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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3-10-15
Completed:
2023-10-19
Words:
11,878
Chapters:
4/4
Comments:
29
Kudos:
32
Bookmarks:
4
Hits:
399

【仙福】囚徒困境

Summary:

只要他们都愿意交付全部真心,那么都可以获得幸福。但对彼此没有信任感的他们,都在揣测对方的心意,导致这段关系把他们变成了审讯室的两个犯人。

Notes:

仙豆情感意识超晚觉醒

Chapter Text

事情的起源要追究到两年前一个粗心大意的中间人身上。他说自己纯属无心之举,也不知道有人会追究到底。毕竟在同性恋的圈子里,能够拥有一夜的高质量床伴难能可贵。

但是福田吉兆确信,他对那位中间人说的是——我想谈一段恋爱——并非——我想找一个炮友。

那天是东京一个普通的夜晚。车流仍然如川水源源不断,便利店早就歇了灯,黑黢黢的玻璃门把福田的影子倒映得十分孤独,新开的樱花在夜里旧得像过去。

福田耐心地站在街头等待内山先生燃完最后一根香烟,他双手揣在外套两个衣兜里,眼睛呆呆地望着街对面伫立的邮箱。

“福田啊。”

听见内山先生用苍劲的声音呼唤自己,福田马上低头,自认为机灵的模样还是显得木然。

内山先生无奈地摆头,自作主张地把福田外套的拉链拉开,“跟你是同龄人,应该不至于没有话题,他各方面条件很好,虽然对你没什么要求,但还是不要显得太愣,聪明一点。”

福田听完内山先生的嘱咐,四肢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对即将面临的一切感到些许焦虑,恋爱的热情被削减了大半。

内山掐灭烟头之后,领着福田走进了灯红酒绿的酒吧。酒吧各处都设计得狭窄,有些阴暗温暖的角落甚至很难被人的视觉捕捉到。福田更加慌张,亦步亦趋地跟上内山的脚步。

内山在灯光意外明亮的卡座旁边停下脚步,福田抬眸窥探,座位上仅有的人站起身,谦和地跟山内寒暄。

长得真好看。福田在心里偷偷加了“真”这个前缀,用在面前的人身上丝毫不夸张,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对方的眼睛并不轻浮,反而让俗气的灯光变得清雅了,虽然只是浮于表面礼貌地微笑着,却让人感到温馨。

“福田,先介绍你自己吧。”内山撞了撞发呆的福田。

福田回过神,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内山。内山的神情很难看,意思是在责怪福田不够尽心尽力,被内山这样一瞪,福田更说不出话了,他揣在衣兜里的手锁紧,做好了抱头逃窜的准备。

“先坐下吧。”那个人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反而自然地先落座了。

这让福田松了口气,选择了桌最边沿的位置坐下,看向内山时,发觉那张略显沧桑的脸越来越不高兴了。

“我知道你的名字,福田,所以你不用自我介绍,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吧。”

他的语调悦耳,声音沉而不哑,像广播里讲睡前故事的主播,听得福田犯困。

福田点头,从衣兜里拿出两只手,小心地移到桌面上。内山先生早就告诉了福田,他叫仙道彰。

“福田你也多说几句话,难道是不喜欢仙道君吗?”内山先生总算挤出笑容,督促福田主动,他这样的问句不但没有让福田出声,反而起到了负面作用。福田悄悄地发抖,难堪到汗流浃背。

福田无意中瞥见仙道的手按住了内山的小臂,似乎是在阻止内山继续反向活跃气氛。

“我想这个地方让人不太自在,我们去街上转一转吧,晚上吹风,会下樱花雨。”

仙道的话十足体贴,却还是没有让福田放松下来。

“我就不去了,还约了人。”

内山刻意的话术让福田喘不过气,最后分别的时候,他没有多少勇气跟内山先生告别,只是垂头表示了感谢,就步履缓慢地离开了酒吧。

福田正想着找借口也跟仙道分别,对方先开口留下了他,“请不要认为这是故意安排的,我的本意是三个人一起聊一会儿天,内山先生可能对我的话有误解,福田也要离开的话就只剩我一个人淋花雨了。”

仙道彰之所以能取得福田的好感,是因为这句话里所包含的真诚。他在挽留自己,听上去很诚恳,尽管福田暂时作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呆愣地看着仙道。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福田还是把拉链拉上吧。”仙道认真地对福田说。

“对,还是很冷。”福田认同地回应后,急忙拉回拉链。

“你想喝点什么吗?我们一起找找附近有没有还开着的便利店吧,我口渴了。”

仙道环顾四周荒凉缤纷的街道,他的鞋底落在残瓣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去你家好了。”

