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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漫天飞雪在小苔藓（Mosskit）脑袋周围打着旋儿怒号，她在小石头（Stonekit）旁边跌跌撞撞地穿过雪堆。薄薄的灰白相间皮毛抵御不了严寒，小苔藓半垂下眼皮，一脸不悦。蓝毛（Bluefur）带他们玩的这个游戏不是很好玩！她又颤抖了一下，努力把尾巴裹在后腿上。

“好冷啊！”前方传来小雾（Mistykit）的哀号，“我们能回家吗，拜托，蓝毛？”

他们的妈妈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透露出爱意。“别担心，宝贝们，没有多久了。”她说，“看？我能看见远处的太阳石（Sunningrocks）！看没看到它的尖儿？”

“没，”小石头哭嚷道，“为什么一定要玩这个游戏？我想回营地去。”他低下宽脑袋吸了吸鼻子，同情地瞥了一眼小苔藓。她看见强壮活泼的哥哥都这么累，顿时感觉更累了。

蓝毛突然停了下来，在一片蕨丛底部的雪里挖出一个小坑。“过来，”她对三只小猫说道，躺进了坑里。“咱们休息一会。”

小苔藓高兴地走过去，在妈妈的前爪里蜷缩起来。小石头和小雾匆匆躺到蓝毛的肚皮前。蓝灰色猫后（queen）哼唱起一支摇篮曲，舔着小苔藓湿透的毛发。小猫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希望能睡一小会。她很快一动不动，小身体在蓝毛爪前疲累地瘫软下来，沉沉睡去。

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这一片寒冷中只剩下了自己。视野一片模糊，累到几乎无法思考。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是只言片语，还有舌头在舔她的毛。蓝毛，她想。你回来找我了。她感觉一个非常温暖的身体挨到自己身边，不由叹了口气。会没事的。我再也不想玩这个游戏了，好吗？再也不要。

“噢，蔷薇（Quince），我不是很确定，”小苔藓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你确定她还……活着吗？”

“确定，娜特玛格（Nutmeg），她很好，”旁边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咱们把她带到我们的两脚兽（twoleg）那。它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小苔藓不快地哼了一声，感到那只陌生的母猫——她很确定不是蓝毛——叼起了她的脖颈。对方咬得很轻，小苔藓眨巴着睁开了眼睛，看见爪子在身下耷拉着。一抹棕色虎斑和灰色掠过眼帘。是谁把她从雪里带走了，而且为什么不是蓝毛？

三只猫穿过融化的雪走到一处栅栏旁。叼着小苔藓的母猫跳过去时，小苔藓身体一僵。她的同伴紧随其后。“你确定应该带她回家吗，蔷薇？”和刚才相同的声音在后面喵道。

声音的主人是一只肥胖的、棕色和奶油色相间的娇小虎斑猫，有着大而圆的琥珀色眼睛。小苔藓想这应该就是娜特玛格。“你家有一窝猫崽呢。”

“我知道，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她喂点奶。”蔷薇回答说，“况且，我的孩子会和她处的来的。毕竟他们太小了，还不会讨猫嫌。你知道的，亲爱的。”

娜特玛格发出咕噜声，舔了舔蔷薇的头。“我知道，甜心。你的孩子是我们的欢乐和骄傲，不是吗？”

小苔藓抽抽鼻子，终于决定开口询问。“你们是谁？”她喵道，抬头看娜特玛格，“我的妈妈在哪儿？”

“你好，”虎斑猫愉快地说，“我是娜特玛格，叼着你的是蔷薇。我们在雪里找到了你，只有你自己，而且你浑身冰冷。想进来吃点东西吗？”

小苔藓弹了下尾巴。蓝毛跟她说过雷族边界外生活的怪猫，脖子上戴着项圈，肥胖健康。他们是叫……噢，什么来着？宠物猫（kitty-pet）。“我不知道，”小苔藓艰难地说，“蓝毛一直说……不要……”一阵寒意打断了她的话。

“把她带到里面去，蔷薇。”娜特玛格建议道。

“好的。”灰色宠物猫答道。她们爬上一个木制门廊，走进一座奇怪的巢穴。温暖立刻包裹了她们，小苔藓打了个哈欠。她脖子有点疼，想再次躺下。蔷薇把她带到许多柔软的彩色小窝旁边。中间的窝里有三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猫。一只黑白相间，一只灰色，还有一只很小的黑猫。蔷薇把小苔藓放到他们旁边，她立刻把头拱到小黑猫身侧。他们俩几乎一般大。

小苔藓几乎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但她更需要乳汁。蔷薇的乳汁比蓝毛味道很淡的乳汁要甜一点、温暖一点。小苔藓喝的比往常多了一些，躺回温暖的窝里，再次进入梦乡。

❄❅❆

她好久才醒过来，身边依然是软和的窝。她感觉很舒服，但突然有一个爪子怼了一下她的头。 小苔藓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睁开眼睛，“嘿，干嘛！”

“你是谁？”

她抬头看见黑白相间的公猫望着她。“我是……小苔藓。”她回答道，蠕动着从他白色的爪子前挪开。

“哦，我是短袜（Socks）。”他答道，“小苔藓是个什么名字？”

“短袜又是个什么名字？”

“嘿，”旁边的蔷薇严厉地说道。小苔藓睁大眼看着她，感觉就像被蓝毛骂了。“别这么粗鲁，短袜。她才刚到这儿，而且不太舒服。你要讲一点礼貌。”

“我觉得短袜没法学会讲礼貌。”灰色小猫窃笑道，在蔷薇背上打滚。

“红宝石（Ruby）！”短袜火冒三丈地冲过去扑倒她。他们哈哈大笑着击打对方。小苔藓发现黑色公猫用大大的冰蓝色眼睛望着他们。他像是被冷落了。小苔藓的肚子叫了起来，她奋力走到蔷薇身边再吃点奶。

“妈妈，她可以这样吗？”黑色公猫细声细气地叫道，“她比我们吃的都多。”

“小不点（Tiny）。”蔷薇叹息，“可怜的……小苔藓，是吗？可怜的小苔藓来这里之前在雪地里冻得发抖。谁知道她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她有资格在恢复健康前多吃点奶。”

小不点妒忌地看着她，但没再说什么，而是低头看自己的前爪。一只是纯白色，另外一只和他全身上下一样是黑色。真奇怪啊，小苔藓一边想着一边从蔷薇身上下来。

“所以你是从哪儿来的？”灰色母猫喵道。“你好瘦啊。”

“我来自雷族（ThunderClan）。”小苔藓骄傲地说。

“雷族是什么？”短袜的头从蔷薇身旁伸出来。

小苔藓直愣愣地盯着他，琢磨该怎么描述她的族群。她很惊讶这些猫竟然不知道。“这个……我们住在森林里……而且我们打猎，和其他族群作战。但天气很冷，我想蓝毛没看见我在雪里。我们在玩一个游戏，然后……我想她把我给弄丢了。”

“为什么不进房子里呢？”红宝石舔着一只爪子。

“房子？”小苔藓重复道，“房子是什么？”

“呃……我们就在房子里面。”红宝石翻了个白眼，小苔藓感觉很丢人。“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两脚兽呢？”

“我——”

“因为她是野猫，红宝石。”蔷薇替她回答了，“他们没有两脚兽。那些残忍的野兽不关心他们的小猫！”她使劲舔着小苔藓的脑袋。

“不——不他们关心！”小苔藓喊道。要是能站的话她绝对会站起来，但只能把头抬高一点点。“蓝毛爱我！小石头和小雾也是！他们只是……犯了个错误。”

蔷薇同情地看着她，继续舔她的毛。“所以你没有两脚兽，是吗？那你怎么吃东西？”红宝石凑近小苔藓的脸。

“嗯……成年猫负责捕猎。”母猫答道。

“那些小球要怎么去捕猎？它们不是活物吧？”短袜喵道。

“小球？”小苔藓歪了歪头，“不，他们吃老鼠和鸟。”

“唔！”小不点尖叫道，这是他这段时间里说的唯一一句话。“好恶心。”

“噢，拜托，小不点，”短袜转了转黄色的眼睛，“一点也不恶心。我觉得很酷！尝起来怎么样？”

小苔藓耸耸肩，“我不清楚。有点怪，我想。奶要好一些。”

“我想吃老鼠，可以吗？”红宝石转向蔷薇，蔷薇眯起眼睛摇了摇头。

“不。你们两个在这个屋檐下都不准吃一只老鼠。”她说，短袜和红宝石泄气了，小不点很自豪。“嗯，不管怎样，你在这里会很好的，小苔藓。我们不会把你丢在雪里。我们会给你找一个好两脚兽，让你住在我们附近，你会永远开心快乐的。”

小苔藓的呼吸停止了一秒。两脚兽？她不想和两脚兽生活在一起！她想回到雷族，与蓝毛和同窝手足团聚！“我不要当宠物猫，”她喵道，“我要成为武士（warrior）。”

“但是……他们把你丢下不管你的死活，”蔷薇说，“他们不关心你。”

“不他们关心，”小苔藓说，“我可以先呆在这里休养吗？只要我感觉好些之后就回到我的族群？拜托？”

蔷薇眼睛闪了一下，点点头。“只要你愿意就行，亲爱的，”她舔了一下小苔藓的小耳朵中间。“因为你现在不仅是蓝毛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而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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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日出之后，小苔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她站在她、蔷薇、短袜、红宝石、小不点居住的房间（刚学会的新词）的硬木地板上。她的小短腿还有点摇摇晃晃，但已经能站起来了。她看着养兄弟姐妹从身边跑过，跳到一把椅子（又是新词）上，望向窗外。小苔藓也想跳上去，但不愿勉强自己。

蔷薇尖端黑色的尾巴一下一下敲击着地板，招呼着小苔藓。“过来，亲爱的，”她说，“娜特玛格马上过来，你高不高兴？”

小苔藓朝蔷薇弹跳过去，浅蓝色的眼睛发出兴奋的亮光。“真的吗？她要来？”蔷薇和娜特玛格是伴侣，她们找到附近一只叫杰克（Jake）的公猫帮她们生幼崽。娜特玛格特别温柔善良，小苔藓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她甚至还叫小苔藓“藓儿（Mossy）”。有个爱称真好。

“嗯，我希望你见她时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蔷薇说，舔起小苔藓灰白相间的皮毛。“我不想让她觉得你恢复得不好，那样她可能会把你带到她住的那个小地方，既没有奶水也没有老两脚兽。”

小苔藓挪动着脚掌。“那我要是想和娜特玛格住在一起呢？”

“也许可以，”蔷薇叹息，使劲舔了舔小苔藓的头。这是她最喜欢打理的地方。“但我不知道她的两脚兽会不会愿意。我的一般不在乎，只要你不弄脏地板、别太吵就行。但我不知道你这种小东西怎么会吵得很厉害。”

小苔藓的毛升高了几个温度，她摇摇头摆脱这种感觉。“噢，”她喵道，“好吧。”

“蔷薇……”娜特玛格唱歌般的声音从走廊传了过来，母猫转过屋角，走进房间。“噢！哈喽，藓儿！”

“娜特玛格！”小苔藓叫道，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好久不见。”

娜特玛格搂住她，大声咕噜着。短袜、红宝石、小不点的心思全在外面的世界上，只是瞟了她们一眼。但小苔藓已经习惯了野外，现在想和娜特玛格在一起。“你胖乎乎的，很健康，”虎斑猫说，“应该随时都能回你的族群了。”

“那但愿不要太快。”蔷薇补充说，起身走向伴侣，在她身旁蜷起来，尾巴搭在娜特玛格侧腹上。“但小苔藓是我们的小甜心。我们会听从她的愿望。”

“她在暴风雪中那么勇敢，这是她应得的！”娜特玛格说。小苔藓把头埋进她下腹的软毛里，既舒服又安全。蔷薇和娜特玛格全世界最棒。她们两个让她几乎忘记了蓝毛的存在。

“你有杰克的消息吗？”蔷薇舔着娜特玛格的耳朵，“他还在见那只野猫吗？”

“啊，可不是嘛，”娜特玛格说，“他还信任他，真是疯了。那只猫随时都能把他脑袋扯下来。”

“他叫什么？”

“是个不太常见的名字。好像是……高尾（Talltail）。”

“真奇怪。”

小苔藓听见养母们这么谈论自己的出身，感觉毛都要烧着了。“族群猫没有那么残忍，”她说，头依然埋在娜特玛格的肚皮里，“我们不伤害宠物猫，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蔷薇和娜特玛格愧疚地看了眼对方，小苔藓感到欢欣鼓舞。“我总有一天会向你们证明的。”她补充道，“我会让你们看看，族群猫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我会让你们认识的所有猫都看到。”

娜特玛格轻笑起来，“当然会了，亲爱的。”

“我们可以出去吗，蔷薇？”椅子上的短袜问道，“又下雪了！拜托，可以吗？”

蔷薇摇头，“不！你们就没从小苔藓身上汲取到教训吗？雪和寒冷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你们小猫来说。”

“噢，拜托，蔷薇，”娜特玛格翻了个白眼，“我带他们出去，看管他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翻过那个栅栏的。”

蔷薇弹了下耳朵，但服输地闭上眼睛。“好吧。”她喵道。娜特玛格撑起奶油色的爪子，蔷薇的幼崽们从椅子上滚下来，发出激动的喵呜声。她回头看小苔藓，“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小苔藓放低一点尾巴。她看到浅灰色的天空中有几片白色雪花飘落下来，好奇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但她记起了那晚刺骨的冷，不知道娜特玛格会不会也像蓝毛一样把她抛给死亡。

“来吧，没事的！”娜特玛格热情地说，尾巴摇来晃去，“你可以坐在我的爪子中间。”

小苔藓咽了口唾沫。蓝毛也曾抱着她，结果却也忘了她。但她不想让娜特玛格难过，所以……

“好吧。“她咕哝道，跌跌撞撞地向娜特玛格走去，紧紧挨着她。“我想可以。“

娜特玛格琥珀色眼睛里的喜悦让她稍稍开心了一点。“噢，真好！快来，蔷薇，出去吧。”他们六个走下走廊，穿过门上的一个活动板门。小苔藓被蔷薇半推了出去，立刻跌倒在冰冷的门廊上。

短袜和红宝石冲到平滑的雪地上，爪印把雪弄得乱七八糟。娜特玛格跟上去，在一小片苔藓下坐好。蔷薇也带着小苔藓走了过去。小苔藓抬着爪子不碰散发寒气的雪。蔷薇在娜特玛格身旁坐下，把小苔藓放在娜特玛格肚子旁边。

小苔藓尽可能远离雪，抽打着尾巴，放平耳朵。红宝石、小不点、短袜当然可以正常嬉戏玩耍，但小苔藓感觉自己不能这样。她想呆在温暖的地方。

很快，蔷薇的幼崽们开始忙着做苔藓球扔着玩。小苔藓其实挺想加入他们。三只小猫来回投球，努力不让球落地，逐渐安静了下来。

但是这时，栅栏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小苔藓身子立刻变得僵直。她听不太清在说什么，但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拜托，蓟掌（Thistleclaw），我一定可以的。”那只猫说道，小苔藓意识到八成是虎爪（Tigerpaw），蓟掌的学徒（apprentice）。“我要越过那道栅栏，把那些懒惰的宠物猫吓得不敢出声。”

小苔藓的颈毛慢慢竖了起来。她不会让虎爪伤害自己新的家人。

“等你为族群抓点好的，我会让你吓宠物猫的。”蓟掌低沉的声音吓坏了小苔藓。她从来没听过他说话；每次小苔藓、小雾、小石头离他太近，他只会朝他们冷哼一声。想到哥哥姐姐小苔藓心痛无比。她需要趁他们还没忘记她赶快回去！

“但是蓟掌，这里没什么好猎物！”虎爪反驳。小苔藓透过栅栏缝隙看见他黑色虎斑皮毛上的条纹。“只有雪和鸦食（crowfood）。拜托了，我能吓宠物猫吗？”

小苔藓咽了口唾沫，小爪子伸出了爪垫。她希望蔷薇和娜特玛格没看见她有爪子。小苔藓已经发现了，她们没有爪子！但虎爪和蓟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放松了一些。

“怎么回事？”娜特玛格说，“那两只猫说话时你有点僵硬。”

“我只是……认识他们。”小苔藓嘟囔道，“他们是雷族猫。”

“你想回去找他们吗？”蔷薇问。

小苔藓垂下头，“我不能回到他们身边，”她喵道，“不能是他们。”

小苔藓欢快地穿过草地，白爪子在空中飞舞，追逐着小不点。秃叶季（leaf-bare）逐渐让位于新叶季（new-leaf），天气暖和之后，小苔藓更愿意出来玩了。“抓到你了！”她大喊着扑到小不点身上。

“嗷！”他咯咯笑起来，他们俩滚进了灌木丛中，“你太粗野了！”

“对不起，”小苔藓道歉，从他身上下来，“也许是因为我是野猫。”

“大概吧，”小不点站起来抖了抖毛，“我也想当野猫，像你一样，”他冰蓝色的双眸在太阳下发光，“可以吗？”

“什么意思？”小苔藓喵道。

小不点在草地上转着圈，脖子上紫色项圈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我想像武士一样打猎、战斗，而不是跟宠物猫一样成天躺着睡觉。你回雷族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小苔藓把尾巴放在两腿之间，“也许可以，”她答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小不点喵道，“会特别有意思的！”他打趣地吼了一声，再次把她扑倒，小苔藓咯咯笑着推他下去，但他摁住了她，弯腰去咬她耳朵。她笑着挪开了。

“小不点，”蔷薇从羊齿蕨底下喊道，尾巴环绕着娜特玛格的侧腹。虎斑母猫在阳光下打起了瞌睡。“小心点，别伤着她。”

“没事的，”小苔藓打了个滚把小不点推下去，“我已经不弱小了！”她抬头瞟了一眼短袜和红宝石，他们在玩更加……痛得多的游戏。“起码我们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小不点点头，“真高兴你在这儿，小苔藓，”他说，“他们总是什么都不让我参加。但现在我有你了，你真的愿意和我玩。”

“嗯，你不像他们那么讨厌。”小苔藓从小不点身上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唉，我烦透这个院子了。真希望能跳过栅栏！”他蹲伏下来试图跳到木栅栏上，但爪子连栅栏尖也没碰到。

“也许可以在底下挖一个洞。”小苔藓建议。

小不点点点头，“好的！”

两只小猫从栅栏底部往下挖。他们挖得不是很快，虽然不断有尘土飞扬。小不点挖得比小苔藓更带劲，尽管她为了他很努力。最后他们取得了一点小小的突破，小不点可以把鼻子伸过去了。“哇哦，外面有好多气味。”他说。

“继续挖！”小苔藓喵道，爪子兴奋地刺痛起来。真的可以马上穿过栅栏见到蓝毛了吗？或者同窝手足？他们是不是已经当上学徒了？她想再次见到族猫！

最终他们挖出了一个足以让小苔藓挤过去的洞。她身子已经过去了一半，突然听见蔷薇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小不点戒备地说，“没什么。”

小苔藓把身子缩回来，看见蔷薇朝他们走来。“你们在挖洞出去，别撒谎，小不点。”她说，“你们想干什么？进森林里去？”

小苔藓很不好意思，缓缓点头。

蔷薇弹了下耳朵。“不行，”她咬住小苔藓的脖颈把她拖走，“不准去森林，那里不安全。”

小苔藓的毛沮丧地抖动着。“但是我—”

“只是因为你从森林里来并不意味着现在就可以回去了。”蔷薇舔掉小苔藓胡须上的土。“现在，我们要进屋了。跟我来。”

小苔藓和小不点交换了一个愤怒的眼神，站了起来。她叹了口气，跟在养母们和养兄弟姐妹后面。好吧，至少蔷薇没有把洞堵上。也许可以再回来。

那天下午，一切都照常。短袜和红宝石在毯子里小睡，蔷薇看着他们，自己也快睡着了。小不点和小苔藓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世界。

“他们睡着，我们就出去。”小不点低声说。

“什么？”小苔藓耳朵刺痛，“你觉得应该吗？”

“嗯，”小不点点头，“不能浪费了那个洞。而且蔷薇总是破坏我们的乐趣。快点，没事的。出去吧。”

小苔藓突然不太确定。蔷薇看管的时候没什么大问题，因为如果遇上麻烦，她会救他们出来的。但现在只有他们自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然而，她还是跟着小不点从活动板门出去了。

外面温暖宜人，小苔藓放松了下来。小不点自信满满地跑向那个洞，在小苔藓的注视下，他的尾巴随着身子过去而消失不见。她忐忑地朝下面瞅了一眼。目光所及只有蕨丛和灌木。但这是她的家。

“快来，小苔藓！”小不点喊道，“就快到了！”

小苔藓深呼吸，把头伸过去，余下的身体很快也穿了过来。许多气味立刻一股脑涌进她的鼻腔：松针，狐狸，老鼠，草地。她呼吸了好长时间。这是她的家。她属于这里。

“咱去看看还有什么。”小不点说着跑开了。小苔藓试探地跟上去。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应该去找家人吗？她很想他们。但小不点不关心她，只想探险。小苔藓跟着他，步伐渐渐自信起来。

最后他们到达了一个树桩。小不点爬到上面，挺直胸脯站立。“我是世界之王！”他喵道，声音大到四个族群都能听见。“听我吼叫吧！”他发出一声胜利的咪咪叫唤。

小苔藓咯咯大笑，在旁边跳上跳下。她也喵了一声，声音里有了信心。不会有事的。到时候回蔷薇身边就可以。这里不会有武士发现他们，太靠近两脚兽地盘（Twolegplace）了。

小不点跳下树桩，边走边闻。小苔藓也跟他一起闻，想把自己的家好好研究一番。她离开营地以后，头一次十分的自在。她搜寻营地的所在，浅蓝色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又看到了小不点，他正蹲伏下来，尾巴僵直。“怎么了？”她问着，也放低了身子。

“有只老鼠，”小不点低声说，“我要抓住它，把它吃掉。”

“什么？但……那是雷族的猎物！”

“噢，一只小老鼠不会造成什么损失的。”小不点回应道。

小苔藓犹疑地抽动着胡须，但还是退回到灌木丛里观看小不点打猎。她觉得他不理解族群生活有多么艰难，但只要没猫看见应该就没事。再说现在是新叶季，猎物更丰富。

她半闭上眼睛，困意袭来。在灌木丛的阴影下很惬意，她伸个懒腰决定休息一下，舒舒服服地躺了一小会。回到雷族时，生活就会是这样。

但她紧接着意识到小不点不见了。

她睁开眼睛。他刚刚打猎的地方空无一猫。

恐慌攫住了她，她站起身闻了闻周围的空气。气味很新鲜，他没走远。她跟随着气味踪迹，心脏咚咚直跳。希望他没事。一定要没事。她朝低洼处走去，听见前面上方有嚎哭声。她睁大双眼，躲在一棵树后静观其变。

一只虎斑猫死死摁着小不点，小苔藓认出是虎爪。蓟掌在不远处，颈毛倒竖，利爪伸出。小不点大声痛哭，小苔藓发现他的黑色皮毛浸透了血液。“小不点！”小苔藓轻声说。她该怎么做？他正在受到伤害！

“虎爪，立刻停下！”

声音很熟悉，小苔藓的耳朵抖动起来。她看见，林下灌木中，一只身材高挑的蓝灰色母猫大步走来，冰冷的眼睛眯缝着。

蓝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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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苔藓看着母亲走过空地，震惊到只能张大嘴盯着面前的一幕。“虎爪，我怎么说的？”她怒吼，牙齿凑近学徒的耳朵。“放下这个无辜的幼崽。”

“可他在我们的领地上！“虎爪大叫，放开了小不点。可怜的黑色小猫痛苦地来回翻滚，紧闭眼睛颤抖。“他擅自入侵。”

“他还是个孩子！”蓝毛反驳，“可怜的小东西只是四处逛逛。”

“不管怎么说，这儿不是他的地盘。”蓟掌吼道，把口鼻伸到小不点脸前。

“走开。”蓝毛咆哮，伸出爪子走上前去。

蓟掌准备回怼，但不知为何并未付诸行动。他只是认输地低下头，仍然怒视着蓝毛。“走吧，虎爪，”他咆哮道，“咱们回营地，让这个宠物猫爱好者跟她宝贵的幼崽一块。”

两只公猫离开后，悲伤充满了蓝毛的双眼。她抽动鼻子，晃晃脑袋，蹲在小不点身旁，小不点还在打颤。她舔舐着他肩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没事的，”她的嗓音颤抖，“一切都好。”

小苔藓惊得叹息。她必须得过去，但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蓝毛是不是还想要自己；毕竟她可是把自己扔在了雪里。小苔藓的尾巴在草上扫来扫去，她咽了口唾沫，看着蓝毛清理小不点的伤口。他现在舒服点了，身体不再紧绷，只是躺着。“来，我把你带给羽须（Featherwhisker）。”她说，“他会有办法的。”

蓝毛叼起小不点的紫色项圈，他痛得发出一声呜咽。小苔藓睁大了眼睛。一定要跟上去！她等蓝毛走了几步便跟在他们身后，尽力不发出声音。幸好，小不点伤得太重，没发现她。小苔藓跟着母亲一路回到了营地的黑莓墙。

她第一次见到雷族这么草木青葱。她出生时只有光秃秃的地和雪。但现在一切都在好转。蓝毛消失在墙后，小苔藓再次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但她没太看出来蓝毛是从哪进去的。好像没有入口。小苔藓困惑地抽抽胡须，决定从另一边过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绕过拐角，但眼前只有黑莓墙。有一小块地方大概能钻进去，但满是荆棘，她没考虑。最终，小苔藓看见有猫在蕨丛中蹲下来，决定去找ta寻求帮助。

“你好？“她喵道，那只猫跳了起来。小苔藓畏缩了一下，“对不起。”

金色虎斑母猫转过身，琥珀色眼睛闪烁着光彩。是金花（Goldenflower）！小苔藓的皮毛温暖起来；这名武士总是给她从外面带小花之类的东西。“金花！”她咕噜道。

金花的眼睛瞪得如此之大，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小苔藓？”她竖起尾巴，“是你吗？”

“是的！”小苔藓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金花把她抱起来。“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金花使劲舔了她好几下，“雷族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她说，“好长一段时间蓝毛都悲痛欲绝。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呃，蓝毛几个月轮前把我扔在了雪地里。“小苔藓解释，“两只宠物猫救了我！”

“她把你扔在雪地里？“金花歪过脑袋，“为什么？”

“不知道，”小苔藓耸肩，“我们在玩一个游戏。”

“小雾和小石头也和你在一起吗？”金花环顾四周。

“不，”小苔藓答道。他们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不该回到雷族了吗？“我以为他们在营地……”

“不，他们和你在同一个晚上丢了。”金花喵道。

“真的吗？”小苔藓瞪大双眼。所以哥哥姐姐……他们……不见了？或许也被宠物猫带回家了？蓝毛为什么要丢掉自己的三个孩子？“蓝毛也丢掉他们了吗？”

“我们需要调查一下，”金花起身，“但是，噢，我真高兴你活了下来。大家都以为你们三个被狐狸或獾给叼走了！”

小苔藓一阵颤抖，“幸好不是这样。”她让金花叼起她的后颈把她从黑莓墙里带进了营地。小苔藓的浅色灰白相间皮毛在荆棘上挂了几绺，但没有其他损伤。

金花把小苔藓放在营地中央，高声喊道，“大家！我刚在森林里发现了小苔藓！”

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画眉毛（Thrushpelt）从武士巢穴冲出来，绿色眼睛里充溢着欢喜和爱意。“小苔藓！”他大喊着冲向她。

“画眉毛！”小苔藓喵道，把头埋进他覆满斑点的胸膛，他紧紧抱着她。族猫逐渐围了过来，咕噜着蹭她的毛。但是小苔藓只关心父亲。她好想他。

“真高兴你还活着。”画眉毛颤抖地说道，舔着小苔藓的耳朵。“我还以为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小石头和小雾呢？”知更翅（Robinwing）喵道。

“他们不是被狐狸抓走了吗？”霜爪（Frostpaw）歪歪脑袋。

“她看着还挺胖乎。”蝰蛇牙（Adderfang）抽动着尾巴。

“小苔藓可以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金花说，“小苔藓……说吧。”

小苔藓好不容易才从画眉毛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他在她说话时和她尾巴相缠。“嗯……一天晚上，蓝毛把我和小雾还有小石头带出去玩一个游戏。我们要偷偷溜出营地，不能让族猫发现。”她胆怯地说道。现在几乎整个族群都聚在周围，除了日星（Sunstar）、蓝毛、羽须。就连白眼（White-eye）也在看她，小鼠（Mousekit）和小追（Runningkit）在她肚皮边睡觉。

“不让族猫发现？”褐斑（Tawnyspots）粗声粗气地说，“有点可疑……”

小苔藓挪动脚掌。“我们要去太阳石，”她说，“但我累了。她让我们休息，结果我睡着了，醒来后她就不见了。然后出现了两只宠物猫，叫娜特玛格和蔷薇，她们给我喂奶，把我带回去和她们的幼崽住在一起。

“然后今天我和小不点……就是她们的一只幼崽，”小苔藓补充说，“出去玩了。但是虎爪和蓟掌开始伤害小不点，蓝毛把他带回了营地。我想跟上去，但……我进不去营地。后来我找到金花，她就把我带过来了。”

立刻响起一阵反驳、问话和谴责声，但都没有得到应答。小苔藓很害怕，担心他们会批判自己宠物猫的经历。她把头埋进画眉毛胸前，避免和他们目光交接。“这是怎么了？”一个平稳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接着是一声喘息。

“蓝毛！小苔藓回来了，”画眉毛咕噜道，“我们的小猫没有死。”

小苔藓缓缓抬头看向母亲，心砰砰直跳。蓝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流露出小苔藓读不懂的情感。蓝毛后退一步，尾巴夹在后腿之间。她好像……不开心。

“我回来了，蓝毛，”小苔藓说，“你不开心吗？”

蓝毛咽了口唾沫。所有猫都注视着她。“当然开心了！”她俯下身舔小苔藓的头。但这句话和动作都不太情愿的样子。小苔藓的心情还是好了一点。起码蓝毛没有跑开。可她还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真心实意的开心。

“小不点在哪？”小苔藓站起来喵道，“他还好吗？”

“小不点是谁？”纹爪（Brindlepaw）说。

“他是我的朋友，”小苔藓答道，“虎爪弄伤了他。”

“什么？”虎爪的母亲豹足（Leopardfoot）说道，绿眼睛睁得大大的。

“没错！蓟掌还鼓励了！”蓝毛颈毛倒竖。大家的目光转向虎爪，虎爪竖起毛发、眯起眼睛。旁边的蓟掌立刻反驳。

“根本没有这回事。”黑白公猫低吼道。

“的确有！”小苔藓喵道，“我亲眼看见的！虎爪把小不点伤得很重！”她跌跌撞撞站起来跑向巫医巢穴，与此同时雷族武士之间爆发了争斗。她猫腰钻进地衣下面，看见一个苔藓窝。一只小黑猫在里面颤抖，身上全是草药。“小不点？你怎么样了？”

小不点抬起头，“小苔藓！”出乎她意料，他竟然在笑，“我获得了货真价实的野猫伤口！”

小苔藓歪头，“你不难过吗？”

小不点摇摇头，“不！我好激动，能和你留在雷族……我想和你在一块！”他想坐起来，但痛得呲牙咧嘴，又躺下去。“可以吗，小苔藓？拜托？”

“我……我想可以吧，”小苔藓说。她愿意和这位新的兄弟在一起，但更想要小雾和小石头。“可我不知道蓝毛是不是想当猫后。我们来时她好像是武士。”

小不点眯起眼睛，“我要当武士，”他低吼，“从今以后我就不叫小不点了……我叫……小冰（Icykit）！”

小苔藓笑起来，“我不知道日星会不会同意你加入雷族。”

“他最好同意，”小不点说，“去问问他。”

小苔藓的毛蓬松开来，“问他？”

“是的，”小不点喵道，“马上问一下他。”

小苔藓起身，看见画眉毛站在巢穴入口处。“问谁？”他闪动着绿眸。

“问日星小不点能不能加入族群，”小苔藓的尾巴扫过小不点的脸，小不点纠正她：“小冰。”

“加入族群，是吗？”画眉毛用带斑点的爪子拢过小苔藓，“嗯……他确实很强壮。他挺过了虎爪锋利的爪子。”

“是的！”小不点喵道，“所以可以问问日——日星我能不能加入吗？“

“噢，可以，”画眉毛答道，“只要能让小苔藓开心。”

小苔藓感到很温暖，几乎无法承受对父亲强烈的爱。“谢谢，画眉毛！”她喵道。画眉毛走出巢穴去请求族长（leader）同意。她转身看着小不点。他蜷缩在窝里的样子像小石头。她叹息一声，悲伤地抽动着尾巴。她也很想念同窝手足。

但没准，如果小苔藓能被找到，他们也可以呢？

Chapter Text

“所有能够自行狩猎的猫，到高岩（Highrock）下集合。”

小苔藓竖起耳朵，她和小不点坐在育婴室（nursery）外。白眼站起来，小鼠和小追跟在后面。“我们可以去吗？”小追喵道，蓬松起皮毛，“拜托？”

“不行，老实呆在这，”白眼的尾巴扫过她的幼崽。他们个头比小苔藓大，但年纪也还小。“这事应该与你们无关。”

小鼠一脸怒气地坐了回去，但小追跑到白眼跟前试图咬她尾巴，“拜托了，让我们参加吧，”他恳求道，“我们还差一个月轮就能当学徒了！我们足够大了。”

白眼只是摇摇头，走进了猫群之中。“哼，她太严厉了，”小追嘟囔，“什么都不让我们做。”

“噢，别这样，”小苔藓喵道，“她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希望我妈妈也能这样。”她叹了口气，瞟了眼蓝毛。她现在已经是副族长（deputy）了，任由白眼自愿照顾她唯一的幼崽。自从见面开始蓝毛一个字也没跟她说，但幸好画眉毛说了。

小苔藓倾身向前，看见日星站在高岩上。巨大的亮姜色公猫低头温情地看着族群。“啊，好的，大家都来齐了吗？”他喵道，给了哥哥羽须长长的一瞥。“很好，很好。好的。我们今天有件很有趣的事要处理。确切来说，是两件。”

小苔藓瞅了一眼小不点，他好像很感兴趣。一定是在说他们，她想道，叹气。她不想回到雷族后引发这样的骚动。她希望他们接受她回来就完事了。

“首先是小苔藓，她今早才回到我们身边。”日星喵道，“我们本来以为她和同窝手足被狐狸叼走了，可怜的小雾和小石头。”

小苔藓发现蓝毛的尾巴抽动了一下。她挺直了点身子。

“毫无疑义，我们将允许她回到雷族，”日星说，“但我希望所有武士都对小石头和小雾保持高度警觉。如果他们的妹妹能被找到，那他们也可以。”

族群中响起一阵赞同的声音，小苔藓精神好了很多。武士会找到哥哥姐姐。“下一件事是她带来的宠物猫。听说虎爪和蓟掌打伤了他。”

大家都看向小不点，小不点眯起眼睛，高高扬起头颅。他竟然大大方方。“画眉毛还告诉我说他想加入雷族。他和小苔藓似乎特别亲密，所以我同意。他还是幼崽，没有被宠物猫的生活方式影响。”

“可是……松星（Pinestar）。”石毛（Stonepelt）从长老（elder）巢穴里喵道。

松星？小苔藓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他是上任雷族族长，但是蓝毛只说过他离开了族群，再也没有回来。小石头认为他是叛徒；小雾很同情他。

“然而，松星不是这只幼崽，”日星说，“这只小猫会忠于我们。”他把明亮的黄色眼睛转向小不点，“过来，孩子。”

小不点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向猫群中央。小苔藓注视着他，小追和小鼠来到旁边。“他一点也不害怕！”小追喘息道，“我以为宠物猫都很胆小。”

“不，才不是。”小苔藓为抚养自己的家庭辩护。

“但白眼是这么说的。”小鼠喵道。

“白眼并不总是对的。”小苔藓不悦地说。

小不点自豪地仰望着日星，一动也不动，没有丝毫恐惧。“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取得武士名之前，你会遵照你的要求被叫做小冰。”他说，“你愿意成为族群的新成员吗？”

“我愿意！”小不点说。小苔藓想，他肯定感觉像大吼的雄狮。

日星发出咕噜声，阳光在瞳孔中闪动。“很好，”他把目光转向白眼。“白眼，你愿意把小冰视如己出，一同抚养吗？”

浅灰色猫后点头，“我愿意。”她慈爱地瞥了一眼新近命名的小冰。

“那小苔藓呢？”画眉毛说，“她要跟谁？”

日星歪头沉思。“嗯。不如……你怎样，画眉毛？你能在育婴室把她抚养成为学徒吗？就剩三个月轮了。”

“但是他不能当猫后。”小耳（Smallear）抱怨，“他是公猫！”

低声的赞同笼罩了整个族群，小苔藓把重心从一只脚掌挪到另一只。她不介意跟画眉毛。他是她的父亲，大概率不会反对。但她也不希望族猫批判他。她见画眉毛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最后和小苔藓四目相对。她冲他微笑，他如释重负地回以笑容。

“我愿意，日星！”他喵道，自信地挺直身子，“我会照顾小苔藓。只有三个月轮，我很高兴能休息一下。而且你知道吗？我也要照顾小冰。我不想让白眼负担太重。”

更多窃窃私语响起，但小苔藓再也不在意了。父亲要和她住在一起！她望向蓝毛，但蓝灰色母猫正紧盯脚掌，眼神黯淡下来。小苔藓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但没有多想。她终于要在雷族生活下去了。

❄❅❄

下个月轮相对正常了一些。画眉毛搬进了育婴室，经常跟小苔藓和小冰玩。小冰肩膀上的伤口愈合了，虎爪被罚一个月轮不准离开营地。那期间小冰大胆地去找他麻烦，而且差点又负伤了。多亏画眉毛在附近。

这个月轮过到一半，鼠爪（Mousepaw）和奔爪（小追）（Runningpaw）成为了学徒。鼠爪由知更翅训练，奔爪则是蓝毛。小苔藓很确定副族长之所以教导奔爪只是因为不想接近小苔藓。

小雾和小石头依然没有找着。小苔藓一直在想他们，想的时候眼睛总会潮湿。她知道他们现在大概是在星族（StarClan）了，可是……她太想念他们了，难以忍受这种想念。有时她只想撕毁自己的窝。

她会做和暴风雪有关的噩梦。梦里她真的冻死了，蓝毛把她埋在雪里，故意抛弃她。或者被迫目睹小雾和小石头冻死。这些梦很可怕，她总是害怕地抖个不停，再被小冰叫醒。

但是其中一个噩梦尤其可怕：小苔藓眼睁睁看着小雾和小石头走到冰冻的河的边缘，蓝毛哄劝着他们上前。小雾先过去，在冰面上打滑，坠落。小石头蹒跚地跟着，也掉了下去，银色的水里冒着泡泡。蓝毛瞪大眼睛冲过去，毛发耸立。小苔藓想进河里救他们，却打不碎冰面。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同窝手足沉入冰水的黑色身影。

她在大半夜惊醒，心跳得咚咚响。她知道这个梦一定有什么含义。她起身走到育婴室入口，想忘掉它。但她想要答案……梦境实在太过真实，绝对很重要。

她回望身后。画眉毛和小冰还在睡觉。其他族猫也是，除了鹅羽（Goosefeather），他在用活力四射的蓝眼睛注视着星星。但他那么全神贯注，小苔藓走过去拍他胡须都不能注意到。

片刻，灰白母猫站起，走向黑莓墙。她挤出入口走到外面。她要去那条河。

小苔藓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但能闻到咸味，听到流水的声音。她穿过枝枝叶叶，注意是否有捕食者。她的毛皮可以隐蔽在雪中，但鲜艳的绿叶就不行了。一定要小心。她不想和哥哥姐姐落得一样的下场。

她终于看见了远处的河岸，赶紧穿过灌木，抖掉身上的小树枝和树叶。小苔藓迅速舔了舔毛，走向河边。这里味道很难闻，但她需要信息。上游有垫脚石，也许可以过去？梦里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但是石头距离很远，小苔藓清楚一跳就会淹死。

但必须试一下。

小苔藓后退几步，尾巴夹在后腿之间。先来个助跑。预备……跳！她冲过地面跃向空中，爪子火花飞溅，降落在第一块垫脚石上。她差点滑倒，马上伸出爪子。成功了。

河水在四周翻腾，她的耳朵本能地刺痛了一下。还有四块石头，但已经感觉有点奇怪了。她看见浅绿色水下有东西在发光，慢慢把爪子伸到凉水下，把发光物拿了出来。

是一块宽石头，很坚硬。小苔藓嗅了嗅；闻起来像小石头！她的心雀跃不已：他最近到过这里。小苔藓叼着石头走向下一块垫脚石。

她踩到下一块石头上，立刻听到奇怪的咝咝声。她高耸着皮毛转过身，一片雾正缓缓掠过水面，厚重，又有如轻烟。石头从小苔藓嘴里掉了下来。那雾闻着像小雾。

她……得到了某种征兆吗？

小苔藓坐下来思考。石头是河里找到的，雾也是河上方来的。小苔藓脑袋瓜并不是特别好用，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回头看河族的芦苇。小雾和小石头……是在河族（RiverClan）吗？

“小苔藓！”

她耳朵一动，抬起头。雾已经散尽了。河对岸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小冰！”她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河族边界上干什么？”小冰喵道，“快回来！”

小苔藓看着两爪之间的石头，把它埋到沙地下，走向小冰。“你在干什么？”他再次问道，“河族武士有可能看见你。”

“没什么，”小苔藓说，“你在干什么？”

“我来找你，”小冰回答，“我醒来时看见你不见了，很害怕。”

“没事，”小苔藓说，“来，咱回营地去吧。”

小冰的蓝眼睛发着光，“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小苔藓踌躇了一下，叹了口气。小冰可以信任。“我又做噩梦了，”她解释说，“但是这次有了含义。我想我的同窝手足在河族。”

小冰眼睛瞪得圆圆的，跟着她穿过枝叶，“真的吗？为什么会在那？”他喵道，尾巴直直竖立。

“不知道。”小苔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我好累，咱赶紧回去吧，别让画眉毛发现。”

“好，”小冰答道。两只昏昏欲睡的小猫走过黑暗的森林，蹒跚着回到营地。小苔藓蹑手蹑脚地走进育婴室，谢天谢地，画眉毛还在睡觉，瘦削的头颅搁在两只薄薄的爪子上。小苔藓暗地里感激他的存在，偎依在他旁侧，小冰躺在她身边。画眉毛的尾巴下意识裹住他们，小苔藓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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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柳爪（Willowpaw）。要来不及去森林大会（Gathering）了！”罂粟曙（Poppydawn）在参加大会的猫队后面喊道。浅灰色学徒立马起身跑了过去，银蓝色的眼睛在高悬的月亮下闪光。小苔藓看着他们远去，希望自己也能参加大会。

“进来吧，小苔藓。”知更翅在育婴室里喵道。小苔藓转头看见娇小的棕色母猫舔着爪垫。“马上就降温了。可别冻着了。”

小苔藓一边想着不要冻着，一边跳了过去，注视着画眉毛空荡荡的窝。之前日星邀请他参加森林大会，他应允了，让知更翅照料两只小猫。小苔藓并不怪他。他已经被关了两个月轮，还有一个月轮才能解脱……她看出来他有时很烦躁，越来越频繁地去打猎。但他依然像以前那样爱他们。

“过来，亲爱的，”知更翅把一只老鼠推给小苔藓，“吃点东西。你还有一个月轮就要当学徒了。我们想让你白白胖胖的。”

“我不想变胖。”小苔藓放平耳朵。

“那就变丰满。”知更翅说，“吃吧。”

小苔藓蹲在新鲜猎物前，开始吃自己的一份。她叹息一声，想起蔷薇温暖醇厚的奶。好久没见蔷薇和娜特玛格了，希望她们没事。她想快点当上学徒；这样就可以见见她们了。

小冰突然撞到小苔藓身上，把她撞得一个趔趄。“抓到你了！”他喵道，“我成为武士后会是最棒的猎手。”

小苔藓用后腿把他踹下去，“那我就会是最棒的战士。”

小冰四脚着地，咯咯笑起来，“我们会成为有史以来最棒的作战伙伴。”他走到小苔藓身旁，把头搁在她的头旁边。“我和你会把那些影族（Shadowclan）猫都踢出森林。”

“现在我们不想这样做，”知更翅用尾巴裹住后背，“我们必须友善对待其他族群。这样他们就不会和我们战斗，伤害我们。”

“噢，但这样好无聊，”小冰回应，“我想受伤。特别刺激。”

知更翅舔平黑色公猫头顶的一撮毛，“你可能这么觉得，但我肯定不是。”她说，“受伤可能会死，你懂的。而且还很痛。”

小冰低头瞟了一眼虎爪在他肩上留下的新伤，“是啊，但……最后很满足。”

小苔藓打了个哈欠，走向画眉毛的窝，毛茸茸的尾巴裹住小小的身体，望向头顶一闪一闪的星星。她无法想象在战斗中牺牲。多么可怕的死亡方式啊。血流不止，呼吸困难。一定很痛苦。小苔藓晃晃脑袋，试着想点别的事。

“知更翅，你什么时候生小猫？”小苔藓说。

棕色母猫耸耸肩，舔舐姜黄色的胸膛，“快了，也许半个月轮后。起码羽须是这么说的。不会太久了，”她的金色眼睛在月光下闪烁，“好高兴能生孩子！我和绒毛（Fuzzypelt）等了好久。”

“会有多少只呢？”小冰走向她的大肚子，“好像有七只。”

“七只！”知更翅尖叫，“哇，那真是不少啊，是不？”

“的确，”小冰说，“但蔷薇说我们街上有猫生了八只小猫。所以……不算很多。”

“蔷薇是谁？”知更翅喵道。

“我的妈妈，”小冰叹了口气，“我很想她。”

“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家去，”知更翅咕噜道，“但雷族的大家都很爱你。你不想一直懒洋洋地当只宠物猫，对吗？”

小冰点头，“嗯。”

小苔藓叹息着翻了个身，微风沙沙扫过白色的肚皮。至少她还是宠物猫时有个真正的母亲。蓝毛总是看都不看她，让她很受伤。当然小苔藓爱画眉毛，但他不能代替蓝毛。小苔藓知道一定有情况，可是……她不想冒惹怒蓝毛的风险问她。

不久参加大会的猫就回来了。小冰在知更翅的窝里睡着了，长老在休息，就连站岗的武士——暴尾（Stormtail）和纹尾（Speckletail）都在通往黑莓墙的羊齿蕨下打着瞌睡。但小苔藓清醒得很，她跳出育婴室，在猫群里寻找着画眉毛。

但是迎接她的不是兴奋的交谈，而是沉寂。小苔藓很疑惑，穿梭在年长的猫中间寻找父亲。“画眉毛？”她喵道，“画眉毛？”

她感到有猫从后面叼起她的后颈，转头看见是画眉毛。她虽然一头雾水，但没有出声，让他带她回育婴室。他生气了吗？“画眉毛？怎么了？”

“等一下，小苔藓，”他轻声说。她等着他把自己放进窝里，又问了一遍。沙褐色猫后叹息。“我有事要告诉你，亲爱的。”

“什么事？”小苔藓喃喃道，以免吵醒知更翅和小冰。

画眉毛长叹一声，缓缓摇头。他好像连看她都很艰难，小苔藓虽然痛恨这样，但已经习惯了。她把爪子放在他肩膀上，想让他回答自己。他又叹了口气。

“蓝毛在森林大会上被驱逐出了雷族。”

小苔藓瞪大双眼，后退了几步，“什么？为什么？”

画眉毛畏缩了一下，抽动着尾巴。他在地上划出几道抓痕，“我不能说，”他低声说，“但……是一件很糟糕的事。非常，非常糟糕。好吗？”

“她做了什么？”小苔藓追问道，“拜托告诉我吧，画眉毛。”不知为何，她的心玻璃般破碎开来。蓝毛被驱逐了，她做了坏事，但……画眉毛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她眯起眼睛，“拜托！”

画眉毛示意她小点声，知更翅和小冰动了几下。“现在不能告诉你，”他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今天。”

“可我今天就想知道！”小苔藓大叫。她不想再面对谎言了！就连亲生父亲都不愿说实话。她抽打着尾巴，“画眉毛，求求你。”

“不行，”他说，“快点睡吧。来。”他把她拢到自己旁边，但她推开了他的爪子。不得到回答是不会睡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蓝毛……我的母亲为何遭到驱逐？”小苔藓呜咽道，“你和他们都一个样。”她后退着离开巢穴，但画眉毛示意她回来。

“小苔藓，”他叹气，“如果告诉你，你会难过的。后果会……不堪设想。我保证你以后会知道。但我不想让你伤心。”

“就…给我一个提示？”小苔藓让他舔着自己躁动的毛发。

“好吧，”画眉毛叹息着望向天空，“蓝毛违反了我们生活的准则，也就是武士守则。她可能会伤害很多猫，她在做坏事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小苔藓叹着气软了下来。不是想要的答案，但足够了。她知道画眉毛说出这话很难过，而她不想让他伤心。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在他的前爪之间蜷缩起来，嗅着他含有树叶的气息。“好吧，”她的尾巴缠上他的尾巴，“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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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蓝毛走来走去，营地变得很奇怪。奔爪的导师换作风飞（Windflight），然后一切照旧。大家都以为曾经的候选副族长蓟掌会被任命为新任副手，但日星选择了豹足。这有点匪夷所思，而且黑色母猫起先不是很有信心。但她尽了最大努力。就连暴尾，蓝毛的亲生父亲，好像都不想她。

