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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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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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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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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黑] 《三魂七魄》

Summary:

吴邪在七星鲁王宫见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Work Text:

河里的水一股土腥味,不过再难喝的水,烧开了煮上泡面也就盖过去了,香得扑鼻。那条水里跳上来的狗原本还在抖毛,闻到面香味,直接吐着舌头过来人的膝头挨挨蹭蹭,一边讨好地喘着气。它身上湿透了,靠近之后那股陈年的狗骚味更浓,吴邪一手端着泡面,一手把狗赶到一旁去,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面还没完全泡开,潘子和阿奎已经唏哩呼噜吃上了,模样特别不讲究。他俩乐得哈哈大笑,潘子拿叉子指着吴邪,问:“狗五爷的孙子,您狗毛过敏啊?”

吴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嫌弃道:“这狗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潘子把碗里的火腿肠叉下来一节,远远扔出去喂那条狗,驴蛋蛋摇着尾巴追去了。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年轻人忽然睁开眼睛,朝河道里看去,吴邪也转头去看,结果盯了几乎快两分钟,溶洞里才缓缓划出一条平板船来。船头站着个中年男人摇着橹,那年轻人也不作声,起身提上自己的包就往船上走去,旁边那个一直戴着副墨镜装酷的人马上也站起来,面桶往地上一搁,驴蛋蛋跑回来,一头就扎进去吃起来。

吴邪下意识也想跟上去看看,阿奎坐着往前猛地一探身,一把拽住他裤脚,笑道:“他们先去趟路,你别跟着。”

吴邪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又坐回石头上,跟两个伙计继续对脸吃面,又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

潘子扭头看了一眼阿奎,骂了声“你有毛病”,不过他的笑容也微妙起来,潘子喝了一大口面汤,等到平板船缓缓摇出去一截,潘子这才道:“你是不应该跟那俩人太近。”他说话像憋不住笑似的,“小三爷,您可是老吴家的独苗了,别让人把您带坏了。”

大奎笑得手上叉子都拿不稳了,跟潘子俩人乐成一团,脸上的表情就跟小男生说桃色新闻一样,压低声音道:“他们俩不正常。”

吴邪傻乎乎看着他,大奎才说:“人家是那个。”他黝黑的脸上挤眉弄眼,一边把左手比成圈,做了个很下流的手势。

吴邪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朝伙计们无奈地摇摇头。“这有啥,现在都讲究性向自由么,你俩怎么这么封建。”

“咱们大老粗是没事,你可别学,你是独苗。”潘子严肃道,又着重说了一遍。

吴三省在后头吆喝:“干活!船回来了。”

潘子一听,两口把碗里的方便面连汤喝干,大个子阿奎打头阵,吴三省雇来的老头子向导挺热心,帮着把捆着装备的包都提到后面一张载货的船板上,招呼他们上了船。

之前那两个人已经都坐在船板上了,还是一个闷不吭声只顾看天,另一个乐呵呵咧着一口白牙,不知道在笑什么,看起来模样非常悠然。吴邪心说这俩人就像没头脑和不高兴一样,但是互相话都没有一句,也不知道怎么谈成的恋爱。一行人都上了船,老汉牵着狗坐在后一张船板,就招呼前面的中年船夫开路。

这船夫是从小吃实心肉长大的,在河洞里干的是黑心生意,吴三省带的都是硬茬子,当下只在船上冷眼旁观。不过船夫还没来得及动手,积尸洞里先忽地闹起了别的异象。

吴邪很多年以后想想,他逢棺必起尸的体质早在那时候就该有预兆。那船夫在这条河上杀人越货一辈子,这一回载上了他,终于遇上了尸蟞躁动,下手之前就赔了命。整个溶洞的山壁一具一具垒着碧莹莹的腐尸,船夫的尸体就倒挂在其中一个暗洞口,他死时惊愕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半身被啃食的碎肉淋淋漓漓,全掉落在那条黑暗的大河里。