这句话是福田自己亲口说的。他就是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的好感拴住,想弥补刚刚冷淡的态度。他在脱口而出这样的决定时,已经开始尽力让仙道对自己也萌生出舒适的好感。

“找个酒店吧,我在东京没有家。”

那时的福田没有理由不相信仙道,更何况是在仙道付清酒店费用的情况下。那家位于城中心前卫漂亮的酒店是福田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它美轮美奂的建筑风格让福田完全放下了戒心,甚至在心里为仙道的体贴感到幸运。

酒店房间宽阔得像个小家,福田拘束地跟随着仙道,一步也不肯挪开。

仙道用茶具泡茶时,福田也耐心地站在他身边等待。

仙道被福田紧随身后的举动逗笑,目色缱绻地看着手里的茶壶,宽慰道:“福田如果累了,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福田听罢,也没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累了,马上找了个床沿的位置坐下,他仍然保持着拘谨的姿态,像是被扔在床边的仿真人偶。仙道端着热茶坐到福田身边,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瞬间温暖了起来,昏暗的小灯把墙周照得发亮,遗落了床围。

福田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热气顺着喉管向下拥抱五脏六腑,他的心脏也因此跳动得更顺利,心口被盖上毛毯似地柔软。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找内山先生呢?”福田不解地问。

“福田也觉得自然相遇更好,对吧,”仙道见福田点头,才继续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其实也更喜欢一个人,如果从相遇开始走到这一步,应该要很长时间,耗费很多精力,到最后分开的时候也会因为自己付出的时间难舍难分。但人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很渴望亲密。”

“你从相遇开始就计划着要分开吗?”

虽然福田自己也觉得这样问实属很愚蠢,但他没有试图弥补,而是开始闷头喝茶。

“长期的关系很危险,这个时代一对同性恋人不管走到哪都会备受偏见,如果产生了跟对方共度一生的念头,那就是把自己置于险境,难道福田有办法不依赖长期的关系吗?”

仙道的话确实有让福田产生一瞬间的怀疑。福田的敏锐和聪明总是不显而易见的,它们匆匆赶来一阵,又马上灰溜溜地逃走。

“我会喜欢福田,内山带着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的确定性才最令人安心,我们只做今天晚上想做的事,至于今晚过后的事,我们都不要去计划和猜测。”

“那今晚你想做什么?”

福田问仙道的神情不像是在调情,认真得有些不解风情。

“拥抱、接吻、上床,就这么简单。”仙道也诚实地回答。

“你一般都从这些事开始吗?”

“难道你不是吗?”

福田看着仙道沉默酝酿了良久,回答:“我一般从做朋友开始。”

仙道失声轻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些荒诞。

“但是按照你的规矩来吧,我不了解这些事。”福田放下茶杯,靠近了仙道,笨手笨脚地抱住了他,两只手臂像拴着树桩,不带有情欲的暧昧。仙道却在低眸看到福田的发尖时莫名其妙地心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跟仙道曾有过的心动不同。他捧着福田的脑袋揉抚,不仅踏实地心悸,还忍不住怜惜。

与前一次的经验有所不同,仙道先亲吻了福田的额角,感触有些难言的稚嫩。吻在福田身上的感受不是热烈激情的,是摩挲出柔软,顺着光滑的脸颊,落在侧颈轻微凸起的筋脉。

福田虽然在努力迎合,但还是忍不住躲开,不谙情事的身体很快察觉到异样,惊惧地发热发痒。

但是仙道已经借着经验钳制住了福田,他的动作傲慢又熟练,福田很难快速决断。

恋爱是从身体关系开始的吗?福田开始质疑。好像不是不可以。

“别害怕福田,我会教你该怎么做,并且让你拥有最好的第一次体验。”仙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把福田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他的心跳声被福田尽收耳畔。

福田费尽了脑子就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仙道,跟第一次见面的人上床是他做过最疯狂的事情。

“如果你害怕,就一直看着我,不要闭眼。”

仙道的声音是眼下唯一能让福田感受到安全的存在。福田紧抱着仙道的脖颈不撒手,脱去外套之后,仙道成为了他的外套。

过分宽松的长T在肩头垮下,福田身体僵硬地颤栗着,他依照着嘱咐双眼紧盯仙道。

福田没来由地想起街道另头的邮箱,那里面装着许许多多的期待,是寄托的化身和载体。其实福田是希望落入一段恋爱的关系,每天都能收到一封问候的书信,那是一种对没有条件的关心的渴望。

强烈的快感刺破大脑后,留了一滩血淋淋且疑团重重的现场。

那夜过后,福田再也没见过仙道。

 