小苔藓不知道该不该思念蓝毛。只要想起她就会自然而然感到悲伤，但又想起她导致的所有痛苦，悲伤便尽数消散。她只希望能和蓝毛多相处一会……在这场悲剧发生之前。

小苔藓有时看见长老或者武士小声谈论蓝毛和小苔藓，但总是还没听清什么就被画眉毛或小冰分散了注意力。然后她的全副注意力又放在了知更翅的幼崽身上——小长（Longkit），名字来源是特别长的尾巴，似乎能把他整个包起来。他是奶油色虎斑猫，有着和绒毛相似的深黑色条纹。

身边有只比小苔藓还小的幼崽感觉很神奇。他是如此瘦小和无助。她想和他玩，但他还不够大。睁开黄眼睛后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冰和小苔藓扭打。

当然，知更翅对他呵护有加。他走出一狐远她就会把他叼回来。每次被带回母亲的姜黄色肚皮他都会发出抗议的喵喵叫，因为他脾气很差，所以这种时候特别有意思。

小苔藓确实乐意和小长在一起，但更加期待学徒命名仪式。已经不远了，又过了一个月轮后，她开始坐立不安。小冰也很期待。他曾试图跟在新任武士虎掌（Tigerclaw）和白风（Whitestorm）身后偷溜出去。有一次他一直跟到了虎掌攻击过他的那个地方才被发现。

小苔藓一直很喜欢白风。他是善良的年轻公猫，从不与猫争吵打架。画眉毛说他很像母亲雪毛（Snowfur）。小苔藓总是听到她的故事。她知道雪毛温柔体贴，但在‘雷鬼路（Thunderpath）’上被‘怪兽（monster）’杀死了。听起来很可怕。但白风经常来育婴室陪小苔藓玩。他们交谈的时候，她总能在他温暖的黄眼睛里看见某种东西。她知道他想念蓝毛……比什么都想。

小苔藓认为自己也同样。

“害，这撮毛总是翘起来，”小冰吼道，摁住小苔藓的尾巴，“你在仪式上毛可不能乱糟糟的。”

小苔藓望着阳光涌进育婴室，在地上洒满黄色斑点。今天是他们学徒仪式的日子，她激动无比。她想向星族高声尖叫！“没事，我来就行。”她说着舔了舔那撮毛，让它暂时平顺下来。

“我怎么样？”小冰转过身，“有没有卷毛？”

“没有，”小苔藓答道，“你很不错。”她站起来，“噢，真等不及参加仪式了。已经快了，是不是，画眉毛？”

公猫点点头，“嗯。豹足跟我说是日高时。日星随时都可能宣布集合。”

小苔藓的心如蝶翼扑扇。她激动得都快受不了了！武士能做的事简直太多了。而且现在绿叶季（greenleaf）将至，外出时会是暖洋洋的好天气。突然间，小长的喵呜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我今天也能当学徒吗？”他竖着尾巴朝他们走来。那尾巴和小冰受伤的肩膀平齐。

“抱歉小长，但是……你年龄不够，”小苔藓喵道，舔平他乱糟糟的虎斑毛发，“还要等一小段时间。”

“多长时间？“小长喵道，“是……几天吗？”

“不，”小苔藓咕噜道，“是五个月轮。”

“哦呜。”小长的黄眼睛闪烁着失望。知更翅笑着把他拉回去，继续舔平他的毛。小苔藓看见育婴室外闪过一抹黑色，不由睁大双眼。豹足来了。她感觉小冰靠到自己身上，他眼里有点紧张。“我没准备好。”他嘟囔道，小苔藓点头赞同。

“嗨，”光芒在豹足的绿眼睛里闪动，“你们俩准备好参加仪式了吗？族猫在集合了。”

“我们能再稍等一会吗？”小冰抬头看向育婴室外斑斑点点的天空，“离太阳升到高空还差那么一小会呢。对吧，小苔藓？”

她又点点头。

“噢，别傻了，你们两个，”画眉毛用鼻子把小冰往前顶。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长腿，“走吧。我带你们出去。来吗，知更翅？”

“来。”棕色母猫回答。她让小长在旁边蹦蹦跳跳，同时小苔藓和小冰犹豫地走向育婴室入口。小苔藓的心砰砰直跳。真不敢相信几个月轮前自己还躺在雪里，差点冻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希望同窝手足和母亲也可以在这里……她好想他们啊。

这时画眉毛把她领到了营地中央，她很快抛开这些念头。大家为她和小冰腾出了空地，一齐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闪光的眼睛凝视白风。他冲她鼓励地点头，而坐在旁边的虎掌只是怒视着小冰。

小苔藓的目光飘到日星身上。亮姜色公猫自豪地看着他们。“雷族众猫，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他喵道，“有两只幼崽将成为学徒。一只差点冻死在雪里。另一只是想当武士的平凡宠物猫。他们都获得了成为雷族学徒的资格。”

小苔藓看着小冰。他抬头仰望日星，笑容更加自信。她尽力抬高脑袋，不愿一副害怕的样子。

“小冰，请上前来。”日星命令道。黑色公猫站起身走向前。“从现在开始直到获得武士名之前，你的名字是……冰爪（Icypaw）。”他扫视着族群，“你将由狮心（Lionheart）教导。狮心，你已成为武士数月有余，应当获得学徒。希望你会把你的智慧传授给这只年轻猫。”

金色公猫微笑起身，走向冰爪。两只猫碰碰鼻子，然后狮心坐在冰爪旁边，尾巴搁在新学徒尾巴上面。小苔藓的心跳得更快了。大家都在看她，而且不是所有的脸（尤其是长老的）都很友善。

“小苔藓，请上前来。”

灰色小猫起身上前，努力显得自信。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她弹了弹耳朵想把这些声音阻挡在外。“从现在开始直到获得武士名之前，你的名字是……苔藓爪（Mosspaw）。你的导师是金花。和你兄弟一样，你有资格把掌握的技能传授给学徒。金花，希望你能把这些技能教给这只年轻母猫。”

苔藓爪满心宽慰地望着金花从猫群里站起身。“我真激动！”她和苔藓爪碰鼻子时小声说，“你会很棒的。”

苔藓爪只是咯咯笑了起来。她好开心能是认识的猫教她！

“雷族，希望你们在这两名学徒训练成为武士期间接纳并尊重他们。”日星说道，刻意加重了“接纳”两个字。苔藓爪叹了口气，但金花只是冲她笑了一笑，然后抬起口鼻。

“苔藓爪！冰爪！苔藓爪！冰爪！”

画眉毛热情地加入进来，族群其他的猫也跟着一块欢呼。苔藓爪闭上眼睛，享受新名字的声音。她知道她会成为优秀的学徒，会帮助自己的族群。但她也要为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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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爪跟在金花身后蹦蹦跳跳地出了黑莓屏障。第一次离开营地！她和冰爪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两名新学徒一起挤出墙外。

“今天是参观营地的好天气。”狮心咕噜道。大公猫比在场的所有猫都高，但走路很轻，以免踩到冰爪细细的尾巴。“阳光普照……天上没有一朵云彩。”

“先去哪儿？”苔藓爪揉搓着土地，“我什么都想看！”

“这个嘛，我想可以从太阳石开始，”金花说，“然后……嗯，沙坑（The Sandy Hollow）？”

狮心点点头，“可以。”

冰爪迅速走到前面，“我知道太阳石在哪儿！”他说，“我和苔藓爪去过那里。她当时在找什么东西。”

苔藓爪抽动着胡须。她想起了自己几乎冻死的晚上，蓝毛对她说的话。我能看见远处的太阳石！看没看到它的尖儿？恐怖的回忆片段令苔藓爪打了个寒战，但她不再是小猫了。她要像真正的学徒一样，不能害怕，那样不成熟。

金花移动着脚掌，“你能闻到什么，苔藓爪？”

苔藓爪疑惑地望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河流。还有草，树木。附近有只老鼠。我能闻到你和狮心还有冰爪。”

“很好，很好，”金花说，“有一天你将会闻出这里每一样小东西，小到最小的石子。”

“真的吗？”苔藓爪的蓝眼睛在阳光下闪亮亮。“你可以吗？”

“嗯，我觉得可以，”金花微笑着说，“噢，我看见太阳石了。在那上面。”

“我们与河族争夺这些石头，”狮心说，冰爪匆忙穿过灌木。“很愚蠢，但太阳石是我们的。它在河的这边，不在那边。”

“传说豹族（LeopardClan）最先拥有太阳石，”金花补充道，“但他们最终搬到了我们这一边。所以太阳石是我们的。很公平。”

苔藓爪迈上前，看见面前闪着银光的巨石。河流就在不远处奔腾。苔藓爪走近了一点，嗅闻咸水的气息，望向河岸对面。小雾和小石头可能就在那里……只有几个狐狸身长之遥。她为他们心痛，不禁叹了口气。

“苔藓爪，快看我！”

她回头看见冰爪努力爬上太阳石。他大笑着跳上一块又一块石头。狮心密切地注视着他，但他好像没有危险。苔藓爪也笑了，但笑得很勉强。丢失的同窝手足让她有点难过。

“好，太阳石就到这吧，”狮心说，“这里没什么猎物，但岸边偶尔会有只水鼠。不过别去抓鱼。鱼是河族的猎物，况且也没有雷族猫喜欢它们。”

“去沙坑。”金花说。苔藓爪跟在猫群后面，尾巴拖在沙地里。她竭尽全力摒弃悲痛。今天应该是开心的一天。但是想想她仅剩的血亲：只有画眉毛。她特别伤心。

“怎么了？”金花注意到她心情不好，悄声说。前面狮心和冰爪正聊得投入。“你好像……不太开心。”

“对不起，”苔藓爪答道，“我不想这样的。我是说，你教得很棒，一切也都很好……只是……我想念小石头和小雾。还有我妈妈，说真心话。我觉得我除了冰爪和画眉毛就不剩别的猫了。”

金花的眼睛闪烁着苔藓爪无法描述的情感。但她尽力露出笑容，“我知道一定很难忍受，”她说，“但你不能老想着这件事。我肯定石爪（Stonepaw）——我是说小石头和小雾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的。如果你能活下来，他们也能。”

苔藓爪望着金花快步走进沙坑——一个由金棕色沙土覆盖的大坑（显而易见）。“这里是学徒的训练场地。”狮心说，但苔藓爪现在更加心不在焉了。

金花刚说石爪。不是小石头（这可是他失踪前的名字）而是石爪。然后她有点恐慌，就走开了。苔藓爪现在确信无疑哥哥姐姐还活着。一定的。有太多线索了：她的梦，金花的话，大家的怀疑。那就意味着他们……他们一定在河族！

一小会之后，他们朝所谓的雷鬼路走去。这是今天最后一个目的地，苔藓爪开始累了。她以前从未走过这么远，冰爪也在没精打采地眨眼睛。她只想一头扎进窝里睡上几个月轮。

但她的疲惫很快变作了惊恐。

他们刚走到雷鬼路边就响过一声巨吼。苔藓爪看见有个影子蹿了过去。“那是怪兽，”金花说，“走到怪兽前面就会被它们杀死。”

苔藓爪睁大眼睛，“什么？”她还在打颤。

金花点头，“穿过这条路，进入松林，就是影族的地盘，”她解释道，“不要去那里。理由很显然。”

“我应该不会去，”苔藓爪回应，“怪兽好可怕。”

“别担心，它们不会离开雷鬼路，”金花说，“怪兽把两脚兽整个吞下，用大黑爪子跑动。但不需要担心它们。只要别挡道就行。”

苔藓爪又注视了雷鬼路一会，好奇有多少猫在这黑色条带上送了命。她知道姨妈雪毛死在这里。她还能看见一撮白毛挂在荆棘丛中，在微风中飘荡。她晃晃脑袋，跟在导师身后返回营地。

“哇哦，真不错，是不是？”自信满满的冰爪在旁边昂首阔步地走着，“短袜和红宝石可没机会看到这些。我觉得我现在就能成为武士，我开了这么多眼界。”

“我们还要训练一段时间，”苔藓爪打着哈欠提醒他，“噢，老天啊，我只想睡觉！”她现在也要好好想想哥哥姐姐的事。

她推开黑莓墙，画眉毛的身影立马映入眼帘，“怎样？”他眉开眼笑地问道。她本来会高兴见到他，但现在累得都快说不了话了。

“挺好的，”她无力地笑道，“很有趣……”

画眉毛咯咯笑了起来，舔了舔她的耳朵，“看样子累坏了，”他说，“进学徒巢穴去吧。我给你拿点新鲜猎物，好吗？”

“好的，谢谢。”她慢吞吞地走向学徒巢穴——一段树桩旁边的蕨丛。她看到里面其他学徒的皮毛，顿时有点紧张。他们想让她进来吗？他们会发火还是会欢迎她？她在巢穴前蹲伏下来，看着他们交谈。奔爪、红爪（Redpaw）、柳爪在里面，谈论着日落时吃的饭。斑爪（Spottedpaw）和鼠爪一定还在外面。

“我能进来吗？”苔藓爪喵道。

她看见红爪抬起头，琥珀色眼睛炯炯有神。他摆了摆长长的姜色尾巴欢迎她，“可以，进来吧，”他说。

苔藓爪舒了口气，爬了进来。里面有几个用地衣和苔藓做的窝。“鼠爪给你做了一个，”柳爪主动说道。她梳理着浅灰色皮毛。“就是那个有雏菊的！”

苔藓爪四下里环顾，看见了那个窝。美丽的小花让她的皮毛温暖起来。鼠爪一定费了很大劲。她把头埋进爪子里，叹了一口气，只想休息。今天很有意思，但是也很难熬。她不知道今后要怎么过活下去。

“所以你第一天咋样？”奔爪咬了一口松鼠。

“累死了！”苔藓爪答道，“我好累。想一直睡下去。”

三只较大的猫咯咯大笑，她的毛尴尬地刺痛起来。“是啊，我第一次也这样，”红爪说，“麻雀毛（Sparrowpelt）第二天都得把我拖出窝。”

“罂粟曙相对好一点，“柳爪插嘴，“她对我还不错。”

“蓝毛……还行，”奔爪飞快地瞟了一眼苔藓爪，“她总是在想别的事。但风飞就强多了。他确实关心我！”

苔藓爪弹了弹耳朵。她又想起同窝手足了……

她闭上眼睛，再次打了个哈欠。她太累了，甚至都不想等画眉毛给她带新鲜猎物。她只想……要……睡觉。

❄❅❆

接下来几天对苔藓爪很不友好。金花虽然友善，但可不会为学徒开脱。不过苔藓爪学得很快。她当学徒第三天就抓到一只老鼠，虽然瘦得皮包骨头，但给云雀鸣（Larksong）送去时，对方千恩万谢。

总的来说苔藓爪还是挺享受的。她喜欢外出，做点实际的事。冰爪也是。但是她不止一次看到他往两脚兽地盘的方向晃悠。他们成为学徒第七天的晚上，大家都睡着之后，他走到她身边。“咱们去看看妈妈。”

她睁开一只眼睛，盯着他。她刚才打了一会盹。“啥？”

“咱们去看看妈妈！”

“嘘。”苔藓爪起身，环顾其他学徒。他们都睡得很沉，但她还是领着冰爪走出了巢穴。“你想见蔷薇？”她嘀咕道。

冰爪激动地点头，“没错！”他说，“我都不知多久没见过妈妈了。我想再见见她，告诉她我们最近在做什么。”

苔藓爪瞅了一眼日星的巢穴，“可是……族猫会怎么想？”

“他们不需要知道，”冰爪神秘地说，往黑莓屏障走去。“快点，苔藓爪。别撞上月高巡逻队！”

苔藓爪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跟着兄弟走向屏障。她轻松穿了过去，他们两个一声不响地穿梭在森林中。苔藓爪知道巡逻队现在大概在蛇岩（Snakerocks）；他们经过时要小心点。

她看见一只知更鸟栖息在树上，爪子痒痒，想去抓它。但她晃了晃头，努力在黑暗中分辨出冰爪的气味。他很擅长在夜里潜行。她知道他会适合进行夜晚巡逻。

最后，他们到达了栅栏。冰爪冲向前，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但苔藓爪等了一下。他们要么在铸成大错，要么就会获得丰厚的回馈。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在这等冰爪。但一想到娜特玛格和蔷薇，她便跳过了栅栏。

冰爪正试图挤进滑板门，“哈喽？妈妈，短袜，红宝石？大家？”他喊道。

“嘘！”苔藓爪嘶声道，“进不去的，别试了。”

“那我们怎么才能见他们？”冰爪把头缩回来，使劲摇了摇头。

“等吧。星族才知道他们听没听见你。”苔藓爪说。

冰爪叹气，躺在草地上。苔藓爪回想起在这里玩闹的经历。她还能看见他们当初挖的那个洞的残余部分。现在他们已经大的连头都钻不过去了。

突然，冰爪大叫，“妈妈！”他起身冲向从滑板门出来的一只肥嘟嘟的灰猫。一股暖流涌进苔藓爪的心。她来了。

“小不点！”蔷薇把他紧抱胸前。冰爪和她尾巴相缠，他们拥抱着对方，在月光下轻声咕噜着。苔藓爪走过去，但没有离太近。她不应该介入这样的场合。

过了一会，蔷薇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养女，“噢，小苔藓。”她示意她过来。

“现在是苔藓爪了，”灰白色母猫告诉她，“我们成为了学徒。”

“没错！”冰爪激动地抽回身，“看看我这个伤疤！”

蔷薇看到儿子皮毛上的抓伤，眼睛瞪得老大，“我的老天啊，”她说，“噢，小不点，我再也不会让你出去了！”

“我不再是小不点了。是冰爪。”他骄傲地说，“而且我要回去。我现在是族群猫了。”

蔷薇几乎缩小了一倍。“什——什么？”

“对的，我有一位导师还有其他所有的一切。苔藓爪的爸爸画眉毛收养了我们。他特别好，把我当亲生儿子疼爱。”冰爪说。蔷薇眼中的受伤让苔藓爪一缩。“但……当然没有猫可以取代你，妈妈。”

蔷薇叹息，耳朵耷拉下来。“我想我有过预感会这样。但，我以为你会留下，而不是小苔——苔藓爪。你确定喜欢在外面呆着，在冰冷饥饿的树林里吗？”

冰爪点头。“嗯，不过不冷也不饿。我有温暖的窝，和苔藓爪一起。而且每天都有猎物吃。”

蔷薇笑了，但是有点勉强。“你开心我就开心，亲爱的，”她说，“我只是没想到，噢……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本以为你出去之后死掉了。”

“没有，”冰爪说，“我有苔藓爪和画眉毛照顾我。”他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她冲他微笑。

“况且我们可以时不时过来看你！”苔藓爪说。

蔷薇点点头。“的确。不像短袜和红宝石。”

“他们怎么了？”

“他们换地方住了。新的两脚兽带走了他们，”蔷薇用爪子擦了擦眼睛，“我好想他们。我没法接受他们这么快就离开。”

苔藓爪同情地看着她。可怜的蔷薇。苔藓爪从来没有特别亲近短袜或红宝石，但再也无法见面还是挺不好受的。这下又失去了两个兄弟姐妹。她抬头仰望空中的半月。一定要找到小石头和小雾。必须。

❄❅❆

苔藓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鼩鼱，看它用小爪子摸头。它正忙着梳洗，不会注意到她。她伸出爪子，尾巴一动不动，保持平衡。一……二……

随着一下无声无息的猛扑，她咬住了鼩鼱。它发出恐惧的尖叫，想要逃走，但苔藓爪折断了它的脖子。她放下猎物，抖了抖毛。打猎还不是很娴熟。

“干得漂亮，”金花从林下灌木里走出，“你每天都有进步。”

“我还需要训练，”苔藓爪挖了个洞把猎物埋进去。这是她第一次捕猎巡逻：其他成员是金花、虎掌、麻雀毛、红爪、以及霜毛（Frostfur）。她看见他们在稍远处，很可能已经抓了许多猎物。她摇摇头，摆脱这个念头。她的鼩鼱挺好的。

就在这时，苔藓爪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抓住它，红爪！快，快，快！”

她看见玳瑁猫疾驰过去，追逐着什么东西。苔藓爪好奇是什么玩意能跑那么快。麻雀毛紧随其后，尾巴高高竖起。“抓到了吗？“

红爪抬起头，叼着一只巨大的动物。“嗯呐！”

“哇！兔子！”金花朝他走去。苔藓爪好奇地跟上。她听说过兔子，但它们一般只在风族（WindClan）领地上……为什么这里会有？

“我能看看吗？”苔藓爪问红爪。他放下猎物，苔藓爪仔细观摩。兔子耳朵很长，后腿强壮。怪不得跑那么快！“兔子不该在高沼地上吗？”

“是啊，但这只刚刚穿过了边界，”红爪耸肩，“至少能喂饱三只猫。”

“很好，”麻雀毛说，“族群需要为今晚的森林大会积聚能量。”

“今晚的森林大会？”苔藓爪喵道，“这么快？”她已经当了一个月轮学徒？感觉好像没过这么久。她转向金花，蓝眼睛闪烁着兴奋。“我能去吗？”

“我不知道，”虎斑母猫答道，“日星选择谁去参会，但他可能会答应你去。只要不大惊小怪就行，你一般也不这样。”

苔藓爪微笑。她喜欢金花表扬自己。

霜毛叼着一只肥大的鸽子大步走来，虎掌跟在后面。“嗯，可以回去了吗？”白色母猫说，“你抓到了什么，苔藓爪？”

学徒盯着其他猫的好猎物。“一只……一只鼩鼱。”

“只有一只鼩鼱？”虎掌生硬地说，“也许她该去抓鱼。”

苔藓爪不明所以地端详着他。其他巡逻队成员都瞪了他一眼，她更加迷惑了。然后他们走开了，也没跟苔藓爪说话，金花朝虎掌嘶嘶地说了什么。

也许她该去抓鱼……？苔藓爪回去取鼩鼱的时候想道。看在星族的份上，这句话是怎么个意思？我是该去河族吗？和……和同窝手足一起？

苔藓爪把猎物从土里挖出来。今晚必须参加森林大会！也许能在七个月轮的分别之后第一次看到同窝手足。也许能明白族猫为什么对她这个态度。她需要知道。噢，为什么一切都要这么困难？不公平。

他们回到营地后，夜空才刚显现月亮的轮廓。日星和豹足坐在高岩上谈论着什么。柳爪、鼠爪和斑爪在学徒巢穴旁互相梳理皮毛，画眉毛在武士巢穴入口与冰爪和团毛（Patchpelt）分享猎物。大家都那么平静、高兴，但苔藓爪体内正在酝酿一场风暴。所有这些谎言让她沮丧至极。

她把鼩鼱扔到新鲜猎物堆里，叼出一只知更鸟，独自走向学徒巢穴。更讨厌的是虎掌的粗鲁。她才刚当学徒。没法第一个月轮就抓到惊人的猎物！虎掌有时真是个狐狸屎（fox-dung）！

“你还好吗，苔藓爪？”

她抬头看见奔爪透过巢穴入口注视着她。“嗯，”她嘟囔道，“我没事。”

奔爪走进来坐在她旁边，“你看样子不太好。心情不好吗？”

“嗯，”苔藓爪递给他一点知更鸟，“我想吧。”

“怎么了？”

“因为虎掌侮辱我。大家都跟我撒谎。我还想念我的哥哥姐姐。”苔藓爪抽打着尾巴。

奔爪转了转黄色的眼珠。“虎掌真是个狐狸屎。”

“我知道，”苔藓爪把头靠到他布满条纹的肩膀上，出乎意料，他没有躲开。“我只是……很受伤。”

奔爪把尾巴搭到她背上。“没事的，苔藓爪，”他说，“最后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谢谢你，奔爪，”苔藓爪说，“你是个好伙伴。”

他微笑着舔舔她的耳朵。“我只是想友善一点，”他突然很不好意思。苔藓爪想知道原因，但日星开始召集族会了。

她拖着脚步走出蕨丛，奔爪跟在后面。日星表情很激动。“今天是森林大会的日子，你们都知道。”他说，“但去四棵树（Fourtrees）之前我要宣布一件事。”

苔藓爪和奔爪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他们挨着彼此坐在猫群的外围。日星笑容满面，舔着一只爪子。“好的，”他说，“大家都到齐了吗？很好。我要再来主持一个特殊的场合。红爪和柳爪，请上前来。”

奔爪耳朵刺痛。“他们要成为武士了吗？”

苔藓爪耸耸肩，但她清楚确实如此。这对同窝手足已经完全成年了，苔藓爪的头才刚到红爪的口鼻。武士名是他们应得的。“我，日星，雷族族长，恳请武士祖灵俯瞰这两名学徒。他们努力训练以理解你们崇高的守则，我向你们推荐他们成为武士。红爪，柳爪，你们是否承诺捍卫武士守则，保卫你的族群，哪怕献出生命？”

“我承诺。”两名学徒点头。

“那，凭借星族的名义，我赐予你们武士名号。红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红尾（Redtail）。柳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柳带（Willowpelt）。星族以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为荣，欢迎你们成为雷族武士。”

他们的母亲捷风（Swiftbreeze）站起身。“红尾！柳带！红尾！柳带！”整个族群都加入进来，罂粟曙和麻雀毛的声音最响。苔藓爪为同窝猫骄傲，可她注意到，他们的姐妹斑爪的眼神充满了妒忌和失望。但这时羽须叫她，她迅速摇摇头，走开了。

日星抬起爪子让族群安静下来。“现在，我来挑选和我同去参加森林大会的猫。豹足、羽须、斑爪、暴尾、蝰蛇牙、画眉毛、小耳、霜毛、纹脸（Brindleface）、纹尾（Speckletail）、风飞、奔爪、斑尾（Dappletail）、鼠爪、金花、狮心、玫瑰尾（Rosetail），还有蓟掌。红尾和柳带，你们今晚必须安静地守夜，其他猫都不准离开营地。太危险了。呆在营地里直到我们回来。”

被选中的猫发出激动的呐喊，走到黑莓墙边集合。但苔藓爪失望地垂下脑袋。她去不了了，没法找同窝手足。“真遗憾你不能去，苔藓爪，”奔爪同情地说，“我回来一定把看到的都给你讲讲。”

“好。”苔藓爪叹了口气，尽力不那么垂头丧气。她看着日星领着族群走出营地。这不公平。

“哎呀，看来我们去不了了，”冰爪喵道，走到苔藓爪身边，“那好吧。也许下次可以。”

苔藓爪点点头，把头搁在爪子上。“嗯，大概吧。”

“你很失望吗？”冰爪问。

苔藓爪又点头。

“噢，对不起。”冰爪说，“但在这儿可以做点好玩的事！咱们看看小长想不想和我们玩苔藓球。”他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去了育婴室。

“我马上就去。”苔藓爪慢慢说道，叹息着半闭上双眼。又不能去找家人了，又要度过失落的夜晚。

Chapter Text

果真如此吗……？

苔藓爪又抬头看了眼黑莓屏障。可以就……偷偷跟在参加大会的猫后面，不是吗？金花说她从来不大惊小怪。所以去也没有关系。

苔藓爪环顾营地。石毛、鹅羽和云雀鸣都在和往常一样打盹。知更翅在看小长和冰爪做苔藓球。红尾和柳带默不作声地坐在营地的两边。他们就算看见苔藓爪离开也不能出声。

苔藓爪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向黑莓墙。她挤了过去，尾巴尖消失在多刺的黑莓丛里。她心脏咚咚跳，跟随族猫的气味踪迹。小雾和小石头的念想给了她动力，她加速向前，晚风吹刮着皮毛。

最后她到达了河边，一座两脚兽的桥搭在上面。苔藓爪看见去四棵树路上的族猫，就像远方巨大的肿块。苔藓爪趴在高高的草里，等待他们走得够远好跑过去。

她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上，爪垫刮擦着粗糙的地面。玫瑰尾和蓟掌落在队伍最后，小声谈论蓟掌的伴侣雪毛。他们表情不太开心，尾巴还相互交缠。但接着蓟掌提到了斑爪，玫瑰尾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抽回身子。蓟掌看着她走开，恼火地低声抱怨。

苔藓爪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等他跟上去。四棵树越来越近了，目前没有猫发现苔藓爪。但浅色皮毛在黑暗中会很明显。必须多加小心。

日星停在一个高高的斜坡顶端，苔藓爪从下面识别出很多奇怪的气味。她看着雷族猫涌进四棵巨大橡树包围的空地里，和从未见过的猫融入到一起。苔藓爪把爪子插进泥土里，寻找哥哥姐姐熟悉的灰色皮毛，但还没有看见他们。希望他们来了，不然这次冒险就白费了。

苔藓爪决定再往前走点。她从斜坡底部匍匐前进，走进一群气味像黏糊糊的鱼的猫里。她知道这就是河族。他们都有光滑的长毛和明亮的眼睛。鱼把他们喂的不错……

猫儿们在听一只烂了下巴的虎斑公猫跟他们讲话。苔藓爪瞪大眼睛。他这是遭遇了什么？她看见一只深棕色公猫站在他旁边，大概是他的副族长。但他好像不太自信，反而很紧张，老是来回扭动。

“嘿，你是哪位？”

苔藓爪回过头。一只金色斑点母猫盯着她，旁边站着一只棕色虎斑母猫和一只灰色虎斑公猫。“你不是河族猫。”她低吼道。

“对不起，”苔藓爪后退，“我不是故意……”

“别这样，豹毛（Leopardfur），她几乎还是幼崽呢，”虎斑母猫说，苔藓爪的毛尴尬得发烫。“嗨，我是莎草溪（Sedgecreek），这两位是豹毛和芦苇尾（Reedtail）。你是哪个族群的？”

“雷——雷族。”苔藓爪说。这和计划好的不一样。

“噢，他们在那边，”芦苇尾朝她的族猫点头。“他们刚到。你一定是走散了。”

“好的，”苔藓爪咽了口唾沫，“谢谢。”

“嘿，你有点面熟，”豹毛喵道，“噢，你是橡心（Oakheart）的幼崽。”

苔藓爪的瞳孔放大了。“不，不是的，我来自雷——”

“小苔藓，是不是？”豹毛无视了莎草溪和芦苇尾让她住口的乞求，“没错，你妈现在是泼皮猫了，你爸是橡心。我想雾爪（Mistypaw）和石爪应该来了。”

“豹毛，别说了，”莎草溪推开她，低头凝视苔藓爪，“她只是……把你和另一只河族猫搞混了，真的！”

但苔藓爪没听见她的话。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声音不肯消散。信息量太大了。小雾和小石头……不，雾爪和石爪……还活着。在河族。而她的父亲……是橡心？她以为是画眉毛！必须得是画眉毛！

苔藓爪跌跌撞撞地后退，四肢发软，“不，不……这不可能，”她低声说，环顾四周上百张陌生的面庞，感到天旋地转。她快步后退。熟知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是混族猫。

也许你该去抓鱼。

豹毛，别说了！

我如果告诉你，你会难过的。

我如果告诉你，你会难过的。

豹毛，别说了！

也许你该去抓鱼。

苔藓爪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在全力奔跑。爪子一下一下重击着地面，热泪刺痛了眼睛。她不知道身在何方，但正冲过高高的草丛，周围有兔子的气味。

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做梦。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噩梦。她没有任何血亲。就连画眉毛也不是。他们都不见了，在别的地方，在世界上最宽阔的河流对面。

突然，苔藓爪被一根小树枝绊倒了，滚下一座小山坡，皮毛发出撕裂的刺痛感。她掉在一片满是泥土的空地上，紧闭双眼，身体了无生气。她死了吗？但愿如此。

好像在这里躺了好几个钟头。草刷刷扫过身体，像是在把她弄醒。她的脸颊浸满泪水，浑身都疼。她不想起来。脑海充斥着笼罩自己的谎言，怀疑自己的族群。早该知道的……

苔藓爪看见大地开始明亮，知道必须得起来了。她摇晃着缓缓起身，爪子沾满了泥。她舔平乱糟糟的毛发。回去时雷族会怎么想？绝对会失望。她今晚违反了很多条守则。

她拖着身子走过高沼地，不愿加快步伐。被风族发现也不会更糟糕。她最后走到了两脚兽桥，盯着它，琢磨是否值得过去。

她摇了摇头。不公平。

四棵树已经空了。苔藓爪甚至都没找到同窝手足。但是发现了一个永远也不想获知的秘密。她为什么这么蠢，总想寻求答案？现在她明白自己从来就不需要答案。画眉毛是对的。真相让她很难过。

橡心是她的父亲。难怪雾爪和石爪在河族。是蓝毛把他们带过去的。就是在小苔藓差点冻死的那个晚上。她是要把他们带到河族，不是在玩游戏。真是个骗子。苔藓爪眯起眼睛，注视水面上闪耀的阳光。愚蠢的蓝毛。愚蠢的橡心。愚蠢的……一切。

不久，苔藓爪回到了荫蔽的树林里。她看见柳带和斑爪在远处采集药草。柳带虽然熬了通宵，但精力充沛。红尾应该在营地呼呼大睡吧。苔藓爪蹲下来，确保不让她们看见她。

她在回去的路上又抓了一只鼩鼱，只是为了带点东西给族群。她知道大概没什么用。

透过黑莓屏障，她看见了族猫。冰爪正和狮心练习捕猎蹲伏，但好像心不在焉。他冰蓝色的眼睛有担忧神色，苔藓爪生出一股愧疚感。她不想让他为自己难受。

她轻手轻脚地穿过黑莓屏障，羞愧地低着头。没有猫注意到她，直到她把鼩鼱放在新鲜猎物堆上。“苔藓爪！”冰爪大喊道，“你回来了！”

他冲过来，小小的黑色身体紧紧贴着她，“我好担心。我不知道你走后怎么样了。然后参加森林大会的猫里也没有你，他们说你跑掉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他说，“噢，真高兴你回来了！”

“苔藓爪，”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看见日星低头俯视着她，但他好像不是很生气。“所以，你回来了。你擅自离开营地，又从森林大会上跑掉。大家都以为你被杀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苔藓爪忧郁地想道。

“她知道了……她的身世。”旁边的白眼开口，“我和河族的水獭斑（Ottersplash）聊了一会。有三名河族武士告诉她橡心和蓝毛的事了。”

“哦，”日星轻声说，“苔藓爪，很抱歉没有告诉你你的……处境。但你昨晚不该离开营地。我必须处罚你，这样才公平。”

“噢，拜托不要对她太严厉，”狮心低沉地说道，“她还小。而且知道族猫都跟自己撒谎肯定不好受。”

苔藓爪感激地瞅了金色公猫一眼，但他只是迅速朝她笑了一下。

“我知道，“日星说，“我也不会很严苛。但你一个月轮不能离开营地。”

苔藓爪抬头望着他。“可是……”

“你的训练可以在营地内进行，”日星说，“但我不能任由学徒未经允许就到处乱跑。不用担心，只有一个月轮。”

苔藓爪悲哀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况且她也太累了。“好吧，”她说，“我去休息了。”她没等回答便神思恍惚地走向学徒巢穴，把头钻进蕨丛，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就爬进一个空窝里。她闭上眼睛，终于睡着了。

❄❅❆

醒来时已是日高时分。她伸了伸腿，但没有离开巢穴。昨天那些可怕的事情潮水般涌回，令她发出一声叹息。禁止离开营地，感觉又像幼崽了。也许该回到育婴室和小长呆在一起。

接下来几天比乌龟爬还慢。苔藓爪为所有猫换两遍窝里的铺垫，堵住巢穴里的风口，收拾新鲜猎物堆。她捡落叶，捡莓果，看着猫儿出出进进。她无聊得要死了。

柳带搬进了育婴室。她要生幼崽了，有点奇怪，因为她成为武士还不到半个月轮。她激动万分，苔藓爪也情不自禁为她开心。但育婴室里的灰色猫后总让她联想到怀着混族幼崽的蓝毛，这让她很痛苦。

冰爪和奔爪从户外训练回来之后竭尽全力逗她开心。他们给她展示新学会的战斗动作，还有捕鸟的方法。有时金花也教她点东西，但和在外面不一样，营地外她能实实在在地练习。

苔藓爪始终没有看画眉毛。她讨厌自己这样，但她很生他的气。因为他没有告诉她真相。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破坏她的幸福呢？那样不会和现在一样难受的。苔藓爪感觉被孤立了，处在奔腾河流中的孤石上面……

一天晚上，她正在睡觉，营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哼哼。她抬起头往外瞅。有什么东西在武士巢穴外部来回走，但肯定只是返回的月高巡逻队。不过那声哼哼让她很好奇。得知道是什么。

“别睡了，”她小声冲冰爪说，“有东西在外面。”

“只是……武士。”黑色公猫含混地说道，还在半梦半醒之中。

“不，不是，”苔藓爪说，“快起来，冰爪，拜托了。”

“好吧，好吧，”冰爪咕哝道。他睁开蓝色眼睛，揉了揉眼皮。苔藓爪轻轻爬出蕨丛，靠近武士巢穴，耳朵刺痛。怎么会只有自己被吵醒啊。她看见一个黑白色身影……不，两个。不，三个。它们环绕着武士巢穴，有一只把巨大的口鼻伸了进去。它们好大啊！

“那是什么东西？”冰爪低声说。

“不知道，”苔藓爪说，“我想应该是獾。”

“要叫醒日星吗？”

苔藓爪回望高岩，眯起眼睛。“我来吧。你回巢穴去，确保一切安全。”

“好。”冰爪回到蕨丛里，苔藓爪跑进日星的巢穴。她的心砰砰直跳，爪子摇晃着靠近族长。

“日星？”她轻声说，不敢靠太近，“日星？”

“嗯——嗯？”公猫抬起头，揉揉眼睛。

“营地里有……獾。”苔藓爪说，“我想。”

“獾？”日星睁大琥珀色眼睛，“你确定吗？”

“是的，”苔藓爪说，“在武士巢穴周围。”

日星让皮毛平顺下来，迅速冲到巢穴入口。“噢，星族赐予我力量吧，”他耳语道，“有三只。”

“怎么办？”苔藓爪喵道，“我们不能放任它们伤害其他猫。”

“我们必须……我们必须反击。”日星说。

“要和它们打仗？”

“是的。”

“但要是有猫受伤怎么办？”

日星眯缝起双眼，伸出爪子。“必须冒这个风险。”他竖起颈毛朝獾跑过去，喉咙里发出低吼。其中一只转过身，他划伤了它的口鼻。血从伤口上淌下来，它发出痛苦的喊叫。

这下每一只猫都惊醒了。冰爪冲出学徒巢穴，奔爪和鼠爪紧随其后。武士们也出来了，向三只獾发起接连不断的进攻。战斗全面打响了，苔藓爪知道必须参与其中。

她在营地里跑来跑去，确保长老和猫后平安无事。知更翅站在柳带和小长前面，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眼睛观察着剧烈的战斗。长老趴在巢穴后部，但他们都伸出了爪子以防万一。

“苔藓爪！”

她旋过身，一只獾把冰爪和鼠爪逼到了角落里。“我来了！”她大喊。她的肺部燃烧着，冲过去跳到了獾背上。她记起冰爪和奔爪教她的一个战斗动作，在獾转过身试图打她时抓伤了它的耳朵。冰爪回头瞅了眼鼠爪——她抱着一条流血的后腿——然后跳到獾的头上。他把爪子插进它的眼睛里，它痛叫出声，使劲想甩掉他们两个。但是苔藓爪像鸟抓树枝一样紧紧抓着它。獾伸出一只爪子往后背抓去，苔藓爪紧闭双眼，感到一阵剧痛掠过其中一只眼睛。她感到鲜血从脸上流下来，被猛地抛了下去，掉落在泥土上。她躺了一会，头晕目眩。噢……她感觉有牙齿叼起她的脖颈把她拖走，但她痛得睁不开眼。

很快她就闻到了草药，以及更多血。“羽须……她受伤了！”画眉毛的声音回荡在耳朵里，她心里充满了暖意。他救了她。

“斑爪，去帮帮她。”羽须的语气很恐慌。画眉毛把她放进一个窝里，苔藓爪感到眼睛被涂上了冰凉的膏药，不由颤抖起来。她的脑袋阵阵作痛。

“不会有事的，苔藓爪。”斑爪悄声说。苔藓爪睁开好眼睛，看见玳瑁色母猫低头安慰地看着她。画眉毛站在巫医（medicine cat）学徒身边，绿色眼睛闪烁着忧虑。

“试着闭上眼睛。”斑爪说。苔藓爪照做了，但外面族猫们的战吼令她耳朵抽动起来。她抓伤那只围堵冰爪和鼠爪的獾，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有没有救到谁？

苔藓爪感觉画眉毛在身边蜷缩下来，尾巴搭在她的侧腹上，愧疚感再次袭来。尽管画眉毛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他就像爱孩子一样爱她。她再也不能生他的气了。她是那么爱他……

苔藓爪恢复意识时，阳光从巢穴外倾泻进来。眼睛还是很疼，画眉毛已经不在旁边了，换成了冰爪。他好像没受多少伤，只有鼻子被划了一下，还有一只耳朵撕裂了，上面都贴着蜘蛛网。

她闭着受伤的眼睛环顾四周。斑爪和羽须在窝里睡觉，白眼在麻雀毛旁边。两只猫都受了很重的伤，苔藓爪看见麻雀毛失去了半截尾巴，伤口被牢牢地包扎住了。白眼的整张脸都看不见，上面布满血红的伤口。

外面，族猫缓慢地走着。大家郁郁寡欢，苔藓爪知道不可能是好事。她轻轻滑出冰爪的怀抱，一跛一跛地走向营地入口。

她看到中间躺着的两只猫，瞬间心碎：蝰蛇牙和暴尾。他们死了。

红尾、柳带、团毛、捷风最后一次梳理蝰蛇牙的皮毛。斑尾望着暴尾的尸体，眼神空洞。

苔藓爪垂下头。她以前从未看过有猫离世。

她决定还是不过去为好。

她的眼睛又痛了一点，于是回到了窝里。她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她有点自豪：如果她没醒来，那结果可能糟糕得多。她让自己微笑，但没有笑得太开心。两只猫失去了生命。

她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便开始舔冰爪的黑毛。他一脸倦容，虽然正熟睡。他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她也是。接下来几个小时她和冰爪躺在窝里，望着云朵飘过。没有谁想说话。

羽须和斑爪处理白眼和麻雀毛的伤口。白眼失去了盲眼，只剩一只眼睛了。但她尽量乐观，说这样起码它就再也不占脑袋的地了。麻雀毛一直努力抽动受伤的尾巴，但每次都痛得一缩。

这天快结束时，苔藓爪的眼伤好点了。几乎能完全睁开这只眼睛，但还差一点。感觉像是……锁住了一半。她知道几天后大概就能好了。既然不准出营地，那就有时间痊愈。

苔藓爪很确定反正几天内也不会有多少猫出营地。暴尾和蝰蛇牙在日落时分被埋葬。苔藓爪很吃惊看到日星拖拽着身体走向高岩。他的脖子上有伤，目光很疲惫。羽须痛苦地仰望弟弟。“他失去了一条命，”他轻声说，“现在只剩五条了。

“另外那几条是怎么失去的？”冰爪喵道，但羽须抽动尾巴示意他安静。

“雷族众猫，”日星干涩地开口，“我不能要求你们高兴地集结到这里。这是悲伤的一天……我们失去了两名优秀的武士，许多猫都负了伤。我们必须花时间来恢复，但是完全复原首先要开始。有谁想参加狩猎巡逻吗？”

玫瑰尾、虎掌、小耳、狮心、斑尾主动出列。苔藓爪最后去了长老巢穴换铺垫。云雀鸣和石毛主动走出窝，但鹅羽不肯就范。灰斑猫不停打颤，眼睛瞪得老大又猛地闭上。苔藓爪决定不去他旁边。

“他很奇怪，“云雀鸣说，苔藓爪为她放上新的苔藓。“一整晚都朝臆想的猫吼叫。”

“他一直都这样，”石毛补充道，“可怜的公猫。”

苔藓爪多看了鹅羽一会。他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暴尾——我知道！不是她的错。别……别吼我！我……”

“他在跟暴尾说话吗？”苔藓爪疑惑地歪头。她知道鹅羽曾是巫医，能跟死猫对话。但她以为只有在月亮石才可以。

“或许吧，”云雀鸣躺进窝里，“别担心他就行。”

“谢谢，云雀鸣。”苔藓爪说。

她轻轻走到外面，去向育婴室。知更翅在睡觉，前掌之间是小长。他躺在她肚子上，打着轻微的呼噜。柳带在梳理浅灰色皮毛，蓝眼睛在阳光下闪耀光芒。苔藓爪进来时，她冲学徒点头问候。

“你的眼睛怎样了？”她温柔地问道。

“还好，”苔藓爪答道，“不能完全睁开，但是……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柳带微笑着从窝里走出来。

“所以当武士是什么感觉？”苔藓爪问道，“或者……猫后？”

“说实在的，很不同，”柳带轻声说，以免吵醒同窝猫，“族群再也不使唤你干这干那了。可以随心所欲。挺奇怪的，但很不错。”

“希望我也能这样，”苔藓爪叹了口气，把新的地衣放到旧的上面。柳带肚子更大了，需要更多铺垫。“我是说，金花好是好，但……我的训练真的被这个‘呆在营地’给耽误了。”

柳带坐回窝里。“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她说，“得知身世，然后还不让离开营地。但如果想要朋友，随时可以来找我。”她把尾巴搭到肚子上，“而且也可以和我的幼崽交朋友。”

苔藓爪的眼睛闪烁着感激之情。“谢谢你，柳带。”

猫后冲她眨眨眼。“不客气。”

Chapter Text

落叶季（leaf-fall）的第一批树叶飘向地面，苔藓爪抬头望向染红的树木。自从獾群袭击以来只过去了四分之一个月轮，但族长允许她出营地了。虽然眼皮上面有小小的伤痕，但眼睛已经在痊愈。她几乎完全恢复了。

“快点，苔藓爪！”前面传来金花的声音。

“来了。”苔藓爪走进灌木丛跟上导师。她们今天要抓鸟：鸽子、麻雀等等。她真的好兴奋啊。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很出色。也许抓到了可以送给一只眼（One-eye）和半尾（Halftail）。他们成为了长老，因伤势过重无法履行武士职责。

金花坐在猫头鹰树（Owl Tree）的树荫下。巨大的树干高耸在苔藓爪面前，大得她不敢相信。“许多鸟儿都在这里栖息。”金花轻声解释，以免惊动鸟。苔藓爪看见高处的树枝上站着两只灰鸟和一只红鸟。怎么才能抓到它们？“所以在这里捕猎几乎总能抓到一两只。”

苔藓爪揉搓着泥土。“那该怎么抓呢？”

“像这样。”金花说。她后退，尾巴竖立，后背弓起，与树保持一个狐狸身长。然后她一个猛冲，爪下泥土飞溅。苔藓爪看着她跑到树底，一下子跳上去，抓住一只没来得及飞走的鸽子，咬住它的翅膀，不到半秒就叼着鸽子回到了地面上。

“哇塞！”苔藓爪尖叫，走了过去，“我也想试试这个。”虎掌会知道我不仅仅是半河族猫。我一点也没有河族的感觉，他会明白的。

“你可以的，”金花说，“先在低矮的树枝上练习一下。别伤着自己。”

“不会的。”苔藓爪保证道。灰白母猫快步走向金花起跑的地方，试着模仿导师的姿势。弓起后背，竖起尾巴。一……二……三！苔藓爪一个箭步飞奔向树，跑到附近时压下后爪起跳，结果才勉强碰到猫头鹰树的第一根树枝。腹部刚刚刮擦到树皮。

她气喘吁吁地掉在另一侧。“哇，好难。”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啊，的确，”金花答道，“我学的时候试了四次才好不容易靠近了一只鸟。”

“四次？那我又该怎么才能成功呢？”苔藓爪说。

“你会掌握技巧的，”金花竭力让语调乐观起来，“再试一遍。好吗？看，有只小雀刚才落在第一根树枝上了！试着捉到它。”

苔藓爪观察那只梳理羽毛的红黑色小鸟。她知道机会很大。她爪子发痒，按照金花的指导缓缓后退。她眯起眼睛，起跑，和导师一样爪后泥土飞溅。她奋力一跳（跳的力度让后腿都酸痛），伸出爪子紧紧抓住小雀，落在另一边，后背着地。小雀恐惧地大叫，但苔藓爪咬住了它的脖子。小鸟瘫软下来，死了。

“干得好！”金花说，“哇哦，第二次就能抓到！”

苔藓爪笑容满面。她太自豪了！她等不及回到营地把这只小鸟在众猫面前晃荡。他们会明白她不是河族猫！

金花在两脚兽地盘附近抓到了一只疾速上树的松鼠。苔藓爪不由自主捕捉到栅栏旁边蔷薇的气息。甚至还有一点娜特玛格的，她露出了微笑。

“这就是那些宠物猫找到你的地方吗？”金花喵道。

苔藓爪点点头。“是的。”