大奎跟吴三省走了不少地方,都是直接挖沙开棺,轻轻松松摸了宝贝就跑。他这也是头一回看见活尸,挺大的身材块头,已经吓得要吐白沫了。看见那西周女尸缓缓转身的时候,大奎直接倒在船板上开始抽搐,吴三省和潘子都骂声不断,潘子从背包里翻出风干的黑驴蹄子,那闷声不响的年轻基佬终于说话了,他从船尾站起身:“我来。”

基佬的血流满了整只手,哗哗滴落在河水中。

满船的尸蟞瞬间潮水一样退去,连那女尸也跪了下来。他露了这一手,几个人张着嘴都呆了,连大奎都止住了羊癫疯,缓缓坐起来张嘴看着他。

在手电光的映照下,年轻人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他举着那只血流不止的手,皱眉轻声喝道:“快走!”

船又划了近半个钟头,一路都用基佬的血开路。等到船出了溶洞口,年轻人才摸出绷带,把自己受伤的手紧紧扎起来,可能是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很不好,没说几句话竟然“咕咚”一声晕在了船板上。

后面那个态度悠闲的黑眼镜原本还在跟吴三省聊天,脸上笑盈盈的,听见这一声他抬头去看,神色一阵恍惚,墨镜上边的眉头皱了皱,吴邪听见他嘴里忽然冒出一句洋文,语气就像“我操”一样,然后就对吴三省道:“三爷,您受累扶着我。”

紧跟着他就跟断了电似的,整个人“咣当”一下也栽过去了。吴三省一闪身,那黑眼镜俯身扑倒在年轻人身边,俩人一个趴一个躺,各自都不省人事了。

吴邪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说着就想过去看那黑眼镜。

潘子拼命划了半天船,以他当过兵的身体素质,现在也累得像牛一样,正抱着船橹呼哧呼哧喘气。看见吴邪要站起来,他立刻一伸腿拦住他,叫道:“我的小爷,在船上别随便走动,当心踩翻了我们没力气捞你。”他回头看了一眼黑眼镜,吴邪瞧见他和吴三省对了个眼色。

吴三省和潘子收拾东西靠岸,都是一脸没打算多说话的意思,倒是那个阿奎这会儿满血复活,腰上背上扛了三个大包,看见吴邪有兴趣,便跟他又说上八卦。“那小哥姓张,这个黑瞎子是个旗人,老九门陈皮阿四你晓不晓得?对,他们俩都是四阿公介绍来的。”阿奎道:“他们年纪轻轻的,身价倒是不低,不过今天看那小哥能镇住千年的女粽子,可见来头也不小吧。”

吴邪指了指被潘子往牛车上扶的黑瞎子,问道:“他跟着晕倒了,那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晓得,谁知道呢,可能是关心则……则晕吧。”吴三省这几个伙计都没多少文化,阿奎连个成语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小学上过没有,怪可怜的。他一边使了两分力气把包掂上牛车,一边压低声音,轻声说:

“他们本来也挺正常的,我听说,是几个月前四阿公淘了一滩金沙子,下边凶得要命。那小哥身手好,掩护队伍的时候自己受了重伤,捞出来只剩一口气,连医生都说救不成了。”

他指了指黑眼镜,又说:“结果那个黑瞎子忽然把几个护士放倒,砸开门闯进抢救室里面,不知道他使了什么邪术,他出来以后,那小哥一下就活了。道上都传,他俩从那以后就形影不离,吃住睡觉都在一起,跟谈对象似的,娘儿们都没那么腻歪。不过今天看这样子,倒更像是黑瞎子真使了什么邪术。”

吴三省坐上车,回头看他俩还在车后边嘀嘀咕咕,脸色一沉。大奎赶忙说“来了来了”,又小声对吴邪道:“估计他俩死也要死在一起的。”

吴邪背上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说这么另类的生同裘死同穴,这简直是诅咒啊。一面也上了车,潘子在前头赶着牛,坑坑洼洼地往村头招待所赶。