犹记得那个带着凉意的清晨,仙道消失得像一场梦。

福田好几次经过那条街道,从酒吧到酒店,他驻足等待很久,仙道没有出现,倒是偶遇了内山先生数次。

福田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难以启齿,终于鼓起勇气找内山先生聊过一次。

“你说仙道君啊,怎么,福田忘不了他了吗?”内山先生嘴里叼着香烟,意味深长地窃笑。

福田不快地用力抓住内山的手臂,拿出自己的手机,明晃晃地放在对方眼前。他用质问的目光死死盯着内山,那则短信的完整内容是:「内山先生,如果您实在想给我介绍一个人,那么我想认识一位可以发展为恋爱关系的朋友」

内山凝视着短信过了好一会儿,笑脸陡然消散,严肃地皱眉,呆滞地看一眼福田,又难以置信地看一眼短信界面,自己果断回复的一句「那是当然」。氛围降至冰点。

“对不起,”内山落在桌面上的烟灰都满怀愧疚,“我犯了错误。”

“请内山先生给我仙道的联系方式吧。”福田松开内山的手,好声好气地说。

“我不能给你,”内山为难地耸肩,“我跟他说好,双方只是一个晚上的互利关系,事后彼此都不会找麻烦。”

“啊?”福田满脸皆是困惑,微愠道,“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直说。”

“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错全在我,真的很抱歉。”内山搭上福田的肩膀,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仙道君找到我说,想找一个床友,要求不多,话少听话并且是第一次就好了,按理说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找,我认识很多新人,但是他还有个十分刁钻的要求,让我只能想到福田你。”

“‘要是会打篮球就更好了’,这是他的原话,也许是什么癖好吧,我也只能尽力去帮他找一找了,你实在是完美的人选,我高兴坏了,没看到你的话。”

内山说罢,反而像个后辈似地缩着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为福田找新的人吧。”内山见福田发着呆不说话,温和地提议道。

原来他早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一个话少听话的床友。实在是太过分了,在心生这样的怨恨之前,福田已经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对方。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被攫取完初夜床友的价值,然后被轻而易举地遗忘了吧。

“我知道你不是会纠缠不清的人,初夜跟仙道那样的人也不算吃亏,不要钻牛角尖呀。”内山还在无所谓地添火加柴。

“内山先生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福田留下这样一句满腹埋怨的话后跟内山分别。

街对面的邮箱仍然安静地伫立在那,福田拢紧外套,压得红肿的乳尖发疼。樱花坚持不懈地落着雨,福田腰肢和胯部酸痛,没站多久就开始疲惫。又要被迫忍气吞声了,福田不知道该责怪谁,只能责怪自己。

不过,在这件令人介怀的意外发生两年后,福田再一次遇见了仙道。

Chapter Text

因为樱花季长,总让人觉得春天是漫长温暖的时节。但其实春天很快过去,夏日令白昼长得使人倦怠,繁华东京的街头总是能望见五颜六色的少女,将肃穆感一挥而去。

因为踝关节受伤的关系,福田开启了时限不明的休假,他决定在回归球队之前暂住在东京,并且找一份简单的工作维持生活。幸运的是,他在寸土寸金的涩谷地区找到一位出租房间的房主。福田想犒劳自己半年,让名为休假的这段时间过得多姿多彩一些。

年过半百的房主一边给福田清点钥匙,一边解释道:“最近我儿子在东京打篮球赛,可能要住三四个月,他平时很忙估计也不怎么见着人,性格随和很好相处,福田君不用担心。”

福田当然是不会有怨言的,他已经住进了意料之外的漂亮房子里,不管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安静地忍耐。

合约期是半年,福田付清了租金和押金之后,剩下的钱只足以维持他两个月的生计,他不愿意向家里开口要钱,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其实是找一份短期的工作。

夜晚降临时,窗面上仿佛映照出整个城市的影子,华灯千万,福田望着窗面发起呆。现在城市里能见的星星稀疏,而街灯是另一片幻境般的星空。这更让福田觉得生活十分平静,他在社会的相框里乖巧地伫立着,他不会想着做一些越轨的事情,也无法被归为少数群体。他能够在这样的夜晚,盯着夜景发呆而不去烦恼什么。

能做些什么好呢?福田漫无目的地想着。

门锁是在这时发出了声音,缩在沙发尾的福田警觉地起身,转过头紧张地盯着大门。他想起房主先生的叮嘱,身上的恐惧感削减下去,转变为好奇。对于福田来说,困难的是如何应付第一次见面的介绍和寒暄。

既然对方也是一位职业篮球运动员,那么共同话题是不需要耗费太多心力的。

于是重新再看到那副面孔的时候,福田没有心理准备地愣住了。

仙道彰轻松地把行李箱提进玄关口,也用心绪不明的眼睛好奇地看向福田,福田蓦地把头缩回沙发背后,凝重地呼吸起来。

“你好,你是租客吧,家父跟我提起过。”

他的声音好耳熟,福田焦灼地抱住膝盖。两年前那夜的温存与亲密,甚至于他消失之后留下来无法释怀的受伤感,福田都在渐渐地淡忘、原谅。如果不这么做他仍然纠结于埋怨责怪中,那将是多么煎熬的自我消耗。

“你好?”