金花抽动着尾巴注视她。“你……你想念那里吗？”

苔藓爪透过栅栏的缝隙凝望空空荡荡的院子。“确实想念，但……不是因为在那里生活很轻松，而是因为蔷薇和娜特玛格。希望她们也能跟我和冰爪一起加入雷族。不过我觉得她们不会愿意。”

金花舔着一只爪垫。“我也觉得你不会想当宠物猫的，“她说，“你注定要和我们一起。”

“我知道。”苔藓爪缓缓叹了口气。其实并不太知道。她的身世和雷族几乎没啥关系。父亲来自河族，养母来自两脚兽地盘，母亲多半是泼皮猫（rogue）了，养兄弟以前是宠物猫。只有养父是唯一一只雷族猫。她的确爱她的族群，也知道自己属于这里。但身世还是让她很难受。

她们经过雷鬼路。今天这里很安静。苔藓爪闻了闻黑色柏油路的边缘。气味很难闻，她赶忙退开。“噫。”她一边后退一边喵道。雷鬼路让她很不愉快。就像心里开了一个大洞，始终无法消失。

回到营地时，太阳已经慢慢西斜。“哇噢，这是你抓的吗？”奔爪看见她叼着小雀走近，走了过来，“看来我和冰爪的训练真的收到成效了。”

“是啊，”苔藓爪笑着耸耸肩，“很不错。”

“我练了大概……一个月轮才抓到鸟，”奔爪妒忌地抽打着尾巴，“我可以吃吗？我是说，我们可以分享。”

苔藓爪看向长老巢穴。白眼的尾巴勉强露在外面。“好，”她说，“咱们一起吃吧。”

她和奔爪坐在育婴室旁大快朵颐。奔爪吃了绝大部分，因为苔藓爪不喜欢在羽毛里翻来翻去。

奔爪拿出一支亮红色羽毛放在苔藓爪耳后，给自己也整了一支。“现在咱俩配套了。”他咕噜道。苔藓爪不知为何脸颊发烫，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育婴室传出一声呻吟。苔藓爪俯身想看情况。知更翅俯瞰着柳带，柳带把爪子插进泥土里。“她要生了。”奔爪喘息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苔藓爪说。

“蓝毛生你之前，我就在场。”奔爪答道。

苔藓爪起身走向柳带。“需要我去叫羽须吗？”她对知更翅说。棕色母猫急切地点了点头，于是苔藓爪离开育婴室去找他。

“不，我来吧。我跑得更快。”奔爪说。他立刻冲向巫医巢穴，比受惊的鹿跑得还快。苔藓爪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脸颊更烫了。他好快啊！

羽须和斑爪不久便跟在奔爪后面过来了，带着一千多种不同的草药。“柳带怎么了？”红尾走出武士巢穴，团毛在后面窥视。“她还好吗？”

“她没事，”苔藓爪说，“只是要生幼崽了。”

捷风冲过儿子身边，棕色条纹尾巴直直竖立。“她要生了？这么快！我要去陪她！”她冲进育婴室，黄色眼睛充满激动。红尾紧随其后。

“哇，有趣不？”鼠爪咕噜道，走到她旁边，抬起受伤的腿。“族群又有小猫了。希望能有和我一样棕色的。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但柳带的毛是灰的。”苔藓爪回应，“不可能有棕色的。”

鼠爪用琥珀色眼睛锐利地瞥了她一眼。“白眼……我是说，一只眼就是灰色的。我和奔爪都是棕的。”她指出，一跛一跛地走开了，苔藓爪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着急。

她不声不响地走进学徒巢穴，躺在冰爪身旁。他因为参加月高巡逻而早早睡下。她希望他能醒来看一看族群新生的幼崽。她把头搁在他的背上，尾巴和他的相交缠。尽管苔藓爪几乎不剩什么家人，但他是她迄今为止最棒的兄弟。可是这下她又为石爪和雾爪伤悲，不禁发出叹息。但愿新生的小猫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世。

苔藓爪望向外面的营地。几只猫好奇地聚集在育婴室外，但奔爪和鼠爪趴在一只眼身旁，梳理着母亲的浅灰色皮毛。苔藓爪不知道奔爪干嘛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她摸摸耳后的红羽毛。他是……喜欢她吗？

她摇了摇头。现在还有其他要紧事。苔藓爪叹了口气，舔了舔冰爪的黑毛。他动弹了两下，但没有醒。

“他们来了！”育婴室斑爪喜悦的叫喊回荡了整个营地，苔藓爪站起身。已经生完了吗？好像没过多久。

她过去看小猫，但被堵在一大群年长的猫后面。他们都在轻声称赞柳带，柳带的咕噜声能一直传到影族。苔藓爪从霜毛和纹脸头顶往里看。

柳带的尾巴搭在幼崽身上，但苔藓爪能看见其中两个：一只黑色，另外一只颜色浅一点。她看见小长好奇地伸着尾巴走过去，不由发出咕噜声。苔藓爪记得小长出生时自己也这样。

最后她终于挤了进去。“哇，他们好漂亮，”她小声对柳带说。浅灰色母猫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但还是挪开了尾巴让苔藓爪看看他们。一只是皮毛光滑的深黑色虎斑公猫，另外一只是浅灰色母猫，有着白色的爪子。

“他们的名字是小黑（Darkkit）和小浅（Lightkit）。”柳带轻声说。

“很搭的名字。”苔藓爪歪歪脑袋，笑道。

“我能看看他们吗？”小长哭叫，“我想和他们玩。”

“小点声，”知更翅说，“柳带累坏了。而且幼崽还不能玩。他们太小了，站都站不起来。”

小长失望地叹息，苔藓爪笑了起来。她知道小公猫很无聊。“来，小长，咱到外面玩苔藓球，好不好？“她说。虎斑公猫立马精神起来，点点头，走到她旁边。

“可以用一点云雀鸣的铺垫，反正她也用不了这么多了。或者柳带的旧窝。或者你的？”小长叽里咕噜地说，眼睛闪闪发亮。“我太爱玩苔藓球了。已经等不及让小黑和小浅加入我们了。冰爪也能玩吗？噢，他在睡觉。也许鼠爪可以？不行，她受伤了。而且我觉得她不太喜欢我。我跟她说话，她总是气哼哼地盯着我。”

“安静，”苔藓爪拿出储存的一些旧铺垫，“把这些团成球。”

“OK。”小长把苔藓大概团成一个球。“好了。我做的苔藓球最棒，你懂的。从来不会散开。”他把球推向苔藓爪，她用前爪再推回去，他立马推回，她差点没接住。出乎意料，小长玩得很出色，他用长尾巴把球来回弹。苔藓爪有点担心出击这么快会伤到小黑和小浅。

❄❅❆

她坐在河边。河流在身旁汹涌，一遍一遍冲击着岩石。月光下黑暗的水面波光粼粼。苔藓爪看着鱼在河面下游动，好奇自己能不能抓一条。

她伸缩着爪子，把爪子伸进水里，激起一阵泡泡。把鱼抓回来时，鱼变成了虎掌。他朝她冷笑，毛干干的，颈毛竖立。“也许你该去抓鱼。”

苔藓爪后退，放低尾巴。“我不是河族猫！”她大喊。

“你就是。”豹毛讥讽道，从虎掌背后走来。“你是个黏滑的河族捕鱼猫。没有族猫信任你。就连冰爪都不知道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苔藓爪咽了口唾沫。“不是这样的。”

“就是如此。”虎掌答道。苔藓爪看见他长长的爪子伸出了爪垫。“而且既然你是河族猫，你就是个骗子。必须杀了你。”

“什么？”苔藓爪转身冲进树林。但她还能看到虎掌锐利的琥珀色眼睛，以及豹毛摇摆的尾巴。许多苔藓球从头顶飞过，掉在地上溅起碎石。苔藓爪停下转身，但虎掌一把把她压在地上，爪子在头顶闪着寒光。“永别了，苔藓爪。”

最后的记忆是他的爪子划过自己的喉咙。

❄❅❆

“啊！”苔藓爪抬起头，飞快眨巴眨巴眼，集中注意力。外面阳光明媚。她舒了一口气，揉揉眼睛。只是个噩梦，但脖子仍然麻麻的，好像虎掌真的杀了她。她颤抖着环顾巢穴。巢穴只有自己，现在大概将近日高了。

她打了个哈欠，抖了抖皮毛。今天又是森林大会的日子，但苔藓爪不太确定能不能获准参加，毕竟上个满月搞了一出那样的……闹剧。她叹息一声，真希望当时没有那么愚蠢，跟个幼崽似的使性子。她慢腾腾起身，走到外面。营地几乎是空的，新鲜猎物堆也没啥猎物。她要去打猎。

苔藓爪朝经过日星巢穴的豹足点点头，挤过黑莓屏障进入阳光下。树叶已经染上红色，但还是挺暖和的。苔藓爪想尽可能享受这温暖，不愿再次感到秃叶季的寒冷。

苔藓爪突然听见羊齿蕨沙沙作响。她抽打着尾巴，发现一只田鼠从小巢里爬了出来。她知道必须要快，不然就会让它逃回去。她蹲伏下来，在鼠穴外几个狐狸身长的地方偷偷跟着田鼠。她伸出爪子，等它停下。

电光火石间，她一跃而起，扑倒田鼠，扭断了它的脖子。她笑了，把它扔进刚才挖的洞里。尽管已经抓到很多猎物了，每次抓到东西还是很自豪。她想着猫头鹰树会不会有鸟。树上叶子慢慢少了，鸟更加显眼。

苔藓爪决定过去。她发现一支巡逻队经过沙坑，朝他们点点头。奔爪和风飞在一起，他冲她微笑的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更加明亮了。苔藓爪报以微笑，走下斜坡进入猫头鹰树所在的空地。

巨树掉了不少叶子，苔藓爪看见两只知更鸟肩并肩站着。不知道该抓哪一只，大概也不能两只都要。她走到金花之前示范的地方，后退。其中一只知更鸟和另外那只分开了一点，就是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向前冲去。爪子咚咚地撞击着地面，她跳向天际。她伸出爪子抓住目标，把它带到了地上。知更鸟在爪中瘫软下来，她露出笑容，它的同伴展开红色翅膀掠过浅灰色的天空。

“非常棒。”

她竖起毛发，向上瞟去。还以为这里只有自己。灌木丛里露出了一张怎么也没想到的脸。蓝毛。

Chapter Text

“你在这里干什么？”苔藓爪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愤怒。已经六个月轮没有见过母亲了，能看出这段时间蓝毛受了很多苦。灰色皮毛参差不齐，蓝色眼睛光泽暗淡，肋骨清晰可见。

“我正准备离开，”蓝毛声音微弱，“我知道我不该在这里。”苔藓爪盯了她一会。蓝毛状态极其糟糕，苔藓爪在她的目光中看见了悔恨。虽然她以前几乎没有扮演过母亲的角色，但苔藓爪还是禁不住同情她。她挖出知更鸟，用口鼻把它推给蓝毛。“给你。”

蓝毛吃惊地低头瞟了眼猎物。“可是……”

“快点。别让猫看见。”苔藓爪喵道。蓝毛四下里环顾，然后俯下身大快朵颐。苔藓爪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不想让蓝毛觉得……自己还希望她回来。苔藓爪很讨厌她，真的……因为她和橡心在一起，撒了个弥天大谎，把她丢在雪地里。让她和同窝手足分离。

蓝毛吃完了，抬起头，抹了抹口鼻。她回望身后，胡须破损。她眼里有对雷族营地的渴望。

“你该走了。”苔藓爪冷冷地说道。

蓝毛叹息着点点头，低头望向苔藓爪，眼里的泪水闪闪发光。“噢，我很……抱歉。”她说，“你应该非常痛恨我。”

苔藓爪眨了眨眼，这可有点出乎意料。她过了一会才作出回答。“的……的确，”她没有提高声音，“你……你为什么要撒谎？”

蓝毛痛苦地一缩。“因为我害怕，”她说，“蓟掌即将成为副族长，我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我不是有意的，苔藓爪，我很对不起。”

“蓟掌没有当上副族长，”苔藓爪说，“豹足当上了。”

蓝毛一脸惊讶。“豹足？”

“没错，”苔藓爪眯起眼睛，“日星很可能根本就没考虑过蓟掌。”

蓝毛羞愧地低下头。“我实在是太蠢了，”她嘀咕道，“但现在应该没有猫愿意接纳我了。起码雷族接纳了你，但……我真的抱歉，没有再次抚养你……”

苔藓爪不知作何感想。蓝毛完全有理由悲伤。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抖，还很虚弱。苔藓爪明白不能让蓝毛再回到外面。必须带她回雷族，否则余生都无法安眠。

“来，”苔藓爪推搡了一下蓝毛的侧腹，“快点。”

蓝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去哪里？”她抽噎道。

“回雷族去。”

蓝毛瞪大眼睛。“但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回去了。我在森林大会上，在所有族群面前遭到了羞辱，”她说，“就算他们同意，他们也永远不会真正接纳我。”

“必须试一下。”苔藓爪喵道。她扎进灌木丛中，蓝毛跟过、来的脚步声让她宽慰地叹了口气。苔藓爪停下来取田鼠，看到身后的蓝毛更加疲惫。这一幕让苔藓爪想起当初的自己：暴风雪中拖曳着步伐跟在后面，累得只想回家。蓝毛有点罪有应得。

苔藓爪四顾寻找其他可能看见她们的猫。“我们需要跟日星谈谈，”她说，“不能让别的猫知道。”她回头看了眼蓝毛，后者轻轻点头。

苔藓爪穿过黑莓屏障，立刻冲向日星的巢穴。营地里几乎也没多少猫。长老们在巢穴的后部，知更翅和柳带都在熟睡。只有小长明亮的黄眼睛在母亲侧腹上发光。

日星正在巢穴跟豹足和羽须密谈。这时副族长看见了蓝毛，倒吸一口气。“苔藓爪！你这是把谁带来了？”

两只公猫转身看情况，感谢星族，他们的目光里都没有怒火。“蓝毛？”日星轻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苔藓爪从语气分辨出他没有参与她的驱逐。她也记得日星曾是蓝毛的导师。他们有情感联系。

“我找到了她。”苔藓爪自信地说。她回头瞅了眼蓝毛，后者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羽须起身走过去。“你确实不太好，蓝毛，”他咕哝道，“流浪生活不好受啊……是不是？”

蓝毛摇头。“我上一顿好饭是在……那件事之后的晚上。”

“那是四个月轮前！”豹足震惊地说，“你至今为止都吃的什么？鸦食吗？”

蓝毛无力地点头。

“羽须，把她带到你的巢穴。马上。”日星命令道，“豹足和苔藓爪，跟我一起呆在这里。”

浅灰色公猫让蓝毛倚靠着自己的肩膀，离开了巢穴。苔藓爪转向日星，逐渐意识到又有麻烦了。她已经开始在脑袋里酝酿应对方法。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日星问她。

“在猫头鹰树边。我当时在捕鸟。”苔藓爪答道。

“抓到了吗？”

“是的，然后她就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苔藓爪解释道，“她情况很糟糕，日星，我必须帮她——”

“先等会，”姜黄色公猫喵道，“她出来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苔藓爪声音小了下去。她不知道是否该说自己把新鲜猎物给了蓝毛。这是违反武士守则的：要先喂饱你的族群。苔藓爪挪动着脚掌。“我把鸟给了她。”

日星和豹足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她实在太虚弱了，而且……要是不给的话，她好像就要化成灰了，”苔藓爪补充道，“换——换你也会这么做的——”

“你知不知道你违反了武士守则？”豹足轻声说。

“知道，可是——”

“苔藓爪，拜托，”日星打断了她，“蓝毛状态很差，她会暂时留下来。”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我应该惩罚你。”

苔藓爪终于没了声音。这次又会是什么？

“但我不准备惩罚，”日星说，“只要记住，你差点越界。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好心肠了。好吗？”

苔藓爪迅速点头。“谢谢你。”她喃喃道。

日星弹了下耳朵，向外望去。“去给自己找点事做吧。”他说。苔藓爪快步走向外面，停在巫医巢穴前。透过悬垂的地衣，她看见羽须正在给蓝毛喝水。半月时得到正式巫医名号的斑叶（Spottedleaf）趴在前任武士身旁，努力让她温暖起来。

苔藓爪没有进去。

她走进了学徒巢穴。鼠爪舔着腿伤，苔藓爪没跟她说话，坐进窝里，叹了口气。

所以蓝毛回来了。母亲道了歉……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些吗？苔藓爪知道族猫回来后肯定又会大惊小怪。她闭上眼睛，决定休息。日星开族会时她不想到场。她无法忍受那些评判的眼神。

所以她睡着了。就这么简单。

她没有睡很久。醒来时，空中飘荡着粉橘色云彩。太阳正在落山。巢穴里只有苔藓爪，她起身悄悄走了出去。族猫正在为森林大会做准备，互相梳理皮毛，享用猎物。她看见抓的田鼠没了，很高兴。

“苔藓爪，这里！”

她伸长脖子，看见冰爪和奔爪在不远处。他们在分享一只巨大的松鼠。苔藓爪走过去，一边四顾寻找蓝毛，但她猜母亲还在巫医巢穴里。似乎没有猫在谈论这件事，苔藓爪于是知道日星还没有告诉族群。

“咋了？”冰爪问，苔藓爪坐在他旁边。

“没事。”苔藓爪喵道，“日星……召集族会什么的了吗？”

“没有，”奔爪递给苔藓爪一块松鼠肉，“日落才开。怎么了？”

“只是……好奇。”苔藓爪嚼着松鼠。味道还不错，要是少点焦虑会更美味。“你们觉得会有谁参加大会？”

“希望有我！“冰爪喵道，“我都想了好几年了。”

“两个月轮就度日如年啦？”奔爪大笑，黄眼睛闪闪发亮，“我已经当五个月轮学徒了。再过一个月轮就能当武士了！”

苔藓爪抽动着耳朵。“什么？”这么快？

奔爪咧嘴一笑，点点头。“没错，”他喵道，“真是时光飞逝，但我等不及进武士巢穴了。那时我就是族群真正的一份子了。”

苔藓爪不知道为什么很失望。奔爪很快便要离开学徒巢穴，而苔藓爪的学徒生涯连三个月轮都不到。她捕捉到奔爪抱歉的目光。

“所有能够自行狩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日星的喊声把苔藓爪吓得醒过神来。她抬眼望向族长，猫儿们聚了过来。

小长跳到育婴室前面，小黑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睁着大大的黄眼睛。柳带在他身后梳理着只有一丁点大的小浅的皮毛。小母猫太虚弱了，都睁不开浅蓝色的眼睛。

“我有两件事要宣布，”日星等待豹足在高岩旁坐好，“第一件事是……嗯……惊人的消息。今天，苔藓爪在猫头鹰树附近发现了……蓝毛。”

族猫开始窃窃私语。“蓝毛！“玫瑰尾激动地说，团毛则低声咕哝了几句。苔藓爪微微垂下头。她就知道会这样。

“蓝毛很虚弱，相当一段时间都没吃什么好东西。”日星补充说，“苔藓爪给了她一点自己抓到的知更鸟。”

每一双眼睛都转到苔藓爪身上，她的头更低了，脸颊尴尬得发烫。但她抬起头时，冰爪走到前面保护性地抽动着尾巴。“她又该怎样？”黑色公猫低吼，“让她去死吗？”

“冰爪，停一下，”日星抬起一只前爪，“苔藓爪把蓝毛带了回来，羽须正在巫医巢穴里照顾她。”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白风说。白色公猫的尾巴激动地扫着地面。他不断看向巫医巢穴，努力看到养母。“可以留下她吗？”

“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对吗？”罂粟曙说。

“但是她违反了武士守则，”虎掌嘶吼道，“她就该再被驱逐。”他回头瞟了眼苔藓爪，瞪了她一下。她移开视线，往奔爪和冰爪旁边靠了靠。

日星闭上双眼。“我和豹足还有羽须已经做出了决定。蓝毛会暂时呆在雷族，但不能再次出任副族长或是武士。反正她现在身子也太弱了。”

苔藓爪雀跃不已。蓝毛要回来了！她不禁微笑。也许可以和蓝毛重新建立关系，苔藓爪也能得到同窝手足的答案了。

“那她干什么呢？”小耳说，“当长老？”

“暂时如此，”豹足答道，“她恢复健康后，我们再做下一步决定。”

底下一片嘈杂，但日星让大家安静。“下一个话题是参加森林大会的成员，”亮姜色公猫说。他扫视整个族群。“豹足，羽须，斑叶，画眉毛，绒毛，捷风，罂粟曙，纹尾，团毛，白风，虎掌，金花，狮心，霜毛，玫瑰尾，红尾，”他列举着名字，“奔爪，苔藓爪，冰爪和鼠爪。”

苔藓爪睁大了眼睛。她要参加森林大会了！一抹笑容再次掠过脸庞，她咕噜了起来。“真不敢相信日星让你去了，”冰爪说，“毕竟有……上次那件事。“

苔藓爪耸肩，“我也没想到！”她说。关于雾爪和石爪的念头充斥着脑海，她一马当先冲到黑莓屏障前，爪子揉搓着地面。

“冷静点，小家伙，“罂粟曙说。深姜色母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琥珀色的眼睛。“我好累啊。你今天做了那么多事竟然还不累。”

“我只是兴奋坏了，“苔藓爪说。有可能见到同窝手足！

“好，好，都过来。”日星喵道，挤过猫群。苔藓爪让到一边，但第一个跟在他身后冲过了黑莓墙。她甚至都没等冰爪和奔爪，但他们很快就赶上了她。苔藓爪的尾巴直直伸向空中，满是喜悦和激动。

“看谁先跑到桥！”奔爪喊道。苔藓爪拔腿就跑，但虎斑公猫实在太快了。到桥后她都快累趴下了。“我赢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苔藓爪喘着粗气。

奔爪耸耸肩。“名字就能说明一切了，苔藓爪，”他说，“奔？”

苔藓爪笑了，还在喘气。“行，但我打仗更厉害！”

“别打架！”猫群后面传来金花的声音。“就算风飞不在，奔爪，你也别像个幼崽似的。”

“对不起，金花，”奔爪咧嘴笑道。然后他又向前冲去，棕色的爪子模糊成一团。苔藓爪跟上，咯咯笑着望着他远去。

终于到达四棵树时，会场还只有风族。苔藓爪跟着奔爪和冰爪走到斜坡下面，看着无数陌生的面庞。“想让我介绍一下吗？”奔爪说，雷族猫逐渐混进风族猫之中。

“好的，请吧。”冰爪喵道，巨大的蓝眼睛环顾四周。

“好。”奔爪说。他把虎斑脑袋朝巨岩（the Great Rock）歪过去。那是块巨大的岩石，在月光照耀的空地上投下阴影。一只年轻的黑白相间公猫坐在石头高处，跟日星打了声招呼。“那是高星（Tallstar）。他最近才当上族长。他尾巴特别长。”

“跟小长有点像。”苔藓爪说，奔爪冲坐在豹足旁边的一只绿眼睛黑色公猫点点头。他的一只前爪朝奇怪的方向弯曲。“那是坏脚（Deadfoot）。他是高星的副族长，腿脚不方便。”

“那他还是副族长？“冰爪歪了歪头，“真奇怪。”

苔藓爪怼了一下他的侧腹。“走不好路不代表就不能当副族长。”她坚持道。

“那边是巫医，鹰心（Hawkheart）和树皮脸（青面）（Barkface），”奔爪说。一只棕灰色公猫和一只面部扁平的棕色公猫坐在巨岩旁边。苔藓爪有些愤怒。她知道鹰心……他杀了蓝毛的母亲月花（Moonflower）。他们眼神交接的一瞬，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噢，影族来了，”奔爪回头。一只长毛虎斑公猫走在前，一只纯白色公猫带着善意的微笑跟在后面。“残星（Raggedstar）和云毛（Cloudpelt）在最前头……然后是黄牙（Yellowfang），他们的巫医。”一只深灰色母猫用橘色眼睛四处观望。

河族在哪？苔藓爪想道，前爪揉搓着泥土。

“我要去跟湿脚（Wetfoot）聊聊天，”奔爪突然开口，“他刚成为武士。我也等不及了。”

冰爪竖起尾巴跟在后面，但苔藓爪没有跟上去。她的浅蓝色眼睛紧盯着河族通常出现的地方。但就连一根胡须也没有。他们还来吗？苔藓爪想，不断变换着重心。不是每个族群都要参加吗？

“好，我想应该开始了，”日星伸展了一下四肢。高星和残星只是看着他。“雷族先来。”

不，他们还没到，我们不能开始！苔藓爪想道。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风族和影族之间。她赶紧站起来跑向族猫，在奔爪和冰爪身旁坐下。但她依然在找河族。

“雷族这个月轮还算不错。虽然落叶季即将来临，但猎物很稳定。我们的猫后柳带产下了一窝幼崽：小黑和小浅。”

另外两个族群传出一阵愉快的低语。

“但我们在这个月轮初经历了一次獾群袭击，”日星说，“蝰蛇牙和暴尾牺牲了。许多猫都伤得很重。但我们仍然强大，你们不必担心，”日星向残星和高星投去锐利一瞥，“这些新生的幼崽会是雷族的力量。”

“好吧，”残星哈欠道，舔着虎斑皮毛，“到影族了。”他讲述自己族群如何繁荣的时候，苔藓爪失望地低下头。她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失踪的同窝手足，结果河族竟然没来。冰爪注意到她的悲伤，用尾巴裹住她的尾巴。

风族在残星之后。高星有点紧张，但他表现挺好，话说得很流畅。“然后……我想就没了。”他说完后环顾下面的猫。

“河族来了！”

苔藓爪立刻跳了起来，所有猫转身望过去。一群长毛亮眼的猫从斜坡上鱼贯而入，苔藓爪热切地左看右看。周围好多陌生的气味，不太能分辨哪个是哪个。她抬起口鼻奋力辨别哥哥姐姐的味道。

苔藓爪冲进河族猫群之中，步伐轻快地四顾寻找。她看见了莎草溪和芦苇尾，但再除了族长钩星（Crookedstar）就没有认识的猫了。她叹了口气。也许他们没来，她想。要承受这么多失望可真不容易。

苔藓爪开始退回自己的族群。但刹那间，她听见了嘶嘶声。“嘿，看着点道，青蛙脑子（frog-brain）！”

苔藓爪转过身，颈毛竖立。河族猫有时可真粗鲁！她心疼同窝手足要应付这种猫。“你不能自己看啊！”她吼道，但紧接着看见了对方是谁，所有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

是石爪，旁边是雾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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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爪大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她。就像整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她……和似乎几千个季节没有见面的同窝手足。苔藓爪其实不太清楚真正见面时到底想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眼里充满泪水，尽全力控制着号啕大哭的冲动。

“小——小苔藓？”雾爪迈上前来。哥哥姐姐个头都比她大，但几乎没有变样，除了撕裂的耳朵和这里那里的伤疤。“是你吗？”

“是的，是我，”苔藓爪的声音悲伤地颤抖着，“你们是……石爪和雾爪吗？”她知道根本就不必问。

“是，”石爪低声说，“我们以为你死了。我们很确定。”

“我没有死，”苔藓爪突然开口，脸上绽放笑意，“我就在这里，我还活着，而且……和你们在一起。噢，我好想你们啊！”她跳上前蹭他们的皮毛，呼吸他们的气息。她又回到了育婴室，和他们一起蜷缩在蓝毛的窝里。他们在和整个世界对抗。

苔藓爪紧紧合上双眼，两行热泪滑下脸颊。他们簇拥在一起，都在轻声哭泣。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但是……这比她脑海中勾勒过的场景要特别得多。她把头埋进石爪的肩膀里，他的尾巴环绕着她的背。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一切都终会消失。“雾爪。石爪。过来。”

苔藓爪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大家都在看他们，有些疑惑，有些震惊，还有些很高兴。苔藓爪抬头循声望去，发现是橡心。红棕色公猫站在他们旁边，冰冷的黄眼睛望着她。他自己的孩子。她回过头，感到同窝手足抽开身体，心脏猛地一跳。

“但是橡心，我们想……我不知道，和我们失踪的妹妹叙叙旧？”石爪愤愤地说。

“就是，我们和她分别了这么久，还以为她已经死了！你却要把我们从她身边带走？”雾爪哭叫。

橡心的目光飞快地掠过苔藓爪。“她现在是雷族猫了。我们不应该和他们来往，”他说，“走吧，你们两个。”

“可是……苔藓爪。”石爪回身望向她。

苔藓爪站起来，放低尾巴。她必须跟过去，但她明白橡心不会让的。她眼睁睁看着同窝手足离开，他们的蓝眼睛里流露出对她的渴望。她也想要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走？不公平。

她的爪子开始跟过去，但她感觉有牙齿咬住脖颈。她转身看见画眉毛把自己拖走。“别管他们了，苔藓爪，”他沉郁地说道，“他们现在是河族的一份子了。”

“可他们是我的家人，”苔藓爪恳求，“我需要他们。这可是森林大会！我们应该和其他族群来往！”

画眉毛垂下目光。“但不能是和他们。”

画眉毛的语气让苔藓爪知道他也有过同样的遭遇。她看着同窝手足回到自己的族群，满满的挫败感。苔藓爪明白他们不能见她，但她现在更想要他们了。她需要再次感受到他们皮毛的温度！

“他们是谁？”冰爪冲她耳朵喵道，把她吓了一跳。

苔藓爪转向他。他表情有一点点妒忌，但几乎微不可察。“他们是我真的同窝手足，雾爪和石爪。”

“所以我不是你真的同窝手足？”冰爪很快说道。

“不，不，你是，”苔藓爪说，“只是……你不是我血缘上的同窝手足。”

冰爪叹息，抽动着胡须。“没错。所以……不太一样。”

“噢，拜托，鼠脑袋（mouse-brain），”苔藓爪笑着舔了舔他的耳朵，“当然不一样。但我对你的爱不比对他们的少！你想，他们对我而言就像是短袜和红宝石，明白？”

“可短袜和红宝石从来没有对我很好。”冰爪嘟囔。

苔藓爪翻了个白眼，开始泄气。“害，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冰爪气呼呼地移开目光，苔藓爪呆望着他。她不想让他生气，但他本不必这么敏感。他知道苔藓爪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同窝手足的！他们对她特别特别重要。

她得再跟他们说说话。但她知道不能再过去一遍，否则天知道橡心会对她做出什么。她环顾四周。也许可以等大会结束后在四棵树多呆一会？这样或许雾爪和石爪能看见她，然后也留下来？她知道这个计划不太完善，但也想不出别的了。

钩星已经快汇报完河族的情况了，苔藓爪于是梳理起皮毛。族群离开时她会有理由再待一会：还没打理完自己。她的舌头快速舔过厚厚的皮毛，但眼神始终没离开哥哥姐姐。他们的模样都比暴风雨云还要阴郁。

“好的，谢谢你，钩星。”虎斑族长讲完后，日星喵道，“我想这样就可以完事了。雷族，来吧。再见，大家。”他跳下高岩，雷族猫聚集到周围。

“来吗？”冰爪哼哼道。苔藓爪才舔到肚皮。

“马上就来。”她答道。冰爪没有回应，和奔爪一起汇入了猫群。

苔藓爪看着雾爪和石爪站起来，两只猫好像都缩小了一倍，正四顾寻找她。他们和苔藓爪对上了目光，灰白色母猫点点头。两只蓝灰色猫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点点头。苔藓爪露出微笑；他们明白她的计划了！

苔藓爪起身躲到高岩下方，等待其他族群猫离开。终于能和最盼望的猫独处了！雾爪和石爪一起欢快地蹦了过来。

“苔藓爪，”雾爪咕噜道，和妹妹碰了碰鼻子。“我好想你！”

“我们得听听你的故事，”石爪将尾巴和苔藓爪的相交缠。如此多的爱和关注温暖了她的心。一切都那么正确。

苔藓爪叹了口气，他们三个坐到了一起。她开始讲她的经历：蔷薇和娜特玛格，冰爪，红宝石和短袜，他们的冒险，发现金花，画眉毛抚养她，她的噩梦，成为学徒，发现蓝毛，所有的一切。在故事的结尾，雾爪和石爪一脸震惊。

“所有这些都是在之前的几个月轮里发生的吗？”石爪说。

“是的，”苔藓爪答道，“但我真的很感激画眉毛和冰爪。他们在我失落的时候让我振作起来。虽然我也无比想念你们，但他们一直是我的后盾。”

“好高兴你回来了。真的太棒了。”雾爪咕噜道。

“跟我说一下你们的事吧。”苔藓爪突然开口。她对同窝手足的经历已经等待够久了。“从头到尾讲给我听。”

雾爪和石爪看了看彼此，然后开始了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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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都是从我们以为你死掉开始的，”雾爪喵道，在身下的苔藓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蓝毛非常努力唤醒你，但她确信你死了。你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真的死了。”痛苦的回忆让她的蓝眼睛空洞无神。

“但是蓝毛继续走了下去，”石爪说，“她把我们俩带到了太阳石。”

“到那之后，橡心在那里等我们，”雾爪补充道，“我们很不安，也很困惑；我们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跟他走。我们想要你和画眉毛。”

苔藓爪垂下头，感到愧疚；她有画眉毛陪伴，他们却没有。

“橡心带领我们穿过河流，到了他自己的族群，”石爪说，“他很爱我们，关心我们。可我们也想要蓝毛，而且我们到他族群时很不开心。气味截然不同，我们谁也不认识。但我们累坏了，于是就在一只母猫的照料下睡着了，她很像蓝毛，所以还挺舒服，起码。”

“那只母猫叫灰池（Greypool），”雾爪叹息，“她是我们的养母，就像画眉毛是你的养父。当然，我们很爱很爱她，但……我们想念雷族。我们想念你。”她清澈的蓝眼睛闪烁着悲哀，“我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习惯周围的环境。然后蓝毛在森林大会上被驱逐了。橡心回来后告诉我们的。”

“可是……他怎么没被驱逐？”苔藓爪问道。

“大概因为他是副族长！”石爪翻了个白眼，“钩星不愿驱逐亲兄弟。但这不公平！你的母亲离开了雷族，我们的父亲却还呆在河族。”

“但那些都过去了，”苔藓爪尝试熄灭他的怒火，“我今天早些时候找到了蓝毛。她状况很糟糕，但已经回到了雷族，正在康复。”

“真的吗？”雾爪站起来，来回抽动尾巴，“确实？”

“没错，”苔藓爪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她在康复。”

雾爪瞥了眼石爪。“我们的母亲……我们真正的母亲，回……回来了。”

“我们可以再次见到她。”石爪耳语。

雾爪蹭了蹭苔藓爪的脑袋，笑容满面。“噢，苔藓爪，你知道这有多棒吗？”她说，“我们可以再次加入雷族！组建家庭！见到妈妈还有画眉毛！”

苔藓爪盯着他们俩，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们愿意这么做？”

“是的！”雾爪扫了石爪一眼，“我当然愿意……我们当然都愿意。是不是，石爪？”

浅灰色公猫的眼神躲躲闪闪。“我觉得，大概吧。不知道会有多难。日星有可能同意吗？族群会不会接纳我们这些混族猫？”

“他们接纳了我。”苔藓爪指出。

“是啊，但那时他们还没知道真相。”石爪喵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雾爪凝视着哥哥，“你不想回去呗？”

石爪抗议地竖起耳朵。“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苔藓爪咕哝道。

石爪后退一步。“我不是说不想，”他说，“但……谁又说我不想呆在河族呢？我是说……”

“比起跟我、苔藓爪、画眉毛和蓝毛在雷族，你难道更愿意自己呆在河族？”雾爪恳求他。石爪的眼睛闪烁着思考，他放低了尾巴。

“我只是需要考虑一下，好吗？”他说道。雾爪张嘴想争辩。

“等等，没事的，”苔藓爪喵道，“石爪有权利不安。你们可以决定一下去还是留。没有问题。”

雾爪叹了口气，“是——是啊，我想。”她喵道。苔藓爪同情她。雾爪和石爪肯定一直很亲近，但现在却可能要分开。苔藓爪只是希望同窝手足能都和自己在一起，可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所以你什么时候来雷族呢？”苔藓爪问姐姐。

深蓝灰色母猫移动着重心（就像苔藓爪的习惯一样！）。

“不知道。我应该今晚会先回河族，跟灰池和橡心道别。然后明天日高时我会去河边。你可以把我带到雷族，因为我不记得路了。”雾爪说。

石爪注视着她，蓝眼睛在黑暗下发光。苔藓爪知道他大概希望雾爪再好好考虑考虑。他应该也想加入雷族，但……还没准备好。她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他也笑了一笑，发出一声叹息。

苔藓爪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好的，”她说，“那明天见吧，雾爪。或许还有，石爪。”

姐姐神采奕奕地点了点头。“OK！”她舔了一下苔藓爪的耳朵。“真高兴你还活着。明天见啦。”

“再见。”苔藓爪喵道。她望着哥哥姐姐从来时的斜坡上回去，尾巴尖消失在顶部。她微笑了，有点头晕眼花。最疯狂的美梦成真了：再次见到了雾爪和石爪，但愿他们永远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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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爪终于回到营地时，几乎所有猫都睡了。风飞和虎掌在守夜，苔藓爪看见蓝毛的脑袋从巫医巢穴的悬垂物里伸出来。目光在母亲身上停留了一会，她最终决定过去。

苔藓爪坐在蓝毛身旁。她的毛已经光滑了起来，眼睛也明亮了，但还是很瘦。苔藓爪把头搁在爪子上，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着身旁蓝毛侧腹的起伏。

“你一直没回来，我很害怕。”蓝毛小声说。

“我在和雾爪和石爪谈话。”苔藓爪答道。

蓝毛转身直视她。“真的吗？”她低语，“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还好吗？”

“他们很好，”苔藓爪小心地睁开眼睛，“雾爪明天要加入雷族。可能还有石爪。”

蓝毛的眼睛瞪得比满月还大。“什么？”

“你没听错。”苔藓爪耸耸肩。

蓝毛焦虑地舔着一只脚掌。“是在大会上说的吗？”

“不是，跟我单独说的。”

“可是……可是他们……”蓝毛抽动着尾巴，露出困扰的神情。

“不会有事的，蓝毛，”苔藓爪说，“大家都已经知道真相了。而且我确定大部分雷族猫都不会反对他们加入。我们毕竟需要更多猫。”

蓝毛抽抽鼻子。“我不是那么确定。”

“怎么了，这可是两股新鲜血液啊！“苔藓爪喵道，“在暴尾和蝰蛇牙死后。”

听到父亲的名字，蓝毛垂下头。苔藓爪凝视着她，突然有点后悔，“不好意思……”她低声说。

“没事，”蓝毛叹气，舔了一下苔藓爪的耳朵，“我只是担心雾爪和石爪大老远过来之后再被拒绝。但星族才知道我有多么想让他们在这里和我一起，而不是在河族。”

苔藓爪打了个哈欠。“天啊，我累了。”

蓝毛把尾巴搭在苔藓爪背上。“那咱休息吧。”她说。苔藓爪犹豫了一下，将口鼻埋进蓝毛肩里。母亲把头搭在苔藓爪背上，她们一起睡着了，温暖而安全。

❄❅❆

苔藓爪醒来时还是睡前的姿势。她浑身僵硬，于是伸展了几下。羽须和斑叶蜷缩在他们的窝里，但蓝毛不见了。焦虑刺痛了苔藓爪的爪子，她站起来走出巫医巢穴，晃了晃灰白色的皮毛。

她望向天空。太阳才刚出来。再过一会雾爪才会和她在河边见面。

苔藓爪四下里环顾。小长和小黑在育婴室入口边扭打，小长明显胜过对方。苔藓爪感觉小长不久就会成为学徒。她的目光越过那两只幼崽，看见柳带在梳理小浅的浅色皮毛。幼崽每一天都更加衰弱，苔藓爪很担心她。

她看向日星的巢穴。应该告诉他雾爪要来吗？他会想知道的。但他要是生气怎么办？苔藓爪眯缝起明亮的蓝眼睛。必须为了姐姐冒这个风险。

她快步走向巢穴，尾巴直竖向天空。“日星？”她瞥向里面，“日星，你在吗？”

没有回答。苔藓爪叹气。他应该是出去了。她转身走向黑莓屏障，但有猫拦住了她。

“苔藓爪？”

她回身看去。金花正走出武士巢穴，狮心紧随其后。“你怎么样？”她喵道。

“还好，”苔藓爪耸肩，“只是要去找日星。”

“为什么？”

“没有原因。”

狮心的黄眼睛闪闪发光。“那好吧。”他说，“我正想着跟其他的学徒和导师组织一场战斗训练。来吗？”

苔藓爪耳朵刺痛。有趣的训练课，还是跟冰爪、鼠爪和……奔爪一起？“算上我一个！”她笑着喵道。

金花咧嘴一笑。“好，找齐其他猫就去训练沙坑。”

苔藓爪小步跑向学徒巢穴。冰爪还在熟睡，又是月高巡逻的结果，而鼠爪在梳理皮毛。“大家，”苔藓爪大声说，把冰爪吵醒了，“金花想让我们去训练沙坑和导师练习战斗动作。”

“真的？”冰爪伸展着身子，爪子来回伸缩。

“嗯。”苔藓爪说，没管鼠爪起身时不满的叹息。她脑袋差点碰到巢穴顶端，发出嘶嘶声，抽打着尾巴。“这巢穴都容不下我了。”棕色母猫嘟囔道。

冰爪站起身，摸了摸残缺不全的耳朵。“我准备好了，”他说。他们三个走出蕨丛，冰爪跳到旁边的树桩上。“奔爪哪去了？”

“他今早跟风飞去打猎了。”鼠爪哈欠道。

“噢，”苔藓爪说，“必须找到他吗？”

“大概吧，“鼠爪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她的腿几乎全好了，但上面有一道丑陋的伤疤。苔藓爪和冰爪跟在后面，一边窃笑着谈论鼠爪的坏脾气。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

“那看来我们要出去了，”金花说道，她和狮心跟上了他们。“我已经告诉斑尾让她带着鼠爪。”她回身瞟了眼斑尾，斑尾笑着跟在后面。

森林里，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枝之间倾泻下来。苔藓爪颤抖了一下；天气越来越冷，她不太高兴。这让她想起许多个月轮前恐怖的霜冻。她靠紧冰爪体侧，让身体暖和起来。

“奔爪？”鼠爪喊道，“奔爪？”

“他在两脚兽地盘附近，”斑尾主动说道，声音轻快温柔，“我看见他和风飞了。”

“噢，”苔藓爪喵道。她跳过林下灌木，感受拂过皮毛的微风。她知道到两脚兽地盘的路，冰爪也知道。他冲过她身旁。

最后他们到达了两脚兽栅栏。奔爪和风飞正在挖出猎物。“嘿，我们要去沙坑训练，”金花说，“来不来？”

“当然！”奔爪尖叫，向苔藓爪投去一个明媚的笑容。她不好意思地回以微笑，感觉毛皮的温度迅速升高。虎斑公猫走了过来。“我会给你放点水。”他小声说。

“噢，不要，”苔藓爪推开他，“这样我永远无法学到东西！”

奔爪咧开嘴。“比比谁先到！”

“嘿，可别，”风飞咕哝道。浅灰色公猫走到奔爪旁边。“你好像总是到处乱跑。我永远跟不上你。”

“抱歉，风飞。”奔爪跃到一片落叶上，打了个滚。他站起来抖了抖毛。“但这是我的天赋，跑步。我就叫这名。你不能责怪我这一点。”

风飞转了转浅绿色眼睛。“当然。”

他们来到沙坑，苔藓爪感到被阳光烤得暖烘烘的沙子，不禁松了口气。四位导师坐在沙坑边缘。“好……鼠爪和冰爪，你们先来。”

两名学徒在空地中央面对面。“希望你尝试趁冰爪不注意扑到他身上，”斑尾对鼠爪说，“尽最大努力，记得我教给你的东西。”

“遵命。”鼠爪转了转琥珀色眼睛。她慢慢后退，几乎一点声没出。苔藓爪观望着，同时靠近奔爪。棕色母猫站在原地注视冰爪的后背，接着敏捷地（但没有太快）偷偷溜到他身边。她放低头颅，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蹬出后腿起跳，摁倒了他。

冰爪咕哝一声，一个急转身把鼠爪推了下去。母猫惊叫着滑倒。苔藓爪看见她呲牙咧嘴，晃了晃受伤的腿，冰爪则喘息着起身走向她。“你没事吗？”他说。

“没事！”鼠爪大吼，冰爪畏缩了一下。

“你确定吗？”斑尾喃喃道，但鼠爪已经开始眯着眼睛快速舔舐伤疤。苔藓爪和奔爪交换了一个眼神和微笑。鼠爪有时真是夸张。

“好，现在轮到奔爪和苔藓爪。”金花说。苔藓爪站起来，奔爪冲向沙坑的另一侧，激动地揉搓着地面。苔藓爪再次抖了抖毛，心脏期待地狂跳。

“苔藓爪，我希望你试一下我们前几天练习的动作。”金花说，“那个抓尾巴的？”

苔藓爪点头。“好的。”

风飞看向他的学徒。“奔爪，你也一样。”

“好。”奔爪回答。

“预备，开始！”

苔藓爪一个箭步冲过去，身后尘土飞扬。她看到奔爪伸出爪子抓她的尾巴，但她把尾巴甩到后腿之间躲了过去，结果他从她上方飞过，重重落在沙里。她跑过去（没伸出爪子）抓住他的尾巴，把他拖过地面。

“好，我投降！”奔爪哀号，“我投降！”

苔藓爪后退。“你没放水吧？”

奔爪抬头望着她。“没太放水。”

苔藓爪微笑。所以她干得还不错！

“干得漂亮，苔藓爪。”金花在风飞旁边喊道。浅灰色公猫叹息着笑了，摇了摇头。

“奔爪，模仿苔藓爪的做法。”他说，“把尾巴放到两腿之间。”

“好的，”奔爪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事，“风飞叹息，“起码这不是真在打仗。否则对手就会一直拖着你了。”

“好，我知道了，”奔爪翻了个白眼，朝苔藓爪一笑，“下次我会赢你的！”

“啊，当然，”苔藓爪说。她扑倒了他，他们来回翻滚，咯咯笑着扭打起来。奔爪大笑着把苔藓爪摁在地上，抖掉耳朵里的沙子。“嘿！”

“打败你了。”奔爪说。他眼里闪过一抹光，好像要说什么。

苔藓爪眨了眨眼，明亮的阳光刺痛了眼睛。奔爪把头挪了一下，她发现已经是日高了！“噢，狐狸屎！”她叫道，赶忙起身，“我得走了！”

“去哪里？”奔爪的语气有点失望。

“我……我马上回来！”苔藓爪喊道。她跃过环绕沙坑的灌木丛，疾速冲过树林，跟随流水的声音。但愿雾爪和石爪不会以为她忘了就走掉了。她到了太阳石，肺部灼烧，爪垫疼痛。“雾爪！石爪！我来了！”

她竖着尾巴跳过卵石斜坡，在河岸上寻找了一番哥哥姐姐，发现一条蓝灰色的尾巴竖立在芦苇之中。他们没有忘记她！

“雾爪！雾爪！”她大喊着从石头上跳下来，“我在这儿。我来了。雾爪？”

她听见芦苇丛中传出嘶嘶声，还有陌生的声音。苔藓爪困惑又焦虑地跳上一块垫脚石。怎么了？她想，轻轻跺着脚。她好像闻到一点……蓟掌的气味？

“雾爪？”苔藓爪试探着喵道。她把爪子放到雾爪尾巴上，蓝灰色母猫转过身，眯着眼睛发出嘶嘶声。苔藓爪惊呼一声，连忙后退。

“对不起！”雾爪低声道，“我以为你是……”

“怎么回事？”苔藓爪问道。

雾爪一脸怒容。“你们的一名武士踏上了我们的领地！”她说，“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的！”

“是谁？”苔藓爪问道，看向雾爪身后。石爪和木毛（Timberfur）压制着蓟掌！“噢不。果然是他。对不起，雾爪。”

“没事的，”母猫耸耸肩，“但你能把他带回你们族群吗？”

苔藓爪点头。“蓟掌！”她吼道，从姐姐身旁走过去，“回来！你不该来这儿！”

蓟掌锐利的黄眼睛盯住苔藓爪。“离我远点，”他伸出爪子低吼，“我自己可以处理，你这个混族老鼠屎（mouse-dung）！”

苔藓爪瞪大眼睛，但石爪替她回答了。“她不是老鼠屎！”公猫冲蓟掌裂开的耳朵怒声说道，“她是我的妹妹！”

蓟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猛扑挣脱了木毛。他把爪子插进石爪的肩膀，划下三道血红的伤口。木毛一声战吼扑倒了蓟掌，但黑白相间的公猫急转身，后腿踢中了木毛的肚子。

“石爪！”雾爪跑向哥哥。石爪痛得呲牙咧嘴，血从腿上流下来。“我们得把你带回营地！”

苔藓爪环顾四周，不知所措。去找后援还是帮助同窝手足？蓟掌真的很混蛋，她不想保护他！她咽了口唾沫，瞟了一眼同窝手足，但他们已经走在返程的路上了。

“看在星族的份上，这里是怎么了？”

苔藓爪抬起头。日星正带领一支巡逻队经过河岸。“苔藓爪，你在做什么？”玫瑰尾喵道，巡逻队踏过垫脚石。“快过来，不要站在他们的领地上！”