那闷油瓶和黑瞎子直睡到晚上才醒过来,脸色都难看得像鬼一样。闷油瓶子懒洋洋地一声不吭,夹菜的手都发虚,旁边黑瞎子虽然也面无人色,但毕竟流的不是他的血。他一露面就精神抖擞,开开心心地扒着重油赤咸的土菜。

忙活一天,只有中午开了顿方便面垫肚子,一群大小伙子都跟狼一样吃着桌上的菜。吴三省赶忙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个油多肉多的硬菜,一聊下来才知道,这小服务员见惯了倒斗的,竟然已经是半个行家了,没几句就直接说出来,这山里真有个大墓。吴三省听了眼睛都放光,追问几句,又听那大妹子笑眯了眼睛,轻描淡写地道:

“你问里面什么模样,那谁知道咧。只不过这么多年进山寻宝贝的人,我们这招待所也算接见多了,除了没找着地方的人弄一身土,臭得要命地爬回来了,其他回来结账的是一个都没有。我们这儿失物招领都堆了几间仓库了,前年实在堆不下,全给处理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桌上的食欲立刻减了大半。吴三省显然也是在寻思,过一会儿服务员转身回了厨房催菜,吴三省趁机对黑瞎子道:“明天咱们进山,我想让张小哥帮忙打头阵,你断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你行不行?”

那黑瞎子正在低头喝一小碗鱼汤,吴邪瞟了他一眼,忽然发觉这人的脊背坐得很端正,一勺勺舀汤的手势居然又轻又文雅,周身那股气质,跟他的为人特别不相称。黑瞎子放下小勺,拿餐巾掩着轻抿了一下嘴,笑道:“行。”他忽然也扭头去看吴邪,像有意逗他似的说:“要不劳烦小三爷帮我盯着点儿哑巴?”

吴邪被他看得一怔,才反应过来所谓哑巴应该就是那闷声不响的年轻人,黑瞎子不知怎的咯咯咯咯又乐起来。

连那没嘴瓶子都望了他一眼,像是难得有了点情绪波动,露出淡淡的无奈。

人为财死。虽然服务员妹子形容得凶,但倒斗的听说了山里埋着大宝贝,没有收手的理。当天晚上酒足饭饱,第二天一早就往服务员指的地方走。深山野林里几乎没有路,全靠柴刀硬砍,潘子一使劲就爱唱部队拉练的那些老歌,给大伙儿打气,打得吴邪头都大了。

吴三省是家传的手艺,他带出来的伙计也是洛阳铲十级,时间没磨过中午,潘子已经起开主墓室前的第一口人殉鼎,把沁了土色的粗糙玉镯都撸到自己手上。吴邪没什么活儿干,他是第一次下斗,像个游客一样挂着数码相机,在墓室里左右拍照。

阿奎忙着和潘子一起去捡那些玉器,一只手捂在自己眼睛上,“小三爷,别拍我,您回去万一一高兴写个博客,咱就被一锅端了。”

吴邪又拍了一张墙上斑驳的壁画,闻言先是想呛“你当我傻”,一转念立刻举起相机对准大奎,打开闪光灯,喊道:“来来,笑一个!”

后边黑眼镜悄无声息落进墓室里,他的个子很高,在盗洞里挤得浑身都是土。吴邪在他几乎走到自己背后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下转过身,相机都差点脱手摔在地上,就见这人在手电光里笑出两颗尖牙,乐呵呵地问:“小三爷说好的,怎么没帮我看住哑巴?”