仙道没有得到回应,不敢迈步走进自己的家里。

福田故意换上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幽怨地探出头。仙道站在面前的冲击力还是那么强,让福田瞬间回想起自认为仅一步之遥的美好恋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仙道生涩地低头微笑。

福田没有回话,在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想往卧室里躲。

“福田,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仙道唤出名字之后,汹涌澎湃的委屈在福田心里翻腾,浪潮一波一波地揪弄着心口。幸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福田早就学会警惕和辨别别有用心的好意。

“真没想到我们那么有缘分。”仙道走得越来越近了。

福田一步步地往后退,拉开距离后,才闷声道:“你不是说在东京没有家吗?”

“你还记得啊,真对不起,当时没想过还会见面。”

“哦。”

“看来我和福田有做朋友的缘分。”

仙道好像觉得,道歉之后所有的事都烟消云散了,所以他才能这样轻松自如地站在福田面前,说他们可以做朋友。

“你跟每个上过床的炮友都做朋友吗?”福田无意维持表面的友好。

也许仙道正心烦呢,怎么会这么凑巧,但是又不得不表现得礼貌。福田就是这样猜测仙道的真实想法,让自己难受。

“当然不是,一般都不会再见面。”

“那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才没有缘分。”

福田的话让仙道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尴尬的缄默之后,仙道终于略显冷淡地回应了福田,没有笑容,只是面无表情地一瞥。

“虽然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但我不喜欢你这种人,我们以后也不要跟对方说任何话。”福田的情绪稍显激动,说话的声调陡然升高,他怒气冲冲地说完之后,走进房间用力关上了门。福田把自己甩在新铺好的软床上,想一头睡过去逃避一切。

 

诚如房主所说,仙道确实很忙。福田每天晚上都以大门落锁的声音作为自己进入梦乡的闹钟。篮球训练一旦开始,时间必然是未知的,热爱篮球的选手都留恋战场。福田羡慕仙道可以参加东京举办的篮球比赛,尽管不是什么盛大的赛事,他还是每天晚上等待着仙道回家开门的声音响起。

福田工作的花店位于商业区偏冷的地段,单个的客流量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大量订购的交易,他的任务只是每天去帮店主干些累活。自从店主跟男朋友分手之后,卸货和搬移的工作一直找不到理想的员工,福田出现得刚好合适。

店主水谷小姐比福田年长五岁,她待福田很好,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做的点心送给福田。

福田最大的乐趣是在扭伤的脚踝处上药后,打开电视机看一会儿访谈节目。有时候他也会调到少儿频道看动画片。如果那天晚上福田决定看动画片,总是会在便利店买零食和糖果。

春末的那天。

福田提着口袋回到家时,浴室传来热闹的水流声,雾气让浴室门白茫茫得像一块大理石。福田意识到仙道在家后,并没有打乱自己的计划,只是略显沮丧地拆开零食口袋。

只要意识到有仙道这个人,福田就会想起自己遗失的初夜。仙道的存在不断地提醒福田自己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已经是充满欲望的成年人。包括他将会经历的爱情也不是青涩纯洁的。

他甚至已经草率地把初夜当作性交易卖给仙道了,就在仙道诱骗他脱下衣服、张开双腿、卖力呻吟的时候。

橡皮糖甜得刚好,是橘子味的。福田想起那天晚上仙道衣袖间洗衣液的香味,他后来总是买那个牌子的洗衣液,那种特定的香味帮助福田留住了毫无保留的心动。

浴室的门被推开,福田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仙道没有出声,用毛巾擦拭着脖子上残留的水露,轻手轻脚地在沙发边坐下。他看了一眼福田,起身从口袋里拿走了一袋海苔和两根棒棒糖。

福田诧异地盯着仙道毫不客气地拿走自己的零食,心中勃然大怒,从桌子上拿过口袋抱在怀里,用警告的眼神瞋视抢零食的人。

仙道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也没有拆开包装,平静地看向福田,他不出声,就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

这是明摆的挑衅。福田伸手,想直接夺回零食,却扑了空。

“你想吃自己去买。”

仙道闻言,认同地点头,笑吟吟地把零食还给福田,“是你先跟我说话的。”

福田手里的口袋散落在沙发上,被全部推到仙道面前,“你吃吧,全部都是你的了。”他垂头丧气地缩回沙发尾。电视上的动画片色彩斑斓,平常以此为乐的福田却只是望着它无声地发呆。

“我不是想抢你的东西吃,是想提醒福田,在我们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总是会有交集的,一句话不说根本不可能。”

仙道的耐心没有换来谅解,福田又想用回卧室的方法逃避问题。

“福田要是实在生气,我们就如你所愿谈恋爱吧,谈到你烦我为止,怎么样?”