突然，一大批河族武士从芦苇里冲出来保卫木毛。日星后退几步，巡逻队也后退了。“日星，”站在最前方的钩星朝亮姜色公猫怒吼道，“你在河族领地上干什么？”

“抱歉，钩星，”日星尊敬地说，“我们看见苔藓爪和蓟掌在这里，来看看情况。我们马上就走。过来，蓟掌！”

黑白相间公猫低吼着，颈毛倒竖。“不，”他怒气冲冲地说，“这些鱼脸家伙（fish-face）这么想要他们宝贵的领地，就让他们保卫去吧！”

“赶紧过来，蓟掌！”日星吼叫。

公猫始终原地不动。与此同时，木毛颤抖着缓缓站起，身上带着蓟掌刚刚留下的伤疤。但黑白武士看见了他，又跳到他身上，爪子划过木毛的耳朵，棕色公猫痛苦地尖叫起来。

“蓟掌！”玫瑰尾倒抽了一口凉气。灰色虎斑母猫高高竖起红尾巴，冲上前带回兄弟，但三只河族猫嘶嘶着追了上去。苔藓爪下巴掉了下来。他们绝对是以为玫瑰尾要帮助蓟掌！

于是，一场战斗打响了。苔藓爪恢复意识时，一只玳瑁色和白色相间的母猫已经把她摁到了地上，爪子划过她的口鼻。苔藓爪一脚踢中对方腹部，但母猫丝毫未动，朝她耳内冷笑道。“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们的领地！”

苔藓爪紧接着回想起了之前学习的动作。她一把推开学徒的脑袋，正好来得及抓住她的尾巴。玳瑁猫发出尖叫，苔藓爪把她拖过地面，扔进了河里。

“锦葵爪（Mallowpaw）！”一只橘白相间的母猫喊道，冲过苔藓爪。她把锦葵爪从水里救了出来，重新放到地面上。两只母猫一齐面对苔藓爪，抽打着尾巴，眼睛眯缝。

“抓住她，曙爪（Dawnpaw）！”锦葵爪尖叫，两只河族猫冲向苔藓爪，把她堵在两块石头和河流之间。苔藓爪把尾巴放在后腿中间，以防她们尝试自己刚才的招数。

曙爪把她狠狠推到石头上，紧紧咬住苔藓爪的脖子。苔藓爪恐惧地大叫，试图抓伤曙爪的脸，她却咬得越来越紧。体内的空气一点点流失，脑袋晕眩个不停。要……死了吗？

突然，眼前飞速掠过一个虎斑身影。脖子上的重压消失了，她掉到地上，尽力醒过神来。她眨了几下眼睛，看见奔爪和鼠爪挡开了那两名学徒！鼠爪撕扯曙爪的耳朵，奔爪咬住锦葵爪的腿。两名同窝手足一起打退了那两只猫。

然后，鼠爪转过身。“能站起来吗？”她问苔藓爪。灰白色母猫虚弱地点了点头，努力站起身。她看见脖颈上滴下几滴血，不由瞪大了眼睛。

奔爪和鼠爪支撑着苔藓爪，跨过河流，走进雷族领地。苔藓爪腹部来回起伏，尽力吸入空气。脑袋天旋地转，痛苦万分。

“羽须在那！”奔爪说。苔藓爪看见浅灰色巫医在太阳石后面处理红尾后腿上的一道抓伤。“羽须，我们需要帮助！”

“哦不，”斑叶喘息一声，奔爪帮苔藓爪坐在两位巫医旁边，“还有羊蹄叶吗？”斑叶问道。羽须给了她一些宽绿叶，斑叶迅速嚼成糊敷在苔藓爪脖子的伤口上。有点疼，苔藓爪痛叫出声。

“没事，没事的，”羽须安慰道。苔藓爪看见奔爪细细打量自己，为了她都不管自己的伤口。他无力地冲她笑了一下，但她无法回应，只是闭上眼睛，尽力喘气。

“帮她回营地，”奔爪悄声对鼠爪说，“我要回去战斗。”

“可是……”鼠爪还没说完，他就没了。

于是两只母猫迅速赶回营地。鼠爪碰到苔藓爪脖子上的伤口她就疼得一缩。抵达时，她倒在了巫医巢穴入口处。

“太阳石是怎么了？”一只眼走进巢穴，急切地说道，“一切都还好吗？”

“打起来了，”鼠爪说，让母亲舔舐头上的一道抓痕，“苔藓爪脖子受伤了。我们恰好及时赶到。”

一只眼余下的眼睛因担忧而睁得圆圆的。“噢，小可怜，”她说。浅灰色母猫在苔藓爪旁边蜷成一团，苔藓爪已经爬进了羽须的巢穴，把头埋进一只眼的侧腹里，尽力不去想脖子上火辣辣的伤口。于是，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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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爪睁开眼，感到一条厚厚的舌头舔着脖子。她疲惫地眨眨眼，看见蓝毛黑色的剪影梳理着她的皮毛。她再次闭上眼睛，任由暖意袭遍全身。

她浑身疼痛，脖子有种闪电般强烈的痛感。苔藓爪剧烈颤抖，记起了曙爪死死咬住自己的脖子。她咽了口唾沫，结果痛得一缩。

“苔藓爪？”蓝毛喃喃道，“你醒了吗？”

她轻轻点头。

蓝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说，“羽须告诉我你可能有危险。我之前去打猎了……我不知道打仗的事。”

苔藓爪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感激星族，还能安全地呆在蓝毛身边。她没力气挪动，只能趴在这里。她闻到附近一只眼的气味，浅灰色母猫在身旁睡着了。一只眼脸上发白的伤疤错综复杂，苔藓爪想自己脖子上的是不是也长这样。

“你饿吗？“蓝毛小声说。

苔藓爪再次点头，蓝毛起身走开，刚才呆的地方霎时冷了下来。苔藓爪抬头见她穿过悬垂的地衣，叼着一只老鼠。她肚子隆隆作响，缓缓抬起头，咬了几口猎物。

蓝毛坐在旁边。“你感觉怎么样？”

苔藓爪耸耸肩。感觉……还好，虽然有伤。她向蓝毛投去感激的一瞥，一时说不出话。她知道母亲明白。

两只母猫在巫医巢穴里睡了醒醒了睡，直到黎明苍白的光线投射在巫医巢穴地上。只有苔藓爪醒了。她还挺喜欢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可以聆听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就像自己是世界里唯一一只猫。

终于，羽须的脑袋猛然抬起，他打了个大哈欠，起身抖掉毛上的苔藓，环顾巢穴。霜毛和狮心在苔藓爪对面的窝里紧挨着睡觉，伤口上盖着蜘蛛网。霜毛美丽的皮毛受伤真的很可惜，但毛应该会重新长出来。两只猫挨得特别近，几乎像是一只猫。

羽须伸了个懒腰，走到苔藓爪身边。“嗨，”他打了个招呼，俯身检查她的伤口。现在不那么疼了，但也许只是刚才一直在嚼蒲公英止痛。“你的咬伤看着还好。也许需要更换蜘蛛网，但现在为止还不错。能坐起来吗？能说话吗？”

“也许能。”苔藓爪答道，沙哑的声音才刚刚超过微风的沙沙声。她缓缓坐起，脑袋晃了两下，好一会才稳住自己。

“很好，”羽须喵道，“最近这段时间不能训练，需要休养身体。你的伤口是整个族群最严重的。”

“战斗是怎么结束的？”苔藓爪问道。

“听说我们撤退了。”羽须走向药草架，从一只蜘蛛长长的网上取出一些蜘蛛网，“大家都多少受到了打击，但没有受很重的伤。”他把蜘蛛网放到苔藓爪的伤口上，“呃，除了你。”

羽须把凉凉的药糊涂在苔藓爪包扎好的伤口上，让她疼得缩了一下。“不要去咬，”巫医说，“否则掉下来就不太好了，行吗？”

“好的，”苔藓爪说。蓝毛刚刚醒了，看着羽须工作。苔藓爪把尾巴搭在蓝毛的后腿上，母猫朝她微笑。

之后，族群开始苏醒。苔藓爪被移到巢穴入口处观看一天的开始。现在气温每一天都在下降，树上几乎不剩什么叶子了。第一批过来的猫是小长和小黑。他们踢着后腿竖着尾巴跳了过来。“你怎么了，苔藓爪？”小长歪着脑袋坐在她面前。小黑要伸爪碰她的伤口，被小长用尾巴推了回去。

“我受伤了，”苔藓爪答道。

“你得到了真正的武士伤疤！”小黑尖叫，“真希望我也有。”

“你不会想要的，相信我。”苔藓爪舔着一只爪垫。

小长叹了口气。“那我想你今天应该没法和我玩苔藓球了，”他说，“大家都不想玩。柳带和知更翅都垂头丧气的。”

“为什么不和小黑玩？”苔藓爪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太差劲了。”小长伸出舌头。

小黑眯起明亮的黄眼睛。“我一点也不差劲！”他低吼，“你尾巴太快了我才抓不到。”

“说明你还是差劲。”小长说，小黑把他扑倒在地。两只公猫滚来滚去，又咯咯笑又大喊。苔藓爪深情地看着他们。她的目光飘到了育婴室。小浅在入口处睁着大大的蓝眼睛观望着。这是苔藓爪第一次看见她不在柳带身边。也许小幼崽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突然她看见日星走出了巢穴。公猫侧身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但除此之外都没事。苔藓爪看见他跟豹足说了几句话，豹足用爪子揉了揉撕裂的耳朵。然后他迅速三步跳上高岩。

“所有能够自行捕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他说。武士们疲乏地拖着脚步走出巢穴。长老坐在巢穴前，羽须和斑叶从苔藓爪身旁走了过来。

奔爪和鼠爪走出巢穴，冰爪跟在后面。他好像心神不宁，但一看见苔藓爪，脸上便出现了笑容。

“昨天给了雷族一个沉重的打击，”日星叹气，“全是误会和苦难。几乎所有猫都负伤了。因此我认为需要采取行动。要改变一些事情。”

苔藓爪歪歪头。这是什么意思？

日星露出温暖的微笑，毛绒绒的尾巴裹住脚掌。“奔爪和鼠爪，请上前来。”

苔藓爪瞪大眼睛，两个朋友快步走到猫群中央。他们要成为武士了吗？！她想。这也太早了……对吧？担忧攫住了她的胃。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们的巢穴吗？

“鼠爪和奔爪，我看到了你们在战斗中的勇敢。你们帮助苔藓爪脱离了险境。武士身份是你们应得的。我，日星，雷族族长，恳请武士祖灵俯瞰这两名学徒。他们努力训练以理解你们崇高的守则，我将任命他们为武士。鼠爪，奔爪，你们是否承诺捍卫武士守则，保卫你的族群，哪怕献出生命？”

“我承诺！”他们同声说道，苔藓爪叹了口气。他们要成为武士了。但她为了他们尽力微笑，露出高兴的表情，因为她确实高兴。不过……还是有点受伤。

“那，我凭借星族的力量赐予你们武士名号，“日星说，“奔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奔风（Runningwind）。鼠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鼠毛（Mousefur）。星族以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为荣，欢迎你们成为雷族的武士。”

一只眼的声音从长老巢穴里传出来。“奔风！鼠毛！奔风！鼠毛！”

其他族猫加入进来，活力充沛地呼喊着。苔藓爪也喊了，但声音微弱。她看着奔风用明亮的目光环顾四周。他唯一一次这么开心的时候是和苔藓爪在一起。她垂下头，眼里泪光闪烁，但她把泪擦掉了，没有让猫看见。

“还有一件事，”日星喊道，“我想有只幼崽已经等待这一天好长时间了。”

苔藓爪抬起头。谁？

“小长，请上前来。”

浅色公猫闪电一般蹿上前去，尾巴高高竖起，眼睛闪闪发光。知更翅在猫群边缘注视着他，琥珀色眼睛暖意融融，充满对儿子的骄傲。

“小长，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长爪（Longpaw）。你的导师是红尾。”日星把目光投向玳瑁公猫，“红尾，你已经准备好接收学徒。请把你的自豪和勇气传授给这只年轻猫。”

红尾站起来走向长爪，和颤抖的学徒碰了碰鼻子。“长爪！长爪！”知更翅大喊，余下的族猫也加入进来。

族会结束了。苔藓爪看着族猫像蜜蜂追随花香一样涌到奔风、鼠毛和长爪周围。但她只是观望着，没法站起来祝贺新武士。她把头搁在爪子上，尾巴裹住侧腹。现在他们成为武士了，她还要等很久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也许甚至比冰爪还要久。

“苔藓爪！”

她仰起头。奔风冲了过来，眼睛闪烁着兴奋。“我现在是武士了！”他说，“你为我骄傲吗？”

苔藓爪竭力微笑。“当……当然。”

奔风坐下来。“你还好吗？脖子怎么样了？”

“我很好，没事，“苔藓爪说，“谢谢你……那个，在战斗中帮我。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死了。”

奔风耸耸肩。“不是什么大事。”他说，“我会为你这么做的。”

苔藓爪的心暖了起来，她露出微笑。“那，你现在是武士了，”她说，“什么感觉？”

“棒极了。”奔风喵道，“我盼这一天好久好久了。”

“能想象出来。”

奔风鬼鬼祟祟地冲她一笑。“哈！我现在可以使唤你了。”

苔藓爪大笑。“不你不能。”

奔风咯咯笑了起来，但很快笑着低头看她。“你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对吗？”他轻声说。

苔藓爪心跳加速。他在暗示什么？“什——什么？”

奔风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嘲弄的意味。“噢拜托。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苔藓爪抬头望向他，睁大眼睛等他解释。

奔风立马移开目光。“苔藓爪，我……我喜欢你。”

苔藓爪眼睛瞪得更大了，下巴掉了下来。奔风尴尬地微笑看着她，而她仿佛……飘飘欲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

“我……真的吗？”苔藓爪耳语道。奔风点点头。“我……我也喜欢你！我是说……我……我没想过你也是，但……我也喜欢你，奔风！”

虎斑公猫的笑容更加灿烂。“是吗？”

“是的！”

“噢，苔藓爪。”奔风俯身搂紧苔藓爪。她也抱住了他，把口鼻埋在奔风的肩膀里。她的心从未如此温暖，她知道这个时刻永远无可比拟。也许奔风其实说错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改变了，只是向着更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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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劲舔，多使点劲。别害怕。伤不着的。”

苔藓爪使最大劲舔着伤口，同时尽量避免刺痛。自从战斗以来已经过了几个四分之一月轮，她终于回到了学徒巢穴。但斑叶把她叫来教她怎么清理伤口，因为蓝毛很忙。她最近再次成为了武士，而自她恢复以来，新鲜猎物堆就没空过。她捕的猎物多到都有点可怕。

“这样可以吗？”苔藓爪喵道。她尽量同时用力和温柔。

“还行，”斑叶歪了下头，“你知道吗？挺好的。你做的很好。”

“是吗？”苔藓爪说。

“是的，”斑叶点头，“是的，挺好的。”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苔藓爪说。两只母猫坐在巫医巢穴的影子下，太阳的身影消失在树后。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秃叶季即将到来。

“我知道，”斑叶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噢，柳带总是缠着我——我是说，问我小浅的事。她身体最近不太好。”

“什么意思？”苔藓爪问。

“小浅生下来身子就很弱，”斑叶解释道，“而且她也……始终没有强壮起来。小黑长得比她快的多。而且我不想咨询羽须，因为他说我应该照顾幼崽，因为我愿意……”

“我能帮上忙吗？”苔藓爪说。

斑叶耸耸肩。“不知道。我不想再给你更多压力了。”

“不，没关系的，”苔藓爪说。她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但已经好很多了。“拜托了，让我帮忙吧。反正我不能训练，也没什么事做。”

“好吧。”斑叶笑道。两只母猫穿过营地，苔藓爪叹息一声，落日的温暖烤得毛皮暖烘烘的。她一点也不喜欢寒冷。她望向长老巢穴，又叹息了一声。没有云雀鸣显得怪怪的；她前不久在睡梦中安详去世了。日星和羽须悲痛不已；她毕竟是他们的母亲。苔藓爪思念善良的长老。她从来不和别的猫争吵。

育婴室里，柳带在看幼崽睡觉。小黑都快把小浅压扁了，苔藓爪把小母猫从兄弟怀里揪了出来。小浅睁开眼，打了个喷嚏。

“我还在想你啥时能来呢，”柳带说，“她睡了一整天了。我很担心她。”

“没事的，柳带，”斑叶说道，苔藓爪蜷缩在小浅身边。她实在太冷了，苔藓爪知道这很不好。她把小浅从头到脚舔了个遍，想让她的身子暖和一点。小浅已经两个月大了，但却只能像新生幼崽一样抬头看苔藓爪。苔藓爪很不安。

“所以她是怎么了？”柳带说，“她会没事吗？”

“我们还不清楚，”斑叶叹了口气，“明天就到半个月轮一次的巫医聚会了，然后……我就能问一下黄牙、鹰心、树皮脸、黑莓果（Brambleberry）或者泥毛（Mudfur）。他们大概会知道。”

柳带舒了一口气，密切注视着小浅，她已经在苔藓爪侧腹边睡着了。她灰白色的尾巴裹着小浅，幼崽的身体无论怎样努力还是冰冷如前。她疯狂地想要找出问题所在。羽须和斑叶一定每天都是这个感受！

“我只是不希望她……你懂的，”柳带的眼睛湿润了，“我觉得我会受不了。”

“别担心。”斑叶向姐妹保证道。“一切都会好好的。”但是琥珀色眼睛里的眼神背叛了她。

❄❅❆

“然后红尾说我是整个世界最会捉松鼠的猫。”当晚，长爪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已经快月高了，苔藓爪还清醒得很，都是拜他所赐。冰爪也在不耐烦地抽动着尾巴。“所以我想我就是，因为红尾大概是整个世界最棒的武士了。”

苔藓爪叹气。“长爪你能别说了吗？”

公猫移动着爪子。“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我已经等太久了，”他说，“而红尾又太赞了。”

“很好，闭嘴吧。”苔藓爪说。她把头搁在爪子上，合上双眼。但睡意没有像往常那样到来。她叹了口气，希望长爪没有说那么多话，不然刚刚就能睡着了。她坐起来，舔舐脖子上的伤口，试图找出失眠的原因。

她从巢穴入口往外看，环视整个营地，目光最后落到了育婴室上。柳带细细的尾巴环绕着颤抖的幼崽。苔藓爪决定过去给他们添点温暖。小浅最需要。

她起身走过营地，经过武士巢穴时往里面瞟了一眼。蓝毛、玫瑰尾、白风挤在一起，睡得正香。奔风和斑尾挨得很近，鼠毛蜷在兄弟旁边。苔藓爪叹气，垂下尾巴小步走到空地的另一侧。天气越来越冷了，秃叶季肯定就要到来。也许奔风和斑尾只是想……暖和一点。

她慢慢走进育婴室，趴到柳带身边。猫后颤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苔藓爪把小浅拉近一点，把小小的幼崽放在肚皮上。她使劲舔着她，想让她再暖和点。她知道在这种寒夜，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苔藓爪闭上眼睛，感受小浅轻微的心跳。然后，睡意开始袭来。育婴室里要安静得多。

刹那间，苔藓爪感觉到小浅一动不动。她眨巴着睁开明亮的蓝眼睛，低头看向小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小浅的身体里动了一下。苔藓爪又舔了舔她，想看看她有无反应。但什么也没发生。

苔藓爪咽了口唾沫，恐惧攫住了内心。她加大了力度。小浅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小浅！”她低声说道，用爪子捅了捅幼崽。“醒一醒。”小浅了无生气地滑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四肢垂在体侧。苔藓爪咽了口唾沫，爪子发软。小浅是……死了吗？

苔藓爪脑海里瞬间涌进千万思绪，她叼起小浅的颈毛走向柳带。“小浅不太对劲！”她喊道，一点也不顾忌音量了。

“什么？”柳带睁开眼睛，抬起头，“什么意思？”

“就……就是不动了，”苔藓爪说，“而且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静一点，没事，”柳带说，但声音发颤。她梳理小浅的皮毛。“肯定只是……睡得太沉了。是的，没错。”

小黑眨巴着睁开黄眼睛，环顾四周。“怎么了？”他喵道。

“没事，继续睡吧。”苔藓爪说，但她知道自己语气这么急切，小黑是不会睡的。黑色公猫站起来，从柳带腿上方查看情况。

“小浅还好吗？“他歪着脑袋说。

苔藓爪看向柳带，希望她能给出肯定的回答，但猫后恐惧地睁大眼睛。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剧烈颤抖。“去找斑叶，苔藓爪……”她说。

苔藓爪立马冲过营地，尾巴高高竖起，爪子因恐慌而刺痛。她穿过地衣进入巫医巢穴。“斑叶，快醒醒！”她摇撼着睡梦中的玳瑁色母猫。“醒醒，拜托了。”

斑叶站起身来。“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苔藓爪气喘吁吁，“但小浅状况很不好！”

斑叶睁大了琥珀色眼睛。她等不及跟也被吵醒的羽须解释，从架上拿了些药草径直冲向育婴室，苔藓爪紧随其后。

“她醒不来了！”柳带哀号，“我该怎么办？”

斑叶在小浅身旁蹲伏下来，从柳带爪间轻轻把她取走。她低头靠近小浅体侧，闭上眼仔细聆听。巢穴寂静异常，只有外面树叶的沙沙声。

斑叶轻声哀鸣，再次抬起头。她琥珀色的眼睛溢满悲伤的泪水。“柳——柳带，对不起。她……”

“不，”柳带站起来，“不，这不是真的。她没有死！”

苔藓爪看见小黑眼中的恐惧，他低头注视小浅了无生气的身体。斑叶垂下头。“她一直很虚弱，”她耳语道，“她不应该……”

“不！“柳带尖叫，小黑轻轻抽泣了一声。“不，你错了，斑叶！”

苔藓爪匆忙走向小黑，叼起他的脖颈。得带他离开这里。她弯腰走出育婴室入口，走向长老巢穴，把他放到一只眼侧腹旁边。

“怎——怎么了？”浅灰色母猫喵道，“为什么把小黑带到这里？”

“小浅……死了。”苔藓爪用小黑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一只眼余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你确定吗？”

“是的，”苔藓爪说，“让小黑呆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

“放心。”一只眼答道。她眼神空洞，凝视长老巢穴的墙，松软的尾巴裹着小黑颤抖的身体。

苔藓爪回到育婴室，但被困惑的武士群堵在外面。柳带还在里面抽泣，斑叶和红尾尽力安慰她，白风（她的伴侣）盯着小浅的尸体，把它捧在爪里，咽着唾沫，白毛剧烈颤抖。

“这里是怎么回事？”蓟掌生硬地说。黑白相间公猫挤过猫群，苔藓爪感到一阵愤怒。他怎么敢这么自私？

“小浅去世了。”捷风缓缓回答。

“为什么？”蓟掌吼道，“怎么会这样？”

“我只是……在她身旁睡觉，因为天气很冷，”苔藓爪喃喃道，“然后我感觉她不动了，然后就……嗯……”

蓟掌的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所以都是这个混族狐狸屎的错！”他低吼，怒视着苔藓爪，她睁大了眼睛。“当然了。你还能指望河族猫干出什么事。她想把我们所有的幼崽都杀死！”

“闭嘴，蓟掌！”白风从育婴室里咆哮。苔藓爪震惊地望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苔藓爪不是狐狸屎！宝贵的幼崽刚刚去世，你还要挑起争端！”

蓟掌朝儿子发出嘶嘶声，转身离开。在出营地的路上他把苔藓爪推到一边。“狐狸屎。”他怒骂道，走出了营地。

苔藓爪看着他离去，心脏咚咚直跳。真的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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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爪叼着一朵白色康乃馨，低头看着小浅的新坟。她把花轻轻放在小土堆上，坐下来，秃叶季的冷风吹刮着皮毛。真抱歉你这么小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把头搁在爪子上。距离小浅死掉才过了几天，但族群还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苔藓爪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蓟掌说得对。也许她应该在河族而非雷族。也许小浅去世确实是她的错。她没有暖和好她，让她冻着了。

苔藓爪叹了口气，环顾森林。起码小浅得以在温暖的沙坑安息，她永远失去了在这里训练的机会。沙子总是被太阳烤得暖暖和和，现在叶子掉光了，更是如此。但和苔藓爪喜欢的温度还相差甚远。她讨厌寒冷，起身回营地。

整个营地都笼罩着灰暗的色调。小黑在长老巢穴旁玩着一片落叶，半尾和一只眼看着他。柳带的一点尾巴尖从育婴室里伸出来，白风的缠在上面。苔藓爪的心狠狠揪疼。她需要分心。

苔藓爪看见奔风从黑莓屏障里走进来，嘴里叼着一只冰冻的鸟。他看见苔藓爪，放下猎物跑了过来。“嘿，”他说，坐在她旁边，营地里唯一一片有阳光的地方。“最近咋样？”

苔藓爪耸耸肩。“还行。”

奔风叹息，打了个哈欠。“外面没多少猎物。”

“秃叶季到了嘛。”

奔风低头看着苔藓爪，尾巴与她的相交缠。“嘿，你记得蓟掌那句话吗？”

苔藓爪眯起眼睛。“我怎么可能忘？”这句话烙印在了心里。

“他净瞎说，”奔风说，“你很美丽，独一无二。你懂的，对吗？”

苔藓爪点点头，并非真心实意。她努力相信奔风……但很难。“你觉得是我的错吗？”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觉得我……我是不是让她受凉了？”

“不，不是你的错。”奔风说，“小浅本来就很弱。你什么都做不了，斑叶、柳带和羽须也是。这都在星族的掌控之中。”

苔藓爪抽了抽鼻子。“嗯——嗯，我想是吧，”她说，“我只是希望能一切重来，再来一遍。我不知道能改变什么，但……我想再有一次机会……”

“我们不是不能这么做嘛，”奔风说，“只能顺其自然，接受结果。对吗？”

苔藓爪点头。

“嘿，”奔风戳了戳她，“想不想去走走？你现在还不能训练，所以……应该离开一下营地。”

“好吧。”苔藓爪站起身来。她跟着奔风走出黑莓屏障，再次进入寒冷之中。他走得离她很近，薄薄的毛上散发着热量。苔藓爪好奇他怎么不打战。她打战打个不停，而且她的毛还很厚。

“来，想去哪赛跑吗？”奔风说。

苔藓爪抬头瞟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振作一点。“去河边。”她咕哝道。

“河边？”奔风的黄眼睛发着光，“为什么？”

“不造。”苔藓爪耸耸肩。

“好吧，”奔风说。他蹲伏下来，伸直尾巴，“你最好准备好失败了。”

“这话我也要跟你说！”苔藓爪大笑，“我会打败你。”

“我深表怀疑，”奔风咧嘴笑道，“好。各就位……预备……跑！”

苔藓爪拔腿就跑，四爪伸开准备第一次起跳。奔风从旁冲过，但苔藓爪懂得怎样保存体力。奔风跑向前，腿上迸发出速度。但苔藓爪知道他会变累，那时就可以加速。流水声让她弹了一下耳朵，就在奔风速度减慢的同时，她快步赶上去。她跑过他身边，冲过芦苇到了太阳石之上。

“不公平，”奔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这……不公平。”

“你得有点战略思维。”苔藓爪咧嘴一笑。她爬上太阳石最小的石头，伸了个懒腰。上面很暖和，她看着奔风一跃而起，坐在她旁边。远处，河流在下方流过，苔藓爪看见一只棕色虎斑母猫和一只银黑色公猫在抓鱼。她想起雾爪和石爪，叹了口气。要是没有那场愚蠢的战斗就好了……那样他们就可以和她一起在雷族了。

“……然后斑尾抓到了我见过最大的兔子，”奔风说道，“真是个顶奇怪的梦。那只兔子比我头还大。”

苔藓爪转头看他。“啊……啊，没错，是挺奇怪的。”她喵道。接着奔风继续说下去，又提到了斑尾。这俩是怎么回事？几乎像奔风喜欢斑尾超过苔藓爪。

什么？太愚蠢了，学徒想道，摇了摇头。她知道奔风只喜欢她。要是连奔风和斑尾对视一眼都要担心的话，她就太黏着奔风了。

“你觉得会不会下雪？”奔风把脑袋歪向天空。松软的灰云在深蓝色天空上四散零落。“看上去有点像。”

苔藓爪换了个姿势。“希望别。”她嘟囔道。她再也不想看见雪。雪让她回想起那个恐怖的晚上……她被遗忘的晚上。她看着阳光在河面上舞蹈。但愿雾爪和石爪可以在这里。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他们总是知道。但蓟掌就非得毁了这一切，还要拉上苔藓爪的自尊做垫背。希望石爪没事，苔藓爪想。她对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俯身去舔肩上的抓痕，还好自己脖子的伤要可怕得多。她可不希望哥哥忍受这么多痛苦。

“对吗？”

苔藓爪转向奔风。“什——什么？”

奔风的黄眼睛闪闪发亮。“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没有，对不起。”苔藓爪把目光从河上移开。

奔风站起来。“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的。”

苔藓爪摇摇头。“我会尽量注意你说的话，”她说，“我不是有意的。”

奔风耸肩，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不用了，没事的，”他微笑，“反正我也要参加黄昏巡逻。回见啦，苔藓爪！”

他跳下巨石，走进芦苇中，甩了一下斑纹尾巴便消失不见。苔藓爪盯着他刚刚坐的地方，胸中空空。她忍不住觉得奔风……生她气了。她又不是故意分神的，她有很多心事！她恼怒地耸动毛发，在阳光照耀的巨石表面上蜷缩下来，想休息一会。她叹了口气，太阳温暖腹部的毛发。流水声让她平静了下来，很快香甜地睡着了。

梦境并不是很美好。

她再次身处漫无边际的黑暗森林之中，但不是雷族的森林，味道潮湿难闻。苔藓爪在林中疾驰，心脏砰砰直跳，爪垫被黑泥浸湿。河流在耳内咆哮，她向声音冲去。她感到有谁在追她，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在耳内轰鸣。苔藓爪发出一声恐惧的哀叫。她不知道是谁。恐惧让她颅内隆隆作响。

她终于到了河边。水面漆黑一片，苔藓爪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害怕的神情。但是她的脸浸满了鲜血，不像是自己的血。

追她的猫到达了身边。一个是蓟掌，一个是柳带。“狐狸屎！”蓟掌不断重复，“混族狐狸屎！”苔藓爪看向柳带，她哭嚎着小浅的名字，眼泪刷刷流下。

苔藓爪心跳个不停，她一下跃入水中，瞬间被冷水包围。但这时她才意识到不是水。是某种粘稠的物质，苔藓爪被困在其中，无法浮到表面。她的肺部尖叫着渴望氧气，但她上不去。她晕头转向，体内的空气好像都被抽了出去。

苔藓爪眨巴着睁开眼睛。她躺在太阳石的阴影里，冰爪、长爪和红尾俯视着她。“你还好吗？“冰爪问道，蓝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你从太阳石上摔下来了。”

苔藓爪咽了口唾沫，脑海里还充斥着梦境的恐怖。“没事，”她起身抖了抖毛，“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们还以为你死了。”长爪脱口而出。红尾怼了一下虎斑猫的侧腹，长爪尴尬地低下头。

“我还没死。”苔藓爪笑道。她弹了下耳朵，努力赶走脑内蓟掌的嘶嘶声，“只是……做了个噩梦。不用担心。”

“啊，那就好，”冰爪说，“我们正要战斗训练。想——想一起吗？”

“但是斑叶说——”

“我们轻点来，”长爪打断她，黄眼睛亮晶晶的，“拜托，苔藓爪，可以吗？会很有趣的！我还有个新动作想试一下。叫转身就抓。名字是我起的，但是是红尾给我示范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苔藓爪点点头。“嗯，挺好的。”

“耶！”长爪咧着大嘴，“快点，咱赶在太阳下山前去沙坑。希望新鲜猎物堆里还有猎物。我最近都没看见什么好的，但红尾说这是因为猎物都在冬——冬瞒。”

“冬眠。”红尾纠正。

“对，”长爪耸耸肩，“这就代表它们得睡一整个秃叶季，新叶季才会醒来。但是这对整个季节都不睡觉的动物不太公平。其他动物睡大觉的时候还要去找食物。”

“但还是有好处的，”红尾淡定地说，“獾和熊也冬眠，所以无法闯入我们的营地。”

“对诶，”长爪说，“噢，沙坑到了！我要试一下新招式。冰爪，我能在你身上试吗？”

黑色公猫露出笑容。“我想可以，”他说，“但你得先教教我怎么做。”

长爪眯起眼睛。“什么！不行！那样就不会是我的标志性动作了，”他坚持道，“只有我和红尾才能知道怎么做。”

“但是他模仿你就能学会了啊。”苔藓爪指出。他们已经到了沙坑，她在落日下坐在红尾旁边。

长爪一瞬间有点恐慌。“那或许我不该做……”

冰爪伸展了一下四肢，后退一步做好准备。“不，来吧，”他喵道，“我想看看。”

苔藓爪笑起来，看见长爪尝试（然后没能）把新招式用在冰爪身上。养兄弟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虎掌留下的伤疤几乎隐没在厚厚的黑毛之下，银色的爪子变得长而尖利。苔藓爪知道他很快便能成为武士，她的仪式却得推迟。这个想法一拳打在她肚子上。又要和冰爪分睡两地吗？先是奔风，然后又是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苔藓爪站起身。“我要试一下。”她急切地说。

“但我还以为你不想训练。”长爪说。

“我……我改变想法了，”苔藓爪答道，“来吧。给我看看你的动作。”

冰爪后退几步，长爪一跃而起，爪子在空中一挥，笨拙的落地。“酷不酷？”他说，“我跳起来时真的很凶猛。是不是？敢情是。”

“可是……你刚才是朝空气出击的，”苔藓爪说，“而我在这里。如果是实战，你没有做出有效攻击。”

长爪一脸失望。“什么？那我该怎么做？”

“马上要落地时再出击，”冰爪在红尾身旁说道，舔着爪垫上的沙子。“这样就能打中对手了。”

苔藓爪赞同地点点头，长爪于是后退再试一次。他长尾巴前摇后晃，猛冲向前跃入空中，马上落地时朝苔藓爪的鼻子挥了一下掌，堪堪打中。

他跌坐在地上，一条腿被压在身下。“嗷！”他吼道，翻了个身。“好疼……”

“今天就到这儿吧，”红尾笑着说，“走吧，长爪。”

虎斑公猫站起来，把压着的腿轻轻放回地上。他叹了一口气，跟着导师返回营地。冰爪和苔藓爪并排走着。“所以……你怎么会在太阳石？”他说。

“噢，奔风想去，”苔藓爪说，“我们在聊天，但我分了神。然后他就走了。”

冰爪注视着她。“他生气了吗？”

“不知道。我不觉得。希望没有。”

冰爪半闭上眼睛。“那么……你们两个现在，像是……伴侣了吗？”

苔藓爪双颊发烫，使劲摇了摇头。“什么？不！根本没到这一步，”她坚持道，“我们只是……好朋友。目前。”

冰爪微笑。“很亲密的朋友。”

苔藓爪推了他一下。“噢，别这样。我还是学徒呢，暂时得关注奔风以外的事情。”她指出。

冰爪眼睛闪闪发亮。“以外的事情，没错。”他说，“比如我。”

“什么意思？”

“你这几天几乎都没跟我说话，”冰爪说，“一直和……他在一起。但你不知道奔风看上了斑尾，是不是？”

苔藓爪眯起双眼。“他没有！”她吼道，“而且我也一直想和你说说话。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担心，好吗？“她指向脖子上的伤口。

冰爪抽了抽鼻子。“他确实看上了斑尾，”他重复道，“他们在武士巢穴里每天都挨着睡觉，你受伤时他总是和她分享新鲜猎物。面对现实吧，苔藓爪。他喜欢她。”

苔藓爪垂下尾巴。“可是……”

冰爪的语气软了下来，增添了几分同情。“对不起，”他喃喃细语，“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再不说我就受不了了。”

苔藓爪闭上眼睛。一切像旋风一样朝自己急速冲来。她需要离开……感觉要爆炸了！所有的情感在脑袋里搅成了一团，她长啸一声，转身跑向远方。

“苔藓爪！”她听见冰爪大喊，但她已经跑掉了。她冲过树林，跑上太阳石，穿过河流，进入原野。她不关心可能闯入他人的领地……现在整个世界都是她的领地。她穿过平原，爪子仿佛燃烧着火焰。她的心狂叫着停下，但她仍继续跑着。

苔藓爪跳过一条小溪，结果在鹅卵石上滑了一下，一头撞到地上。她原地躺了一会。周围天旋地转，肌肉散发出阵阵疼痛。苔藓爪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脑袋，痛得呲牙咧嘴。她抬起头，从高草丛上方看见一座两脚兽建筑，很像蔷薇的老房子。她爪子既累又痛，勉强起身走到斜坡顶部。两脚兽建筑的门上有一个大洞，苔藓爪挤了进去。

里面很暖和，但是一片漆黑。她闻到某种稻草和许许多多老鼠的香气。月光透过墙缝洒落进来。苔藓爪打了个哈欠，坐在稻草里，开始默想。

她有些后悔抛下冰爪，但自己需要逃离所有的压力。她厌倦了一切。她厌倦了脖子的伤和为小浅之死而愧疚。她厌倦了柳带眼含泪水望着她，厌倦了冰爪以为自己在无视他。她厌倦了在族会上看奔风和斑尾的皮毛相擦，每天晚上都被长爪一连串的废话纠缠。她厌倦了觉得自己不值得当雷族猫只因为父亲是橡心，厌倦了不能见到同窝手足，厌倦了……做自己。

突然，一只老鼠掉在她爪前。“哈喽。”

苔藓爪抬起头，双眼在黑暗中发光。一只猫站在她面前。“噢！“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闯入你们的领地了？”

那只猫的蓝绿色眼睛闪烁着笑意，苗条优美的身躯上裹着灰色虎斑皮毛，爪子是白色的，说起话来粗重深沉。“不，没事儿。咱和苏特（Soot）喜欢有伴儿。我是派佩（Piper）。你叫什么名字？”

“苔——苔藓爪，”灰白色母猫答道，“你是宠物猫吗？”

派佩又笑了。“不是，小傻瓜。我们是独行猫。你一定就是那个族群猫，对吗？”她说，苔藓爪点点头。“我曾经见过一只族群猫，在我和苏特还小的时候。他叫小钩（Crookedkit）。可怜的小家伙下巴烂了。”

“小钩？”苔藓爪重复道，“噢，你是指钩星。他现在是一族族长了。”

派佩眼睛发亮，笑着扭过头。“苏特！过来！小钩当上族长了！”她跑向一大团稻草。苔藓爪勉强能看见后面有一只黑色母猫在梳理皮毛。“听见了吗？”“听见了。”苏特回答。她说话比派佩要流利些，但毛里也是有些干草。“我好几个月轮前见过他。他过得还行，还行，我说。”

派佩的尾巴敲击着地面，苔藓爪叼起老鼠走到她们身边。

“你们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吗？”她问道，试探着咬了一口。肚子发出满意的隆隆声；老鼠无比温暖。

“我们就没去过别的地方，”派佩答道，“我们的母亲叫米茨（Mitzi），还有两个叫米斯特（Mist）和麦格派（Magpie）的同窝手足。我们以前和一只叫弗莱克（Fleck）的公猫住在一起。”

“米斯特和麦格派搬到了另一个谷仓，”苏特补充道，“但我上次听说他俩还行，还行，我说。”

“米茨上个秃叶季去世了，”派佩微微垂下头，“咱每一天都在想念她。”

“弗莱克怎么样？”

“他好久之前就死了。好久之前，我说。”苏特答道。

“所以你为什么来这里？”派佩问道，躺在姐妹身边温暖的干草里。“你们族群猫一般不怎么到这来。”

“我只是……”苔藓爪的声音小了下去，“最近压力有点大。长话短说……”

“我不想听短的！”派佩说，“就说长话吧。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咱也不常有访客。也许能让你心情好点。”

苔藓爪叹气。“好吧。我想我得从最开始说起。你们看，我是混族猫……”

❆❅❆

“……然后我就一路跑到了这里。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我想。”苔藓爪说道。月亮已经高挂在夜空，但总算讲完了。派佩和苏特是对的……的确感觉好点了。

苏特和派佩斟酌了一小会苔藓爪的话。“听起来生活好像总是在和你对着干。总是和你对着干，我说。”苏特说，“但都不是你的错。”

“我感觉是。”苔藓爪嘟囔道。

“认为是自己的错，可以理解，”派佩喵道，“这是悲伤的一个阶段*。”

“我不太确定，但随便吧。”苏特说。派佩瞪了她一眼。“别担心，苔藓爪。一切最后都会好起来的，我肯定，”灰色虎斑猫说着，把尾巴搭在苔藓爪背上，“只要随大流就行，知道吗？”

“可是大流总是把我冲到石头上。”苔藓爪嘟囔道。

苏特咯咯大笑。“那就再找个流。”

苔藓爪眼睛发着光。“也许是应该这么做。”

派佩伸了个懒腰。“嗯，我累坏了。还是睡觉吧。想在这过夜吗，苔藓爪？”

灰白色母猫点点头。“好。现在再回营地就有点蠢了。”她说。也许该一直待到明天。派佩和苏特一定不会介意。

苔藓爪做了个临时床铺，蜷缩进里面，尾巴裹着脚掌。她的肚子饱饱的，很暖和，恢复了精神。于是她闭上双眼，再次进入了梦乡。

Chapter Text

苔藓爪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起来。她爪前又出现了一只老鼠，还热乎着，但谷仓里只剩她了。派佩和苏特一定是去打猎了。苔藓爪迅速吃掉老鼠，好好梳理了一遍皮毛。

独行猫的生活真不错。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族猫、猎物、温暖、安全。不用遵从价值标准。苔藓爪还挺喜欢这样的，但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她要想想这样会让多少猫失望啊。

苔藓爪再次推开门，走进寒冷之中。寒风刺疼了她的鼻子，她抖松毛发。“派佩？”她喊道，“苏特？”

“这里。”苏特叫道。苔藓爪往苏特声音的方向走去；在谷仓边上，一个洞周围。苏特坐在后面，派佩则蹲在洞前，眼睛眯缝，尾巴僵硬。

“她在干什么？”苔藓爪喵道。

“抓老鼠。老鼠会从洞里出来。”苏特轻声解释，“但现在天气冷了，老鼠不像往常那么多了，不那么多了，我说。”

我想大家都多少受到秃叶季影响，苔藓爪想。“我能试试吗？”她说。

“等派佩抓到一只再说。”苏特喃喃道。

苔藓爪看着，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时一只棕色小老鼠从洞里爬了出来。但派佩早已准备就绪：她伸出爪子一把抓住老鼠，咬断了它的脖子。

“哇哦，”苔藓爪低声说，“太酷了！”

派佩舔着一只爪垫，露出微笑。“谢了，苔藓爪，”她说，“掌握奥妙之后就很容易了。”

苔藓爪在洞旁蹲下，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她有点好奇老鼠怎么能挤进这么狭窄的空间。猫好像根本进不去。她闻到很多老鼠的气味，有些新鲜，有些陈旧。这时她看见洞里探出一根银色的胡须，不由雀跃起来。

它很快露出了头，吱吱叫了一声。苔藓爪等老鼠完全爬出来，伸出爪子跳到了它上面。但是它挣脱了，跑进灌木丛中。苔藓爪决心已定，便跟了上去，抓住它的尾巴紧紧咬住。

“苔藓爪，放了它吧。”苏特说。她和派佩在大笑，苔藓爪的脸羞得发烫。

“可我抓到它了！”苔藓爪喊道。

“放掉吧，你不该得到它的。”苏特重复道。

苔藓爪叹了口气，张开嘴。老鼠掉到地上，尾巴皱巴巴的还断了。它立刻跑得无影无踪。她叹息着弹了下耳朵，转身回到派佩和苏特身边。“我抓到它了。”她坚持道。

派佩咯咯笑起来。“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老鼠洞里打猎。”

“起码我试过了，”苔藓爪抖了抖毛，一阵冷风刮过，“我觉得我也不该在农场上生活。”

“噢，别这么快就泄气。”派佩说。

“你们希望我在这里生活吗？”苔藓爪歪歪头。

“这个嘛，有张新面孔还是挺好的，非常好，我说，”苏特喵道，用黑色爪垫铲了一些土，“但如果你想生活在森林的规则和限制里，也悉听尊便。”

苔藓爪注视着她，认真考虑黑色母猫的话。独行猫没有规则约束，也不会愧疚和伤心。猎物多得吃不完。温暖又安全。可以永远呆下去吗？她忧虑地抽动着尾巴，跟着派佩和苏特去小溪旁喝水。

太阳在水面上投射出斑斑点点的亮光，但今天几乎没多少蓝天。云很多，苔藓爪确信会下雪。她颤抖起来，舔了舔冰冷刺骨的溪水。派佩和苏特也舔了几口，面上带着愉悦的笑容。苔藓爪希望也像她们那样无忧无虑。

她们回到谷仓，再次舒舒服服地蜷缩进稻草里。苔藓爪离她们稍远一点，透过谷仓墙缝漏进的点点银光窥探天空。这里真不错。苔藓爪想留下来，真的很想。但她需要想一想大家：画眉毛和蓝毛会再也见不到她。冰爪会自己成为武士。奔风……

苔藓爪的目光黯淡下来。奔风。也许他已经爱上了斑尾。也许太迟了。她把头搁在爪子上，闭上眼睛。那么……我离不离开他还有什么关系？

她都没发现睡着了直到再次醒来。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不想离开温暖的干草窝。她瞟了眼门口。外面比刚才黑了不少，苔藓爪目之所及只有白色。

下雪了。

她睁大眼睛后退几步。派佩和苏特在谷仓高处互相交叉的木头横梁上。苔藓爪恐慌起来，尽可能远离门口。她憎恨雪。要是冻死怎么办？要是派佩和苏特也抛下她怎么办？她用尾巴裹住身体，紧紧闭上双眼。

“嘿，苔藓爪，做噩梦了吗？”派佩叫道。

苔藓爪摇摇头。“没——没有。我只是很讨厌雪……”

“哦对，是因为这个。那……上来吧，我们让你暖和点。”

苔藓爪慢慢站起来，爬上干草堆，跳到椽子上。她把头埋进派佩的颈毛，打了个寒战。她脑海里尽是蓝毛、小石头和小雾在高高的雪堆上跋涉，一边打颤一边哭泣。她想把回忆挤出脑海，但很难。

她感到苏特和派佩挨近自己。“别担心，小家伙，”苏特安慰她，“你已经不在森林了。你和我们在一起，在温暖的谷仓。非常温暖，非常温暖，我说。”

苔藓爪叹息，眼里泪光闪烁。“我好害怕，”她说，“我怕会重演一次当时的经历。”

“怎么会？”派佩喵道，“你已经是成年母猫了。你可以为自己而战。你再也不是小猫咪了，所以……嗯……可以照顾自己。”

苔藓爪注视着派佩的蓝绿色眼睛，感觉体内有某种东西改变了。她可以照顾自己。她必须照顾自己。再也不能逃避自己的问题了。她要回去！

苔藓爪站起来，伸缩着爪子，“你们说得对，”她说，“我可以照顾自己！”她跳下椽子。

“你要去哪里？”苏特低头喊道。

“我要回雷族！”苔藓爪答道，跳到地上，“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再见！”派佩喊道。

“再见了！”苔藓爪冲出门口。雪立刻粘到毛上，冷得难受。苔藓爪几乎无法透过暴风雪看清东西，于是用鼻子导航。一股强风刮过，她闭上眼睛，爪子插进泥土，保持不动。得尽快回到雷族。

她最后到达了风族的高草地，瞬间宽慰无比。如果有谁过来，她的白色皮毛能和雪融为一体，但她深切怀疑这种时候还会有巡逻队。她闻到河流的气味，跟着一路走到河族的沼泽。

她到了河边，但河冻住了。她试探着过了河，进入自己族群的领地。雪大片大片地落下，苔藓爪不知道该走哪边。她穿梭在树木之中，发现恐惧的气味，于是跟了上去。最终，她的脑袋撞到一堵墙上。

黑莓墙！她边想边穿了过去。营地更清楚了，育婴室周围很乱。苔藓爪感觉胃里生出一个深坑。面前，冰爪、蓝毛、画眉毛蜷缩在一起，半闭着双眼。

“我回来了。”苔藓爪冲向他们。蓝毛的眼睛亮了起来，苔藓爪把头搭在母猫肩上。“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雷族了。我保证。”

“你去哪里了？”画眉毛说。

“我在谷仓找到了两只独行猫，“苔藓爪说，“她们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我需要直面自己的问题，不能逃避。”

“希望你永远不要再离开！”冰爪舔了一下苔藓爪的肩膀，“我都烦了……”他并没有生气，眼里有一束光芒。

“育婴室怎么了？”苔藓爪问道，看向育婴室。

“小黑和长爪失踪了，”蓝毛颤抖着说，“他们是在暴风雪开始时离开的，但已经有三支巡逻队出去找了，都没找着。”

“小黑和长爪自己在雪里？”苔藓爪瞪大眼睛。她想象小黑在地上发抖，就像自己许多个季节以前那样。“我要去找他们！”