“你别打趣。”吴三省懊恼地说:“那小哥是第一个下来的,刚进斗里就失踪了,我家这瓜娃儿看什么看。”他说着还摸了摸吴邪的头,但力道大得像给了他脑袋一掌。

那黑瞎子又咯咯笑了,他好像觉得潘子和阿奎正在收拾的明器没多少意思,正眼也没瞧一下,看见吴邪正在一幅幅拍那些壁画,黑瞎子从后腰上摘下一柄五颜六色镶了宝石的蒙古匕首,拔出来之后是一柄漆黑的短刀,昏暗的手电光下看不太清楚,但那刀身的光泽很特殊,像是一刃上了年头的古兵器,乍一眼看还跟吴三省卖出去的那乌金刀有点相似,只有刀柄和木鞘是新做的,花里胡哨的倒也古朴,不显得俗气。他拿这柄刀几下刮开青砖上的积土,露出一大片盖住的墙画来,就示意吴邪去拍。

那砖壁上凿绘的壁画很精美,图案却显得颇是阴冷,一大群面容青灰的死人漂浮在墓地上,冷冷地与他们对视。

“我靠,把这种东西雕在墓室里,这下葬的人是生怕墓主不起尸啊。”吴邪照了几张,又感叹道,黑瞎子已经走远了几步,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边几尺。吴邪琢磨了一会儿那壁画,想起来这人刮开图案的时候手势娴熟,像是早知道那儿会刻着东西似的,好奇心起,便跟过去客气道:“这墙画的意思是不是另有来头?”

黑瞎子隔着墨镜抬眼打量了他一眼,他没答话,反而头一歪笑了,人又后退两步,忽然道:“小三爷,您是独苗,不应该跟我们太近。”

吴邪觉得脸上轰地烫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仨人在岸上偷偷说小话,其实全被当事人听见了。他不由得又感叹这些大喇嘛的耳力之深,干咳了两声,才尴尬道:“我们几个乱说话,……他们是不懂你们之间的情况,好奇瞎胡咧的,您别往心里去。”

黑瞎子点了下头,脸上还是那副乐乐呵呵的模样,毫无避讳地直接道:“哑巴他跟我是灵魂链接的关系。”他煞有介事地这么说。

吴邪一句“What the FUCK”出于礼貌噎在胸口,就听黑瞎子一本正经地又解释道:“你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吧?”

“人死的时候七魄先散,三魂再离,这位哑巴大神当时是真死了。”黑瞎子往某个方向短促地一歪头,好像他能感应到闷油瓶正待在哪儿似的,继续道:“我们留他有用处,所以我好心把自己的七魄分给他共享,帮他把散了的魂魄补上。不然他现在纵使还能动,也就跟粽子没什么区别了。我们这是清清白白,合作办事儿。”

吴邪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不知是不是个跑火车的神经病。他露出一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正想悄悄从黑瞎子身边退走,那消失已久的闷油瓶子忽然从黑瞎子刚刚用脑袋点过的方向跳了出来,脸色非常难看,一看见正在锤开石棺封铁的大奎,立刻喝道:“这个墓有古怪,你们千万不要惊动主棺!”

他的一整张脸都白了,死死地盯着大奎,语气极为郑重。阿奎一心想着宝贝,闻言手上第一下还没收住,一声金石巨响,精钢锤敲在凿子上,石屑蔟簇震落一片。

潘子还在整理装备,正把钢钎拎出来握在手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笑道:“张小哥怎么了?你是年纪轻,这样的棺材三爷开过的比咱走过的桥都……”

话音没落,那棺材板忽然沿着大奎敲开的缝隙猛地一震,紧接着剧烈抖动起来,同时从厚重的石棺里面,发出一阵青蛙叫似的阴森怪声。

大奎一下就从那棺材上翻下来,两腿抖得跟羊癫疯又要犯了似的。潘子把他推开,将塞满了葬器的包扛到身上,那闷油瓶的脸色一下变得无比难看,石棺继续震动,里面还传来爪子挠石板的声音,就像有什么力气极大的东西正奋力从里面要爬出来。闷油瓶又喝道:“里面的主要是出来了,我们一个都走不了。都跪下!”