仙道的话彻底点燃了引线,让福田受伤的脚踝都火辣辣地疼起来。福田怒不可遏地攥紧拳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发泄在仙道身上。

“我本来就很烦你。”福田失望地回答。

仙道消失之后的第二天,福田在酒店楼下的咖啡馆坐了一整天,其实他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温和一些,例如,仙道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才杳无音讯地离开。这种温和大概来自于福田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幻想和信任,其实是徒劳无功的。

“那我该怎么缓和我们的关系,再睡一次吗?”仙道起身,诚心地发问。

仙道不会跟床友接吻,但是那晚他为福田破例了。福田给他的感受相当舒适,这是他未曾说出口的。干净稚嫩而温暖的感受,除了生理的快感之外,心灵上也受到了抚慰。

这也是一种危险的感受,意味着仙道对福田也许是一种瞬间成型的依赖。仙道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契合和暧昧,这不是单纯的性伴侣该拥有的。

仙道不喜欢依赖过程中患得患失的状态,他绝不会被束缚。

所以当内山告诉他这其中的乌龙时,仙道庆幸自己那天早上悄无声息地先行离开了。

“我做不到跟不喜欢的人上床,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福田这句谎言信手拈来,他自己都心里一惊。也许是出于想报复的心态,抑或是想斩断自己对仙道残存的幻想,他口不择言。撒谎之后,他双手有些发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看向仙道。他想知道仙道会不会在意。

“这样啊,是什么样的人?”

仙道听见自己嫉妒的呼吸声了,他压抑着这样时隐时现的愠怒,故作慨然地问道。

“聚会认识的......总之不关你的事。”

福田的神情有些窘迫,形状圆润的脸颊微微地有些泛红。仙道忽然被一夜情那晚福田紧张羞怯盯着自己的表情惊扰了平静的情绪。福田的身体很美丽,是丰满的、有力量的,但很容易被摆布。

多想无益,现在再怎么样都已经不可能让仙道随便亲近了。明明自己也没有很喜欢面前这个人,这种怅然若失的感受,还是让仙道百爪挠心。

Chapter Text

重启一段往事需要的不是记忆,而是时间。看似有很多分支、很多事件发生的时间里,仍然有抹不去的轨迹。记忆可以是错乱的、虚假的、碎片的、自我延伸的。但轨迹永远清晰明了,不会骗人。

每当福田试图在记忆中寻找仙道那时动过恻隐之心的证据时,他都会重新走上两年前那段从酒吧到酒店的路。当记忆与轨迹重叠,福田站在街边看向那陈旧斑驳的邮箱时,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给内山先生和仙道找的理由漏洞百出。他知道那天晚上仙道只是想找一个人取一时半会儿的暖,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较真,仙道会觉得是一件麻烦的事。

好在福田是个“话少听话”的人。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在走向一个眼花缭乱的游乐场,其实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没有错,福田和仙道本不该在同一个娱乐设施相遇。

他们是因为狡诈相遇的,这就是福田脑海中抹不去的障碍。如果有一天他遇到自己的真爱,该如何分别那是源于表演还是发于本心。

福田手里捧着一份报纸,他没有打开卧室的灯,而是在床头柜立了一盏小灯。他不需要灯光照得所有地方都反光,那总让他有一种浑身赤裸的不安感。独自静默时,他只需要自己是发着亮的。

长袖T恤像薄薄的一层纸,覆在皮肤上反而发凉,福田裹紧毛毯,感觉到寂寞时,他会轻声念出报纸上的文字。

福田刚翻页,敲门声响起,干脆而谨慎。

福田思考了好一会儿仙道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原因,思考了半晌演变为单纯的放空,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他才回应道:“进来吧。”

福田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穿着松散的仙道,随口问道:“今天比赛顺利吗?”