“什么？”画眉毛说，“要是你也冻僵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苔藓爪答道，“他们活着比我活着更重要！”她转身准备再次离开，这时冰爪把爪子放在她背上。

“等等，”他真诚地说，“我也想去。”

苔藓爪望了他一会，很快露出微笑。“好。走吧。”

雪下得更大了，两名学徒费力地挤过漫天飞雪。苔藓爪知道小黑很显眼（如果还没被埋起来的话），但长爪就要难找一点。冰爪把鼻子抵在地上。“什么都闻不到！”他透过呼啸的狂风大喊。

苔藓爪眯着眼睛，雪花挡住了视线。“我们必须依靠视觉和听觉！”

冰爪打了个寒战。“好，”他加快了步伐，“你觉得他们会去哪？”

苔藓爪耸耸肩，在厚厚的雪地里挪动脚掌，希望能撞到什么东西（或者猫）。“不会太远！”她喊道，“小黑还小，长爪不会把他领很远！”她突然想到可能会有宠物猫找到他们，但她怀疑这种暴风雪外出的都是精神病（除非被迫）。苔藓爪紧咬牙关，不断颤抖。她只想回营地去，但她知道必须找到失踪的猫。

“我找到东西了！”冰爪从后面叫道。苔藓爪转身看见冰爪捧着什么东西。她过去低头一看；是一撮黑色条纹皮毛。“是小黑的，是不是？”

“绝对是！”苔藓爪说，“气味新鲜吗？”

冰爪点头。“嗯，差不多。”

“好！那他们一定就在附近！”苔藓爪环顾四周，明亮的目光穿过暴风雪，“把毛给带上！”

冰爪点点头。“嗯！”

他们朝找到毛的方向走去，高喊小黑和长爪的名字。苔藓爪依然怀着希望，但她能看出来冰爪正在泄气。他的眼神显露出倦意，爪子移动得越来越慢。苔藓爪靠着他身侧，想让他暖和一点。噢，星族啊，拜托听听我的祈愿吧，苔藓爪想着，抬头望向天空。让我们找到他们吧！而且要是……活着的！

她正在祈祷这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可怜的咪咪叫唤。呃，不算是可怜，但很响。冰爪耳朵刺痛。“你听见了吗？”他停下了脚步。

苔藓爪点头。“小黑！”她喊道，“是你吗？”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附近颤抖了一下，苔藓爪跑过去。她几乎感觉不到爪子了。是小黑，挤在最后找到的一片干燥区。他的黑毛上全是雪，几乎全白了，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但是他还活着！“小黑。”苔藓爪舒了一口气，蜷缩在颤抖的毛球旁边，舔着他的毛。冰爪站在下雪的方向，尽力为他们挡雪。“你知道长爪在哪儿吗？”

“他……他在……蛇岩，”小黑剧烈颤抖，小声说道，“他说他要……去找……巡逻队……”

苔藓爪抬头看冰爪，但他已经去往太阳石了。苔藓爪决定集中精力保证小黑的安全。她使劲舔他的毛让他暖和起来，但她知道起不到多大作用。她的毛很湿很湿，就像被水冲刷的石头，舌头大概也冰冷了。她希望冰爪能尽快回来，给这个噩梦画上句号。

不知过了多久，苔藓爪终于看见冰爪的身影出现在白色严寒中。长爪倚在他的肩膀上，打着冷颤，蹒跚着走了过来。“噢，感谢星族，”她说，叼起小黑的脖颈，“来吧，回营地去。”

于是四只猫踏上了返回黑莓墙的旅程。苔藓爪捂紧小黑，以便感受到他的心跳……她必须保证他活着。一阵寒意掠过身体，她回身望去。

苔藓爪看见一只浑身发光的白猫站在大雪之中，蓝色眼睛闪烁着温情。她弹了弹尖端灰色的耳朵，点了点头，被冷风吹得无影无踪。

“我们回来了！”他们一到营地冰爪就喊。长爪滚到地上，不断颤抖，知更翅和绒毛立刻来到他身边。柳带冲破猫群向小黑赶来。

“噢，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她轻声说着，抱紧儿子。白风跑到他们身边，黄色眼睛里充满了宽慰。他向苔藓爪投去感激的一瞥，她微笑了。“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了。你感觉怎么样？”

小黑只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喵呜。柳带的眼睛闪烁着担忧，她抬头看向走来的斑叶和羽须。“把他给我们吧，”斑叶冷静地说，“我们照料一下他。”

“我们也能去吗？”柳带说。巫医们点点头，于是白风和柳带跟着他们进入巫医巢穴。

苔藓爪看向长爪。知更翅和绒毛正扶着他赶到巫医巢穴。他的姐姐霜毛和纹脸舔舐着虎斑公猫颤抖的皮毛。

“你们做得很好。”

苔藓爪和冰爪转身，发现日星注视着整个族群。“拯救需要帮助的年轻猫，”日星点点头，“苔藓爪，对你而言还是挺有意义的。四个季节前你就和小黑差不多。”

苔藓爪低下头。“我不能让他们冻死。”

日星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光，他露出微笑。“明天……明天就举行你们的武士命名仪式，”他说，“好好休息一下吧。仪式的时候你们肯定不想这么困倦。”

公猫走开了，苔藓爪和冰爪交换了几个兴奋的眼神。“我们明天就要成为武士了！”冰爪喊道，抽打着尾巴。“我激动得都快无法思考了！”

苔藓爪虽然很冷，也忍不住跃向空中，“噢，真是棒极了！”她说。她的目光掠过营地，看见奔风在去武士巢穴的路上冲她微笑。苔藓爪看了他一会，有点惊恐他看到了自己，但也报以微笑。怎么可能不微笑呢？她要成为真正的武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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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苔藓爪醒来就笑得阳光灿烂。身上每一根毛都在兴奋地颤动；武士命名仪式今天晚上就要举行了！她已经告诉了蓝毛和画眉毛；他们和她一样欣喜若狂。金花也知道了。她说很抱歉和苔藓爪训练的时间太少，但希望她们仍旧可以是朋友。苔藓爪全心全意地答应了。

苔藓爪从窝里坐起来，走到外面。营地被暴风雪摧残得不成样子，但天空很晴朗。苔藓爪决定去巫医巢穴看看长爪和小黑。她抖了抖长毛，许愿冷天气不存在，然后蹦蹦跳跳地去向巢穴，轻轻穿过悬垂的地衣。

柳带和白风蜷缩在小黑身旁，三只猫都在睡觉。小黑猫躺在苔藓窝里，好像刚刚吃过饭。与此同时，知更翅在打盹，前腿搭在长爪身边。虎斑公猫的肚皮上下起伏。苔藓爪露出了微笑。她知道他们两个休息一下就能好起来。

苔藓爪回到外面，来到新鲜猎物堆旁。她从底下抽出一只不新鲜的老鼠，叹了口气，打破上面覆盖的一层冰。农场的老鼠要好得多，但她清楚自己不能回去。

“嘿。”

苔藓爪抬起头。奔风站在面前。她皮毛发烫，再次垂下眼帘。“嘿，”她说，邀请他坐在旁边，“我……今天就要成为武士了。”

奔风坐在她身旁，黄色眼睛闪烁着激动。“是吗？”他难以掩饰笑容，“真的吗？”

苔藓爪点头。“嗯。”

奔风揉搓着地面。“太棒了！”他说，“也许现在你能跟我聊聊天了。”他笑道。

苔藓爪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你在躲避我。”奔风直截了当地说。

苔藓爪弹了下尾巴。“我没有在躲避你，”她怒视着他，“我只是……有其他事要做。而且我昨天就跟你说过话！”

“是啊，但除了那个……”

“你和斑尾的事呢？”苔藓爪抽抽鼻子，“你和她好像很亲密。过于亲密了。我以为我们应该在一起，结果你向我表白后马上又和她搞上了？”

奔风怒视苔藓爪。“我们只是朋友！”

“你我都知道这不是实话！”

“嘿，嘿，这里是怎么了？”

苔藓爪和奔风同时抬眼，看见豹足朝他们走过来。皮毛光滑的黑色母猫绿眼睛里有担忧神色。“你们在吵什么？”

苔藓爪脸颊通红，低头盯着自己的爪子。“没什么。”

“大家都想睡觉呢，”豹足喵道，尾巴裹住脚掌，“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吧。”

奔风和苔藓爪挪了挪前掌，最后，棕色虎斑猫开口。“苔藓爪以为我不喜欢她了，因为我最近和斑尾在一起。”

豹足注视着两只猫，眼神来回移动。“那……苔藓爪，是这样吗？”她喵道。

“是的，”苔藓爪嘟囔道，“没错。但是他先告诉我他喜欢我，然后成为武士后立刻就只跟斑尾讲话了。”

“才不是这样。”奔风怒气冲冲地说。苔藓爪抬头盯着他。她的心阵阵揪疼；她厌恶这样的争吵，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或许本就不该和奔风在一起……

豹足站起身。“苔藓爪，跟我来。”她说。苔藓爪站起，跟在副族长身后走到高岩旁，坐在阴影里。

“我有麻烦了吗？”苔藓爪说。

豹足摇摇头。“没有，”她说，“但我需要跟你说件事……有时公猫说爱你，但并不把全副精力投在你身上。他们更关心自己和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你的。”她的绿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绝对清楚这种感受。”

“是吗？”

豹足点头。“松星，雷族的前任族长，曾经……是我的伴侣。我以为他爱我，我们甚至还生养了幼崽：小夜（Nightkit）、小雾（Mistkit）、小虎（Tigerkit）。但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她叹息一声，“然后他去当宠物猫了。我以为我们会开启一段生活，但他却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

苔藓爪垂下头。“太遗憾了。”她咕哝道。

“没事的，”豹足微笑着说，“我现在的生活更好了。我很为虎掌骄傲，小雾和小夜也在星族过得好好的。我甚至还成为了副族长。”

“那我该怎么做？”苔藓爪说，“他显然比起我更喜欢斑尾！但还一直否认这一点！”

豹足把爪子放在苔藓爪的爪上。“你没听过老话怎么说的吗，亲爱的？”她咕噜道，“如果抓到一只蝴蝶，就放开。要是飞回来，代表是你应得的。如果没飞回来，代表你一开始不该拥有它。”

苔藓爪抬头看着智慧的副族长。“你说得对，”她喵道，“你说得对。”

豹足微笑。“很好，”她点头道，“你只需要观望，倾听。如果他不爱你，那就不要浪费时间。”

苔藓爪慢慢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豹足。”

“不客气，”豹足说，“现在，差不多该到你的武士仪式了，是不是？”

苔藓爪笑容满面。“是的！”

豹足回以微笑，又朝她眨眼示意一下，然后走进日星的巢穴。

不久，苔藓爪看见日星登上巨岩。她瞟了一眼学徒巢穴，看见冰爪在里面神气活现地梳理毛发。她想到许多个月轮前他们成为学徒的那一天，毛发温暖起来。那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啊。

日星打了个哈欠，伸展爪子。“所有能够自行狩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他喊道。苔藓爪跳到空地中央，族猫们从巢穴里鱼贯而出。冰爪走出羊齿蕨丛，来到苔藓爪身旁，尾巴微微颤抖。

画眉毛坐在养子女旁边。“会一切顺利的，”他对他们俩说，“只需要知道，我很为你们骄傲。”

苔藓爪冲他微笑，突然感到有猫坐在自己旁边。她转过头；是蓝毛。蓝灰色母猫抚平苔藓爪头顶的一撮毛。“好了。”她说。

现在所有眼睛都对准了苔藓爪和冰爪。他们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事。日星说话时吓到了她。“昨晚，在猛烈的暴风雪中，这两名英勇的学徒不畏严寒和冰雪，去营救无助的族猫。这个举动赋予了他们成为武士的资格。苔藓爪和冰爪，请上前来。”

苔藓爪几乎在颤抖，跟着兄弟走到猫群中央。她看到周围有不少爱意满满的目光，但虎掌和蓟掌的眼神却无比凌厉。

“我，日星，雷族族长，恳请武士祖灵俯瞰这两名学徒。他们努力训练以理解你们崇高的守则，我将任命他们为武士。苔藓爪，冰爪，你们是否承诺捍卫武士守则，保卫你的族群，哪怕献出生命？”

苔藓爪竭力让声音停止抖动，喊道：“我承诺！”

“那，凭借星族的力量，我赐予你们武士名号。冰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冰飒（Icywhisper），因为你在黑夜中安静的潜行无可匹敌。苔藓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苔藓花（Mossflower），不仅与你的导师同名，也是因为你克服了生活坎坷的开始，像花一样在冰雪中盛放。星族以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为荣，欢迎你们成为雷族的武士。”

蓝毛抬起口鼻。“苔藓花！冰飒！苔藓花！冰飒！”

其余的族猫加入欢呼，得到新名字的苔藓花闭上眼睛，享受着族猫的表扬。现在成为了雷族武士，成为了真正的族群猫，一往无前，不可阻挡！

Chapter Text

苔藓花尾巴裹住背部，在广阔的雪原上蹲伏下来。武士仪式已经过了一个月轮，现在是秃叶季最冷的时节。她眯起蓝眼睛，舔了舔下巴，专注于面前的田鼠。田鼠的尾巴软塌塌地搭在地上，正在梳理皮毛。完美的捕猎机会。

苔藓花保持绝对安静，突然猛地踢出后腿，抓住田鼠，咬断了它的脖子。田鼠瘫软下来，苔藓花往上面盖了些雪，准备之后再拿。

冷风吹过白色树林，她打了个寒战。她看见冰飒的尾巴在不远处抽打着，他在窥探着一棵树。更远处，鼠毛在抖掉鼻子上的雪。这支巡逻队好像没有什么猎物可带回去。

苔藓花叹了口气，舔掉胸口上的雪。期待中的武士生活比现在有趣得多，或者至少和学徒时期不太一样。但根本就一模一样；年长的武士随意使唤她，准备永远不会发生的战斗，捕猎和巡逻。她希望生活不止于这些。

自从战斗以来她再也没见过雾爪和石爪。上次森林大会时他们没来，不过新任武士锦葵尾（Mallowtail）和曙亮（Dawnbright）来了。曙亮为苔藓花脖子上的伤口（现在是伤疤了）向她道了歉，但很生硬。不过锦葵尾说雾爪和石爪过得还行，苔藓花知道不必担心。

奔风这个月轮没和她说多少话，不过也没怎么和斑尾交谈。苔藓花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吵架，但她绝对很后悔。她希望当时没有吼他。豹足的话每天都在脑海回响。

小黑和长爪很快就从寒冷中复原了。长爪迅速恢复了元气，但苔藓花知道他自己在学徒巢穴很孤独。小黑老缠着柳带想早点成为学徒，但浅灰色猫后始终不同意。苔藓花很同情柳带。几个月轮来她被迫成长这么多，先是失去小浅，又要应付小黑。他现在对她总是没什么好气。苔藓花不明白他阳光开朗的性格哪里去了。

忽然，苔藓花听见冰飒观察的那棵树里传出一阵沙沙声；黑色公猫一头扎进雪里，抓住一只尖声高叫的画眉。他咬断它的脖子，它掉在了地上。

“抓得好！”鼠毛喊道，和苔藓花走了过来。画眉很大，至少能喂饱两只猫。“你和苔藓花真擅长捕鸟。你肯定是有一半青蛙血统才能跳这么高。”

冰飒发出咕噜声。“谢谢。”

“应该把它带给石毛和鹅羽。他们身体不太好。”苔藓花建议。两位长老已经在巫医巢穴呆了一段时间了；石毛得了绿咳症，鹅羽……嗯……没有猫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但他病得都站不起来了。

“好，”冰飒四下里张望，“你们抓到什么了吗？”

苔藓花点头。“我抓到一只田鼠。不过太瘦了。”

冰飒闭上眼睛。“挺好的。走吧。”

三位新任武士返回营地。暴风雪后营地重建了，但如果再来一次，储备的猎物可能撑不住。苔藓花跟着冰飒走进巫医巢穴。

他们进来时，石毛刚打完盹。“您好，”冰飒朝虎斑公猫喵道，“想来只画眉吗？”

公猫打了个喷嚏，抹了抹鼻子。“好的，谢谢你。”他沙哑地说道。苔藓花看向他身后的鹅羽。斑纹灰色公猫在打颤，皮毛凌乱、没有光泽。石毛迅速吃掉了画眉。

“好，他应该吃点东西。”羽须从窝里说道。斑叶在他身旁整理药草。“他状况有点差。”

“什么意思？”苔藓花喃喃道。

羽须低下头。苔藓花发现他的尾巴和鹅羽的缠在一起。“石毛……很可能活不到下一个季节了，”巫医低声说，“但我们必须要让他舒服。”

苔藓花垂下头。“那鹅羽呢？”

悲伤溢满了羽须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他抽了抽鼻子。“他……他很接近星族了。”他说。

苔藓花把尾巴搭在他肩上。“我很遗憾。”

羽须勉强露出微笑。“谢谢，亲爱的。你一直很善良，很像你母亲，”他说，“她和我很亲近……鹅羽的死讯会让她悲痛欲绝。”

“嘿，不要这样，”苔藓花说，“他还没走呢。”

羽须擦了擦眼睛。“没错，没错，”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把你的田鼠放到新鲜猎物堆上吧。应该会有猫需要它。”

苔藓花低头凝视了他一会，然后走出巫医巢穴。她把田鼠放到猎物堆上。那是唯一新鲜的猎物；其他的都覆有一层雪或者冰。

“我能吃这个吗？”

苔藓花抬起头。长爪正冲她跑过来，黄眼睛亮晶晶的。“货真价实的新鲜田鼠。噢，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了。”他俯下身要吃，但苔藓花把他撞开。

“长爪，不准吃，”她严厉地说，“这是给柳带的。”

长爪站起来，耷拉着下巴怒视她。“你对我真坏，苔藓花，”他说，“拜托，当上武士不代表你也可以使唤我了！”

苔藓花微笑。“我没想使唤你，”她坚持道，“我知道这感觉很不好。”

长爪低下头。“那……我能吃田鼠了吗？”

“不能，”苔藓花笑道，“但我待会可以带你去打猎。”

长爪叹息。“好吧。”

“马上回来，”苔藓花喊道，同时走向育婴室。柳带独自趴在里面，蓝眼睛半睁半闭。“嗨。”

“嗨，“柳带没有抬头。

苔藓花坐下来。“你还好吗，柳带？”

她点点头。“嗯，挺好。噢，这个是给我的吗？”她说。苔藓花点头，把田鼠放在她面前。柳带开始进食，苔藓花坐在旁边。

“你最近怎样？”苔藓花说，“小黑哪去了？”

“大概在外面吧，”柳带嚼着田鼠，“他现在只有睡觉才进育婴室。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了……”

“噢，不可能。幼崽不会真的讨厌母亲。”

柳带歪歪脑袋。“我想你说得对，”她叹道，“无论蓝毛做过什么，你应该都不会恨她。”

“是啊，”苔藓花想起母亲，眼睛闪耀着光芒，“小黑不会恨你的。”

柳带抽抽鼻子。“他说那天晚上出营地是为了找小浅，”她说，“我以为他早就知道她去星族了。但我想我太悲伤了，都忘了……跟他讲。”

“白风没有说吗？”苔藓花说。

柳带摇摇头。

苔藓花舔了一下柳带的耳朵。“好，我之前答应长爪去打猎。待会见，好吗？”

柳带点头。“谢谢，苔藓花。”

“不客气。”灰白色母猫走出育婴室。长爪跑了过来，揉搓着地面。

“我们可以走了吗？”虎斑公猫喵道，抽打着长尾巴。

苔藓花点头。“嗯。把你的毛压下去。”

长爪冲出黑莓墙，苔藓花跟在后面。她很敬佩长爪的速度和敏捷。他会成为优秀的（可能有点过于自信的）武士。

“我看见麻雀了！咱们跟上去！”长爪喊道，眼睛瞄向天空。棕色鸟儿在微风中滑翔，停在远处的一根树枝上。

“等等，等一下，”苔藓花叫道，挡住他前进的路。“你忘了……打猎的首要规则是什么？”

“保持安静。”长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苔藓花点头。“对。走吧。”

她坐下，看着长爪蹲伏下来。他悄悄走过雪地，眼神锐利，耳朵刺痛。麻雀已经冻僵了，但依然十分小心地梳理着羽毛。

苔藓花惊奇地看着长爪突然猛冲向前，用尾巴裹住树枝，荡了上去，抓住麻雀。他跌到地上，背部先着地，不过嘴里叼着麻雀。“抓到了！”他喵道。

“好极了，”苔藓花走过去，“你总是这么用尾巴吗？”

“没错，”长爪若无其事地答道，把雪堆在猎物上，“红尾教我的。但他还是做不到。这是我唯一一个比他强的地方。”

“真酷，”苔藓花说，“能教教我吗？”

长爪眼睛发亮。“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苔藓花哼了一声，朝他耳朵挥去一掌，他咯咯笑着躲开了。“我现在是武士了！我当然能行。”她喵道。

“好，好，”长爪笑着往后一跳，“那好吧。首先你要速度很快，就像要抓一只走在树枝上的鸟，好吗？”他伸直尾巴后退。苔藓花模仿他。

“然后就向前冲！但是要把尾巴保持在空中！”长爪说，“然后跳，而且要……把尾巴往前伸？对吗？”

苔藓花点点头，觉得他如此热情很好玩。

“然后把尾巴缠到树枝上转一个圈，趁鸟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抓住它！”长爪后腿一蹬起跳，两只前爪猛地扣上，“很有意思。”

苔藓花双眼发光。“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是吧？比看起来要难。”长爪笑道。

苔藓花又朝他耳朵挥去一掌，长爪跳到她身上咯咯大笑，她使劲想把他踢下去。长爪俯身要咬她，但她把他推开了。他跌落在不远处，抖掉奶油色皮毛上的雪。“喂，不公平。”他说着打了个喷嚏，雪从长长的口鼻上滑落。

苔藓花站起身。“好，走吧，”她说，“别处应该有更多猎物。咱们试试太阳石。”

“你只是想再去一趟河边。”长爪语气中有一点酸涩。

苔藓花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意思？”长爪认为她就是想看一眼同窝手足吗？

长爪尴尬地弹了弹耳朵。“对不起，”他咕哝道，“我听虎掌说过类似的话。我以为你会觉得有趣。”

苔藓花一脸不悦。“你表达的方式可一点也不有趣！”她没好气地说道，大步向前穿过厚厚的雪地。

长爪一跳一跳地跟在后面。“噢，拜托，”他说，“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听起来就是故意的。”

长爪放慢了一点脚步。“不是。”

苔藓花的目光猛地转向他，他畏缩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说，长爪迅速点头。她放松下来，走下沙坑旁的斜坡。

万籁俱寂，远方传来几声乌鸦叫。

他们一到太阳石长爪就往前冲。他努力爬上其中一块石头，尾巴扫过地面。“在上面能看到不少东西，”他喵道，“甚至能看见一点高沼地。”

苔藓花微微一笑。“不能，鼠脑袋。”

“能！”长爪坚持道。

“不能。”

“能。”

“要是有河族武士来这儿怎么办？要是他们发动攻击怎么办？”长爪说，“那样我会使劲抓他们的耳朵，绝对不让他们靠近你。”

“别这么想，”苔藓花说，“打仗不是很有趣。”

“我也不觉得有趣，”长爪坚持道，目光飘到苔藓花脖子的伤疤上，又飘回来，“我觉得……很英雄。也许我能获得武士名。谁知道呢？”

“你当学徒才过了……差不多……两个月轮。”

“三个月轮。”

“两个月轮半。”

长爪吸了吸鼻子。“好吧，两个月轮半，大概。但日星可以破例，对吗？”他摸摸抽动的胡须。

“我觉得不会。”

“日星年纪太大了，”长爪说，“他会退休还是会死还是怎么样？”

苔藓花张大了嘴巴。“别说这种话，”她说，“你应该尊重日星。他是我们的族长。”

长爪躺下来，凝望蓝天。“也没什么关系。总有一天，日星会死。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

苔藓花看着云彩飘过。“哦？你想表达什么？”

长爪耸肩。“不造。我只是感觉……你懂的，应该把生命发挥出最大潜力。永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要……你知道……尽可能什么都做，之后再找原因。”

苔藓花抽动着尾巴。“什么意思？”

长爪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来，咱去河边吧。”他迅速岔开了话题。苔藓花看着他跳到地上，走向芦苇丛，把头伸过去。她跟着下到地上，不明白长爪为何转移话题。

“等会……你刚才说那一通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问道，长爪把爪垫放在冰冻的河面上。

“噢，我是胡说八道呢。”学徒快速说道。

苔藓花扬起头。“才不是。”

长爪盯着河面，踉跄了一下，发出叹息。“你保证不告诉其他猫，好吗？”

苔藓花的心停跳了一拍。“嗯——嗯。”或许。

长爪屏住呼吸，良久才和她四目相对。“我知道你听了大概不会高兴，”他说，“但我给长老换铺垫时听到斑尾和纹脸在武士巢穴交谈。斑尾说她要生幼崽了。”

苔藓花愣了一下。“父……父亲是谁？”她低声说。

长爪咽了口唾沫，移动着脚掌。“是奔风……”

Chapter Text

苔藓花盯着爪间的老田鼠，只感觉到恶心。她被冻得一缩，尾巴裹紧身体，抵御从武士巢穴入口吹来的秃叶季晚风。她咽了口唾沫，把田鼠推给冰飒。

“怎么了？”黑色公猫说。其他的武士在睡前聊天，不过苔藓花一句话也不想说。长爪早先的话让她心情低落。她有点希望他没有说。

“没事。”苔藓花说。

冰飒舔了一下她的口鼻。“嘿，拜托，我明白你这个眼神，”他说，“肯定是有情况。”

苔藓花没有抬头。她知道奔风就在附近，能听见他跟团毛交谈的声音。她冲巢穴入口点头，冰飒会意，跟着她往外走。“所以？”他刚把纯白色爪子伸出入口就说道。

苔藓花叹息。“长爪跟我说，斑尾怀上了奔风的幼崽。”

冰飒的蓝眼睛瞪得老大。“这个狐狸屎！”

“小点声，”苔藓花嘶嘶道，“让他听见就不好了。”

“他知道吗？”冰飒低吼，愤怒地竖起颈毛。

苔藓花耸耸肩。她看到新鲜猎物堆里飘出一根羽毛，想起学徒时期奔风在她耳后放的红色知更鸟羽毛，内心狠狠揪疼。现在他应该也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对他和斑尾的幼崽。

“他说过爱你，是不是？”冰飒说，“然后扭头就跟她生幼崽了？好一个混蛋。狐狸屎。真不敢相信。卑鄙无耻。敢对我的姐妹这样——我真是理解无能。”

“他可能会听见。”苔藓花轻声说。

冰飒抽打着尾巴。“那又怎样？就让他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嘶吼道。

苔藓花一下子情绪过载，顿时热泪盈眶。她想要眨掉眼泪，但泪反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冰飒的愤怒化作了伤悲，他走到旁边，尾巴裹在她背上。“没事的，”他喃喃道，“我们会给你找更好的猫。你不该受这种罪。”

苔藓花叹气，把头埋进冰飒的肩膀里。她不想要更好的。她只想要奔风，但不想要这样的奔风。

冰飒也叹了口气，口鼻搭在苔藓花头顶。“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容易呢？”

苔藓花蓝眼睛里的泪珠闪闪发光。“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不，不是的，”冰飒说，“是其他猫的错。”

苔藓花闭上双眼。大可不必坐在这里独自悲伤，可以直接走进巢穴给奔风点教训。但……我不会这样。我要继续正常生活，往好的一面想。

但是如果每一面都充斥着黑暗，往好的一面想就非常困难。

❅❆❅

“黎明巡逻队由玫瑰尾率领，成员是小耳、知更翅、霜毛、红尾、奔风、苔藓花。”第二天早上，族群聚集到豹足身边，副族长如此宣布道。苔藓花长叹一声。她今天不想参加巡逻，但总不能拿这个当请假理由。豹足说完后，她起身跟在小耳身后走到黑莓墙。

她听见奔风在和红尾谈论一场暴风雨，不过玳瑁公猫好像心不在焉。苔藓花真的很同情红尾。她难以想象和奔风待4秒钟以上。

在玫瑰尾和知更翅后面，小耳缓缓跋涉过雪地。“该死的雪，”他低吼道，希望立马全化掉。”

“我也希望。”苔藓花说道。就像我对奔风的感情。

“豹足就是傻，让我们成天早早出来巡逻，”他生硬地说，“谁都不会在秃叶季跨越边界。他们承担不起这个代价！反正他们肯定在忙着填饱肚子，没时间再蹂躏边界。”

“只是以防万一嘛。”苔藓花说。

小耳哼了一声。“我也不指望你们年轻猫能理解。你们不像我们老猫历尽艰辛。”

苔藓花望着他，叹了一口气。

他们走到两脚兽地盘时，红尾终于受够了奔风，快步走到小耳身边清静一会。于是后面就只剩苔藓花和奔风，奔风正愁没猫聊天。

“所以……最近咋样？”他说。

苔藓花耸肩。“没啥事。”

“想赛跑吗？”

“不想。”

“确定？”

“嗯。”

奔风不屑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脑子里进蜜蜂了？”

苔藓花皮毛燥热，真想冲奔风尖叫。但她只是把爪子插进地里，摇了摇头。“没。”

奔风翻了个白眼。“拜托。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吗？我很关心你……呃……我不想让你难过。”

苔藓花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她低吼道。

奔风放慢了一点脚步，然后完全停下。“什——什么意思？”他嗓音略微颤抖。他紧张了。他知道她生气了。

苔藓花盯着棕色虎斑猫。“斑尾。”

奔风望了她一会，垂下头。“噢。所以……你知道幼崽的事了，是吗？”

“当然了！”苔藓花叫道，所有的情感山洪般倾泻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奔风？我以为你爱我！”

“我的确爱你，我——”

“那你还和她生幼崽？”苔藓花说。巡逻队的其他成员已经走远了，脚印还清晰地印在雪里。“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你不爱我了？反而在背后搞这一出？”

“让我解释一下，”奔风竭力安抚她，“我和斑尾只是朋友！她只是特别想要幼崽，于是……呃……我就想给她一窝幼崽！我们只是朋友，她成千上万次说过不希望你误会我们是伴侣。她很担心。”

“但朋友不会一起生养幼崽！”苔藓花说。奔风只是在找借口。斑尾可能不爱他，但他显然爱斑尾。

奔风走过来想要蹭她的头，但她推开了他的脑袋。“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她说，“我觉得不能。”

奔风的眼睛发着微光。“什么？“他的声音几近不可闻。

苔藓花一言不发地凝望着他。

“可……可我们只是朋友，苔藓花！我们只是朋——”

“别白费力气了。”

奔风尾巴耷拉了下来，转过身。“好吧，苔藓花，”他喵道，“我想我们最近可能不会说话了。但是……我只想说……我一直都爱着你。”

他没再说什么，走开了。苔藓花看着他离开，内心有一部分很高兴看到他沮丧和绝望，但另一部分想跟上去挽回一切。前一部分占领了主导权，让她牢牢站住，没有挪动。

刹那间，苔藓花听见两脚兽栅栏另一边有什么叮铃响了一下，而她正坐在栅栏前。她叹了口气，只不过是宠物猫。她叹着气，脑袋搁在爪子上，眼里逐渐溢满泪水。

“小苔藓？”

幼时的名字令她耳朵刺痛起来。她擦了擦蓝眼睛，转身看见一只丰满的棕白相间虎斑母猫坐在栅栏上，肚子圆滚滚的，眼里跃动着光点。

“娜特玛格？”苔藓花睁大眼睛，“是你吗？”

宠物猫点点头，咕噜得都说不清楚话了。她跳下栅栏，蹭了蹭苔藓花。“噢，你长的好大呀！”她说，“我一直想知道你去哪里了！蔷薇跟我说你好久以前拜访过她，但以后就再没来过。”

愧疚一掌打在苔藓花肚子上。“真对不起，”她说，“我应该早点来看你们的。只是……那个，发生了很多事情。”

娜特玛格慢慢点头。“我懂，”她说，“小不点怎么样了？”

“噢，冰飒？”苔藓花说。奔风引发的伤悲已经消失不见。“他现在叫这个名字了。我们一个月轮前成为了武士。”

娜特玛格眉开眼笑。“真棒！”她咕噜道，“你交了朋友吗？”

“嗯，”苔藓花想到鼠毛、长爪、柳带。但一回想奔风心情又变差了。“有的。哇哦，我已经离开你们四个季节了。”

“一年了。”娜特玛格再次点头，“我好想你啊。”

苔藓花舔了一下养母的头。她现在比娜特玛格要高一点，对方的口鼻上出现了少许银丝，但肚子格外大。“你要……生孩子了吗？”

娜特玛格露出明媚的笑容。“是啊！”她说，“我和蔷薇想再生一窝幼崽。虽然还不太明显，但已经能肯定怀上了！”

“噢，哇塞，”苔藓花说，“想好什么名字了吗？”

“我喜欢拉斯特（Rusty），如果有姜黄色的话，”娜特玛格说，“还有公主（Princess），给女孩子起的。”

“挺好的，”苔藓花说，“啊，他们出生的时候我一定得过来看看！”

“来吧，”娜特玛格点点头，“来的时候把小——我是说，冰飒也带过来。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苔藓花听见巡逻队返回的声音，弹了下耳朵。“呃，我……我得走了，”她说，用尾巴尖碰了碰娜特玛格的肩膀，“以后再见，好吗？”

娜特玛格的琥珀色眼睛散发光芒。“完美。”她咕噜道。苔藓花冲她一笑，伸直尾巴跑开了。养母让她精神好了一点点。她在巡逻队已经走过的地方落脚，轻轻来回走着。已经等不及回去告诉冰飒这次小小的会面了。

突然，她尝到了某种古怪的气味，立刻一甩尾巴四处张望。有点酸酸的，还有麝香味。她把鼻子抵在地上闻了闻。不是雷族的气味，绝对不是。她跑回营地，几缕灌木和味道奇怪的毛发粘连在黑莓墙上。她听见里面有吼叫声，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打仗了！

苔藓花冲破黑莓墙，喉咙里升起恐慌。影族猫正倾泻进营地，嘶嘶低吼着。苔藓花惊慌失措，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她看见一抹沙灰色毛发，立刻冲过去保护画眉毛。一只金色虎斑猫死死摁住他，大爪子扎进画眉毛的胸膛，鲜血汩汩涌出。

“不！”苔藓花大喊，冲过去推开了那个武士。但他是她的好几倍大，她几乎保护不了自己。画眉毛忍着伤站起来跑向她，摁倒武士，咬住他的耳朵。金色虎斑猫眼见不敌，翻过身胡乱踢出后腿，跑出了黑莓墙。

“没事吗？”画眉毛喘着粗气，抬头看向苔藓花。

“你没事吗？”苔藓花重复道。画眉毛覆满斑点的胸膛上缓缓渗出鲜血。“你得去找猫帮忙。”

“没关系，”画眉毛保证道。他低下头舔其中一个伤口，但晃了一下，没舔上。“来，我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好吗，我的孩子？”

“不，画眉毛！”苔藓花疯狂地摇头，“我可以战斗，你不能。走吧。”

“没事，没事，”画眉毛说，“千万不要受伤！”说完这话他再次投入了战斗，消失在毛发和爪子之中。

刹那间，苔藓花感到有猫跳到了背上。她摔倒在地，转身看见影族副族长断尾（Brokentail）正要狠狠撂下一爪。她一时恐惧至极，伸出爪子抓住他的口鼻，摁到了地上。他猛烈地甩了甩头，但苔藓花没有放开，反而推倒了他，爪子划过他的胸膛。

“雷族的青蛙脑子。”他啐道，一脚踢中她的肚子。她皮毛一阵剧痛，向后跌去，力图保持平衡。断尾冷笑着冲过来，把她堵在黑莓墙上。她想推开他，但他比她强壮。他眯起橘色眼睛，盯着她脖子上的伤。

苔藓花明白他准备攻击那个敏感的地方。肾上腺素一阵上涌，她恰好及时撞开他，跑掉了。她心跳得飞快，环顾这场混乱的战斗。雷族似乎快赢了，但画眉毛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愿是去巫医巢穴了！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一只浅灰色母猫和一只深灰色公猫与奔风战斗。虎斑猫尖声叫着同时迎战两名武士。苔藓花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奔风有麻烦。但她刚刚和他吵过架！

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没有多加思考，她冲过去撞向灰色公猫，把他撞倒在地。“蛙尾（Frogtail）！”母猫叫道。苔藓花注意到蛙尾已经负伤了，几乎喘不过来气。她从他身上下来，浅灰色母猫发出嘶嘶声，爪子插向苔藓花体侧。灰白色母猫退后表示弃战。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已经受伤了！”她说。

“你没有心！”浅灰色母猫冷冷地答道。她帮助蛙尾站起来，让他靠着自己，两只猫一起跑开了。

苔藓花看向奔风。他躺在地上，皮毛上红色比棕色还多。无论她对他感情如何，他始终是她的族猫，她应该施以援手。她叼起他的脖颈把他拖向巫医巢穴。

巫医巢穴里也是一片混乱。羽须和斑叶接连不断地为一只又一只猫疗伤，但奔风让他们都停了下来。“斑叶，继续帮风飞，”羽须命令道，“他怎么了？”

“两只影族猫攻击了他，”苔藓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他没打过他们。”

羽须的黄眼睛闪着慌乱的光。“好，”他回头瞟了一眼鹅羽和石毛。石毛看着面前的场景，眼睛半睁半闭、昏昏无力。鹅羽一动不动地躺着。“那个……斑叶？罂粟籽和蜘蛛网？再来点那个药膏？”

玳瑁猫站起身，从架上取下药草，转身照顾风飞。苔藓花低头凝视奔风。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呼吸很浅。恐慌攫住了她。“我能帮忙吗？”她甚至没有掩饰语气里的颤抖。

“可以，”羽须说，“把这个药膏蘸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裹上蜘蛛网。奔风，能嚼一下这些罂粟籽吗？”

苔藓花把药膏涂在奔风侧腹上，虎斑猫慢慢嚼着种子。羽须帮他下咽，苔藓花把蜘蛛网放在抹好的药膏上，吹了吹气缓解疼痛。

她涂完三个伤口，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吼叫。“影族，撤退！”苔藓花、羽须、斑叶看着武士一个接一个从身旁冲过，厚厚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很快空地便空了下来。苔藓花坐下来，抽动着尾巴。多么可怕的一天啊！

她转身继续给奔风治伤，这时斑尾飞跑进来，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到苔藓花就停下了。“他——他怎么样了？”母猫说道。

苔藓花平静地耸耸肩，斑尾小心翼翼坐在奔风旁边，尾巴搭在他的尾巴上。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羽须和斑叶尽力包扎风飞的伤口。苔藓花没有迎视斑尾的目光。

“苔——苔藓花？”

苔藓花站起来，转过身。蓝毛走进了巢穴。苔藓花去迎接妈妈，蹭了蹭蓝毛的头。“你还好吗？”她说。

蓝毛点头。“我没事，”她说，“我更担心你。”

“我也没事，”苔藓花耸肩，“冰飒怎么样？”

“他没什么大事，据我所知。但……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什么？”苔藓花咽了口唾沫。

“豹足……去世了。”

苔藓花震惊地张大了嘴，跟着蓝毛走出巫医巢穴。族群聚集在营地里，满脸恐惧和悲伤。罂粟曙冲进巫医巢穴去看风飞，柳带和白风紧挨彼此，尾巴互相交缠。小黑坐在后面妈妈的窝里，眯缝着眼睛。日星来回踱步，毛发凌乱，眼神暗淡无光。豹足在营地中央，周围簇拥着家人。虎掌从远处遥望，琥珀色眼睛空洞无神，还在消化母亲的死亡。

“她真的走了？”苔藓花走向豹足，但和她的家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捷风悲痛地颤抖，团毛在旁边舔平姐妹的黑毛。红尾坐在姐姐身旁，长爪仰望着导师。他大概从没见过导师情绪这么低落。

苔藓花同情捷风。可怜的母猫不久之前才刚刚失去伴侣，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痛苦。苔藓花看向蓝毛，母亲眼里充满了对老朋友的悲哀。

苔藓花突然意识到日星要重新任命副族长。豹足只服务了族群很短的时间，苔藓花知道蓝毛担心蓟掌会成为新任副族长。苔藓花把尾巴搭在豹足的尾巴上，叹息一声。她现在与小雾和小夜在一起了。她们终于重聚了。噢，豹足……你帮了我好多忙。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

Chapter Text

“这三只猫尽职尽责地服务了族群，”日星说道，“我们将会永远记住他们。豹足是我善良忠诚的副族长，从来不回绝需要帮助的猫。风飞，勇气可嘉的武士，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还有鹅羽，我们可敬的巫医，疗伤无数。请星族完好无缺地带走他们，让他们以后的生活安全而舒适。”

族群赞同地点头，苔藓花望着三位陨落的族猫在画眉毛身边被埋葬。画眉毛虽然伤口很深，但还是成功出席了他们的葬礼。他的父亲风飞，在战斗结束后的深夜终因伤势过重去世，羽须则在第二天早上发现鹅羽死了。族群遭受了巨大损失。

蓝毛在哀悼的猫群旁走来走去，高昂着头颅。昨晚她被重新选作副族长，苔藓花能看出来她在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够格。但苔藓花知道她其实只想在豹足墓前痛哭。

营地里，奔风还是伤得很重，斑尾一直坐在他旁边。苔藓花明白这样想不好，但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让自己代替玳瑁色母猫。冰飒每次发现她在看巫医巢穴，就会把她拉去巡逻或者做点别的。苔藓花知道他很不满意。怎么还念念不忘已经断了关系的公猫？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一点也不合理！

苔藓花回到营地后忍不住叹气。她要累死了。她一头扎进窝里，用尾巴裹住自己，叹息。今晚是森林大会的日子，可她不知道还想不想去。但是雾爪和石爪充斥着她的脑海，她好想再见到他们。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三个月轮，还有无数个日出。

她醒来时已是日高。幸好族群还没太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所以没什么事要干。苔藓花听见柳带和知更翅谈论战斗的起因。

“我听说是想抢劫我们的猎物堆，”知更翅说，“秃叶季给他们打击太大了，猎物都没了。”

柳带瞪大眼睛。“那他们抢到了吗？”

知更翅耸耸肩。

正往新鲜猎物堆走的苔藓花翻了个白眼。所以影族的境况这么糟糕吗？当然，秃叶季一般都很难过。但也不能打破武士守则。

苔藓花叼起一只小雀，希望之前吃了那只田鼠。她好讨厌鸟……羽毛太多了。但她现在什么都能吃下去。然后巫医巢穴传出咳嗽声，她感到愧疚。这应该给石毛吃的。

她很后悔吃了这个。

稍后，她梳理了下昨天的伤口。侧腹和肚子上各有两道和一道抓伤，并不是很疼。她看到这些伤口时总想起奔风，全身上下都是抓痕。她希望能承受他的全部伤口。

不！她摇了摇头。不能这么想。我和奔风连朋友都不是了。我再也不关心他了。

但愿如此。

这次去森林大会的猫比往常少。苔藓花觉得日星是担心会再来一次袭击，所以留下了许多优秀的武士。蓝毛临穿过黑莓墙时舔了一下苔藓花的耳朵。

“想吃点什么吗？“他们离开后，苔藓花问画眉毛。公猫躺在窝里，不让伤口碰触地面。

“不用了，我挺好的，亲爱的。”画眉毛说。他的尾巴敲打着地面，苔藓花坐在他身旁。“冰飒在哪？”

“不知道，去打猎了吧。”苔藓花舔舐画眉毛的伤口。他痛得呲牙咧嘴，但没出声。

“你为豹足难过吗？”画眉毛喵道。

苔藓花点头。“我想大家都难过。”

“尤其是虎掌，”画眉毛喵道，“可怜的公猫。战斗结束以来他都没跟其他猫说过话。”

苔藓花再次点头。“是啊，我知道。现在他失去所有的亲人了。除了团毛，我想。”她说，“但他们不太亲近。他对我一直不是很好，但我有点同情他……”

画眉毛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搁在爪子上。“我也是，”他说，“幸好，虽然风飞过世了，但我的大部分家人还活着。像是我的姐妹，斑尾、一只眼、纹尾。”

“斑尾是你姐妹？”苔藓花说。

画眉毛点头。“没错。她比我小，但确实是。”

苔藓花叹息，把尾巴裹在画眉毛身上。“你知道吗，她要生幼崽了。”她叹道。

画眉毛睁开一只绿眼睛。“是吗？”

“是的。”

“父亲是谁？”

苔藓花的头下垂了一点。“奔风。”

画眉毛困惑地抬头望向女儿，“是吗？”他说，“可是我以为你和他才应该……你懂的……”

“我也这么以为，”苔藓花说，“但他们最近经常在一起，然后……嗯……我想慢慢就这样了。虽然奔风已经说过他们‘只是朋友’，可是……”

“嗯，朋友可不会一起生幼崽，跟你讲，我吃过苦头了才明白这一点。”

苔藓花弹了弹耳朵。“我知道。”

画眉毛抬头舔了一下她的耳朵。“别担心，苔藓花，”他说，“如果奔风真的爱你，如果你们应该结合的话，那他就不会去找斑尾。他不配和你在一起，相信我。”

苔藓花的蓝眼睛闪闪发亮。“我……我知道了。”

Chapter Text

苔藓花穿过森林，很奇怪爪下竟然不止有雪。战斗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轮，秃叶季终于要结束了。最初的几片新叶显现在树上，猎物慢慢都从巢穴出来了。苔藓花对于温暖的天气很兴奋。

“快点，你这个鼠脑袋。”

她转身看见虎掌怒视着新学徒黑爪（Darkpaw）。他们在巡逻队最后。黑色小公猫竭尽全力跟上导师的步伐，但虎掌很不留情面。长爪在红尾和苔藓花身旁同情地看着他。与此同时，鼠毛和绒毛在最前面大步走着。

“不用这么严厉，虎掌，”红尾说，“他当学徒才第二天呢。”

“我比他学得快！”虎掌怒气冲冲地说道，黑爪打了个哆嗦。

苔藓花眯起眼睛。“冷静一点。”

虎掌把琥珀色眼睛转向她。“闭嘴。”他吼道，苔藓花闭嘴了。但她还是向黑爪投去同情的一瞥。

绒毛甩了下尾巴示意巡逻队安静。苔藓花仔细朝前看。前面有一番壮观的景象：两只高大的动物站在树木之间。它们眼睛很大，耳朵竖立，四肢关节分明。小的那个背上布满白色斑点。

“那是什么？”苔藓花小声说。

“鹿，”绒毛答道，“我上次见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苔藓花回头瞅瞅黑爪。他害怕地睁大双眼，但长爪很感兴趣。“我能把它赶跑吗，红尾？”他低声说道，揉搓着地面。

“不行，”他的导师厉声说道，“鹿会踩死你的。”

“只有两只，”长爪抱怨道，“为什么不行？”

“嘘。”红尾让他安静。

苔藓花看着鹿优雅地走动，在冰雪上挖坑，吃下面的草。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动物。她和鹿对上了眼，一时安静了片刻。

突然，长爪一个箭步冲过苔藓花身边。红尾叫喊他的名字，但公猫已经把两只鹿赶跑了。苔藓花遥望它们跳跃着穿过树林，优雅地舞动长腿。“长爪，你可能会受伤！”红尾嘶嘶地责骂道。但长爪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光。“多么美好的生物啊。”她低语道。

“我知道。”苔藓花叹气，“它们好棒。”

鼠毛甩了一下尾巴。“那走吧。再捉点猎物。”

七只猫分散开来，在每一道裂缝和缝隙里寻找猎物。新鲜猎物堆全是鸟，苔藓花一点也不想再抓了。她看见有只鼩鼱的长鼻子从一棵树底伸出来，于是蹲伏下来，等它出来。小小的棕色啮齿动物慢慢爬进阳光下，打了个哈欠。苔藓花一把抓住它，咬断了它的脖子。

“干得漂亮。”鼠毛从不远处喊道。

“谢谢。”

棕色母猫竖着尾巴走了过来。“有点脂肪，”她压了压鼩鼱，“可以喂饱一两个长老。”

苔藓花赞同地点头。现在长老巢穴小了很多；小耳退休了，绿咳症夺走了石毛的生命。小耳不怎么发牢骚了，但谁往他窝里放硬苔藓就会被他训一通。营地里还有一个变化……斑尾肚子大起来了，搬进了育婴室，由纹尾陪伴。奔风经常看望她，但还没完全从战斗中恢复过来。现在，长长的伤疤掠过他曾经英俊的皮毛，他的样子更加……疲倦了。

“你抓到了什么？”苔藓花说。

“没抓多少，”鼠毛说，“那边有只画眉，但我实在受够鸟了，真的不想再吃了！”

两只母猫哈哈大笑。苔藓花在鼠毛眼里捕捉到一抹深情的光芒，但转瞬即逝。“所以你最近咋样？”母猫说，“我们好久没聊过天了。”

“还行，相对来说，”苔藓花说，“我之前在森林大会见到了哥哥姐姐。”她想起当时心中的喜悦，看到同样成为武士的雾脚（Mistyfoot）和石毛（Stonefur）冲过四棵树的空地来到自己身旁。他们两个解释说想加入雷族，但太阳石那场早已结束的战斗成为了障碍。现在他们说在河族很开心，但也想多见见她。苔藓花想到他们俩，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鼠毛晃了晃后腿，叹了口气，“听着，苔藓（Moss）。我很抱歉我兄弟那么鼠脑子。”