墓室里一阵似有若无的低笑声,黑瞎子带头,一下在石棺面前跪下了,所有人马上跟着扑过去跪倒。翻倒的矿灯斜斜照过来,吴邪就看见古老的青石棺上映着他们六个人跪地求饶的影子,其中一个正在不停地抖。

吴邪心说这肯定是阿奎,一下在极度的恐惧中还觉得有些好笑,结果错眼一看,才发现跪在他边上整个背部都在颤抖的人是黑瞎子,再定睛细看,又看出来这哥们儿是不出声地在笑得直打哆嗦。

这人打从见面开始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整个人就跟笑神经亢进似的,吴邪心下一阵骇然,心说这犯病果然是不分时候的。就听见那闷油瓶磕完头之后直起身,喉咙里忽然也发出一阵青蛙叫,跟石棺里的怪声一来一往,好像在打什么商量一样。

黑瞎子低了下头,悄悄把食指伸进墨镜里边去擦泪。

闷油瓶不断和石棺里的东西来回交涉,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吴三省都流下冷汗了,阿奎更是已经快要抽过去。闷油瓶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道:

“这棺材三千年的怨气极重,有他镇墓,我们在这间屋子里什么都不要动,快走,否则大罗神仙也出不去。”

他说话的模样惊恐万状,但人的灵魂是做不了假的。

黑瞎子起身的时候笑得都差点直不起腰来,张起灵魂魄链接中的情绪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太会装了。哑巴这人很有表演信念,他一想差点又被逗乐出声来,赶紧用力咽回去,结果溢出了一声打嗝似的动静。

吴三省和潘子默默地扭过头来,看着他的眼光都带着嫌弃。

黑瞎子其实不是一直都是个神经病的。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装备,依然是张起灵打头,黑瞎子断后,往石棺后面的墓道里退。他在走过那具棺材的时候不无遗憾地想,很多时候明明他是有理有据在笑哑巴张,但落在别人眼里总看他是个神经病,这名声也是越来越坏了。他接着又抬头望了一眼哑巴,心里头饶有兴趣。

他们俩从很久以前就认识,已经确实足够久了。久到他当时闯进抢救室把自己的灵魂强压在一个死人身上的时候,他以为这只像左手摸右手。哑巴张这人他已经过于熟悉了,他天生就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黑瞎子就像把自己插在一台只剩雪花的闭路电视上,很可能他在未来的几年里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跟另一个人共享链接。

哑巴张受伤的时候他可能会跟着疼。黑瞎子爬上那张床,毫不在乎自己拉断了这人身上插的好几条管子。当然,他更有可能拉不回自己的魂魄,以至于总有一天他会被哑巴害死,不过比起当下必须让哑巴先活下去的需求,这点代价显得很微不足道。

他没有预料到真正的风险是哑巴这人其实可以很有趣,而且害得他在同行眼里不但是个养了只漂亮小白脸的兔儿爷,还货真价实地变成了一个神经病。但他确实从哑巴张的链接里获得了长久稳定的快乐,他们共享过每一道伤口的痛苦,每一个晚上把人逼疯的思虑重重,但是黑瞎子一翻身看见张起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就想笑。

墓道略微向下倾斜,越走越深,越接近主墓室的方向,石壁石柱的雕刻就愈见精美考究。他们撬开保护主墓室的玄黑玉门,一眼就瞧见了里面按方位摆放的七具漆棺。

张起灵率先走过去,他的脸色很冷,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看那棺材。漆木棺套上的描花非常精美,吴邪想过去拍照,又被张起灵的指示镇在原地没敢动。黑瞎子叹了口气,小声道:“没事儿,哑巴装逼呢,别理他。”