“输了,对方恶意犯规,膝盖摔得不轻。”仙道走到福田身边,俯视着福田,被毛毯围裹的福田看上去很暖和,头发也一如既往地毛躁。

“我还有些药膏和纱布,你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谢谢。”

仙道表达了感谢后,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停留在福田身上的眼眸挪开,表情依旧淡然。

福田从毛毯里抽身,犹豫地轻拍仙道的手臂。这个举动让仙道把目光移了回去,冷不防地问道:“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就当是安慰。”

福田刚准备点头,仙道就拥住了他。

“如果你愿意亲我一下会更好。”

仙道话音未落,福田迅速摇头,却被擒住了脑袋,强行终止了表达拒绝的动作。福田也没有坐以待毙,直接抬手捂住了仙道的嘴,还理直气壮地说:“不可能再让你莫名其妙地睡我。”

等仙道放开自己之后,福田才松了手。

“为什么,是顾忌男朋友吗?”仙道在床沿坐下,揉了揉自己膝盖的边缘。

“男朋友?”福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恍悟,可惜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真的不会说谎,下次找好一点的理由吧。”仙道说罢,顺手拽了一下福田的耳朵,在反射弧发挥作用的间隙,敏捷地起身离开了。

福田度过了羞愤且漫长的一夜,实在是有些难熬。

 

那晚过后,仙道常有这种为引起注意而生的小把戏,总是在不经意的路过时顺手挑逗福田,一切都按照他自己的心情来,轻则抓一抓肩膀,重则用力捏过腰侧,最让他乐此不疲的因素是,福田很少能及时反应过来。

仙道这种捉弄的方式形成了福田的条件反射,但凡感觉到仙道路过,他都警觉地躲一下。

福田每每想发作都憋了回去,修养了一个月之后,他去医院复诊了脚伤。虽然谈不上严重,但是韧带几乎撕裂,二次伤害的可能性很高,医生希望福田在往后的球员生涯中都佩戴护踝。

东京举办的篮球比赛赛程已经接近尾声,今天是难得清闲的假日,福田坐在电车上摇晃时,目之所及尽是苍穹。他把药袋子收进怀里,拿出手机,只有一条仙道的短信,说是需要他的帮忙,地址和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福田原本想视而不见,放下手机之后闷声自责了许久,又不得已拿出手机回复了信息。

福田会允许自己偶尔幻想自己跟仙道未来的状况,结局总是悲观。有时候一个人生活很难,两个人生活也不见得容易,特别是要向家人坦白同性朋友其实是恋人这件事。

福田知道仙道大概拥有很多段类似的关系,所以他也不敢在逐渐喜欢仙道这条路上迈出一步。现实的种种困境把福田自己的内心压得密不透风,反正爱情的痛苦,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内心会偶尔翻腾的冲动而已。福田不要选择仙道,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阳光径直刺入玻璃窗,晃出一阵暖意。令福田开心的事情是,今天可以再看一遍篮球比赛的录像带,所以他愿意去给仙道帮忙。

云层紧跟着福田的脚步漫游,福田拴着钥匙的挎包随跃动叮当作响。福田抬头就能看到一卷又一卷从蔚蓝之中孵出的白,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概比较像煮熟的蛋白。

福田心情很好,直到他走到并不熟悉的温泉酒店。他皱着眉在酒店门口给仙道打了电话,对方指示他去前台报姓名,工作人员会领他到仙道身边。

“我不去。”福田拒绝得很果决。

“我需要你的帮助。”

“......”

福田用沉默慢慢抵消抗拒,最后妥协道:“我就进去十分钟。”

福田擅长让仙道得逞,不管多少次,他总是不长记性。服务员带他走过了宜人的花院,才穿过小厅来到被绿植围满的露天温泉,石阶边的小灯罩着典雅的灯罩,像个小娃娃一样等待着开张。

福田看到仙道的身上有很多淤伤,白皙的皮肤让它们尽情展示风采,远远看去确实像花纹一样拥有着自由凌乱的美感。

“去医院了吗?”仙道热气腾腾地靠近福田,看向他手里的医药口袋。

“嗯。”福田点头。

“打完比赛了浑身酸痛,想活血化瘀,一起吗?”

福田摇头,附加了解释,“要回去看电视节目。”

“我有一个请求,陪我聊天好吗?”仙道说话的时候,微风突然停滞了一阵,就暂停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好像是故意为福田留出考虑的时间。

“因为你说过会从做朋友开始吧?可是你说你不想跟我做朋友,那么就聊天好了,说你想说的事情。”仙道穿上浴袍,突然变得耐心而温和。

福田想放任自己相信仙道,哪怕就一晚。小时候在家门口经营很久的便利店会猝不及防地在某个普通的晴天转租店铺。往后要买到福田从小就喜欢的零食就像中彩票一样难得。

太长的人生,太转瞬即逝的美好,太容易改变的人。承诺没有契约,仙道更是不会作承诺的人,他不会像福田这样死心眼地等待一个可以互相陪伴的恋人,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向往新的挑战。

这些理智的考虑确实让福田望而却步。

不妙的是,仙道向前靠近揽上福田的肩颈,让福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氤氲的水汽装袋的清香包围了福田,他其实一直都贪恋仙道的接近,理智经常被排挤到不为人知的角落。