苔藓花被母猫的话吓了一跳。“不用，没事。你不必自责！”她安慰她，“那就是一团糟，整个都是，相信我。我和奔风……不应该在一起，我保证。”

鼠毛耸耸肩。“的确，但我还是不舒服。”

苔藓花舔了一下鼠毛的脸颊。“不用的。”她露出温暖的微笑。

鼠毛也笑了。“好。

“往回走吧！”绒毛喊道，“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鼠毛咯咯笑道，模仿绒毛的口音，“来，比比谁先到营地。”

苔藓花站起来。鼠毛好像兄弟！她叼起田鼠冲过鼠毛，笑着穿过树下的灌木丛。鼠毛因为体型更小要比她快一点点，掠过黑莓墙进入了营地。“你输了。”

苔藓花大口喘着粗气。“只……晚了……几秒钟。”

柳带朝她们走过来，蓝眼睛闪烁着兴奋。黑爪颓丧地回到了营地。“我的小宝贝怎么样？”她舔平儿子耳朵上的一撮毛，“抓到什么了吗？”

“没有，”黑爪还没说话虎掌就回答道，“他就是个废物。啥也做不好！”

柳带眯起眼睛。“不准这么说我儿子！”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虎掌没好气地说。

黑爪恼火地哼了一声，挤过争吵的两只猫跑进了学徒巢穴。苔藓花看着他离开。她怜悯这只年轻公猫；还没有机会做好事情就被导师骂得狗血淋头。

“嘿，嘿，这儿是怎么了？”蓝毛进到柳带和虎掌中间。她已经当了一段时间副族长了，处理起族群事务更加得心应手。

“虎掌说黑爪是废物，”柳带淡淡说道，仍然怒视着棕色虎斑猫，“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会这样评价自己的学徒。”

蓝毛瞪了虎掌一眼。“我也不敢相信，”她说，“这也太恶毒了。虎掌，你不明白黑爪只是想让你高兴吗？如果你都不允许他试错，他不会有进步的。”

虎掌的琥珀色眼睛燃烧着不忿，苔藓花看见他伸出爪子，顿时咽了口唾沫。“各位，别发火。”她试图控制局势。

“苔藓花，我们自己可以处理，”蓝毛说，“走吧。”

苔藓花很不悦，但听从了母亲的话，决定去学徒巢穴看看黑爪怎么样。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看到长爪在安慰朋友，黑爪啜泣着哭诉。

“希望我能换个导师，”黑爪哭道，“虎掌是全世界最坏的猫。”

“他才第一次教学徒，”长爪安慰道，“他还不习惯。”

“是个猫都该知道别吼我。我只是在尝试。”黑爪说。

长爪点头。“我懂。”

黑爪擦了擦眼睛。“我希望小浅也能当上学徒。但愚蠢的星族就非得杀死她！”

“星族没有杀死她。”

“不，就是他们杀的。小浅不该死。”

“这个……”

黑爪的声音变作了抽泣，苔藓花垂下尾巴。可怜的小猫。他需要换个导师。她走了出来，去往日星的巢穴。不能让黑爪继续被虎掌虐待了。

“日星？”她喵道，“日星，你在吗？”

“在，进来吧。”公猫的声音在里面回荡。

苔藓花走进温暖的巢穴。日星躺在窝里，梳理着长长的亮姜色皮毛。“我觉得黑爪应该换个导师。”苔藓花说。

日星抬头瞟了她一眼。“为什么？”

“今天我和他们一起参加巡逻。虎掌一直批评黑爪，只要犯错就骂他。导师不应该是这样的。导师应该鼓励学徒，不应该老是数落。因为虎掌对黑爪凶巴巴的，他现在在巢穴里哭。”苔藓花解释道。

日星一甩尾巴。“好，”他说，“我明白了。所以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苔藓花耸耸肩。“不知道，好点的猫就行。团毛或者玫瑰尾或者——”

“你怎么样？”

苔藓花愣愣地望着族长，没反应过来。“我？”

日星点头，站起来。“没错，你。”他说，“你似乎很关心黑爪的训练和情绪。我觉得你教他是最完美的。”

苔藓花挪动着脚掌。她能够胜任黑爪的导师吗？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怎样当导师！但总比虎掌好。“好——好的，”她说，“我会为黑爪努力。”

“很好！”日星微笑道，“很好。我去告诉虎掌。”他走出巢穴，苔藓花咽了口唾沫。虎掌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不会高兴。

幸好，苔藓花出来时看见争执已经被蓝毛化解了。柳带在跟红尾聊天发泄情绪，虎掌抽打着尾巴来回踱步。“虎掌？黑爪？请过来。”日星说道，在高岩前坐下。

苔藓花坐在他身后，虎掌和学徒走了过来。黑爪还是眼泪汪汪，虎掌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吸吸鼻子抹去眼泪。“苔藓花觉得你和黑爪……不太合得来。”日星告诉棕色虎斑猫。

“这是什么意思？”虎掌低吼道。

“她说你虐待他。”

虎掌怒视着苔藓花，但她没有退缩。“我没有虐待他！”他说，“是黑爪自己啥也做不好！”

“虎掌，”日星严厉地说，“也许是你没有给他做好的机会。”族长把目光转向黑爪。“黑爪，虎掌对你不好吗？”

公猫瞥了一眼长爪，长爪使劲点头。“嗯——嗯。”他抽噎道。

“好，”日星说，“虎掌，你还会有机会训练学徒，但首先要学会善良和耐心。黑爪，从现在开始苔藓花就是你新的导师。”

黑爪抬头瞅苔藓花，眼睛明亮异常。苔藓花冲他温柔一笑。她甩了下尾巴示意他过来，他冲向她，把头埋进她胸前的毛发，避免和虎掌眼神交接。虎掌回转身跑出营地，巨大的爪子冲出黑莓墙。

“谢谢你，日星。”苔藓花说道。

“没关系。”族长答道，回到了巢穴。

过了一会，柳带来到他们身边。“噢，苔藓花，谢谢你。”她咕噜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虎掌教不好黑爪。我和白风永远感激你。”

“你太客气了，”苔藓花说，“我觉得应该给黑爪换个更会鼓励学徒的导师。”

“确实。”柳带点头。

黑爪抽抽鼻子，抬头看苔藓花。“我们能再去打猎吗？”他说，“我想再试着抓一只老鼠，刚才我耳朵都被吼得发痛了。”

苔藓花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了，黑爪。当然。”

Chapter Text

“真不敢相信我抓到了第一只田鼠！”晚上回营地时黑爪说道。苔藓花很为自己的新学徒自豪。在她的鼓励和引导之下，他抓到了第一只猎物！要是跟虎掌的话起码还得一个月轮。“你觉得我会成为全世界最棒的猎手吗？”

“一定会的。”苔藓花说。

黑爪微笑。“我要把它给爸爸！他一定会觉得我很争气。”他挤进营地，苔藓花跟在后面。族群正在睡前互相梳理皮毛。黑爪跑向父母给他们展示田鼠，他们咕噜着祝贺他。

苔藓花从新鲜猎物堆里叼了只老鼠，走向蓝毛、画眉毛、冰飒。“所以你有了第一名学徒？”苔藓花坐下来后蓝毛开口道。

“是啊，”苔藓花咬了一口猎物，“他很棒。挺有意思的。”

“虎掌什么反应？”冰飒说。

“不太高兴，“苔藓花说，“他跑掉了。”

“他活该，”冰飒吼道，“脾气那么差，又坏得透顶。”

苔藓花紧盯脚掌。“的确。”

画眉毛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他只是被母亲的死亡彻底打垮了。”他说道，“他就只剩下她，父亲去当宠物猫了，姐妹又都死了。现在连母亲也没了。我感觉他满脑子都是坏情绪和懊丧。”

“我也这么觉得，”蓝毛点头，“不过和他性格也有关。”

“他小时候就这样吗？”冰飒倾身向前。

“这个嘛，他不算完全的狐狸心肠，但有点爱出风头，还有点暴躁，”蓝毛说，“他因为是同窝手足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又是族群当时唯一的幼崽，所以一直都我行我素。他以为现在也可以继续这套作风。”

“呃，蓟掌对他不太好，是不是？”苔藓花说。

蓝毛点点头。“没错。但不是虐待，只是……严格要求。虎掌也很仰慕他，一直在试图模仿他的个性。”

“所以这整个都是一团乱。”冰飒评价道。

“是啊，”画眉毛撑起带斑点的爪子，“我想该睡了，是不？”

其他三只猫也站起来，一起走进武士巢穴。苔藓花蜷缩在母亲旁边，口鼻埋进蓝毛体侧。她呼吸着妈妈的气味，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几个小时后，她醒来了，肚子隆隆作响。老鼠可能有点坏了。她起身抖了抖毛，小心翼翼地走出武士巢穴，挤出入口和黑莓墙来到外面。她走下斜坡来到沙坑方便，然后坐了下来。

之前的云朵已经散去，苔藓花看见星星在夜空中闪耀。她叹了口气结束工作，俯下身梳理皮毛，然后站起来在羊齿蕨里穿行。凉风吹得背很舒服。

忽然，她捕捉到了雷族气味，转过身，好奇是不是有猫跟过来了。“哈喽？”她喵道，竖起耳朵。“有猫吗？”

两只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出现在黑暗中，虎掌走了出来，毛发乱七八糟的。“噢，”苔藓花后退，“你好。”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学徒？”虎掌嘶吼道。

苔藓花低下头。“因为你是糟糕的武士，”她的目光燃烧着挑战的烈焰，“还是糟糕的猫。”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虎掌摁到地上。“噢，我很糟糕是吗？”他朝她的耳朵冷笑道，“知道吗？你是个混族狐狸屎，根本配不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那天晚上就该死在雪地里。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苔藓花怒不可遏，一个鲤鱼打挺咬住虎掌的脖子，丝毫不放松。他想把她甩下去，但她死死咬住，爪子划过他的胸膛。小时候她或许信过他的话，但现在她已经自信起来了，能分辨对错。虎掌猛地把她抖了下去，她滑到空地另一侧，大口喘着粗气。

虎掌发出一声怒吼，冲向她。他伸出爪子想抓苔藓花的脸，但她猫腰躲了过去，爪子插入虎掌脸侧把他摁到了土里。他推开她，她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她迅速站起，他冲过来张嘴想咬她脖子。她恐惧地大叫一声，蹲伏下来，他从她头顶飞过，一头撞在树上。

苔藓花看着他倒在地上，侧腹颤抖着上下起伏。她摸了摸耳朵，抖抖皮毛。真没想到赢了他。但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虎掌慢慢站起，转过身，鲜血浸满面庞。他咽了口唾沫，怒视着她。苔藓花甩了下尾巴。“别想再袭击我，”苔藓花低吼道，“你这个家伙根本就不配当武士！”

她转身大步走回营地，留下虎掌在空地。打败了坏猫，她浑身自豪。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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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

灰白色母猫眨巴着睁开眼睛，武士巢穴外面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苔藓花，起来了，懒兔子！”

她呻吟着睁开眼。昨晚那一架让她浑身酸痛、眩晕无力。但黑爪在武士巢穴入口来回蹦跶，眼里充满兴奋。“我想再去打猎，看看能不能再抓一只田鼠。”

苔藓花打着哈欠走出武士巢穴。“好，好，让我先清醒一下。”她说。黑爪跳到她旁边，踢出后腿。

“今天要去打猎，我好激动啊，”他说，“下次能和长爪战斗训练吗？我肯定会表现很棒！”

“大概可以，如果红尾愿意的话，”苔藓花喵道，“那就应该能。”

“耶！”黑爪咧嘴笑道，“太棒了。”他竖直耳朵环顾四周。“虎掌哪儿去了？”

苔藓花耸肩。“不知道。”她不想告诉黑爪昨晚的战斗；他可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或者也想去打虎掌。不过她预感虎掌会搞事。现在他不受谁使唤，没准会谋划坏事。

“我们能去两脚兽地盘吗？”黑爪喵道，他们继续走着。几乎所有的雪都化了，苔藓花在空气里觉出一丝暖意。“我想让宠物猫看看谁是老大！”

苔藓花弹了下耳朵。“什么？”

黑爪转身。“没错！虎掌说宠物猫都是胆小鬼，自以为比我们优越，”他现在有点不安了，“……对吗？”

“不是这样的，”苔藓花说，“我曾经当过一两个月轮的宠物猫，这简直是大错特错。宠物猫很善良，很有爱，很爱玩。他们也不觉得比我们优越，只是不太理解我们。”

“噢，”黑爪嘟囔道，一脸尴尬，“你当过宠物猫？”

“是的，”苔藓花往前走，“你没听说过我的经历吗？”

黑爪耸耸肩。“只听过一些片段。”

苔藓花叹息。“好吧。那个，既然我要训练你，我想你应该多了解一下我。”她说，“我是混族猫。我的母亲是蓝毛，父亲是橡心。”

“河族副族长？”黑爪下巴掉了下来。

苔藓花点头。“是的。但蓝毛在雷族生下了我们。”

“我们？”

“我有两个同窝手足：雾脚和石毛。他们现在是河族武士。”

“噢。”

“总之，”苔藓花叹了口气，“蓝毛以为上一任副族长褐斑去世后，蓟掌会接替他，而蓟掌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所以她决定自己必须成为副族长。”

“橡心同意把我们带到河族和他一起生活。一天晚上，下着大雪，但蓝毛还是决心带我们走。我们很累，蓝毛让我们在到达太阳石之前休息一下。我睡着了，可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留在了雪里。”

黑爪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两只宠物猫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她们的窝。她们有三只幼崽：短袜、红宝石、小不点。我和他们住在一起，逐渐恢复了体力。后来我和小不点去森林探险，结果虎掌袭击了小不点，但他想加入族群。我也回到了雷族。”

“他加入族群了吗？”黑爪问道。

苔藓花点头。“嗯。他现在叫冰飒了。”

“冰飒以前是宠物猫？！”黑爪尖叫，“但他那么优秀！他就是我的榜样。”

黑爪对兄弟的赞美让苔藓花咕噜起来。“所以宠物猫并不都坏。通常，你只有当面见过其他猫，和他们交谈，才能真正了解他们。”

“我现在也想遇到宠物猫了，”黑爪说，“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ta能加入族群。我们可以见见宠物猫吗？拜托，苔藓花？”

“好，好，看看再说吧，”苔藓花笑道，“但栅栏边可能不会有。我们应该不能进他们的花园。那是他们的地盘。”

“可他们不是族群，”黑爪说，“他们没有地盘。”

“呃，每只猫都有地盘。你不会愿意让别的猫睡在你的窝里吧？”

“不愿意。”

“你看。这就是你的地盘。”

“噢。”黑爪点点头。苔藓花看见树林后的栅栏，黑爪冲过去坐在栅栏底部。“宠物猫，宠物猫！快出来，我想和你们交朋友！”

“别这样，”苔藓花甩了下尾巴，“他们不是你的玩物。”

“抱歉，”黑爪说，“但我只是想要他们出来！”

“到时候就会出来的。”苔藓花捕捉到栅栏边娜特玛格微弱的气息，“啊，也许我可以去那边看一眼。”她爬上栅栏，跳了过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另一边传来黑爪的喵呜声。

“我马上就回来。”苔藓花说。她细细品味以前住过的花园的气味。确实在过去的季节里变化了一些，但苔藓花在蕨丛和草地里辨别出了蔷薇和娜特玛格的气息。她走到门廊处，把头伸进活动板门。“蔷薇？”她喊道，“蔷薇？”

一片寂静，然后一个宽脑袋转过房角。母猫眼睛闪了一下，向苔藓花冲来，脸上带着笑容。“苔藓爪！”她大喊，“你怎么样了？”

“现在是苔藓花了，”武士说道，“我当上了武士！”

蔷薇走出活动板门。“噢，哇塞，”她亲切地咕噜道，“冰爪也在吗？”

“是冰飒，”苔藓花纠正道，“他不在。可能去巡逻了，或者打猎，或者干别的。”

“冰飒！邪气满满啊！”蔷薇咕噜道，“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我好想你们俩。听说娜特玛格见了你一面，我真是嫉妒得不行。虽然能常常见到冰飒，不过你就……”

“呃，我确实带了猫来，”苔藓花说，朝栅栏点头，“他在那边。”

蔷薇双眼闪烁着好奇，跟苔藓花一起跃过了栅栏。黑爪蹲伏下来，黄眼睛圆圆的。“这是黑爪，”苔藓花说，“他是我的学徒。”

“学徒？什么意思？”蔷薇喵道。

“就是说我在训练他成为武士。”

“噢，”蔷薇慢慢点头，“你好，黑爪。我是蔷薇。”

“你真的是宠物猫吗？”黑爪不安地起身。

“没错。”蔷薇点点头，困惑地瞟了一眼苔藓花，“我是……是宠物猫，我想。但我更愿意被称作家猫（housecat），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家……猫？”黑爪重复道，“家是什么？”

“就是我住的地方。我想你们称为两脚兽巢穴，是不是？”蔷薇说。

黑爪点头。“嗯。所以你的两脚兽摸你吗？抱你吗？你让它们喂你吗？你是怎么吃下那些兔子屎的？不恶心吗？为什么你们不想加入族群？你们不知道加入族群会自由得多吗？你脖子上那个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胖？”

“黑爪！”苔藓花怼了他一下，差点把他怼翻，“怎么能这么说话？稍微冷静一下，蔷薇不想一下听这么多问题！”

蔷薇蓝眼睛闪闪发光，咕噜起来。“没事，”她说，“他还年轻。他只是好奇！”她伤感地叹了口气，“让我想起短袜和红宝石小时候。我已经一年没见过他们了。”

苔藓花向养母投去同情一瞥。“我很遗憾。”

“没关系，”她弹了下尾巴，“我知道他们没事。安全，暖和，还有爱他们的主人。一直记挂我和娜特玛格。但愿如此。”

“他们去哪里了？”黑爪喵道，“是死了吗？”

蔷薇睁大眼睛。“老天啊，不是，孩子！只是和别的两脚兽一起生活了。”她摇摇头，“你们野猫……一直在想这种事情吗？死亡？”

苔藓花挪动着脚掌。“不。我们只是很关心自己的安危。”

“嘿蔷薇，想和我们一起去打猎吗？”黑爪挪了挪步子，“我可以教你抓老鼠。我很擅长捕猎。苔藓花昨天教了我。我一次就抓到了。”

蔷薇不安地笑了一笑，看向苔藓花，“呃，或许以后吧，”她说，“我要去……保护我的主人了！”她舔了一下苔藓花的耳朵，“回见啦，亲爱的。”

“拜拜！”苔藓花说道，蔷薇跳过栅栏。

黑爪很失望。“害。我还想给她展示一下捕猎呢。那样她也许就不用找两脚兽喂她了。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说，“但起码我今天可以捕猎。”

苔藓花在学徒后面走着，他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她确定他已经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眼神有点呆滞，来回缓缓踱步。他尾巴僵硬，爪子擦过灌木丛，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苔藓花在一棵树旁坐下，观察他捕猎，确保他不犯错误。她看着黑爪蹲伏下来，世界陷入安静。

突然一阵巨大的沙沙声，又是一声恐惧的尖叫。黑爪咕哝一声，仰起头。一只巨大的松鼠在他下巴里晃荡，大到他都得低头稳住猎物。“抓到了！”他说。

“哇塞，”苔藓花睁大眼睛跑过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鼠脑袋，”黑爪笑得阳光灿烂，“我自己抓到的。这下日星肯定会任命我为武士，对不？”

苔藓花发出温和的咕噜声。“暂时大概不会。”

“长爪绝对会很妒忌我，”黑色虎斑猫说，骄傲地挺起胸膛。他放下松鼠。“他会说‘什么？你是怎么抓到的？我也想像你一样！’然后我就教他，我们会成为所有族群最棒的猎手！”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苔藓花说。

黑爪不满地盯着她。“想象力？不！总有一天会成真的，你就等着瞧吧！”

Chapter Text

“我想你应该会愿意少和黑爪呆一会。”鼠毛评论道，两只母猫在风族边界附近的草丛中散步。只有她们自个，没有巡逻队或者别的什么。苔藓花只能听见鼠毛的脚步声，还有草叶互相刮擦的声音。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是啊，他的确活力满满，但有时实在太难管教了。”苔藓花说，她们哈哈大笑。鼠毛的眼睛就像阳光照耀下冰块的色泽，其中的光芒随着笑容荡漾。“希望你也有学徒。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带学徒出来了。”

“我想等奔风有我才能有。”鼠毛叹气，“不过没关系的。年轻猫有点……讨厌，反正。呃，希望你不要觉得我这话很无情。”

“没事儿，”苔藓花说，“的确如此。有时是很讨厌。”

前面有几块大石头。鼠毛冲向前，跳到一块石头上面，苔藓花紧随其后。“有时我想当独行猫，你知道吗？”鼠毛咕哝道，“不用待在边界以内，啥也不用担心。只有外面广阔的天地。”

苔藓花看见远方苏特和派佩的谷仓。“我很明白你的意思。”她答道。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苔藓花以前从没发现鼠毛这么好相处。比学徒时期要好的多。苔藓花看到她腿上和獾战斗留下的伤疤。现在已经很陈旧，粉红色几乎变成了灰色。

刹那间，苔藓花感到鼠毛的尾巴碰到自己的尾巴，吓了一跳，把目光转向对方。鼠毛没有回头，但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她转过脸，似乎不想让苔藓花看见。“你知道，斑尾今早就要生了。”

苔藓花点头。“我注意到了。”她变换着脚步。她不想再想斑尾和奔风的事了。她知道这样只会心情不好，于是尽力不去想。但她不愿意破坏鼠毛的兴奋。

“我想她和奔风现在差不多是……伴侣了，嗯？”母猫说。

“没有那么明显，对吗？”

“没有特别明显，”鼠毛说道，“不过这让我开始思考。我有点嫉妒他，你懂吗？我希望……可以有只猫和我一起躺在窝里，一起睡觉，一起分享猎物，一起……组建家庭。”

苔藓花的蓝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也是，”她叹道，“我以为奔风会是这只猫，但……我应该想错了。”

鼠毛终于回头看向苔藓花。她眼中好像有一丝……绝望。“我累了，”她说，表情不知为何有点失落，“回营地吧。也许还能剩点新鲜猎物。”

她迅速从石块上跳进高草丛。苔藓花看着她离开，茫然不解。鼠毛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结束对话？为什么又一脸失落？是苔藓花说错什么了吗？但愿没有。她不想破坏自己仅存的少数友谊。

❅❆❅

她们回到营地后，苔藓花立马听到一声痛苦的长嚎。她和鼠毛停在入口处，环顾四周。周围好像没什么异样，只有几只猫簇拥在育婴室外。然后她明白了。斑尾在生幼崽！

鼠毛瞟向她。“我兄弟的孩子要出生了，”她喘息道，“咱们过去吧，我想看。”

苔藓花犹豫地跟在鼠毛后面。她不想在那里看见奔风。她知道会很尴尬。她在一只眼和纹尾身边停下来，她们是斑尾的养姐妹。“她还好吗？”苔藓花问道。

“据我所知还好，”纹尾说道，“已经生出来一只了，第二只也快了。”

“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在等着看呢。”纹尾答道。

苔藓花从一只眼头顶望过去。斑叶和羽须在密切观察进程，里面传出奇怪的微弱喵呜声。她看见斑尾急剧颤抖，奔风在旁边安慰鼓励。他突然抬起头，黄色的目光飘向她，她立刻垂下眼帘。

“第二只也出来了，”羽须说道，“可以了。”

鼠毛挤过猫群冲进巢穴，睁大眼睛看着新出生的血亲。“噢，他们好可爱，”她喵道，“苔藓花，快过来！”

灰白色母猫走了进去。两只小小的幼崽已经在吮吸乳汁，来回扭动，喵喵叫唤着。一只是纯白猫，另一只是金棕色虎斑猫，像奔风。新任父亲梳理着小猫的皮毛，眼里充满自豪。苔藓花后退一步，痛心地回想起以为奔风还属于自己的时候。

“他们叫什么名字？”一只眼轻声说。画眉毛和纹尾也进来了。“噢，他们真漂亮，斑尾。多么可爱的一对儿。”

“白色的叫小羽（Featherkit）怎么样？”斑尾说。她很虚弱，但琥珀色眼睛里有着强烈的爱意，“她让我联想到羽毛，纤弱娇小。”

“完美，”奔风点头，“那虎斑猫叫小蟋蟀（Cricketkit）？”

斑尾咕噜起来，虎斑幼崽发出唧唧的叫声。“能看出原因。”

“小蟋蟀和小羽！”鼠毛咕噜道，“好美的名字。”

“斑尾，你需要休息。”斑叶说道，“还要过一段时间你才能恢复体力。不过幼崽要吃一会奶。”年轻巫医抬头看向奔风。“待在她身边，别让她出什么状况，好吗？”

“好。”奔风趴在斑尾旁边，尾巴不假思索地和她的缠在一起。苔藓花盯着脚掌，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飞快地冲斑尾笑了一下，疾步冲出育婴室，热泪刺痛双眼。她抽抽鼻子擦掉眼泪，跑出营地。她听见巨大的脚步声，但像是自己的。她抽噎着揉了揉双眼。她满脑子都是奔风。自己的心依旧属于他，可是……他的心却不属于自己。

忽然，苔藓花感到有猫在身旁蜷缩下来。气味像是鼠毛，她暂时停止了哭泣，睁开迷离的双眼。她看见鼠毛把口鼻埋进自己的毛里，想安慰她。“对不起，”她说，“我很遗憾你必须要承受这一切。”

“不公平，”苔藓花泣不成声，“不公平！不应该是这样……”

“我懂，我懂，”鼠毛轻声道，“我懂的。”

“要是可以……要是……”苔藓花把头搁在爪子上，颤抖地叹息一声。她觉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毕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为什么没有他的日子这么难过呢？她知道这很不好，她值得有更好的猫。她值得有其他猫。

鼠毛把尾巴搭在苔藓花的尾巴上。“没事的，”她向后靠去，眼中有一丝担忧，“没事。不必老去想这件事。”

苔藓花抽搭了一下，点点头。“我——我知道。”

“他不擅长谈恋爱，”鼠毛说道，“非得是你受折磨，真的太糟糕了。”

”是我的错，”苔藓花说，“我冷落了他。”

“才不是，”鼠毛温柔地用尾巴打了一下她的侧腹，“猫有时就会这样。但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完全抛弃ta！”

苔藓花叹了口气。“晓得晓得，”她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了。我已经忘掉和他的所有了！但一看见那些幼崽……还有他是怎么对待斑尾的……”她垂下头，“我觉得他们不只是朋友。”

鼠毛注视着她，眼里充满怜悯。“是啊，”她说，“是啊，我也觉得。”

“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对这件事很伤心，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想寻求关注。”灰白色母猫说道。

“你本来就不是想寻求关注，”鼠毛说，“表达情感是特别自然的事。至少你没有一头倒在育婴室地上哇哇大哭！”

想到这个画面，苔藓花忍不住笑了。“的确，起码我没有那么做。”她叹道，“谢谢让我感觉好点，鼠毛。”

棕色母猫笑了。“没事儿，”她喵道，“这是朋友该做的。”

苔藓花抹了一把眼睛。“咱们回去吧。”

“好。”鼠毛点头，苔藓花站起身。她几乎觉得在鼠毛眼里看到了一抹若有所思的伤感，但还没能完全确定就消失了。

Chapter Text

“哈！”长爪往黑爪身上一跳。黑色公猫闪身躲开，差点被长爪扑中。他一甩尾巴，尾巴缠在黑爪后腿上，把他绊倒了。长爪趁他没反应过来跳到他身上，“抓到你啦！”

“小心点，求你了，”红尾在沙坑边缘严肃地说道，“黑爪体形没你那么大。”

“差不多了。”长爪从黑爪身上下来，黑爪抖掉黑毛上的沙子。

“这也不是你伤到我的理由。”黑爪吼道，“苔藓花，他打我。”

苔藓花看向黑爪。“没有。只是会有点刺痛，亲爱的。”她舔了舔他的后颈，露出微笑。“继续吧。这次可以往长爪身上跳。”

“终于，”黑爪眉开眼笑，“长爪，看我怎么抓到你。你当老鼠，我当猎手。”

“这又不是角色扮演游戏，”长爪一脸不悦，“我们是学徒，记得不？我几乎和武士差不多了。”

“才不是，”黑爪说，“还有一个月轮。”

“没有。”

“有。”

“没有。”

“嘿！”红尾吼道，“训练。立刻。马上。”

“好吧，”长爪叹了口气。黑爪站起，抽打着尾巴慢慢退后。然后他一个箭步冲向前，身后沙子飞溅。他伸开四腿落在长爪身上，想把他摁倒在地。但长爪体形更大，他拽住黑爪的颈毛把他扔进了蕨丛里。

“嘿，我刚才怎么说的？轻点！”红尾说。

长爪叹气，翻了个白眼。苔藓花走向眼泪汪汪的黑爪。“你还好吗？”苔藓花帮他站起来。

“我不想和长爪训练了，”黑爪哭诉道，“我能和你训练吗？”

“这个嘛，”苔藓花瞥了眼红尾，他正忙着教训学徒。“嗯……战斗训练的时候我会对你手下留情。长爪和你年龄相仿，所以感觉会更……真实。”

黑爪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但他太粗鲁了！就连红尾骂他都……”

“也许你该做点什么，让他看看谁才是老大。”苔藓花说。

“比如？”

苔藓花瞅瞅长爪。他背对着他们。“过去……呃，没准，跳他身上。他绝对预料不到。会吓一大跳的。”她说。

黑爪犹豫了一会，但很快站起身。他抽打着尾巴，闪电般冲向长爪。小黑猫出其不意地落到长爪身上，把他撞翻在地，牢牢摁住。“哈哈！”他喊道，长爪想把他踢下去。“这下我抓住你了。”

长爪睁大双眼。“嘿，不公平。我没准备好。”

黑爪咯咯大笑。“傻瓜。”

长爪一个鲤鱼打挺把黑爪推了下去。黑色公猫落地时溅起一片尘土，但他这次没哭，而是慢慢起身，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做到了，苔藓花！我做到了！”

“知道，我看见了。”苔藓花咕噜道。

突然，红尾竖起耳朵，停下了脚步。“嘘！”他嘶声道。

“怎么了，红尾？”黑爪笑道，长爪冲他耳朵挥去一掌。

“闭嘴！”红尾怒吼，黑爪从朋友身上下来，眼神担忧。苔藓花也凝神谛听。她听见有东西在林下灌木里移动，几乎微不可察。还有股奇怪的气味。许多股。这是怎么了？

“回营地去，”红尾低声对黑爪和长爪说，“赶紧！”

“怎么回事？”长爪说道。

“回营地去。”红尾断然说道。长爪担心地瞥了黑爪一眼，他们两个犹豫地跑开了。

“什么东西？”苔藓花小声对红尾说。她的心恐惧地狂跳。有东西在监视他们，她能感觉出来。她伸出了爪子。

“出来，”红尾站得笔直，低吼道，“赶紧出来！”

刹那间，一片黑棕色从灌木里一闪而过，落在了红尾身上。更多身影鱼贯而出，团团围住两名武士。都是猫，但苔藓花一个也不认识！一只姜黄色公猫伸爪想打她，她刚好躲过，又有只灰色虎斑猫想抓她体侧。几乎每一只猫都是冲着她来的！

“红尾，救命！”苔藓花叫道。玳瑁公猫咕哝一声，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咬住灰色虎斑猫的脖子。其他猫低吼着退开。苔藓花趁机抓挠一只花斑母猫的耳朵。她嘶嘶着后退，冲苔藓花耳朵挥去一掌，没打中，跑了。

姜黄公猫摁住苔藓花，但她打个滚把他踢开了。她的体力飞速流失，上气不接下气。一只黑白公猫冲过来，黄色眼睛眯缝着。苔藓花一猫腰正好让他从头顶飞过，但他猛然旋过身扑到她身上。苔藓花的头与沙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感到一阵疼痛。

“我来救你！”

忽然，一只黑色公猫冲出蕨丛，一只奶油色虎斑猫紧随其后。“黑爪！长爪！”苔藓花叫道。小猫一把推开黑白公猫，把他的一只耳朵扯了下来。黑白猫一挥掌把黑爪打落。黑爪掉到地上，一动不动。

苔藓花旋过身怒视着袭击黑爪的猫。“混蛋！”她吼道。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促使她抓住公猫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朝地上撞。她眼前罩上了一层红幕。

“苔藓花，停下！”她感到牙齿咬住脖颈，泼皮猫嘶声怒吼着退去。“苔藓花！”

她喘着粗气，胸膛来回起伏。“他……他打了黑爪。”她说。她的肺像烧着了似的，四肢不断摇晃。“他打伤了我的学徒。”

“我知道，”后面传来红尾的声音，“我知道。但已经结束了，不是吗？都结束了。”

苔藓花又喘了几口气，猛地抬起头。长爪蹲伏在黑爪身旁，眼里充满恐慌。“他需要帮助。”学徒说道。他肩上有一道抓伤，但没去管。“黑爪现在就需要帮助。”

苔藓花手忙脚乱地起身，冲过去叼住学徒瘫软的脖颈。黑爪了无生气地从嘴里耷拉下来。“我们得回营地去，”红尾说道，“快点！”

苔藓花冲在最前头，向星族祈祷黑爪没事。拜托一定要坚持住，拜托了，她默默乞求道。请不要离我而去，黑爪！你还这么年轻！

他们冲破黑莓墙，跌跌撞撞地进到里面。“帮帮我们！”红尾喊道。营地里的几只猫从巢穴里走出来，神色焦急。

“羽须在哪儿？”冰飒叫道，画眉毛走出武士巢穴。“你们这是怎么了？”

“泼皮猫袭击，”长爪解释道，“他们打伤了黑爪……我——”

“快！”红尾喊道。苔藓花冲进巫医巢穴。正在干活的羽须和斑叶抬起头。“我们被泼皮猫袭击了，黑爪受伤了，他需要即刻治疗。”

“噢，星族啊，”羽须叹息道，“斑叶，拿罂粟籽和蜘蛛网。马上。”

玳瑁色母猫从架子上取下药草，苔藓花轻轻把黑爪放到窝里。他头和眼睛上的伤口流着鲜血，双目紧闭。她的喉咙仿佛堵上了。不公平。不应该这样的。她本该让他呆在营地。羽须把药糊敷在黑爪的伤口上。斑叶往上面贴蜘蛛网，又拿了一片宽叶固定。“他还活着吗？”长爪问道。他声音颤抖，红尾用尾巴裹住学徒的侧腹。

“他还活着，不用担心，”羽须叹道，“长爪，过来。我看看你的抓伤。”长爪咬了下嘴唇，走向巫医。

苔藓花始终注视着黑爪。他的胸脯起伏很慢，树叶下面还在渗出血液。她蜷在他身旁，眼泪不断流出。她一整晚都会待在这陪他，直到夜幕降临。

Chapter Text

“苔藓花，柳带和白风想跟孩子一起睡。”

灰白色母猫眨巴着睁开眼。黑暗渗进巫医巢穴的地面，温度也降了一些。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低头看向黑爪，他还没恢复意识。柳带和白风站在面前，旁边是羽须。他们眼中满是担忧。

“噢，抱歉。”苔藓花轻轻从黑爪身旁走开。她注视着学徒，柳带和白风趴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黑爪的妈妈舔舐他乱糟糟的毛发。“他怎么样，羽须？”

“他的心跳很稳定，呼吸也还好，但依然很危险。”羽须叹息道。“伤口太深，离眼睛很近，可能……视力会出点问题。”

苔藓花胃里仿佛坠入了一块石头。“所以……他能成为武士吗？”她喃喃道，声音禁不住剧烈颤抖。黑爪只是想成为武士。如果这个愿望无法实现……那他会怎样？

“这得等他醒来再看，”羽须说道，“去休息吧，苔藓花，吃点东西。你一定累了。”

苔藓花最后回望了一眼黑爪，走开了。她弯腰钻过巢穴入口的地衣，进入营地。大家基本都在睡觉，太阳已经下山了。苔藓花从新鲜猎物堆里叼出一只松鼠，坐下来进食。她正好在育婴室正对面。虽然看不太清里面，但能分辨出斑尾的斑点皮毛，还有她尾巴裹着的幼崽。小蟋蟀比小羽大一点，但他让姐妹睡在自己身上。

她叹了口气，身后吹来夜晚的微风。她现在感觉当初在幼崽出生时想着奔风很愚蠢，还很自私。她应该想着黑爪。他几乎相当于她的孩子了。

她吃完松鼠，走进武士巢穴。冰飒和画眉毛睡在一起，蓝毛和玫瑰尾尾巴相缠。鼠毛挪到了窝的边缘，好像在等谁过来。苔藓花环顾四周。大家都在窝里。她在等谁？

我吗？

苔藓花摇摇头。不，当然不是了，鼠脑袋，她想道。但我想她应该不介意我……睡她旁边？

她不自在地看看周围，非常迟疑地落到了鼠毛身旁。她们的前腿几乎没有碰到。她睡着了。我凑近点她也不会发觉吧？苔藓花想着，轻手轻脚挤到鼠毛身侧，把头搁在爪子上。她看向鼠毛，想看看她醒没醒。

她还闭着眼睛，但露出了微笑。

❅❆❅

第二天早上，苔藓花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但她感觉撞到了谁，接着身后就传来一声“嗷！”。

苔藓花四下里张望。鼠毛正舔着她的毛，爪子挡着脸。“对不起！”苔藓花感到阵阵尴尬。“对不起，鼠毛。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没事，”鼠毛安慰道，笑容明媚，“我想直接坐你身后也挺傻的。”

“你还好吗？”苔藓花担心地问道。

鼠毛真诚地点头。“嗯，嗯。我只是……呃，看看你毛下面的那道抓伤，”她分开苔藓花的几绺毛，“然后可能再帮你梳理一下。”

“谢谢！”昨天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苔藓花脑海，“我光顾着黑爪了，完全没发现……你太好了，鼠毛！”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亮。“谢——谢谢！”

苔藓花起身抖了抖毛。“我得去看黑爪，确保他活过了昨晚，”她说道，“一起吗？”

鼠毛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她赶忙舔平胸口的一撮毛，似乎有些慌乱。两只母猫走出巢穴，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但愿是好运的征兆。“真希望黑爪没事。我头一次见柳带这么伤心。也……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沮丧。我真的好心痛……”

苔藓花冲她感激一笑。“噢，”她说，“我不想让你也跟着难过的。”

“又不是你的错。”鼠毛耸耸肩，她们钻进地衣。苔藓花望向黑爪的窝。他还在睡觉，柳带在梳理他的毛发，白风和羽须在交谈。苔藓花看出黑爪呼吸稳定了，也动得更频繁了。她的希望有所上升。

“他有醒过吗？”她走到白风旁边问道。

“嗯，夜里醒了一次。”羽须点头，“但他太难受了，我们做不了什么，只给了他一些罂粟籽。然后他就一直睡到现在。”

“他睁开眼睛了吗？能看见吗？”苔藓花问道。

羽须耸了耸肩。“他醒着的时间太短了。”

苔藓花望向柳带，放轻脚步走过去，鼠毛悄无声息地跟着。“他怎么样了？”她低声问柳带。

“我想他会好起来的，”柳带叹息道，“但我当然没有巫医说的准。”

“可你是他妈妈，”鼠毛说道，“你们有特殊的联系。”

柳带感激地瞥了一眼棕色母猫。“的确。”

苔藓花俯身舔了几下黑爪的肩膀。你会没事的，小家伙，她想道。只要继续呼吸。不用想别的。继续呼吸下去……

为了让她分心，鼠毛和冰飒带她出去打猎。蓝毛也一起去了，以防再遇上泼皮猫。“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袭击？”冰飒问蓝毛，“我们从没在领地上跟泼皮猫有过过节。而且这也太突然了。”

蓝毛耸耸肩。“不知道，”她说，“世事难料。”

“你觉得会不会有猫在背后指使？”冰飒追问道。

蓝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觉得，怎么了？”

苔藓花望着冰飒。有谁会指使泼皮猫袭击他们？又没有谁和雷族对着干……

除了虎掌。

她倒吸一口凉气，停了下来。虎掌！可能是他吗？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的影了；也许他在招募泼皮猫攻击苔藓花。这就能解释他们最开始为什么都冲着她来了。

“怎么了？”鼠毛问道，“你还好吗？”

“我觉得确实有猫指使他们！”苔藓花说道，“是虎掌。”

“虎掌？”冰飒重复道，蓝毛似乎很感兴趣。

“为什么是他？”蓝灰色母猫问道。

“这个……黑爪成为我的学徒之后，他就离开了营地。后来我去上厕所时他在附近，”苔藓花解释道，“他想杀了我，但我把他打败了。然后他又逃跑了。也许他想复仇！”

“为什么不告诉其他猫这件事呢？”鼠毛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苔藓花摇摇头，“反正我没把这当回事。但现在……他有可能想报复我或者雷族，因为我们抢走他的学徒，还羞辱他！”

“噢，的确。”冰飒点头。

“有道理，”蓝毛说道，“确实……有道理。他出生时，鹅羽得到了预言，说小虎只会为族群带来灾祸。也许这就是预言的意思！”

苔藓花和鼠毛交换了一个眼神。“或许吧，“鼠毛说道，“我一直觉得他不大正常。好像总是在谋划什么的样子，你们懂的。”

四只猫点点头。“的确。”

“那现在该怎么办？”冰飒说，“告诉日星吗？”

“我也想不出别的选择。”苔藓花指出。

“好的，“蓝毛点头，“我们回去就告诉他。当心虎掌。”

他们开始在灌木丛里寻找猎物，鼠毛始终待在苔藓花身旁。她一直狠狠地瞪着双眼，好像在看某只隐形猫有没有胆子打一仗。“你今天保护欲好强啊。”苔藓花评论道。

鼠毛眯起眼睛。“这是我的义务。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朋——朋友。”她结结巴巴地说，来回挪动脚掌。“我必须保证你平安无事。”

“我们去雷鬼路吧，”苔藓花建议道，舔了舔鼠毛的耳朵，“看看那里有没有猎物。”

“雷鬼路？”鼠毛说道，“你是彻头彻尾的鼠脑袋吗？”

“不——不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鼠毛说道，“但你可能会被雷鬼路的怪兽撞到。”她回身看了看，低声说，“你可不想落得和……雪毛一个下场。”

苔藓花转了转眼珠。“没事的，”她保证道，“不会有危险。稍微当心一下就行。”

两只母猫走下斜坡去往雷鬼路。黑色路面上有一片难闻的气味，苔藓花知道怪兽来过。希望暂时不要再来。

鼠毛穿梭在薄薄的草丛中，眯着眼睛，步子轻快。苔藓花落后几步看她潜行。她很欣赏鼠毛光滑的短毛、凸显的肌肉，还有踩在地上几乎不出声的小爪子。这些令她回想起黑爪，让她伤心欲绝。

忽然，鼠毛一个箭步冲向前。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她的头又露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棕绿色的动物。“是青蛙。”她自豪地说道。

苔藓花惊得伸出舌头，鼠毛把这个奇怪的动物放在她脚掌前。她环顾四周，鬼祟一笑。“想尝尝吗？看看什么味道？”

苔藓花望着她，也笑了。“好，当然想。”

两只猫坐在雷鬼路远处，鼠毛把青蛙砍成两半。“好，”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各吃一口，预备，三……二………一！”

苔藓花紧闭双眼，低头咬了一口。她咀嚼着，尽可能不让舌头碰到，然后四顾周围。“还行。”她咯咯笑道。

“那就好！”鼠毛笑道，“但我可不想再吃了……这是影族的猎物。”她把余下的青蛙扔到雷鬼路上。“可怜的家伙。早知道要扔掉就不杀他了。”

“咱应该抓点什么，“苔藓花还在努力驱走舌头上的味道。“蓝毛和冰飒会不高兴的。”

“好，但咱先离开雷鬼路。”鼠毛喵道。

两只母猫在森林深处慢慢行进。苔藓花想让黑爪醒来时看到她为他抓的最肥最大的老鼠。她想为自己的不称职道歉；竟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听见鼠毛在不远处抓到了什么，更加下定了决心。她耳朵后折，看见什么东西闪进了一棵树旁边的小洞。是个鼠窝！苔藓花激动地把大堆大堆泥土从里面扒出来，看见里面有一只老鼠，竖起耳朵伸出爪子。它尖叫一声，刚想爬进更小的洞里就被苔藓花杀死了。不是世界上最大的老鼠，但她知道黑爪会喜欢。希望如此。

他们回到营地时，另外三个已经等不及告诉日星虎掌的事了。“你来吗？”鼠毛问道，他们把猎物放在猎物堆上。

“我马上就来。”苔藓花答道。她往巫医巢穴走去，钻进地衣里面。她过了一会才适应暗淡的光线，然后立刻看向黑爪。柳带在他身旁熟睡，但苔藓花看不见他的脸。

她轻轻走过去。“黑爪？”她轻声说道，“黑爪，你醒了吗？”

突然，黑爪吸了一大口气，猛然抬起头。他大睁着眼环顾巢穴，浑身颤抖。“怎么……怎么回事？”他呜咽道，“这是哪里？”

“巫医巢穴，小点声，”苔藓花抚摸着他的背，他向后一缩，就好像不认识她似的，“没事的，别担心。”

黑爪颤抖着退开，撞到柳带身上。浅灰色母猫立马睁开蓝眼睛，抬头望向黑爪。“哈喽，”她说道，“你还好吗，亲爱的？”

“柳带，”黑爪声音轻如幼崽，把脑袋拱进她的毛里，“柳带，我这是怎么了？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是泼皮猫干的。”柳带柔声说道。

“什么？”黑爪几乎抖成了筛糠，“我……噢……对，我想起来了……”他盯着自己的爪子，“我……我睡了多长时间？”

“大概一天半，”苔藓花答道，“你疼得醒不过来。”

黑爪摸了摸脸上的叶片。“为什么要放这些东西？”他轻轻抚摸，“我没有失去一只眼睛吧？”

“没有。”柳带答道。

黑爪抬头注视她。“那我为什么看不见？”

“所有年龄够大可以自行捕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

苔藓花瞥了一眼黑爪，走出巢穴。日星坐在高岩上，皮毛被太阳照得熠熠生辉，蓝毛在底下望着他。鼠毛和冰飒坐在一起，苔藓花跑过蓟掌、白风、霜毛，坐在他们旁边。

日星挨个看向族猫。“我得知了一些非常严重的消息，”他说道，“蓝毛、鼠毛、冰飒有决定性证据证明虎掌谋划了昨天的泼皮猫袭击。”

族猫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苔藓花瞅了眼蓟掌，见他恶狠狠地眯起黄眼睛。“胡说八道！”他吼道，“只是巧合！你没有理由——”

“安静。”日星甩了一下尾巴，命令道。他开始解释苔藓花早已知道的内容，族猫开始交换担心的眼神。长爪抬头，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他喊道，红尾严厉地怼了他一下。

“好问题，”日星后仰，“我认为可以增加巡逻次数，寻找虎掌和他的泼皮猫。但学徒不能参加。我们已经看到他们能做出来什么了。”他的目光飘向巫医巢穴。“不能再出现更多无谓的伤亡。现在就开始巡逻。

“蓝毛，带上白风、知更翅、金花、捷风、画眉毛，还有……嗯……蓟掌，去把边界完整巡逻一遍。如果遇到什么，或者卷入战斗，派猫回来找后援，好吗？”日星点头。“还有，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单独离开营地。族会结束。”

苔藓花看着选中的武士在黑莓墙边聚成一堆，蓟掌不是很情愿地走了过去。白风厉声对父亲说了什么，蓟掌翻了个白眼，巡逻队便离开了。

“黑爪怎么样了？”鼠毛问道，大家正四散开来。

“他醒了，”苔藓花说道，“不过他说有只眼睛看不见……我得再去看看他，来吗？”

鼠毛点头。“当然！”

两只母猫钻进地衣底下，来到黑爪和柳带身旁。羽须坐在他们旁边，轻轻把盖在眼伤上的草药拿下来。小黑猫一直闭着眼睛，紧紧靠着柳带。“能睁开眼睛吗？“羽须柔声问道。

黑爪非常缓慢地睁开受伤的眼睛。眼边结了硬痂，干了的血液已变作暗红。完全睁开之后，眼珠灰暗浑浊。他眨了眨眼，伸爪想摸眼睛，又放下了。眼睛旁边还有一道长长的红肿划伤。“噢，黑爪。”柳带哀鸣道，使劲舔着儿子的伤口。“我好难过。”

“疼吗？“羽须问道，斑叶在旁边来回走动。

“嗯，有点，”黑爪耸耸肩。苔藓花凝视着他；受伤的眼睛眼神空洞，另一只眼睛还有神。“我那只眼睛看不见。”

“你看不见？“柳带的皮毛恐慌地泛起波纹。

黑爪摇摇头，眨了几下眼。“看不见……”

斑叶咽了口唾沫，望向羽须。“只是暂时的，对吗？“她朝导师喵道，“他不会一辈子这样的，对吗？”

“我不……”羽须的声音小了下去，“希望不会。”