张起灵远远地又像瞥了他一眼。

黑瞎子举起两只手,像是投降。这时候吴三省也道:“这是布了一室七星疑棺啊,这墓主人怎么回事,平白专坑倒斗的?”他也不去想想自己这话的逻辑,转头对潘子道:“大潘,抄如意钩,这个阵祖上早就已经破了,咱们从棺材底下开洞破阵,可惜了这漆棺倒是漂亮,弄出去骗那些老外买回家做衣柜,也能值不少钱。这一下要钻坏了,怪可惜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潘子跟着三爷很多年了,指哪打哪,他一听这话,立刻从装备里翻出钩子,俩人就热火朝天地开始拿手钻往棺材底下钻,刚起开第一口,就听见门边的大奎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啕惨叫。

所有的灯一下都转向阿奎,吴三省劈头还没骂他一脸,就看见大奎其实是在用肩膀玩命堵住墓门,紧接着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如此恐惧的那个东西:一阵极度阴森的咯咯怪声,从那门缝里传了进来,令人毛骨悚然。

潘子停下拧手钻的动作,和吴三省对视一眼,三爷当机立断,大喊一声:“跑!”

一行人慌不择路,全部从那七星疑棺阵里冲出去,凌乱的脚步重重回荡在墓道里,比鬼更渗人。等这一群人屁滚尿流地跑远,黑瞎子才慢吞吞从他拿来当凳子的漆棺上站起来,冲张起灵点了个头。

一只血红的尸手已经伸进门里,缓缓在门缝中摸索着,黑瞎子像哥俩好似的,跳过去一把将那门热情地双手打开。血尸那没有眼珠的狰狞怪脸一下冲进门里,手闪电似地就往他心口抓来。

张起灵这时候也不装了,一瞬间直接凌空拔地而起,整个人跪到那血尸的肩膀上,黑瞎子往后一退,张起灵细腰猛地一拧,登时“喀拉”将血尸没有人皮的脑袋整个拧脱了下来。

张起灵丢开那无眼的头颅,一闪身退到黑瞎子方才坐过的漆棺上坐下。这东西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动脉血的强悍力量还是几乎能冲到墓顶上,他被溅了一脸腥臭的血,黑瞎子能感觉到链接那头在他的魂魄里一阵不快地波动。

犯洁癖了。他心里想,又觉得愈加好笑,他们这些生下来就被教着干脏活儿的人,骨子里还能事儿多地爱干净。黑瞎子把自己背包里的饮用水倒在无纺纱布上,过来给张起灵勉强擦干净脸。

黑瞎子和张起灵并排在棺材上坐下,两个人在灵魂和唇舌上都没说话。

好半晌黑瞎子才道:“他们走的方向是外国人打的老探洞,爬出去到头,等发现堵死了再回来,最快也得半小时,咱们可以在这儿多等一会儿。”

张起灵不甚明显地点了下头,他看着黑瞎子,缓缓从包里摸出一听啤酒,拉开了递给他。

墓室里满是腐尸的浓烈尸臭,黑瞎子笑了一声就呛住了。

他接过易拉罐,问:“我是发出了什么动静,才让你知道我现在正想来杯带汽儿的?”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追问道:“我昨天出发前想什么了,让你起念头往包里揣酒。”

张起灵抱上两条胳膊,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边开始假寐,黑瞎子还在那儿叨咕,说什么“不像你啊,哑巴,你从不干多余的事儿。”张起灵自顾不吭声,黑瞎子也安静下来,很是惬意地在一片腐尸味儿里嘬着啤酒。

张起灵短促地打了个盹儿,过一会儿黑瞎子转过头,把他从半清醒的浅眠里摇醒。

“你想吻我。”他问,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然后他感觉张起灵通过灵魂链接送来一个类似点头的动静。

黑瞎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古墓里只能听见啤酒泛着微苦的气泡偶尔“咕嘟”滑下他的喉头。

“昨天你听见了吧。”他最后说:“道上早就在传咱俩是一对儿男同性恋了。”他压着笑声勾住张起灵的脖子,一阵醇厚的德国黑啤香气越压越近。

张起灵听见他悄声说:“不真亲一下,我不是亏了?”

 

——Fin——

排版字数不够了,临时写一篇凑上。

灵魂伴侣,没有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