福田抱着仙道,假装忘记了过去,到不了未来,假装他不是自己,那些所谓的问题都不存在,他只想让仙道对自己更温柔一些。

福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在偷偷摸摸地做对不起谁的事情。

“你可以亲我吗?”福田附在仙道耳边悄声问。

仙道便在福田耳边落唇,一步步靠近福田的唇角,他尽可能亲吻任意一处,让福田的眼睛、鼻尖和耳根都被自己的吻燃烧成赤红色。

福田知道他们最终不会在一起,但是他可以不追究结果,仅仅享受彼此这一点零星的时光。他甚至可以靠记忆度日,而不去寻找那些轨迹,记住每一个仙道看上去很喜欢自己的时间点。

就好像在比赛后福田释怀失败的方式是反复回味自己那几次获得欢呼声的得分。

福田坐在床尾,看向酒店窗户外染色的夕阳。

“你在看什么?”仙道端来一杯热牛奶,坐在福田身边。

“太阳又圆又红的,看上去很好吃。”福田的手心被牛奶暖得发烫,指尖却还是冰凉的。

仙道不过问福田的意愿,凑近亲吻福田的脸颊,被长时间培养出来的应激反应让福田往旁边躲开一截。

“对不起。”福田为此道了歉。

仙道没有回答福田,在他们相视不言的数分钟内,福田已经把仙道结婚、搬入新房、生子、工作、亲吻爱人的模样都勾勒完全。这就是福田当下最不想去纠结的事情。他知道无论如何仙道总会独善其身。

福田的情绪涌上眼眶,他不想让仙道知道,于是闭着眼睛埋在仙道肩膀上。

但是仙道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内心由依赖拖带来的恐惧密密麻麻地占满整个身体。

“福田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其实仙道的意思是,虽然我时常寻求个人世界的宁静,但我需要福田的时候福田都要在。那只是他为了掩饰自己任性的说辞。

不过,没有心思多想的福田照单全收,“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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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得有些糜烂的两个月过去之后,气温热得城市都膨胀成球,整日漂浮在天与地之间,总让人有颠三倒四的眩晕感。

福田不愿意在做爱前脱掉最后一件上衣,他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他的尊严。仙道大部分时间里会维护福田的尊严,但有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地想扒光福田,他一次都没有得手。福田把痛吟憋在喉咙里,故意放慢喘息声,即便是目光迷离时都不会忘记保留自己的尊严。

福田经常不允许仙道触碰他的乳头,他讨厌它们如饥似渴地发胀发痒,每次被润得绯红时,他就想把它们揪下来。仙道会体贴地问福田感受,福田每一次都会回答:“肚子疼。”

做完之后,福田经常郁闷地趴在枕头上,仙道有空安慰他的时候,他第二天才肯跟仙道说话。否则,他将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也不愿意让仙道帮他擦消肿的药膏,要是脾气再差点,还会一直哀怨地盯着仙道。

仙道把能想到的安慰方式都试遍了,常常无济于事,只能尽量在床上表现得温柔体贴,耐心成熟,尽管他已经如此约束自己,福田还是会没头没脑地不高兴。时间久了,仙道跟这种如影随形的小脾气逐渐相处得融洽起来,他发现,福田就算是有情绪,也不会影响生活。

福田还是定时看电视,有时候还会买点娱乐性的拼装玩具跟仙道分享。福田在超市发现了一种柠檬片零食,他知道仙道喜欢,次次都顺手买回家,然后自己吃光。仙道可能只是尝了一两片,再回家的时候袋子就空了。

仙道在东京逗留的时间比预想中短,他有了新的比赛行程,即将离开。

临别前的那一晚,仙道在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门外电视的声音放得比平时大很多,嘈杂得让人心乱。

仙道忍着噪音收拾完了日用品,走出卧室在福田身边坐下。福田手里握着酸奶罐子,甜得他咂嘴舔唇,好像完全把仙道当成了空气,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视屏幕。

“我可以喝一口吗?”仙道凑到福田身边问。

“不给。”福田目不转睛地全神贯注于电视节目,把手里的酸奶挪开。

“我明天就走了。”

“一路顺风。”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福田低头,似乎是在思索,他抚摸着瓶身,果断地晃脑袋。

“我有,”仙道一只手把福田的两边脸颊都抓进手里,又只是松开手轻拍福田的下巴,“我要出国去打比赛,过不久你也要康复训练了吧?就算我们没有联系,你也不能让别人替代我,有些事情只和我做,行吗?如果有人对你有别的想法,就像对我撒谎那样说自己有男朋友,但是不要再忘记了。”

“为什么?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不同意。”

