子勒得生疼。肌肉开始抽搐,他连握住荆棘长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腿一软便跪坐在地,这一次没人扶住他。
也许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价吧,变成一个Omega在荒郊野岭发情,欲求不满到快要昏阙。塔巴斯自嘲地想着。他的头靠在树上,意识逐渐涣散。他想起了很多事。他刚开始分化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他想那枚硬币可能本来就没有图案,无论正反都是一样的。纠结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想西蒙真的是一语成谶,后来他果然没机会照顾自己了,每次相见几乎都是兵刃相向,两个Alpha真是注定互相折磨啊。他又想起那个花精灵王,至今没搞清楚自己当初怎么那么爽快就答应变成Omega了。
他们说Omega是水做的,这个情况他真应该哭一哭,可他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看啊,塔巴斯,他对自己说,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你当然得自己承担。不不不,想点美好的,呐,那年的沙漠之泉,藤蔓,星群,一个笑得灿烂的Alpha,他的信息素闻起来像是夏天的味道。
可他突然又不太愿意继续想下去了。他裤子都湿透了。

 

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且引发最大程度的损失。

“真是狼狈啊,塔巴斯。”来者捏起塔巴斯的下巴,强迫他注视自己。
“滚开!”塔巴斯想别过脸,却被扼住下巴的手给掌控住了。
呵。来者眼神暗了暗,Alpha的信息素释放开来。布满尖刺的仙人掌将玫瑰的荆棘吞吃入腹,狂躁的海水淹没了橡木上的青苔。
“你就这么抗拒我?”
塔巴斯深吸了一口气。哦,这可该死的,他全身的细胞都在为Alpha信息素的味道欢呼鼓舞。他想,他想...
“你不是他。”
“我就是他。”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塔巴斯拧着眉,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颤音,如果不是因为意志力他可能现在就已经攀上Alpha的身体求欢了。
“塔巴斯。”Alpha的手游走到塔巴斯的凸起的腺体上,缓慢地抚摸着,每一点动作都引起Omega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真的湿透了。”
哈,经典的发情的Omega遇上Alpha的情节,没想到今儿还真给他碰上了,他还是那个正发情的Omega。他琢磨着自己应该像一个荡妇那样哭着求肏,或者做个贞洁烈妇起奋起反抗什么的。但塔巴斯只想骂一句去他妈的吧,他倒宁愿是一个从不认识的Alpha发现了他,谁都好,为什么一定要是他,这个他恨都恨不下去的人,这个他无论是什么性别都在肖想的人,这个他绝对不能与之相爱的人。去他妈的,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你又想要些什么呢?哈?”塔巴斯的声音像渗了血的般沙哑。可Alpha如若未闻,只是更加靠近了Omega,鼻息纠缠,可眼神却寂静无光。
“我什么都不想要。”
两人对峙着,本应该交融的AO信息素躁动着较量,像宿敌一般争斗不休,互相折磨。
直到两个人都被情欲燃的失去理智。
他妈的,难道让我恳求下跪去求你留下?求你给我一个答案?如果我还是一个Alpha,你又会——
“西蒙,我去你妈的!”塔巴斯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地给了这个Alpha一拳——然后,吻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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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滚动眼睛嘲笑,恶魔欣赏着这堕落的狂欢。
狂乱的交合,毫无章法的抚弄,衣服被褪下,腿间湿漉漉的全是两人的体液。
罪恶的猩红在血液里沸腾,再从腿间留下。他已然忘记自己的姓氏,只记得眼前的这个Alpha,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望之火,他的——
触角相缠,身体融合。吻,无数的吻,苦涩带刺的吻,躁动不安的吻。他们啃咬着,希望在对方身体上留下更多的痕迹,记忆对方的肌肤的味道。他们是如此的莽撞,在疼痛中享受销魂的快意。
Alpha从背后压住了他,他整个臀部都被Alpha掌控着,胸前的两枚红点在草地上被摩擦的红肿。
塔巴斯,别哭。
我没有哭。
Alpha近乎是温柔地吮住他的腺体,用舌头舔弄。在最后释放的那一刻坚定又决绝的咬下——
结在体内涨大,湿暖的巢穴容纳着乳白的液体,海水涨起吞没了红得绚烂的玫瑰,橡木苔散去泥土的腥气,橙花油与仙人掌独留一份清新淡雅,在海水的波折里暗散芬芳。
他蓦然留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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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塔巴斯发现自己的发情期没有如期而至时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怀孕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能怀孕。在他心中,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Alpha的。
这像是意料之中也像是意料之外,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理,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也许是仗着自己是一个半路来的Omega,也许是不忍心伤害一个自己的血脉,总之,那晚回来之后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有个孩子在他的肚子里。塔巴斯有些恍惚地想着。一个近亲结合而成孩子,不洁的产物……
“陛下?”医者打断了神游的塔巴斯,已经染上岁月痕迹的面容满是忧虑。“那这个孩子,您打算......”
塔巴斯望向窗外,手扶上自己的小腹。一个孩子,会嘤嘤哭喊的孩子,就不再让他孤独的孩子,一个他与挚爱怀上的孩子。
“我要留下他。”
“可是您的Alpha不在身边,孕育一个孩子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
医者叹了口气,心里也大概估摸出了那个标记玩就消失的Alpha是谁。虽然这听起来天方夜谭,但能让塔巴斯心甘情愿为之孕育生命的人又有谁呢?他并不傻,很多事都看在眼里,自有思量。
“我会帮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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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巴斯!”
站在夕阳下眺望着远方的国王回过头,黑发都被阳光染得温柔。他微微颔首致意,唤了来客的名字。声音不再像初见时冷漠。
命定者挠挠头,有些困惑,他本来以为塔巴斯又会叫自己什么“脆弱的人类”之类的,怎么也没想到塔巴斯这次居然那么友好。
“呃...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来道个谢。呐——”命定者将自己藏在身后的礼物现了出来。“这是我和露莎一起种的仙人掌,我就拿来送给你了。”
塔巴斯只是盯着那个仙人掌,半晌没有说话,拳头握紧又松开,嘴唇微启却没有说话。命定者紧张地注意者他神态的变化,正打算说些什么救场的时候,塔巴斯却开口了。
“谢谢你。”他轻轻地说,声音小到命定者都差点听不清。
最好的仙人掌,当然要送给最眷着仙人掌的那个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