“他的眼睛像我母亲以前那样，”鼠毛指出，“混浊，灰暗。也许他那只眼睛瞎了，就像她一样。”

黑爪满脸恐惧，颤抖着后退。“不要！”

羽须同情地看了斑叶一眼，玳瑁猫冲黑爪微笑。“不用担心。你还是可以成为武士。一只眼就是武士，她就做的很好。”

“可是……可是我不会成为很优秀的武士，”黑爪啜泣道。苔藓花感到虎掌灌输给他的不安全感开始显露出来。“我得过几千个月轮才能得到武士名，甚至可能不会……”

“不，“苔藓花上前，高高扬起头颅，“不可以这么想。瞎了只眼睛不代表你就比别的猫差。我和一只眼可以教你如何适应。你会在合适的时候成为武士的，等着瞧吧，黑爪。”

Chapter Text

稍后苔藓花和鼠毛去森林散步，谈黑爪和他的伤势。苔藓花感觉有些无望；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训练黑爪了。完全没有头绪。

“别担心，苔藓，”鼠毛用头轻轻撞了一下苔藓花的肩膀，“黑爪还是可以和你训练的。教他打猎的时候闭上一只眼睛，大概就差不多了。”

苔藓花忍不住笑出声。“是啊，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噢，我闻到了巡逻队的气味，”鼠毛低头贴近地面，“不知道他们回没回去。”

“我们应该找找他们，”苔藓花建议道，“如果他们还没回去。”

“当然，”鼠毛喵道，弹了下棕色尾巴，“走吧。”

她们跟随巡逻队的气味踪迹，最后停在了风族边界上。苔藓花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停了下来。是血吗？

她听到前方传来吼叫声，赶紧扭头，和鼠毛对上了眼。两只母猫冲向巡逻队的方向，身后草叶和泥土飞溅。苔藓花挤过高高的草丛，头钻了过去。

“她死了，”蓝毛眼睛瞪得比月亮还要圆，“捷风死了。”

苔藓花和鼠毛呆呆注视着地面。地上满是鲜红的血迹，血还在不断涌出捷风的脖子。巡逻队其他成员的皮毛破破烂烂，耳朵也受伤了。捷风黄眼睛空洞无神，皮毛残破不堪。她死了。

“不！”鼠毛喘息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边界周围巡视，然——然后……嗯……上次那群泼皮猫，袭击了我们，”画眉毛吭哧吭哧地说，曾经美丽的耳朵撕裂了。“他们太……太暴虐了，浑身都散发着敌意。他们想杀了我们。”

“而且得逞了。”金花耳语道。知更翅蹲在朋友身边，尾巴和捷风的尾巴相交缠。苔藓花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红尾、斑叶、柳带、团毛他们母亲的死讯。他们甚至没能道一声再见……

“我们得把她带回营地，”蓝毛冷峻地说，“别让风族看见我们这么靠近他们的领地。”

知更翅和画眉毛背上捷风的尸体，穿过草丛。苔藓花让捷风的白色绒毛长尾巴搭在自己背上。太可怕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深的伤口；而且好像还是一击命中。除了脖子，捷风的棕色虎斑白毛一道伤口都没有。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浸满沉闷的悲伤，苔藓花胃里仿佛出现了深坑。她不想让鼠毛这个样子。她只想让她开心。

回到营地后，画眉毛把捷风的尸体放在营地中央，发出一声悲鸣。“怎么了？”团毛走出武士巢穴，看到死去的母亲，瞬间瞪大了黄眼睛。黑白公猫冲过来把口鼻埋进捷风体侧，发出阵阵痛哭。斑叶想必是听见了哥哥的哭声，也跑出了巫医巢穴。看见面前的场景，她一下子垂下尾巴，四肢发软。羽须来到她身旁，圆睁着蓝绿色眼睛。又牺牲了一只猫，族群又遭受了损失。

苔藓花瞥向育婴室。斑尾正想阻止好奇的幼崽看到外面的一幕。苔藓花走过去帮她。

“外面怎么了？”小蟋蟀喵道，小羽坐在旁边，蓝眼睛圆圆的。“有猫受伤了吗？”

“是的，”苔藓花轻轻把虎斑公猫推到斑尾身后，斑尾凝视着巢穴外面，震惊地微张着嘴巴。“回来，好好呆着。”

小羽的尾巴裹在侧腹上，她一个字也没说。幼崽按理不应该这么安静。“小羽，想玩苔藓球吗？”小蟋蟀喵道。小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斑尾瞅瞅苔藓花。“她什么话也不说，”玳瑁色猫后叹息，“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她能听见我们说话，但她就是不说……”

“好奇怪，”苔藓花说道，“是太害羞了吗？”

“对自己妈妈害羞？”

斑尾耸了耸肩。“我无可奈何。”

苔藓花一甩尾巴。“你有跟奔风谈过吗？”

“当然了，”斑尾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亮，“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但我们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捷风走了。”

苔藓花转向育婴室入口。族猫聚在捷风周围，大放悲声。她的目光落在冰飒和长爪身上，他们站在悲痛欲绝的红尾旁边。羽须在安慰斑叶，但团毛独自一猫。

“至少她现在跟蝰蛇牙和豹足团聚了。”苔藓花叹道。

“确实。”斑尾喵道。小蟋蟀向小羽投去一个苔藓球，小羽接住，发出一声走调的喵呜。苔藓花知道得去安慰柳带。可怜的母猫现在大概痛不欲生。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白风坐在柳带旁边，他们的尾巴像往常一样相缠。他面露悲伤，但没到崩溃的地步，还一直回头看巫医巢穴。苔藓花看见黑爪在里面探头，在窝里显得瘦骨伶仃。他眨巴眨巴眼想看清楚一点，但眼睛还是混浊无神。

苔藓花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黑爪盯着她看了一会。“捷风怎么了？”他咕哝道。

“泼皮猫杀死了她，”苔藓花答道，“就像伤害你一样。”

黑爪的肩膀垂了下去。“我已经想她了。”他喵道，“她对我那么好……”他眼睛湿润了，用爪子擦了擦。苔藓花把尾巴搭在他背上，他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这是全雷族的悲伤时刻。

Chapter Text

一个月轮后，苔藓花又开始训练黑爪了。他虽然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很没有自信，而且犹豫不决，甚至比虎掌那时还要严重。苔藓花看到他打猎时退缩的样子，再想到他以前那股熟练的优雅，不由心痛异常。她请一只眼从长老巢穴出来指点黑爪，也起到了作用。

长爪虽然早已完成训练，但决定继续留在学徒巢穴陪伴朋友。于是黑爪一整天都兴致勃勃，还抓到了一只鼩鼱。苔藓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觉得她太小题大做。

依然有很多巡逻队出去寻找泼皮猫，幸好再没猫受伤。但他们偶尔会报告说边界周围有奇怪的气味。冰飒有次甚至说看见虎掌坐在两脚兽地盘的栅栏上。

当然捷风的去世让雷族遭受了巨大打击，不过雷族猫恢复得很快（除了情感上）。但可怜的柳带越来越抑郁，她的兄弟姐妹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白风基本一直待在武士巢穴陪伴，安慰她。苔藓花发现黑爪在躲避父母……也许他不想费心思和他们交谈，也许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苔藓花只是想成为他的后盾。她现在对他视如己出。

鼠毛和她几乎已经亲密无间。她们好像时刻不离彼此旁侧。但苔藓花并没有讨厌她。她现在好喜欢她……而且清楚不仅是朋友的喜欢。可她不知道鼠毛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情。

小蟋蟀和小羽的性格逐渐显现出来。小蟋蟀像是父亲的翻版；爱冒险，速度快，说话很大声，交际能力强。但小羽太安静了，苔藓花觉得就没有猫听过她讲话。有时她会喵呜，但喵呜声从来都没有意义，听起来很奇怪。羽须和斑叶都不明白她是哪根筋搭错了，更不要说斑尾了。但小羽至少似乎还没……挂掉，而且她有时会微笑。这就足够了。

“快点。”黑爪在苔藓花前面喊道。她一直在想前半个月轮发生的事，让黑爪自己在边界周围漫步。她和冰飒正要带他去看娜特玛格新生的幼崽。“我想见娜特玛格和蔷薇！”

“好，好，冷静点。”苔藓花叹了口气，后爪和羊齿蕨刮擦。正值新叶季鼎盛时期。“来了。”

黑爪在两脚兽栅栏旁蹲伏下来，摇晃尾巴准备跳。“不，不，”冰飒走过来喵道，“我们不跳过去。”

“什么？”黑爪撅起小嘴。他无神的玻璃球眼珠和旁边的大伤疤还是吓到了苔藓花。“不能跳？这次我能跳过去。”

“是啊，所谓‘跳过去’就是撞到头摔倒。”苔藓花说道。

“我会爬树，”黑爪抱怨道，“难道还跳不过栅栏吗？”

“这两者不太一样。”苔藓花说。她咬住黑爪的脖颈带他跃过了栅栏，他发出抗议的叫声。冰飒落在旁边，冰蓝色眼睛里立时充满了怀念。此刻的花园生机勃勃。阳光洒落在雨后的叶片上，花朵悄然绽放。“哇哦。”

黑爪伸展了一下，晃晃脑袋。“快，去看看你们说的幼崽！”他急得蹦来跳去。

“好，好，”苔藓花微笑着走上门廊。冰飒早就冲到了前面。“可能在隔壁，娜特玛格家……因为孩子是她生的。但也可能在这儿。”她跟在兄弟身后挤过猫滑板门，感到一阵凉风。“蔷薇？蔷薇？”冰飒喊道。

片刻的安静过后，蔷薇跑进走廊。“苔藓花！冰飒！”她咕噜道，蓝眼睛闪闪发光。“我就知道你们很快会来的。来看娜特玛格的幼崽，是不是？”

“是的，”苔藓花低下头，“我们把黑爪带来了。”

“噢，是吗？”蔷薇说道，“那，我的两脚兽现在不在家，可以把他带进来。”

苔藓花回过头。黑爪在活动板门旁边耐心等待，一边好奇地打量，用爪子来回拨弄板门。“黑爪！进来吧。”

“可以吗？”

“嗯。”

黑爪犹犹豫豫地穿过活动板门，进入了房子。他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走着。“你就住在这里？”他震惊地问道，“好像天堂。”

苔藓花用尾巴裹住背。“呃……”

黑爪的心思已经不在房子上了。“快快快，幼崽。我想看。”

“好，好，”蔷薇笑道。“他们才出生几天，还不能玩耍。”她冲其中一条走廊点头示意。苔藓花和冰飒轻松地走下去，黑爪走得轻手轻脚，还四处张望，好像怕有毒蛇出来咬他。

蔷薇转弯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房间。里面的一堆毯子中传出喵呜声。“娜特玛格，亲爱的？”蔷薇喵道。“苔藓花和冰飒来了。带了一个他们族群的小朋友。”苔藓花发现蔷薇一直忍不住看黑爪的伤。

“哦，让他们进来吧。”娜特玛格说道。她的语气很疲乏，但又兴致高昂。苔藓花穿过一片毯子海洋才来到棕白色母猫身边。这时她看见了幼崽；他们蜷缩在她肚子旁边。总共有五只，苔藓花从没见过这么多幼崽。冰飒充满爱意地看着年幼的弟妹。“他们都叫啥名？”他问道。

娜特玛格笑了。“嗯，这个是拉斯特，”她的尾巴搭在火红色公猫身上——“公主，”——棕白虎斑母猫——“菲洛（Filou），”——浅姜黄色公猫——“汤米（Tommy），”——棕白相间公猫——“还有露娜（Luna）。”她最后把爪子放在一只黑色母猫身上。“他们都很可爱。”

“我好爱他们，”黑爪大声咕噜道，“他们好小啊。”

“我也爱他们。”娜特玛格舔了舔拉斯特的脑袋。这只公猫从他们进来开始喵呜声就没停过。“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蔷薇只有三只幼崽。”

“应该是四只。”蔷薇慈爱地推了一下苔藓花，苔藓花咕噜起来。

“也许会有一个成为武士？”冰飒说道，“他们看着都挺有潜力。”

娜特玛格搂紧了汤米和菲洛。“噢，不，亲爱的，”她说，“我不能让这些小可爱进森林里去。他们可能受伤，或者……或者死掉。”她瞥了一眼黑爪，黑爪尴尬地垂下头。

“也行，但至少多让他们出去。”冰飒喵道。

“嗯嗯，会的，”娜特玛格保证道，“新鲜空气很重要。”她的尾巴裹住露娜，她离同窝手足稍远一些。“总之谢谢你们过来看弟弟妹妹。”

黑爪慢慢朝幼崽走过去，一边抬头观察娜特玛格是否生气。他闻了闻公主，抚摸着她背上的毛。“公主是什么意思？”他喵道。

娜特玛格深情地叹了口气。“公主就是两脚兽首领的女儿。”她解释道，“就像……我想想……你们的族群有族长，对吗？”

黑爪点头。

“就像你们族长的女儿。”

“噢，”黑爪点点头，“所以……你也是首领之类的吗？”

“不是，”娜特玛格笑道，“我只是觉得公主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范儿，也很动听、可爱。”

蔷薇坐在伴侣身旁，温情脉脉地低头看着幼崽。“噢，我想起来短袜、红宝石、小不点还这么大的时候了。那时他们还在我身边，”她眼里充满痛苦，“但现在……现在我完全不知道短袜和红宝石去了哪里。”

冰飒尾巴裹住侧腹。“他们一定都过得很好。”他的冰蓝色眼睛暗淡下来，一脸怒容。他肯定是想起了被哥哥姐姐欺负的那段日子……不过他如今已是光荣的武士，他们却只是懒惰的宠物猫！

他们稍后离开时，黑爪都快高兴死了。“我好想生养自己的幼崽，”他说道，“他们肯定会和我一个样。嗯，也许会有一半像我，一半像我的伴侣。”

“要是生三个呢？”冰飒说。

“那第二只就会一半像我，一半像我对象。”

冰飒和苔藓花理解地点头。

黑爪抬头望向天空。“你们觉得我的孩子会和我一样一只眼睛看不见吗？”他问道。

“我觉得不会。”苔藓花告诉他。

“噢，那就好，”黑爪叹道，“我是说，我毕竟有些担心。不可能百分之百确定。”他不小心撞到树，恼火地哼哼一声，甩了甩脑袋。

“我们应该再多找点猫，”冰飒环视四周，“可能有泼皮猫出没。”

“的确。”苔藓花说。黑爪眼里霎时充斥着恐慌。

“也许会遇见巡逻队。快来。”冰飒弯腰钻进林下灌木，一眨眼就不见了。苔藓花只能跟上他的尾巴尖。冰飒绝对会成为雷族隐蔽能力最强的武士。

最后他们找到了绒毛、知更翅、霜毛、纹脸，他们正环绕太阳石走动。四只猫都很警觉，尤其是绒毛。老黑色公猫的口鼻可能已经灰白，但爪子依然锋利。

“哈喽，“黑爪喊道，把他们四个吓得一激灵。

“黑爪，”霜毛先是抬头，然后叹息，“我们在找泼皮猫！”

“对啊，”纹脸喵道，“你能小点声吗？为啥非得是你吵闹？”

“别这样，”知更翅走向前来。她也显出老态。“他又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绒毛嘟囔道，从毛里拔出一根芦苇，“他已经当了三个月轮学徒了。”

“对不起，”黑爪说，“我们能帮忙找泼皮猫吗？”

“好，”霜毛叹道，“但只是看在冰飒的导师是狮心的份上。”提到狮心，她的蓝眼睛大放光彩。

“霜毛，大家都知道你喜欢狮心了。”纹脸边说边爬上一块巨石。霜毛怒气冲冲地转过身。

“我不喜欢狮心，”她坚持道，“我们只是朋友。”

“好，好，”知更翅咕噜道，“那你们为什么睡在一个窝里？为什么总是互相梳理皮毛？别说你们没——”

“知更翅！”霜毛叫道，“别添油加醋了！”她把目光转向纹脸。“我见过你在武士巢穴打量白风。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意思！”

“白风！”纹脸尖叫道，“他有伴侣！还有孩子！”

“啊，你喜欢我爸爸？”黑爪扮了个鬼脸，“比狮心还奇怪！”

“闭嘴，我可不爱白风，”纹脸坐下来舔爪子，“他只是在讲故事，我被吸引了而已。”

“一边呼呼大睡一边讲故事？”霜毛取笑道，纹脸吼叫一声扑倒了她。这对姐妹翻滚开来，咯咯大笑。知更翅笑着翻了个白眼，绒毛咆哮着让她们别闹了赶紧干活。

苔藓花绕着太阳石转了一圈，重新标记边界以防万一。河族已经好几个季节没有闹过事了，但……边界情况瞬息万变，不可大意。刚才这一堆爱呀伴侣呀什么的让她想起了鼠毛。她已经接受了事实；她喜欢她。可不知道鼠毛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苔藓花只需要等待时机，无论会有多么困难。

Chapter Text

苔藓花在四棵树的猫山猫海里寻找两身熟悉的蓝灰色皮毛。又是森林大会之夜，苔藓花希望同窝手足来参加了。她穿过瘦削皮薄的风族猫，来到丰满光滑的河族猫周围。她对曙亮和锦葵尾礼貌地点头问候，又看见钩星和橡心跳上巨岩。她不想与父亲攀谈；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也不会说。

“苔藓！”

她转身看见雾脚冲了过来，蓝眼睛散发光彩。她扑到她身上。“噢，见到你真高兴，”雾脚咕噜道，苔藓花抱住她。“好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确实过了很久。”苔藓花笑道，“石毛哪去了？”

“马上就过来，”雾脚回头看了一眼，“他在和豹毛说话。”

“所以河族生活怎么样？”苔藓花和姐姐尾巴交缠，夜晚的暖风在周围流连，“还好吗？”

“嗯，最近有狐狸找我们麻烦，但我们有足够身强力壮的武士打倒它们，”雾脚说道，“幸好，没有猫受很重的伤，也没有猫……牺牲。”

“我们就不一样了，”苔藓花叹息道，雾脚转头看她，“几个月轮前，黑爪成为了我的学徒，记得吗？”

“嗯嗯。”

“嗯，我觉得虎掌派泼皮猫攻击了我们，”苔藓花说，“他们弄瞎了黑爪的一只眼睛，杀害了捷风，而且我们还没打败他们。就像看谁能抢占先机。”

雾脚满脸焦急。“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还行，”苔藓花答道，“但族群不太好。大家离开营地都得冒着生命危险。而且柳带很伤心。”

“合情合理！”雾脚震惊地说道，“希望你能加入河族，和我们在一起，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苔藓花低下头。“泼皮猫可能还是会找到我。”

“开始森林大会吧！”巨岩传来一声吼叫，苔藓花把目光转过去。她发现断尾坐在高星旁边，高星好像很不自在。断尾这是当上族长了？

“雷族先来，好吗？”日星说道，其他族长点头。“新叶季猎物很丰富。天气也不错。斑尾产下了一窝幼崽，小蟋蟀和小羽。”四个族群传出一阵高兴的声音。“但有群泼皮猫对我们发动了袭击。他们重伤了一名学徒——黑爪，还杀害了捷风。”

“不。”有猫哭喊道。在场的所有猫集体哀悼了一会。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日星说道，“如果有猫看见边界有泼皮猫，或者发现他们的气味，请务必告诉我们。他们盯上了我们的武士，而且我们认为，他们可能是受虎掌指使。虎掌自从学徒黑爪被指派给另外一名导师后，就离开了族群。”

“怪不得他要害他。”风族的黑麦秆（Ryestalk）悄悄对兄弟雄鹿跳（Stagleap）说道。棕色公猫赞同地点头。苔藓花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把目光投向黑爪。黑色公猫的脸埋在柳带肩膀里。

“谢谢你，日星，”钩星喵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一定会注意。”棕色虎斑公猫开始讲自己族群的事，苔藓花逐渐心不在焉。但愿有了其他三个族群的帮助，他们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泼皮猫。雾脚纤细的尾巴和妹妹的缠在一起，她担忧地瞥了苔藓花一眼。苔藓花把头靠在雾脚肩膀上。希望她们可以一直如此，那样或许就用不着这么担心了。

❅❆❅

苔藓花站在一片紫色原野中央，微风搅动着灰白色皮毛。她望着高石头，蓝眼睛在月光下流光溢彩。

她看见有猫站在空地边缘。是只白猫，毛皮明亮到仿佛遍布着星星。苔藓花注视了一会那只猫。她爪子痒痒，很想跑过去，但不知为什么爪子好像生了根。

苔藓花颤动着胡须。“你是谁？”她喊道。

那只猫转过来面向她。对方有着炯炯有神的浅蓝色眼睛和宽阔的脸庞。ta缓缓走过来，脚步轻快。“你好，”ta咕噜道，“我叫雪毛。”

苔藓花放松了肩膀。“雪毛？我妈妈的姐姐？”

雪毛的眼睛明亮起来。“是的，”她咕噜道，“那你认识我了？”

“我听说过你。”苔藓花说道。

雪毛点点头，舔着一只爪垫。“那就好，”她说，“我有星族的讯息要给你。”

“给我？”苔藓花倾身向前，“我又不特别。为什么不给日星，或者巫医？”

“因为只有你可以运用这条讯息。”雪毛说。虽然她已完全成年，但体形和苔藓花一般大。“听着。记得那些袭击你的泼皮猫吗？”

“嗯。”

雪毛的蓝眼睛突然变成全白，眼神空洞。“要当心，苔藓花；你眼中彼此素不相识的猫，可能比表面上更亲近！”

苔藓花呆望着雪毛。“什么意思？和虎掌有关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亲爱的，”雪毛舔了一下苔藓花的鼻子，“但下次见到你时，我会给你更多信息的。尽情使用吧。”

苔藓花感到周围的世界开始消失。“可是……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雪毛说，白色面庞越来越模糊，“会的。”

Chapter Text

苔藓花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砰砰跳。雪毛的身影还停留在脑海中，温柔的话语依然回响在耳畔。你眼中彼此素不相识的猫，可能比表面上更亲近。苔藓花扒了几下土。雪毛是说虎掌在领导泼皮猫这件事吗？可她已经知道了。

她环顾阳光灿烂的巢穴。柳带和往常一样在窝里睡觉。罂粟曙跟她挨得很近。苔藓花发现深姜色母猫的口鼻出现了银丝。她也上年纪了。

苔藓花拖着身子走出巢穴，抖了抖厚厚的皮毛。她得把这个梦说给谁听。她看见蓝毛在高岩处组织巡逻队，便走了过去。蓝毛会有办法的。

“那么就红尾、长爪、狮心、纹脸参加日高巡逻，”蓝毛说道。族猫四散开来，苔藓花走近母亲。“噢，嗨，苔藓花。”

“嗨，”灰白色母猫坐在蓝毛旁边，“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当然可以。”蓝毛的冰蓝色眼睛闪烁着关心。

“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苔藓花说道，“梦见了雪毛。”她解释了一遍，蓝毛全神贯注地听完了。“……总之，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蓝毛颤动着尾巴尖。“唔唔，”她低吟道，“可能有很多含义。”

“我排除了虎掌，”苔藓花补充道，“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他在领导泼皮猫了。”

“没错，”蓝毛点头，“也许泼皮猫里还有我们认识的猫……？”

“大概，”苔藓花说道，“我没想过。”

蓝毛长叹一声。“希望我能亲口感谢雪毛给你这条信息，”她叹道，“我好想念姐姐。你……你见到月花了吗，或许？”

苔藓花摇摇头。“只有我们两个。”

“好吧，”蓝毛听上去有些失望，“我要找日星谈谈，他会有办法的。去吃点东西吧，好吗？”

“好。”苔藓花答道，蓝毛快步走进族长巢穴。她走向新鲜猎物堆，叼出一只田鼠。她很高兴现在天气逐渐转好。再也不用担心猎物不够了。

“小羽，快！”

苔藓花抬起头，小蟋蟀正好跑出育婴室，小羽跟在后面。她发出一声走调的吼声，跳到兄弟身上，两只幼崽滚过营地。苔藓花看着他们，皮毛充溢着幸福的温暖。她现在才发现，尽管他们是奔风的孩子，她又不是不能爱他们。她看着小蟋蟀把小羽从身上推下去。白色母猫四脚着地，立刻紧追其后。这仗打得可真是安静得有点奇怪；两个同窝手足似乎在无声交流，不像其他的幼崽。小蟋蟀虽然说话很流利，但就是不说。他好像是在顺应小羽的默不作声。

苔藓花吃完猎物，环顾四周找猫一起出去。大家似乎都有事做，只有斑尾闲着没事，在看自己的幼崽和纹尾嬉戏。斑尾应该会愿意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要是遇上麻烦，苔藓花可以保护她。但会不会很尴尬？

苔藓花抽动着胡须，走向玳瑁色猫后。“嗨，”她说道，坐在她一段距离以外。

斑尾抬头望着她，似乎很震惊苔藓花在跟自己说话。“嗨，”她突兀地答道，顺便往旁边挪了挪，邀请苔藓花坐过来。

“想和我出去散散步吗？”苔藓花喵道。

斑尾眼睛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呃……可以啊。但……我的幼崽……”

“我来帮你照顾，亲爱的，”纹尾对养姐妹保证道，“放心吧。”

“好的，”斑尾站起身，向苔藓花投去感激一瞥，“走吧。”

两只母猫挤过黑莓墙。斑尾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腿。“好不容易出一趟育婴室，感觉真好，”她的琥珀色眼睛在太阳下光彩夺目，“虽然我很爱我的孩子，但……育婴室实在太挤了，哪怕只有我和纹尾。”

“你的幼崽很可爱。”苔藓花评价道。

“谢谢，”斑尾咕噜道，“我只希望小羽能跟我说说话。可惜她是聋子，太可惜了。”

“聋子？”苔藓花重复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什么都听不见，”斑尾解释道，好像这词谁都应该知道，“羽须前几天告诉我的。这下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啊，”苔藓花咕哝道，“难怪她这么安静。你觉得她会成为武士吗？”

“当然了，”斑尾的语气有些保护性意味，“听不见不代表她就不能交流、打猎、战斗。我见过她跟踪小蟋蟀，比成年武士做得还好呢。”

“噢，”苔藓花唱歌般说道，“她用什么方式交流？”

“用爪子、耳朵，还有尾巴，”斑尾答道，“她很厉害。你真应该看看。“她叹道，“希望他们成为学徒时，族群能接纳她。不过小蟋蟀会为她出头的。一直都是如此。”

苔藓花慢慢点头，她们挤过蕨丛。她看见远处的两脚兽地盘，晨露为四周罩上了一层雾气。她好奇娜特玛格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她们来到一片空地，苔藓花坐在阳光下，斑尾从旁走来。片刻的安静过后，斑尾轻声开口：“那个，苔藓花，关于奔风的事我很——”

“不用，”苔藓花打断她，“不用道歉，真的。已经过去了。”

斑尾抽动着尾巴。“但是是你最先和他在一起的。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一直很过意不去。这对你不公平。”

“你们只是朋友。”苔藓花艰难地说出口。

“我知道，可是……我看到你有多么受伤。”

苔藓花转头注视着斑尾。“我已经不伤心了，”她说道，“我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现在我喜欢别的猫了。没关系的。”

斑尾垂下头，低声开口。“希望你能知道我很抱歉。”

苔藓花朝她温和一笑。“我原谅你。”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跳到了斑尾身上。苔藓花瞪大双眼，看见一只黑白斑点公猫抓住了猫后的喉咙。泼皮猫！“滚开！”苔藓花吼道，伸出爪子扑到泼皮猫身上。对方发出一声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狂吼，伸爪抓苔藓花的脸。苔藓花把爪子插进他的胸膛，他想把她踢下去，但她抓得死死的。“快跑，斑尾！”她喊道，“跑！”

斑尾站起身，脖子上滴落着鲜血。她冲进蕨丛。“我去找援兵！”她一边喊一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苔藓花感到有牙齿咬住脖颈，向黑白公猫的耳朵抓去。“嗷！”忽然有猫把她从泼皮猫身上拽了下来。她抬头看见一只灰色母猫呲牙咧嘴地俯瞰着她。黑色公猫站起来，两只猫团团围住苔藓花。她咽了口唾沫。到此为止了吗？

刹那间，红尾冲出林下灌木，旁边的长爪飞快跑来。玫瑰尾、白风、冰飒、鼠毛紧随其后。苔藓花看着泼皮猫鱼贯而出，后背拱起，发出嘶嘶声。战斗再次打响了。

苔藓花环顾四周。鼠毛抓挠着一只姜黄色公猫，长爪和红尾在跟一只巨大的黑猫搏斗。她发现树丛中有两只琥珀色眼睛闪了一下，立马跟上。是虎掌的气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抽动的条纹尾巴，然后猛地扑了上去。

前方传来痛呼，她看见虎掌朝她扑过来，赶紧往旁边一跳，差点就被打到。他直奔她的脸，但她躲了过去。黑爪、捷风、斑尾的面孔闪过脑海，令她火冒三丈。她利用体形优势撞到虎掌身上，一把揪下一大片胸毛。

虎掌发出嘶嘶声，爪子抓过她的耳朵。一阵刺痛掠过全身，但她没有停下爪子的动作。虎掌弯腰抓了一把她的脸颊。她向后跌去，鲜血喷涌到地上。这种感觉比受伤的脸颊还要痛苦。

“我来帮你！”鼠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暗棕色母猫扑到虎掌身上，咬住他的耳朵。他一掌把她的头打到了地上，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鼠毛！”苔藓花哭喊着冲向棕色武士。她紧闭双眼，头顶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鼠毛，不要！”她蜷缩在她旁边，拼命舔干净血。“拜托不要死。你不能死。”

“怎么了？”冰飒冲破灌木丛。他的毛破了好几处，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她还好吗？”

“我要把她带回营地，”苔藓花说，使劲想要叼起鼠毛的脖颈。冰飒帮了她一把。“战斗结束了吗？”

“他们正在撤退，”她兄弟答道，“我想马上就能打败他们了。还有援军没来。”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离开了？”苔藓花说道。

冰飒点头，开始把鼠毛拖过林地。苔藓花背起她，疾速冲回营地。他们到达时，武士正从黑莓墙内鱼贯而出。奔风也在其中，他停在他们旁边。“鼠毛怎么了？”

“她受伤了，”冰飒低吼道，“别挡道，我们要带她去找羽须。”

奔风怒视着冰飒，但还是跑去参战，“你为啥这么粗鲁？”她喃喃道。

“他罪有应得。”冰飒说。他们拖着鼠毛穿过黑莓墙，“羽须在哪里？我们需要他！”

一只眼走出长老巢穴，余下的眼睛闪烁着震惊。“噢，星族啊！”她喊道，“我去找羽须。”她冲向巫医巢穴，很快带着两名巫医回来了。

“不会有事的，放心，”羽须看过鼠毛的伤口后，喵道，“伤口不致命。斑叶，带她进巢穴。”娇小的玳瑁猫咬住鼠毛的脖颈把她拖进巢穴。

苔藓花紧随其后。“我能帮上忙吗？”她说，“拜托？”

“拿些蜘蛛网，”斑叶心不在焉地喵道。苔藓花环顾四周，发现巢穴顶部有一张厚厚的蜘蛛网。她撑起后腿拽下一些蜘蛛网，放到地上，转过身。羽须轻轻把药糊涂在鼠毛头上。“蜘蛛网？”

苔藓花过去把蜘蛛网敷在上面。接着羽须用一大片叶子盖住，“可以了，”他搓了搓脚掌。“她会恢复得完好如初。”

“但她一直昏迷不醒。”苔藓花说。

“只是昏迷了几分钟，”斑叶轻声解释道，“很快就会醒来的。现在她需要休息。”

苔藓花低头凝望鼠毛，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实在太险了。鼠毛要是就这么死去，永远不会知道苔藓花爱她。苔藓花必须等她苏醒就表明心意。一定。

过了一会，一只眼进入巫医巢穴。“她怎么样了？噢，我能看看她吗？”

“她在这儿。”斑叶在草药堆旁喵道。

一只眼来到鼠毛身边，在女儿旁边蜷缩下来。“我要一直陪着她，直到她醒来为止，”她喃喃道，大尾巴裹住鼠毛的后腿，“这是母亲的责任。”

苔藓花朝一只眼笑笑，走出了巫医巢穴。她感到有东西滑落到鼻尖上，用爪子擦了擦。是血。苔藓花这下想起了耳朵的伤。她走向武士巢穴，舔了舔爪子，把爪子盖在耳朵上。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也许因为她刚才没去在意。她环顾营地，想知道黑爪在哪里。希望他没去打仗，他可不能再受伤了。

然后她想起了斑尾，便拖着酸痛的脚掌走向育婴室。纹尾使劲舔着斑尾脖子上早已处理过的伤口。“你还好吗？”苔藓花轻声喵道。小蟋蟀和小羽在睡觉。

“我没事，”斑尾的声音有些沙哑，“伤口不深。”

“很抱歉遇到这种事。”苔藓花说道。

斑尾露出温暖的笑容。“没关系。”

“有关系，”纹尾吸了吸鼻子，“她差点害死你！”

“不是她的错，”斑尾为苔藓花辩护，“是泼皮猫。苔藓花带我出去时又不知道会遇到泼皮猫袭击。”

纹尾瞪了苔藓花一眼，继续梳理姐妹的毛发。苔藓花看向小蟋蟀和小羽。两只幼崽睡得正香，侧腹上下起伏。苔藓花叹了口气。但愿他们永远不会卷入这样可怕的战斗。

Chapter Text

“苔藓花！苔藓花！”

“啊？”

灰白色母猫倏地睁开眼睛，抬起头。冰飒站在旁边，爪子揉搓着泥土。“你怎么没睡觉？”苔藓花小声说，环顾巢穴。大家都在窝里熟睡。

“是该睡觉，但我参加了月高巡逻，然后……你一定得来看看。”冰飒说。

“好吧，”苔藓花站起身，抖掉小树枝和树叶，“看什么？”

冰飒走出武士巢穴。“来就是了！”

苔藓花叹气，和他一起跑出了营地。她看见鼠毛和一只眼还在巫医巢穴里，黑爪和长爪依偎在一起，鼻子碰触。冰飒跑在前面，尾巴直竖向天空。苔藓花跟他穿梭在森林中。他最终在之前打仗的地方停了下来。苔藓花听见灌木丛里传出窃窃私语。冰飒穿过灌木，走进月光照耀的空地。

两只猫正趴在中央。他们皮毛破破烂烂，抖得像冻僵的鸟儿，虽然周围温度还挺适宜。巡逻队其余成员——金花、罂粟曙、团毛——坐在他们旁边，但没有靠太近。

“这是谁？”苔藓花喃喃道，仔细端详他们。分别是母猫和公猫；公猫黑白皮毛，母猫则是灰毛。“他们的气味很熟悉。”

“你没认出来吗，苔藓花？”冰飒喵道，“是短袜和红宝石。”

苔藓花的瞳孔瞬间放大。她一点都没认出来，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他们脖子上戴着和幼崽时相同的项圈；但上面插着爪子和牙齿。他们瘦得可怜，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苔藓花慢慢走过去，在他们身旁蹲伏下来。“短袜？红宝石？是你们吗？”

红宝石睁开一只眼睛。“你——你是谁？”她咕哝道。

苔藓花的眼睛闪闪发亮。“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我是小苔藓。”

红宝石微微抬起头。“小苔藓？你……还活着？”

冰飒走到她身边。“我带她过来，是想让你们更自在一点，”他说，“我知道我的巡逻伙伴起初对你们有些敌意。”

苔藓花发现短袜眼睛上有一道新鲜的抓伤。“为什么不该有敌意？”团毛吼道，起身，伸出爪子准备战斗。“他们是泼皮猫。他们杀死了我的母亲！”

“嘘，”罂粟曙轻声说。团毛坐了下来，但尾巴还在抽动。

“那我们要怎么处置他们？”金花转身看向罂粟曙——巡逻队最年长的猫，“我们不能……我是说，不该就把他们放在这不管吧？”

“我们不会跟你们走的。”短袜冷冷地咆哮道。他比红宝石要虚弱得多，头都抬不起来。

红宝石转身望着他。“但是……短袜……他们可能有食物。”

短袜盯了她一会，把头转开了。

“要不去找日星？”冰飒建议道，“也许他知道该怎么做！”

“好，”金花点头，“我回去找他。”

“那我来看管泼皮猫。”团毛啐道。金花跑去找日星，其他猫陷入尴尬的沉默。苔藓花很同情红宝石和短袜，能看出来他们吃了很多苦。但她还是无法摆脱脑海里的景象：短袜抓瞎黑爪的眼睛，红宝石划破捷风的喉咙。不过冰飒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些，坐在他们旁边，尾巴搭在红宝石背上。

金花不久便回来了，带着一脸疲惫的日星。蓝毛也在他身后，很快来到苔藓花身旁。“这是怎么回事？”日星沉声说道，打量着两只泼皮猫。

“我们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他们，日星，”团毛再次站起来，“他们是泼皮猫，在我们的领地上！”

日星坐下来，尾巴裹住脚掌。“冰飒，你认识他们吗？”

黑色武士立马抬头，尾巴从红宝石身上移开。“是的，”他点头，“他们是……我的哥哥姐姐。短袜和红宝石。我们还是宠物猫时住在一起。”

日星瞅了眼苔藓花。“是不是也有你？”

灰白母猫点点头。

“好，”日星把目光转向泼皮猫，“他们可能对我们有用处。”

团毛眯起黄眼睛。“什么？”他吼道，“你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他们可以给我们提供虎掌的信息，比如他的动机。”日星解释道，“别赶着质疑我的命令，团毛。”

团毛抽抽鼻子，低下头。苔藓花能理解他的愤怒；他的亲生母亲就是短袜和红宝石的同伙杀害的。但每件事都有两面性。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蓝毛问道。

日星托起下巴。“这个嘛。你们记不记得营地旁边有一截空心木头？可以暂时让他们住在里面。你知道，向他们问话。然后就放了他们。”

冰飒的蓝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的同窝手足可以住在营地里？”

“只是暂时。”蓝毛厉声说道。

“族猫可能不会愿意，”罂粟曙指出，“泼皮猫伤害了很多同伴。”

“他们会习惯的，”日星答道，“而且不会持续很久。”他转身准备回去。“帮他们起来，把他们带回营地。”

冰飒赶忙推了红宝石一把让她站起来。她晃荡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靠在弟弟身上。罂粟曙和金花靠近短袜，但他朝她们发出嘶吼声，还伸出了爪子。

“走吧，你不想吃东西吗？”苔藓花轻声说，“营地有不少好东西。”

短袜抽打着尾巴，又嘶嘶了两声，这回没特意朝着哪只猫。苔藓花非常小心地伸出爪子帮他站起来，他没有抓她。“来，”他站起来后，她说道。“走吧。”

走回营地的全程，短袜都一脸怒容。“我永远不会和你们一样，”他吼道，“希望你们清楚这一点。永远不会！”

“我们也不想让你和我们一样，”苔藓花答道，“只是……想问你点事情。”

“我不会说的。”

“可是——”

“别激怒他，”旁边的罂粟曙嘟囔道，“只会白费时间。可能吃顿热乎饭就有用了。”她朝苔藓花挤挤眼，苔藓花尽力挤出微笑。

回到营地后，两只泼皮猫立刻被带到圆木旁边。“进去吧。”冰飒说，红宝石爬了进去。“我给你们带点老鼠之类的。”他小步跑开，短袜非常缓慢地跟着姐妹走进圆木。苔藓花转身看兄弟，他正在新鲜猎物堆里翻找，努力找出这个星球上最好的猎物。冰飒原先光是想到同窝手足就很反感；但现在他们来了，他反倒激动坏了。也许他只是不愿回想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但苔藓花记得。

“好，”日星打了个哈欠，冰飒带着一只肥大的松鼠回来了，“有猫愿意看守他们吗？”

“我来。“团毛怒视着两只猫。金花也点了点头。

“很好，“日星喵道，“那我回去睡觉了。你们确保一切平安，好吗？”

“好。”金花点头，坐在圆木旁边。

苔藓花起身准备回武士巢穴，但冰飒没有动。她转身看他。“来吗？”

“我想呆在这陪他们，如果可以的话。”冰飒说道。

苔藓花叹气，累得没有力气反驳。“好吧。”

她回到武士巢穴，拖着脚步走进去。她真的好累，有点希望刚才没有被叫醒。她辗转反侧，最后把头搁在爪子上。她感到旁边的位置冰冰凉，是鼠毛的窝。都是因为虎掌和泼皮猫的缘故鼠毛才不能在这里，苔藓花不会忘记这一点。

❅❆❅

外面的嘶嘶声把她吵醒了。她猛然睁开眼，站了起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但她看见营地中央有两只公猫在翻滚。

“怎么回事？”她扭头看向白风和柳带。

“不知道，我们也刚醒，”白风说道，“我想是团毛和冰飒在打架。”

“什么？“苔藓花跑出去，看见猫群聚集在扭打的两只猫旁边。冰飒把团毛压在身下，一口咬过去，团毛则用后腿蹬黑色公猫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把目光转向圆木。红宝石和短袜看着面前的打斗，眼睛瞪得圆圆的。金花站在前面吼着什么，雨声太大听不清。苔藓花径直冲向扭打的猫，咬住冰飒的颈毛把他从团毛身上拖下来。“怎么回事？“她说，“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冰飒眯缝着双眼。“团毛想攻击我的手足！”

“什么？“苔藓花转向团毛。他厚厚的皮毛被雨浸湿了，贴在身上。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怒视他们，“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早上吗？”

“没错！”冰飒说，“他想杀了他们，我发誓！”

“看在星族的份上，这是怎么了？”

苔藓花转头看见日星走出巢穴。“这里连一分钟都消停不了，”他咕哝道，“为什么我的两个族猫在打架？”

团毛和冰飒同时怒视对方。“那两个可恶的泼皮猫杀了我母亲，我不想任凭他们在营地里有吃有喝还安然无恙！”团毛嘶吼道，“他们没有这个资格！他们没有……”他大声抽泣起来。红尾走向哥哥，尾巴裹住他的后背。团毛把脸埋在他的毛里，号啕大哭。

日星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会很难接受。”他叹道，环视团毛和其他猫。“你们大家都是。但红宝石和短袜对我们很有价值！我知道让他们得到帮助很不公平。但只要恢复过来他们就会离开的。请不要再因为他们打仗了。”

冰飒低声嘟囔了什么，怒气冲冲地走了。苔藓花看着他走掉，叹了一口气。现在族里群情激愤。她清楚红宝石和短袜在营地让大家都不好受。甚至包括她。

Chapter Text

“然后长爪昨天教了我青蛙跳，我感觉我今天能抓到全森林的鸟。看着吧，我可以的。长爪还帮我处理后脑勺的伤疤。长爪还……”

苔藓花叹了口气，黑爪在旁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蹦跳着穿过雨后的森林，竖着条纹尾巴。为了不去想短袜和红宝石，她特意带他去营地外面走走，的确挺管用的。她看着他高兴地蹦蹦跳跳。“然后长爪在战斗训练中把我彻底打败了。他好酷啊。真高兴我们能一起成为武士。”

“你不感觉不舒服吗？”

黑爪转身。“什么？和长爪在一起吗？”

苔藓花耸耸肩。“不是。是……族群里的泼皮猫。他们差点把你弄瞎了，你却啥事没有似的。”

黑爪尾巴夹在后腿之间。“我……我想，没有太大感受。应——应该有吗？”

“不，不，”苔藓花摇头。她后悔破坏了他的心情。“继续聊吧。没事。”

黑爪挪动着脚掌，玻璃球般的灰眼睛反射出云彩密布的天空。“嗯……不知道。我已经把想说的都说了。”他耸耸肩，冲进枝叶里打猎。苔藓花望着他离去，长叹一声。唉，都怪自己。她坐下来梳理皮毛。前几天战斗中的伤疤还火辣辣的，她舔的很温柔。

短袜和红宝石已经在营地待了三个日出了。红宝石对族群越来越友好（或者说，尽力友好），但短袜还是充满敌意，谁想和他交谈他就嘶吼。起码日星已经成功从红宝石嘴里问出了情报。确实很有意思。

红宝石和短袜的两脚兽失去了房子，随之抛弃了他们。他们一直靠尖牙利爪生活，齐心协力打败了一条强占他们“市区”领地的猎狗，并把它的牙齿插进项圈以示庆祝。接着他们聚集起了一群猫，“有些像族猫，但关系没那么亲密”。短袜是主要首领，红宝石则更加谨慎地从旁监督。短袜从小时候苔藓花讲的故事中得到灵感，决定自称“血族（BloodClan）”。结果这时虎掌来了，他对雷族羞辱之仇耿耿于怀，诱惑他们袭击雷族。他向他们描述出一幅天堂般的景象，有食物，还有栖息地。血族猫大受鼓舞，很快同意了。红宝石相对不那么情愿。泼皮猫成群结伙，跟踪任何能找到的巡逻队。虎掌告诉他们下手不要留情，见猫就杀。但是上一次战斗中，他消失了，泼皮猫也就作鸟兽散。伤痕累累的红宝石和短袜就这样被抛弃了。

当然，苔藓花听到这些很难过。她不敢想象曾经熟识的两只健康活泼的小猫会变成野兽，尤其是短袜。不过至少红宝石改变了一点。有次苔藓花甚至看见她努力分拣新鲜猎物堆。她想过让红宝石加入雷族，但她知道族猫不会乐意。可是……或许红宝石可以赢得他们的信任……？

黑爪的头从蕨丛里冒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松鼠。“抓到了，”他说，“松鼠很难缠，但还好。抓起来很好玩。”

“干得漂亮。”苔藓花说。

黑爪打了个哈欠，刨了一些土盖住猎物。“没意思。我不想再当学徒了。我当学徒已经多长时间了？”

“大概五个月轮吧，”苔藓花说，“只剩一个月轮了。”

黑爪叹气。他舔舔爪子，把爪子盖在耳朵上。“希望柳带偶尔能出来看我训练。”他叹道，“但她总是……你懂的……在窝里。真是没意思。”

“你也不能怪她，”苔藓花插道，“过去几个季节她失去了太多。蝰蛇牙，捷风，豹足，小浅……”

“我知道，可是……”黑爪耸耸肩，“这也是我的失去。”

苔藓花肩膀耷拉了下来。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她老是想柳带失去了那么多，但黑爪却要更加年轻，还更加敏感。她从来没想过他的生活也是如此悲惨。她在他眼中捕捉到对小浅和她的死亡的记忆。她温柔一笑，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不想去看娜特玛格？”

黑爪缓缓抬起目光。“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苔藓花说，“把冰飒也带上。让他暂时别想……某些事情，对他有好处。”

于是苔藓花去把兄弟找来，三只猫前往娜特玛格家。黑爪恢复了兴奋，冰飒也好不容易舒展了眉毛。他们到达两脚兽栅栏，冰飒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苔藓花从后面推了一下黑爪，他匆忙跟上。

蔷薇坐在树篱底下，梳理着薄薄的灰毛。他们落地时，她抬起头。“噢，哈喽，”她咕噜道，“没想到你们三个今天会来。”

“嗨，蔷薇。”苔藓花说，冰飒立刻冲过去蹭母亲的下巴。

“我们可以见见幼崽吗？”黑爪喵道。

蔷薇回身望去。“可以吧。干嘛不进来呢？”

黑爪瞟了一眼门。“苔藓花，能跟我一起来吗？”

苔藓花瞅瞅蔷薇和冰飒。“稍微……等一下，好吗？我得跟蔷薇谈谈。”她说。黑爪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开始梳理皮毛。

“你想谈些什么？”蔷薇的蓝眼睛发亮。

“几天前，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短袜和红宝石。”冰飒咕哝道。

蔷薇睁大双眼。“什么？”她喊道，“他们还好吗？他们还活着吗？”

“我们找到他们时，不太好，”苔藓花说，“瘦骨嶙峋，遍体鳞伤。但现在他们在我们的营地里休养。”

蔷薇张大了嘴巴。“真的吗？”

“是的，”冰飒说道，“而且我们努力帮助他们，真的很努力。但有些族猫就是不喜欢他们！大概因为短袜除了我对谁都是一副狐狸心肠。但红宝石对他们还不错。”

“你们的族猫为什么不喜欢他们？”蔷薇担心地问道。

“因为他们杀了捷风，”苔藓花嘟囔道，“而且……呃……还让黑爪变成那样。”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做出这种事！”蔷薇说。

“准确来说，并不是他们亲手干的。”冰飒答道。

“而且他们也不再是孩子了。”苔藓花指出。

蔷薇凝望远方，陷入了思绪之中。“我得见见他们，”她低语道，“我能见他们吗？很快就能吗？”

“我们会尽快把他们带过来的，”苔藓花承诺道。虽然有些愧疚，但她还挺……高兴，能再次把红宝石和短袜丢给蔷薇。或者至少短袜。“我们保证。”

“能看幼崽了吗？”黑爪不耐烦地问道。

“能，能，来吧，”苔藓花站起来走向门口。黑爪跟上去，很期待见到小猫。进去之后，一股清爽的凉风吹到脸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不明白两脚兽怎么能控制风的！

她努力回忆娜特玛格上次在哪个房间。但黑爪已经冲在了前面，跑下走廊，一个转弯进了娜特玛格的房间。苔藓花听见一声惊叫，紧接着又是咯咯的笑声，不由笑了起来。“噢，黑爪！”