福田多重拒绝之后,发觉仙道的神情有些难过。福田为此而由衷地开心,但是他又因为顾及仙道的感受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我们都好好打篮球吧。”福田说。

仙道明白福田话里的意思,握住了福田的手。握手这简单又不费力的举动,让福田的眷恋和思念再度还潮,他倒在仙道怀里,双手抱住腰,仙道劲瘦的腰腹硌得福田脸包子肉生疼,了无笑意。

“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儿。”福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他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你要是平常有这么黏人,就不会浪费本就不够的时间跟我置气,所以福田,该后悔的人不是我,该为此付出时间代价的也不是我。”仙道抚过福田的鬓边,冷静公正地回答。

福田不理会仙道的话,他找不到这句话的漏洞,甚至也开始责怪自己浪费了时间,他此时无心去反省任何事情,只想仙道在最后吻一吻自己。他主动靠近仙道,对方却只是视若无睹地抿嘴轻笑,捧着他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然后仙道不管福田是否还在自己身上贴着,直接起身离开了沙发。

后来福田喜欢蜷着身体睡觉,让器官挤在一起,互相拥抱着,它们就很难让福田感觉到不舒服。

仙道离开后过了不久,福田也结束了自己的假期,但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再也没跟对方联络。

福田的发呆开始拥有了思想。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他,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不一样,仙道会不会多留恋一点。如果有一个中间人,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再度相遇,那个中间人会是命运吗?

他每一次离开都像结束了一场梦,让福田恍惚好一阵。

 

【若干年后】

人和人相遇又分开,随着远离对方的生活,再度成为陌生人。福田知道自己不擅长经营任何一段关系,所以他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现状,在遇到契合的朋友时,也忍不住会思考再过几年后的情形。他知道他们会淡忘彼此,谁也不会吃亏。

临上场前,福田绑紧了护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比赛场馆内一直有嘈杂人声,这对福田没有影响,只要他望向球框,内心出奇地宁静。

“福田以后少吃点零食,为了增肌多吃蛋白质,知道了吧?”教练直接上手拍响了福田的后背。

紧接着,球队围绕成圈,各自伸出手背鼓励彼此。

福田走上赛场时,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他昂首挺胸,不畏强敌,一心只为胜利。

比赛开始的那刻,一支东京队伍刚结束了练习赛,站上看台。他们每个人都看上去威风凛凛,淡漠自如。他们站了十分钟,都觉得没什么趣味,计划着离开去吃一顿大餐,控卫却留了下来。

他留下来看完了全程。

福田热汗淋漓,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脑袋,气喘吁吁地随着队伍离开。

“脚还好吗?”配合默契的队友前来关心福田。

福田点头,活动着脚踝,回答:“感觉跟以前没什么分别了。”

“太好了,退役之前也许还能拿一次冠军呢。”

听到这句话,福田很高兴,用力地点头。反应了一阵,又莫名凄怆。果然,随着年岁渐长,不仅仅是身边的人,包括福田自己也总是喜欢计划些什么。计划在什么时候买房买车,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什么时候退休。他们就是在盼望着那个节点的到来,把眼前自己未完成的使命看作平凡普通的一天。

福田原本不想这样,他低头独自懊恼,在走出场馆的那一刻,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臂。

惊慌之余福田蓦地抬头,阔别多年的陌生感随着仙道的问候声愈发强烈。

“福田,是你朋友吗?”队友们也随着福田驻足。

福田选择了先回应队友,“是熟人,你们先去餐厅等我吧。”

如今,福田的脑海里没留下类似于轨迹之类的东西,他很久没有去过涩谷,靠近那片繁华的地带。他只有记忆。而他的记忆告诉他,仙道离开的时候毫无留恋,从那之后仍然消失无踪。福田不记得仙道很喜欢他的那几个时间点。碎片式的不够喜欢倒是记忆犹新。

“好久不见。”陌生的仙道对福田说。

“是啊。”福田这次不带任何情绪地、态度成熟地回应了仙道,他自认为这是一种成长。

我都快想不起你来了。福田成熟的心脏跳动间隙,仍能听见最后一声青涩的挣扎。

“我换了手机号,留个新的联系方式吧。”

仙道说着就拿出了手机,福田也没有拒绝。没有关系,反正就算拿到了能够联系的手机号,他们也不会联络对方。

“我还有事,先走了。”福田礼貌地向仙道颔首。

仙道没放福田离开,问道:“你现在是单身吗?”

“是,”福田坦诚地回答之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我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福田说罢就离开了,感觉像是重新获释的囚犯。今天刚过夏尾,秋天的风声早就崭露头角。福田很想买一份暖乎乎的关东煮,回家坐在电视机面前看更新的动画剧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