苔藓花也走了进去。她听见两脚兽在外面忙碌，决定避开它们。娜特玛格依然蜷缩在上次的那堆毯子里，但幼崽到处都是。他们好像刚刚睁开眼睛，眼睛有些雾气朦胧，发着蓝光。有两只小猫已经在走动了：拉斯特和汤米。苔藓花看着露娜试图扑倒自己抽动的尾巴。“哦，他们真的好可爱。”苔藓花说。

“蔷薇让你们进来的吗？”娜特玛格喵道。

“嗯嗯。”苔藓花说。她解释了短袜和红宝石的事，娜特玛格很惊讶。

“哇哦，”她叹道，梳理着菲洛乱糟糟的毛发，“真是不可思议。他们还好吗？”

“现在还好，”苔藓花叹道，“他们有可能会回来。”

娜特玛格把菲洛拉到两掌之间。“噢，”她说，“希望短袜不要回来。我是说，虽然说出来很难过，但他现在好像变成大坏蛋了。我不想让他伤害我的小猫。”

“他一定不会的。”苔藓花口是心非地说道。事实上……她不敢肯定。

❅❆❅

那晚，远处的狂吠声让她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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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望向育婴室外纷飞的大雪，尾巴裹住脚掌。外面天寒地冻，刺骨的冷风在耳边呼啸。她把爪子插进地里，大风一阵阵拍打毛发。她看见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徘徊。那东西体形很大，呼出的气沉重而温热。苔藓花听见小蟋蟀和小羽在身后哀鸣，但她没有动。她知道那个东西很快就会进来。

然后传来三声刺耳的巨响，划破夜空又转瞬即逝。小蟋蟀尖叫起来，那只动物冲进育婴室，把苔藓花推到一旁。它完全略过了小蟋蟀和小羽，直接冲破了育婴室后面的墙。苔藓花跑过去，瞪大眼睛看着它离开。那个长腿黑色生物挡住了万里无云天空中的太阳。接下来，又是三次声响让她耳朵刺痛，有谁在摇撼她。

“苔藓花，快醒醒！”

“什么？怎么了？”苔藓花睁开双眼。梦里的声音竟来自现实世界，她听见外面一片忙乱。知更翅站在面前。“怎么回事？”

“外面有条狗，”知更翅的金色眼睛闪烁着恐惧，“它太凶猛了。我们需要帮助！”

苔藓花看向巢穴入口。武士们成群冲向狗，吼叫着抓挠。它块头很大，比成年武士还要大上一千倍。日星在最前面死死抓着狗的脑袋。它想把他甩下去，嘴里口水直淌。

苔藓花冲出去帮忙，知更翅早已跑到了外面。她发现鼠毛在巫医巢穴里透过斑叶腿间看着这场战斗。她和苔藓花目光交接，灰白母猫突然特别想过去跟她说话，几乎抑制不住冲动。但必须先战斗！斑叶站在鼠毛前方，羽须往绒毛的肩膀上飞快贴蜘蛛网。没想到红宝石也在伸出爪子保卫圆木，而短袜已经不见踪影了。

苔藓花绕到狗身后，一跃而起落在它背上。她的爪子划过它后背，它转身想抓她。与此同时，日星从它长长的口鼻上掉进了灌木丛里。蓝毛冲向日星，苔藓花继续战斗。她死死抓住狗的身体，不肯放松。它巨大的爪子仿佛要压扁周围的武士。

“苔藓花！”画眉毛喊道。武士抬起头，正好躲过了狗的大嘴。她掉在地上，哼了一声。“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画眉毛喵道。

“没事。”苔藓花站起身。幸好画眉毛好像没受多少伤。苔藓花第一次发现他老了。他绿眼睛空洞无神，气喘吁吁。“别太勉强自己了，画眉毛。”

“不，没事的，”沙灰色武士说，“我撑得住。”

“当心！”苔藓花咬住父亲的脖颈把他拖开，狗正好从旁边冲过。画眉毛滑行到营地边缘，气喘得更不匀乎了。他和苔藓花交换了一个眼神。狗痛叫出声，穿破黑莓墙，在上面留下一个大洞。猫纷纷从它身上掉落。

雷族一片死寂。苔藓花感到有点不大对劲。她看了眼黑爪和长爪；他们没事，只是身上有一点抓伤。鼠毛没事。蓝毛也没事。她站在日星被扔进去的灌木里，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

苔藓花走过去。“蓝毛？你还好吗？”

蓝毛把头缩回来。“他死了。”她喃喃道。

“什么？”苔藓花拨开灌木。日星大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脖子朝奇怪的方向弯曲，四肢瘫软。“不！”

族猫围在他们身边，低语声不断。“日星去世了？”黑爪颤抖着爪子，长爪舔舐朋友的耳朵安慰他。

苔藓花低头凝视日星。曾经荣耀尊贵的族长现在什么也不是了。你不能现在就离开我们，日星，她想道。不能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

“这是他的最后一条命吗？”半尾问道。

蓝毛点头。苔藓花知道整个族群的责任现在都落在了她的肩头。她看着一些族猫走开；羽须嘴里叼着药草走过来，但看见弟弟后，药草瞬间掉了下去。“不！”他低吼道，冲过去把口鼻埋在日星毛里。“日星……你不能离开我。不要现在就离开我。”

苔藓花蹭蹭蓝毛的肩膀，副族长吸了吸鼻子，开始哭泣。苔藓花从来没见过族群这等悲伤。她看着画眉毛蜷缩在蓝毛身旁，冰飒来到他们身边。族群破碎的墙里充满微弱的哭声，星星好像都在一个一个熄灭，直到无尽的黑暗覆盖整片天际。

❅❆❅

苔藓花抓起一把黑莓，塞进破墙。狗袭击后的清晨，营地异常安静。漆黑的苍穹中，细雨徐徐而下。族长巢穴空空如也。羽须始终呆在窝里。大家似乎丧失了一切动力。就连小羽和小蟋蟀都沉默不语，在斑尾安全的窝里观望着悲惨的族群。

红宝石一边小心地与苔藓花保持距离，一边尽力补墙。狗袭击时短袜就溜出了营地，再也没有回来。早走早好，苔藓花想。起码红宝石还能帮忙。

她远远看见埋葬日星的巡逻队回来了。当然，领队是蓝毛。她失神地拖着脚掌，一副疲惫的样子。她张嘴打了个哈欠，正好经过苔藓花。

灰白母猫起身搭话。“哈喽。”她说。

蓝毛咕哝以示答复。

“所以……你啥时候去月亮石（Moonstone）？”苔藓花说。

蓝毛耸耸肩。“不知道。应该是今晚，如果雨能停。”她说，“再等下去就不行了。但我不太清楚羽须会不会有精神去。”

“但他必须去，”苔藓花舔平蓝毛头顶的一撮毛，“他是巫医。”

“日星是他的弟弟，”蓝毛答道，“他们非常，非常亲近。他可能不会接受我当新任族长的。”

苔藓花叹了口气。“这，不接受也得接受……”

蓝毛瞅了她一眼。“能和我一起来吗？”她说，“我大概会需要你……呃，维持现状。”

“当然可以。”苔藓花说。她的心颤动了一小下。这会是她第一次去月亮石。她瞥了一眼武士巢穴，里面几乎是满的。今天大家啥都不想做。

苔藓花走向学徒巢穴，把头伸进去。黑爪在舔舐长爪身上的一道抓伤。“噢，嗨。”他看见导师挤进来，说道。

“嗨。”苔藓花坐在自己的老窝里。她还记得以前和朋友在这里说说笑笑，几乎看到自己依偎在奔风旁侧，和他一起熟睡。但现在这些都结束了，她要好好想鼠毛的事。“你俩怎么样？”

“你觉得呢？”长爪嘟囔道，“我们的族长去世了。”

“蓝毛今晚要去月亮石，”苔藓花告诉他们，用脚掌刨着泥土，“我们很快就又有族长了。”

长爪叹气，把头搁在爪子上。黑爪歪歪脑袋，笑了。“别老不开心，”他说，“我是说……日星走了。的确很让猫难过，但不能就这么一直躲在窝里！我受伤时就明白了这点。确实，我可能有只眼睛看不见，但并不意味着我无法成为武士。”

“但现在在下雨，”长爪答道，“泼皮猫还逍遥法外。”

“不是说非得出营地，”黑爪说，“来，去育婴室吧。幼崽一定很无聊。”

苔藓花看着两只公猫没说再见就走出了巢穴。黑爪已经快长大成猫了，不再需要她了。但他们还会是朋友。她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回黑莓墙帮忙修补。狗弄的洞太大了，苔藓花怀疑墙还会不会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她坐在红宝石旁边，叼起一片黑莓放进空缺的地方。红宝石干得比她快多了，相比起来更加坚决。苔藓花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用尾巴挡着后腿上的一道抓伤。

“你应该找巫医看看。”苔藓花说。

红宝石吓了一跳，转身看她。“什么？”

“你腿上的抓伤，”苔藓花点头示意，“处理一下。”

红宝石笑了两声。“噢，不用的，没事，”她保证道，“甚至都没什么痛感。”

“不，我说真的，”苔藓花推了推红宝石，让她站起来，“去找斑叶。她知道该怎么做。”

“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胆小鬼？”

苔藓花眼睛发亮。“虽然在血族可能不用治疗伤口，但在这里是必要的。还是受鼓励的。”她补充道，“快去吧。别这么一直放着不管。”

红宝石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巫医巢穴。她几乎像是真正的武士了。苔藓花不禁好奇蓝毛会不会让她留在雷族。她把目光投向母亲。她正细细梳理皮毛。也许今晚可以问问她……等他们去月亮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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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雨停了，苔藓花隐约看见云散雾开，夕阳西下。她揉搓着地面，等待蓝毛和羽须备齐旅行药草。太阳下沉得很快，苔藓花知道不剩多少时间了。

“别那么躁动，去去就回了。”鼠毛把爪子放在苔藓花颤动的尾巴上。

“的确，但也很重要。”苔藓花答道。她低头凝望鼠毛，对方疲惫地眨着眼。她好爱好爱她，但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必须在恰当的时刻。“之前都没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好难过。你啥时候回武士巢穴呀？”

“我也想回去，”鼠毛说，“真的很想。但斑叶说还得再等几天。”

“嗯，我也更愿意让你健健康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苔藓花笑道，鼠毛也笑了。

“好，走吧，快点，”羽须叹道，“斑叶，你能照看好族群吧？”

“嗯！”斑叶从整理的药草中抬起头，答道。

“好，很好。”羽须打了个哈欠，走出巫医巢穴。水坑打湿了他的脚掌。苔藓花看向圆木；狮心躺在附近半睡半醒，红宝石在里面打盹儿。族群现在监视她好像松多了。

蓝毛把目光转向画眉毛，他在和冰飒分享一只老鼠。“画眉毛？”她喊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来管事，好吗？”

公猫抬起头。“当然，蓝毛。”

“谢谢。”蓝毛咕噜道，他们走向黑莓墙。苔藓花很容易就穿过去了，她失望地看着新搭好的黑莓纷纷掉下。“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她母亲说，“以防碰上泼皮猫。”

“风族会让我们经过他们的领地吗？”苔藓花喵道。

“不让也得让，”羽须答道，“这是武士守则的规定。”

“噢。”苔藓花嘟囔道，仰望天空。黑云没有完全掩没银河，她仿佛看见一颗新星加入了其中。但愿日星平安到达了星族。她看向蓝毛；母猫也在仰望苍穹。

他们终于到了猫头鹰树，它几乎就在高沼地边上。苔藓花差点以为走不到边呢。高草丛沙沙作响，染上丝丝靛蓝。远处的四棵树就像巨猫，苔藓花甚至能看见远方斜坡间派佩和苏特的谷仓。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跑到那里，觉得猫生无望。看看现在的她。

羽须停在风族边界旁，这里气味标记很浓重。蓝毛和苔藓花踌躇地走了过去，但羽须还待在雷族领地内，盯着脚掌。

“羽须？你还好吗？”蓝毛转过身。

巫医只是呆呆地望着脚掌，目光呆滞。“羽须？”

突然，一大颗泪珠滑下羽须的面庞。“我……我受不了了，”他哽咽道，厚厚的尾巴裹住后腿，“我就是没法走下去。我不想让他离开。”

苔藓花凝视着巫医。蓝毛走过去，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关系，”她说，“你一直都很勇敢，帮了我们很多忙，羽须。你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现在该轮到你依靠我们了。”

羽须啜泣起来，擦了擦眼睛。“不公平，”他喵道，声音颤抖，“就是不公平。”

“我懂，”蓝毛说，“但我们到月亮石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羽须缓缓抬起头。“你——你说得对，”他颤抖着叹气，“你说得对，蓝毛。”他的蓝绿色眼睛在月光下闪烁。“你已经有族长的样子了。”

蓝毛笑了一笑。“最好还是习惯吧，我想。”

过风族边界时没遇到什么麻烦。大家好像都在睡觉，他们只闻到日落巡逻队的陈腐气味。羽须落在蓝毛身后，她轻快地跑着，步伐充满决心。他们经过风族后，来到了雷鬼路。

蓝毛下意识后退一步，但苔藓花慢慢上前，闻了闻雷鬼路。这条路只有泥土，不像家附近那条由黑灰色物质组成。“怪物的气味很陈旧了，”苔藓花喵道，“应该没事的。”

“你确定吗？”蓝毛喵道。

“嗯，”苔藓花说，“快点走吧，别让怪兽看见我们。”

蓝毛左右看看，迅速冲了过去。苔藓花这时才意识到她应该想到了雪毛。她今天能见到姐姐，一定很兴奋。苔藓花希望自己能观看母亲的九命仪式。

他们走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和草丛当中。“还有多久能到母亲嘴（Mothermouth），羽须？”苔藓花喵道。

“不远了，”羽须叹了口气，舔平胸毛，“我每个半月都要走一遍这条路。已经记得很清楚了。”

很好，终于能让他想点别的事了，苔藓花想道。“其他巫医都是什么样的猫？”她问道。

羽须哼起小曲。“嗯，让我想想。泥毛是个善良的老家伙，从来不说其他猫的坏话。他曾经是武士，还打了蝰蛇牙一顿。我想他就是那时才决定当巫医的。他的伴侣亮天（Brightsky）和她所有的幼崽都去世了。只有一只名叫小豹（Leopardkit）的幸存下来。他很疼她。

“然后是黄牙和奔爪（Runningpaw），”羽须叹道，“黄牙偶尔脾气有点坏，而且最近也上年纪了，但只要深入了解就知道她心地很善良。她听不得一句胡话。奔爪有点胆小，总是在生病。他好像一直在流鼻涕。但他尽力了。

“风族的树皮脸正在适应这份工作，”羽须补充道，“几个季节前鹰心去世了，所以他其实还是干了挺长时间。他很善良，但从不害怕实话实说。他关爱幼崽， 一旦有幼崽无力回天，他就非常痛苦。”羽须扒了些泥土，“族群有这样好心肠乐于助人的猫可真是幸运。”

苔藓花慢慢点头，细想他的话语。一片阴影垂落在他们身上，她抬头，看见了全世界最高大的山。山尖仿佛触碰到了天空，远方有一座岩洞，散发出冷气。“那是什么？”她低声道。

“母亲嘴。”蓝毛答道。苔藓花犹豫地走向洞口。洞中好像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她不明白为何感觉不知所措。她看向蓝毛；母亲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羽须则直接从她们身旁走过。

“快点，马上就月高了。”他说，蓝毛似乎更有经验，立刻跟在他后面；苔藓花又过一会才准备好，走了进去。洞中曲里拐弯，漆黑一片，苔藓花甚至看不清自己的爪子。“蓝——蓝毛？”她颤抖着喊道，“羽须？”

“我在这儿。”蓝毛柔声答道。苔藓花眨了眨眼，一束柔和微弱的光芒从洞底反射出来。“就是这了。月亮石。”

三只猫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苔藓花见过最大最闪耀的东西，比任何一只猫都要大。它是洞穴中央的一块大尖石头，周围布满小石头，整个洞穴地上洒满了细沙。一阵较强的微风把苔藓花的毛往后吹，让她半闭上眼睛。她心里霎时充满了恐惧、激动和快乐，一时不知该作何感受。

“坐在这里，蓝毛，”羽须走向月亮石。蓝毛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用鼻子碰触石头。”

蓝毛轻轻用黑鼻子碰了碰月亮石表面。光线照亮了她的皮毛，让她宛若满身星辉。“可以了，”羽须点点头，坐在她旁边，“苔藓花，我们准备睡了。不要让猫进来。”

“好。”苔藓花答道。她走向洞穴边缘，趴在入口处，把脑袋搁在爪子上。她沐浴在月光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曾经，她还是个冻僵的小小幼崽，差点死在暴风雪中。曾经，她还是找寻自己真正家园的宠物猫。曾经，她还是不谙世事但活力十足的学徒。现在，她已然成为强壮能干的武士，正目睹亲生母亲成为一族之长。她叹了口气，感觉一生的成就都被摊开放在爪前。

我可能要错过她的仪式，苔藓花想着，闭上了双眼。她任凭睡意席卷全身，感到宽慰而惬意，不知不觉开始做梦。

❅❆❅

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处在了四棵树空地边缘。上百只透明的星光猫围绕在前方的蓝毛周围。羽须坐在蓝毛远处，小心地观望着。苔藓花见到星族，不禁挺直了腰板。仪式要开始了！

“欢迎，蓝毛。”一个清楚的声音从空地边缘传来。苔藓花看着一只肩膀宽阔的红棕色公猫迈向空地中央。他破烂的皮毛上布满伤疤，脖子上还有一个绿色项圈，项圈没有像身体一样发光。

“松星。”蓝毛低下头以示问候。苔藓花能看出她的紧张。她颤动着尾巴，来回挪动脚掌，不过除此之外都很镇定。

“我以这条命赐你同情，”松星用鼻子触碰她的额头，“用大脑判断的同时，也不要忘了你的心。”苔藓花眼见蓝毛畏缩了一下，仿佛电流穿过身体。她抖了抖毛，松星回到星族武士之中。

接下来，一只较小的浅棕色虎斑猫走到空地中央。“咕哝脚（Mumblefoot）。”蓝毛咕噜道。咕哝脚的口鼻呈灰白色，唯一显露出年迈的地方。他的黄眼睛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蓝毛，我以这条命赐予你忍耐。用它助你前进，哪怕感到所有的希望和力量都抛弃了自己，”他将粉鼻子碰了碰蓝毛的额头。蓝毛僵了一下，紧闭上眼睛，生命传遍全身。“要忍耐，”咕哝脚轻声告诉她，“相信自己的力量。”

随后，一只长毛玳瑁母猫出列。苔藓花听见身后的羽须大声咕噜起来，不由弹了下耳朵。是他的母亲云雀鸣。她看出羽须很想和她打招呼，但他并没有动弹。云雀鸣用口鼻碰触蓝毛的额头。“我以这条命赐你幽默感，”她说，“绝望来临时，用它减轻族群的重负，让族猫乐观起来。”

蓝毛抖得好像全身都在迸溅火花。“你会懂得何时该利用幽默感，”云雀鸣补充道。蓝毛眨巴眨巴眼，笑了。

接着，一只较小的玳瑁色和白色相间母猫小跑了出来，琥珀色眼睛闪闪发光。“你好，甜爪（Sweetpaw）。”蓝毛说。甜爪笑容满面，伸长脖子，用鼻子碰她的额头。

“我以这条命赐你希望，”她的嗓音热情明快，“哪怕是最暗的夜，希望也会等待着你。”

苔藓花见蓝毛四肢颤抖，又是一条生命通过她的身体。甜爪回到猫群，毛皮融汇到白色之中。然后，一只英俊的姜黄色公猫大步从她身旁走出，羽须的咕噜声更大了。是日星，健康年轻的日星。族长朝哥哥投去一笑，走向蓝毛。“我以这条命赐你勇气，”他低沉地说道，声音一如往常雄浑。“你会知道使用它的时机。”

蓝毛和日星望了彼此一会，然后日星舔了一下她的头。她笑起来，他又朝羽须走去，蹭了蹭哥哥便加入了其他猫。

接下来，一只灰色斑点猫走出猫群。鹅羽。他气色……好多了。皮毛平整，眼睛光芒闪耀。他甚至在微笑。“我以这条命赐你耐心，”他说，“你会用到的。”蓝毛颤抖了几下，鹅羽转身返回猫群。

接下来，一只苗条的黑色母猫从某只猫身后走出来，绿色眼睛闪闪发亮。豹足。她用鼻子碰触蓝毛的额头。“我以这条命赐予你信任。相信族群和自己。永远不要怀疑正确的道路。”她说。蓝毛抬头找寻豹足的目光，但母猫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一只优雅的银色虎斑猫来到她身边。蓝毛的咕噜声传遍了整个空地。一定是她的母亲月花。“我以这条命赐予你爱。要像珍爱你的幼崽一样珍爱族猫，因为现在，他们都和你血脉相连。”月花的声音柔和平稳，就像河上的冰面。苔藓花感到和她产生了某种联系。蓝毛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后，月花消失了。

雪毛站在她的位置上。见到她，苔藓花不禁露出笑容。雪毛笑着摇了摇头。“你牺牲了很多，”她喵道，“我们的族群走上了更为安全的道路。我以这条命赐予你自豪，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价值，以及你的族群的价值。”

蓝毛热泪盈眶地望着姐姐。雪毛舔了一下蓝毛的耳朵。“谢谢你抚养白风，”雪毛咕噜道，“知道他有了你，离别就更加容易。”她的蓝眼睛散发出美丽的光彩，“请将你的九条生命完全奉献给族群。每一步我们都会陪伴你。如果需要我们，我们就会帮忙。你很久之前就被选中了，星族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你现在是雷族族长了，蓝星（Bluestar）。”

给予蓝星九条命的猫围住了她。他们高声呼喊她的名字。“蓝星！蓝星！”

羽须一同高喊，苔藓花也加入其中。她呼喊母亲的新名字时，感觉声音比狮吼还要高亢。雷族会迎来一个新时代。但愿是更好的时代。有更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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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雷族时，苔藓花的爪子已经发疼了。蓝星毫不犹豫地走进营地，羽须拖着身子跟在后面。清晨的阳光照亮了绿叶，地上的薄雾也升腾起来。现在一切都那么美好。

有几只猫已经醒了，画眉毛就是其中之一。他快步走向蓝星，绿色眼睛放光芒。“所以呢？怎么样？”他像激动的幼崽一样扒着地面。

“我已经得到九条命了。”蓝星说。

“所以……你是……你是蓝星了？”

“嗯。”

“噢，太棒了，”画眉毛说，“你首先要做什么？”

蓝星朝他一挤眼，走向高岩。她蹲伏下来，跳上第一级岩架，又跳上巨石。“所有年龄够大可以自行捕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她的声音一波一波传遍了整个族群。

族猫缓缓从窝里走出来。苔藓花与刚和斑叶从巫医巢穴里出来的鼠毛对上了眼，不由一笑。黑爪和长爪跑出蕨丛，冰飒、罂粟曙、蓟掌走出武士巢穴入口的灌木。

“我已经得到了九条命，”蓝星俯瞰族群，那神气仿佛担任了无数个季节的族长，“我现在叫做蓝星了。身为一族之长，我先要处理一些事情。”

族猫激动又困惑地小声交谈起来。

“首先我要任命副族长。”

族猫的交谈声更大了，大家都好奇谁会是副族长。苔藓花环顾四周，不知道蓝星会选谁。有很多资历足够的武士。

蓝星坐直了身子。“我接下来的话由星族见证，他们会听见我的选择，”她宣布道，目光扫过整个族群。然后她笑了。“我的新任副族长是红尾。”

玳瑁猫惊讶地抬起头。“我？”他咧嘴一笑，他的同窝手足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长爪为导师高兴，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红尾，是吗？苔藓花想道。他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他是名好武士。

“接下来，我要叫两名学徒上前。长爪，黑爪？”

两位学徒来到空地中央。苔藓花抬头望向母亲……现在是要举行他们的武士命名仪式吗？

“你们在和恶狗的战斗中勇猛作战，承受了太多太多。我，蓝星，雷族族长，恳请武士祖灵俯瞰这两名学徒。他们刻苦训练以理解你们崇高的守则，我向你们推荐他们成为武士。黑爪，长爪，你们是否承诺捍卫武士守则，保卫你的族群，哪怕献出生命？”

两只公猫高喊。“我承诺！”

“那，凭借星族的力量，我赐予你们武士名号。长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长尾（Longtail）。”蓝星点头，“黑爪，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黑月（Darkmoon）。”

苔藓花胸中满怀自豪，望向自己的学徒。黑月和长尾推搡着对方，嘴都咧到天上去了。苔藓花抬高声音。“长尾！黑月！长尾！黑月！”她喊道。族猫加入进来。就连小蟋蟀也在呼喊新武士的名字，他的姐妹在旁边带笑观看。

“族会结束。”蓝星跳下高岩，族猫围绕着红尾、长尾和黑月。苔藓花快步走向黑月。

“祝贺！”她咕噜道。

黑月一把把她拥入怀中，脑袋埋进她的肩膀。“谢谢你，”他说，“谢谢你支持我。如果还是虎掌教我，我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不客气，亲爱的，”苔藓花舔了舔他的耳朵，“希望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虽然我不再是你的导师了。”

“我们永远是朋友！”黑月答道，“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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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的族长仪式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雷族经历了一些变化，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罂粟曙和画眉毛搬到了长老巢穴。画眉毛很高兴退休，但还是经常外出散步。罂粟曙为族群服务了那么多年月，也确实应该好好休息。苔藓花总是第一个给画眉毛带去自己抓的猎物；他是她的父亲，这是他应得的。

长尾和黑月的天赋逐渐显现出来。虽然他们还是算不上成熟，但苔藓花也并不觉得这是缺点。黑月捕猎依旧很出色，就算落叶季来临，猎物堆里也尽是他捕到的猎物。他和长尾捕捉快速移动的猎物时配合十分默契。

知更翅怀上了第三窝幼崽，抚养完他们就要去到长老巢穴。她的女儿纹脸也搬到了育婴室，但距离幼崽出生还有段时间。与此同时，小蟋蟀和小羽慢慢强壮起来。他们的学徒仪式只剩下一个月。小羽确实是聋子，但她可以甩尾巴和动爪子来传递信息。学习这种语言还蛮有意思。斑尾简直要为孩子自豪死了。

苔藓花在森林大会上见了雾脚和石毛。雾脚在河族有了伴侣；他的名字是黑掌（Blackclaw）。她把他们介绍给对方，但黑掌好像有些无趣。不管怎样，苔藓花很为姐姐骄傲。石毛慢慢成为河族特别受尊敬的武士，许多猫都把他当副族长看待。

苔藓花还是没有告诉鼠毛自己爱她，虽然她这么承诺过。鼠毛的伤已经好了，几乎只要醒着就跟苔藓花形影不离。

奔风很……疏离。苔藓花有时希望他们可以再次成为朋友。她有些后悔那么多季节以前，自己曾经吼过他。现在她看出来斑尾和奔风的关系根本不是爱情。她现在知道了。可是已经太晚了。

蓝星这个族长简直棒极了。她很有自信，精于计划，也信任手下的武士。红尾也是不错的副族长，总是很负责。他与纹脸坠入了爱河，正等待幼崽出生。羽须虽然这几年也上年纪了，但一直和斑叶尽职尽责服务族群。

上次战斗以来再也没见过泼皮猫。红宝石留在了雷族，至今没有正式成为武士，但也没猫说她不是。但她依旧睡在圆木里，不敢踏足武士巢穴。而且她也和冰飒更亲近了，虽然她曾欺负过他。苔藓花现在明白之前自己总谈论同窝手足时冰飒的感受了……真是嫉妒到了极点。但她不会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和冰飒的纽带比和谁都要坚固。

好吧，也许除了和鼠毛之外。

落叶季的凉风拂过片片落叶。树木上点缀着红色和橘色，苔藓花往枯叶底下挖才能找到猎物。她看着长尾从旁跑过，带起一阵风吹起她的毛。“慢点，”团毛吼道，“又不是比赛。”

“我在和奔风赛跑，”长尾答道，奔风这时跑到了他前面，“所以……确实是比赛。”

鼠毛在苔藓花旁边哈哈大笑，团毛翻了个白眼。浅灰色云朵在天上铺开，预示着雨天。他们在进行边界巡逻，但其实蛮轻松的。其他族群都忙着准备禿叶季，没功夫入侵他族领土。

长尾扑倒了奔风，奔风笑着踢开他。“嗷，”长尾差点撞树上，“噫，奔风，别那么着急忙慌。”

“这话我该对你说！”奔风冲向长尾。年轻武士长嗥一声赶紧找掩护。

鼠毛靠在苔藓花肩膀上。“啊，好累啊，”她哈欠道，“昨晚我几乎没睡觉，听绒毛咳嗽了一整晚。”

“脸埋我毛里也睡不着吗？”苔藓花说。

鼠毛笑道。“是啊，好像不行。”

又吹过一阵风，周围树叶沙沙作响。苔藓花压下一声渴望的叹息。现在正好可以告诉鼠毛自己的心意……但团毛就在正前方。只要再等等，等他受够了奔风和长尾跑过去骂他们的时候。

“你不会是……还喜欢我兄弟吧？”

苔藓花看向鼠毛。“什——什么？”她说，“不，当然不了！”

“噢。”鼠毛好像宽慰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在营地时我看见你偶尔会看他。”

苔藓花弹了下耳朵。“那只是学徒时期不懂事罢了，”她坚持道，“与其成天想着他，还不如做点更好的事。”

鼠毛往后缩了缩，苔藓花一时有些困惑。“所以你不想找伴侣了？”

苔藓花垂下尾巴。“当然想了，”她说，“只要不找他。”也许找……你？

“嗯，我想他还是有点鼠脑子，”鼠毛说 “不跟你说一声就跑过去和斑尾生养幼崽。就算他们只是朋友。这有点……辜负你对他的信任，大概？”

“是啊，”苔藓花点头，“确实。我是说，我还爱奔风，只是不是那种爱。他是个很优秀的武士。但我觉得我们恐怕无法再做朋友了，虽然我挺想的。”

“也许我可以帮忙？”鼠毛的琥珀色眼睛散发光芒。

“怎么帮？”

“不清楚。或许给你们安排个场合。”

“安排场合？！”

“不是那个意思，鼠脑袋，”鼠毛笑道，“就是……别让周围有猫打搅你们。大概这样可以解决你们的问题。”

苔藓花叹了口气，看向奔风的方向。他和长尾在前面欢笑打闹，团毛密切注视着他俩，三只猫逐渐接近高沼地。她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是否想和奔风聊聊。要说些什么？道歉吗？为什么道歉？他要是知道这是刻意安排的谈话，会想继续吗？还是会生气？

“应该吧，”苔藓花说。现在她和鼠毛倒是没猫打扰了。可能就该是现在。她心脏砰砰直跳，转过身看着她。“我……”不，还没到时间，“我们走快一点吧。”

鼠毛本来眼里充满希望，这时赶紧晃了晃脑袋。“啊——好。”

回到营地后，苔藓花趴在武士巢穴旁边。又浪费了一个对鼠毛告白的机会。她把脑袋搁在爪子上，真希望能勇敢点，直接告诉她！就算被拒又怎样？起码苔藓花可以不用一直想着这事了。

她环顾营地。蓝星在高岩旁和红尾说话。羽须和斑叶正把药草运进来。长老在巢穴里聊天。小蟋蟀和小羽在玩苔藓球，猫后在旁边看着。一切都很正常，苔藓花却满心阴郁。也许等真告诉鼠毛了，太阳才会出来。但必须得是恰当的时候。

那一晚，间歇的咳嗽声吵醒了她。她睁眼看见红尾吸着鼻子咳嗽。“咳。”他呻吟着用毛茸茸的尾巴裹住自己。苔藓花叹气，闭上眼睛。巢穴里轻声咳嗽的猫越来越多。绿咳症不可能这么快就来了吧，还是落叶季呢。现在绒毛和红尾开始咳嗽了。她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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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斑叶从绒毛抖动的身体上抬起头来，琥珀色眼睛累得几乎失去了神采，“猫薄荷用光了，能帮我带一些回来吗？去两脚兽地盘附近就行，哪个花园里应该就有。”

苔藓花把抓到的老鼠放在可怜的巫医脚边。“好的，”她说，“一定要把那个吃了。你们俩都千万别累坏了。”

斑叶冲武士感激一笑。“没问题。去吧。”

苔藓花转身走出巫医巢穴。落叶季正在变成禿叶季，绒毛第一个被绿咳症折磨倒了。苔藓花环顾四周寻找同伴。她看见鼠毛在高岩旁边，小步跑了过去。“鼠毛！”她喊道，“能陪我出去吗？”

棕色母猫站起身。“去哪里？”

“去帮斑叶和羽须找猫薄荷。”苔藓花答道。

“噢，好的，”鼠毛说，“走吧。”

两只母猫再次走出营地。落叶季好像刚开始没多久，绿咳症都已经来了。这次没有上次禿叶季那么糟糕，只有石毛（或许还有鹅羽，但谁也不敢确定）受到了影响。但绒毛尽管资历最高，也还是能力较强的武士。他现在却病得都快把肺咳出来了。

“斑叶说猫薄荷在哪儿？”鼠毛说，她们向前走着。

“在两脚兽地盘旁边，”苔藓花答道，“也许蔷薇的花园里有。”

“谁？”

“蔷薇。就是当初把我从雪里带回去收养的其中一只宠物猫，”苔藓花说，“我还以为跟你说过。”

鼠毛耸耸肩。“你确实告诉过我宠物猫的事，但没说过名字。”

她的语气里没有怒意，但苔藓花还是担心起来。鼠毛会因为不太了解她的童年而不喜欢她吗？苔藓花对鼠毛的童年可是几乎了如指掌。“她们是叫蔷薇和娜特玛格，”她有些恐慌地喵道，“她们的孩子是……噢，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短袜和红宝石，”鼠毛点头，“红宝石挺好的。我们昨天给对方梳理皮毛了……当——当然，你当时在巡逻！”

苔藓花弹了弹耳朵。“你们是朋友之类的吗？”

“是，大概吧。不过……”鼠毛转身看着苔藓花。“关系还是比不上我们。”

苔藓花舒了一口气。希望你明白我们已经不止是朋友。

她们终于到了两脚兽地盘。苔藓花闻到栅栏下浓重的猫薄荷气息，在底下刨出一个小洞。“有吗？”鼠毛问道。

“呃……有，我能闻到，”苔藓花答道，“但应该得跳过去才能拿到。”

“好。”鼠毛的眼睛闪烁着担忧，苔藓花后退几步，跃过了栅栏。她在对面陌生的花园轻松着陆。这不是蔷薇家，但她能隐隐约约闻到栅栏另一边灰色母猫的气味。她发现了猫薄荷，从地里拔了几根出来，尾巴来回摇动。她回过头。两脚兽巢穴的门旁边有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黑白相间的小毛球冲出了活动板门。

“滚出去！”是只幼崽，“这是我们的地盘！”苔藓花看着它抱住自己的后腿。他只有腿的一半高。“放下！那是我们的！”

“斯玛（Smudge），”幼崽身后传出严厉的喵呜声，“别打人家。”

苔藓花目光越过斯玛，发现后面有一只苗条的母猫。她也是黑白相间，脖上戴着紫色项圈。“可是妈妈，她在我们两脚兽的花园里胡作非为。”斯玛说。苔藓花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小。

母猫走了过来。“哈喽，不好意思，”她把斯玛从苔藓花旁边推开，“我是多米诺（Domino），斯玛的母亲。我住在这里。”

“噢，我叫苔藓花，”鼠毛突然落在身后，把她吓了一跳。应该是过来看情况的。“这是鼠毛。”

多米诺睁大了黄眼睛。“我的老天啊，亲爱的，你们毛都破成这样了！你们的两脚兽对你们不好吗？”

“我们没有两脚兽，”鼠毛走到苔藓花身边，“我们是野猫。”

“野猫！”斯玛叫道，赶紧跳回多米诺身旁，“真的吗？”

“没错，”苔藓花说，“花园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们营地有许多猫生病了，我们……呃，需要这些来给他们治病。”

“都拿去吧，”多米诺的声音很焦急，“没有两脚兽怎么生活呢？你们吃什么？”

“我们自己捕捉猎物，”鼠毛解释道，苔藓花继续拔猫薄荷，“比如说……老鼠，鸟，兔子。”

“真的假的？”斯玛说，“尝起来什么味道？我能吃老鼠吗？”

“在这个屋檐下就不行。”多米诺说，苔藓花忍不住笑了。她记得红宝石也问过蔷薇这个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复。现在红宝石真的天天吃老鼠了。

“太感谢了。”苔藓花嘴里塞满猫薄荷，说道。

“没关系，”多米诺咕噜道，“如果还需要，随时都可以回来！”

鼠毛跳上栅栏，苔藓花紧随其后。“我可以跟你们去吗？”斯玛恳求道。

“也许有一天可以，”苔藓花笑道，“但你实在太小了。”

她和鼠毛大笑，两脚兽栅栏后传来斯玛的抗议声。

她们回到营地后，苔藓花带着猫薄荷跑了进去。“对不起斑叶，”她叹道，“我们遇上了两只宠物猫，他们很好，让我们把猫薄荷都带走，但实在很多，然后……”

斑叶依然坐在绒毛旁边，但目光呆滞。羽须也在旁边，尾巴裹在她的背上作为安慰。“斑叶？”苔藓花喵道，放下猫薄荷，“怎么了？”

“他死了，”玳瑁色母猫答道，“绒毛……死了。”

苔藓花瞪大了蓝眼睛。“什么？”万千思绪顷刻间涌进脑海。绒毛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不可能这么快就死了！她们才出去了几分钟！是她来晚了吗？要是再快点赶回来，他是不是就可能活下来？都是……她的错吗？

“可怜的知更翅，”旁边的鼠毛喃喃道，“她的幼崽没有父亲了。”

苔藓花低头凝视绒毛。公猫两眼紧闭，一动不动，但身体依然温热。她不敢想象知更翅的悲痛。他们本来要一起退休成为长老的，可现在……

“我得去告诉她。”斑叶支起白色爪子。

“不，”羽须阻止了她，“让我来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斑叶抽搭着擦了擦鼻子，年长的巫医走出了巢穴。苔藓花感到鼠毛用尾巴裹住自己，将她拉近。两只母猫的头靠在一起。禿叶季才刚开始几天就已经有猫去世了。绿咳症这么可怕，接下来要怎么度过？外面响起了知更翅的哀嚎，苔藓花不禁一缩。雷族的艰难时期来临了。她能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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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漆黑的育婴室内知更翅空洞的眼神清晰可见。这是哀痛的时刻；大家都拖着脚走来走去，互相轻声低语。苔藓花紧挨冰飒、鼠毛、红宝石坐着，望向营地中央绒毛的尸体。黑月坐在长尾身边安慰他。霜毛和纹脸半闭着眼睛趴在一起哀悼父亲。苔藓花始终无法让黑色公猫离开脑海，一想到他就感到深深的自责。如果能早点带猫薄荷回来……也许他就还活着。

“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冰飒轻声对她说。

“不，”苔藓花答道，“就是我的错。”

“但起码你带来了猫薄荷，可以减少以后的死亡。”鼠毛说。

苔藓花蓬松的尾巴裹住了她的侧腹。“嗯，大概吧。”

她看着蓝星走出族长巢穴，冰蓝色眼睛明亮异常。她走向死亡的武士，俯下身，朝他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抬起头。“雷族众猫，请靠近来。”她喊道，没有像往常那样跳上高岩。

大家缓缓站起身，围在蓝星身旁。他们低着头，眼里闪烁着痛苦。“这是我们惨重的损失，”她叹息道，“尤其在禿叶季开头更是如此。我们失去了知更翅的伴侣，失去了一位善良负责的父亲，失去了一位极其优秀的武士，绒毛。何况现在知更翅马上又要生了。”

所有猫一齐点头。

“但我们不能就此沉沦，”蓝星说，“我们依旧强大。我们依然需要继续捕猎，为彼此而战。我们会深切怀念绒毛，希望雷族的每一只猫都能帮助知更翅和她的孩子度过这段悲痛的时期。大家清楚了吗？”

“清楚，蓝星。”族猫低声说道。

“很好，”蓝星点头，“月高巡逻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鼠毛打了个哈欠。“她说的没错，天晚了，”棕色武士喵道，“我要去睡觉了。苔藓花？来吗？”

”马上。”灰白色母猫站起身。她要遵照族长命令跟知更翅说说话。否则无法卸下心上这副重担。

育婴室里面一片黑暗，但很温暖。小蟋蟀和小羽蜷缩在斑尾旁边，几乎跟学徒一般大。他们几天后就满六个月轮了，苔藓花几乎难以相信。“知更翅？”她低语道，“你在吗？”

棕色母猫的尾巴在巢穴后方甩了一下，苔藓花于是走了过去。“噢，知更翅，真对不起。绒毛去世都是因为我。我没有及时带回猫薄荷，结果……”

知更翅抬起头，找寻苔藓花的目光。她的金色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噢，亲爱的，不是你的错，”她喃喃道，“只是星族想早点带走我的绒毛罢了。”

“但……是我没有带来猫薄荷。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知更翅把小爪子搁在苔藓花的爪子上。“没事。如果你希望我这么说，那我原谅你。但不必为此愧疚。”

苔藓花垂下头。“好——好的，知更翅。谢谢你。”

她慢慢走出育婴室，进入武士巢穴，倒在鼠毛身旁。她又累，又生自己的气。禿叶季才刚开始就死了一只猫。明天又会带走谁？

❅❆❅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外面下着冷雨。她叹了口气，抖开湿透的蓬松皮毛。她眯起眼睛，透过毛毛细雨看见斑尾在高岩旁乞求蓝星。“拜托了，她可以的，”玳瑁猫喵呜道，“她可以当上学徒！”

“对不起，斑尾，”蓝星答道，“可我始终认为小羽现在成为学徒还不安全。”

“但小蟋蟀却可以？”

“他耳朵听得见。”

斑尾的琥珀色眼睛闪烁着绝望，苔藓花走到她们身边。“怎么了？”她喵道，“小羽不能当学徒吗？”

“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蓝星说，“她听不见偷偷接近的东西。我们可能会再失去一只猫！我们已经知道这个禿叶季多么艰难了。星族啊，红尾和玫瑰尾都进巫医巢穴了。我不希望再少一只有潜力的猫！”

“所以你是说她永远无法成为学徒吗？”斑尾哭喊道。

“必须先等秃叶季结束。”蓝星答道。

“这不公平，”苔藓花插嘴。她很惊讶自己竟在为斑尾说话。“小羽和小蟋蟀都很有能力，只是方式不同！小羽听不见不代表就会受到伤害。我见过她和小蟋蟀打斗，她每次都赢，小蟋蟀甚至都没让她——”

“住嘴，苔藓花。”蓝星怒吼道，苔藓花吓得一激灵。她从没听过母亲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不禁皮毛发烫。“今天就举行小蟋蟀的学徒仪式，他姐妹的事以后再说。这是我的最终决定。”她站起身，抽打着尾巴回到了巢穴。

苔藓花看向斑尾，猫后很受打击。“我该怎么跟她说？”她喃喃细语，雨声几乎挡住了她的声音，“她会崩溃的。”

“可怜的小羽。”苔藓花摇摇头。自从好几个季节前发现母亲差点饿死在草丛里以来，她还没有这么讨厌过她。她见斑尾转身，闷闷不乐地回到育婴室，走了进去。不公平。蓝星为什么要这样？

而且红尾和玫瑰尾在巫医巢穴？苔藓花慢腾腾走过去，往里瞅了一眼。红尾确实病怏怏的样子，但玫瑰尾都只剩一团乱糟糟的毛和咳嗽了。苔藓花看着斑叶想给年轻武士点猫薄荷。羽须精疲力竭地注视着她。噢，星族啊，苔藓花想道。千万别让玫瑰尾死！

苔藓花突然听见育婴室传来一阵抗议声。“不公平！”小蟋蟀喊道，“就是不公平！”

“我懂，亲爱的，”斑尾让他别做声，“但这是蓝星的命令。”

“小羽不当学徒，我也不当！”

“恐怕不行，亲爱的，”斑尾叹道。苔藓花这时才注意到她也上年纪了。疲惫和悲哀占据了她的脸孔。“蓝星想要你今天就成为学徒。”

“我不要！”

苔藓花看向巢穴。小羽满脸心碎。可怜的幼崽的蓝眼睛闪烁着绝望和难过。她抬起爪子前后挥舞。为什么呢？她示意道。

斑尾示意。因为你听不见。

但我还是可以做到，小羽答道。

我知道你可以，斑尾示意道。我们会抗争到底的。

苔藓花回望蓝星的巢穴。再去求她能有用吗？苔藓花觉得自己可以要求指导小羽，但她才刚教导完一名学徒——黑月。这样对其他武士不公平。她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些事就没一桩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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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那晚无法入眠。她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外面寒冷安静得有点奇怪，听不见鼾声和咳嗽声。但大家肯定都活着，只是……不出声。她辗转反侧了好几分钟，终于坐起来沮丧地抖了抖毛。

身旁的鼠毛睁开一只琥珀色眼睛。“咋了？”

“我睡不着，”苔藓花小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压着什么了吗？”鼠毛抬起头环顾四周，然后竖起了耳朵，“怎么这么安静？”

“我也不清楚，“苔藓花起身抽打尾巴，“我要去看看。”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鼠毛跟随苔藓花走出武士巢穴。天上没有月亮；云层挡住了银河。苔藓花经过育婴室时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闻到了一些气味，知更翅、纹脸、纹尾、斑尾……但没有小羽。

“她去哪儿了？”鼠毛嘀咕道，“蟋蟀爪（Cricketpaw）在学徒巢穴吗？”

“不知道。”苔藓花转身，眯起眼睛望进蕨丛之中。巢穴空空如也。“他不见了。”

“他们去哪了？”鼠毛的声音透露出恐慌，“斑尾还在吧？”

“还在，”苔藓花把头贴到地上。蟋蟀爪和小羽的气味很新鲜。“他们离开了营地！”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鼠毛眯起眼睛，“马上！”

娇小的母猫冲出营地，苔藓花紧随其后。她们挤出黑莓墙时她差点在泥地上滑了一跤。鼠毛嗅闻地面。“他们是要去猫头鹰树，”她报告道，“我们必须过去……快！”

两只母猫飞驰在森林里。苔藓花肺里火烧火燎，旁边的鼠毛好像一刻也没停过脚步，和她兄弟一个样。她们最终冲过了高草丛。猫头鹰树高耸入云，巨大而可怕。鼠毛停下来再次闻了闻地面，然后一甩尾巴示意苔藓花过来。

灰白色武士抬起头。血的浓烈气味穿透了冰冷的空气，让她胃里一阵恶心。周围这么安静。安静到恐怖。

鼠毛小步跑上通往猫头鹰树的斜坡。“蟋蟀爪？小羽？你们在吗？”她喊道，但声音很快变作一声尖叫。“噢，星族啊！”

“怎么了？”苔藓花跟了上去，胃里陷进深深的、纯粹的恐惧。她停在鼠毛旁边，看到面前的景象，耳内一片轰鸣。

小羽和蟋蟀爪躺在树荫下。他们的皮毛浸满鲜血，被咬得残缺不全，几乎不成样子。他们像是被咬空了一样。小羽的半张脸直接……没了。蟋蟀爪的后腿被扯断了，屁股上有一处咬痕。他们的眼睛都不见了，耳朵被撕裂了。此情此景可怕至极。苔藓花四肢发软，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们死了吗？”她好不容易蹦出这几个字，“他们还没死吧？”

泪水淌下鼠毛的面颊，她发出一阵阵干呕声。他们和鼠毛有血缘关系，是她兄弟的孩子。苔藓花也禁不住泪流成河。太可怕了。不忍直视。目之所及只有鲜血，斑斑点点地覆盖在草丛上，覆盖在小猫的皮毛上，染红周围的一切。现在毫无疑义了……蟋蟀爪和小羽已经死了。

“怎么办？”鼠毛倚着苔藓花抽泣道，“不能告诉斑尾。谁都不能告诉！族群会崩溃的！我……我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苔藓花轻轻舔了舔鼠毛的耳朵。她感觉天旋地转，把爪子插入泥土试图保持平衡。“必须告诉斑尾，”她说，“她一定想知道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但她不能见到他们，”鼠毛回应，“不能见到他们这个样子。”

苔藓花的眼睛闪着微光。“要把他们埋起来吗？”

“不……斑尾必须出席他们的葬礼。”鼠毛喃喃道。

“我——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去。”

“暂时还不行，”鼠毛站起身，腿抖得像风中枯枝，“我得……我得先离开这里。我得离开。”她转过身冲进高草丛，留下苔藓花和两只惨死的小猫在一起。她清楚斑尾一定会悲痛欲绝。她自己已经悲痛欲绝了。蟋蟀爪才刚当上学徒。小羽……则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

她蹲伏下来，麻木地整理他们的遗容。狐狸的气味非常浓重，一切都很明白了。苔藓花发现自己的眼泪滴在小羽的毛上，使劲将其舔掉。希望他们俩现在在星族快乐地玩耍了。但眼前就是他们血肉模糊的尸体，难以想象这种美好的景象。

她缓缓抬头看狐狸是否还在附近，但面前只有绵延起伏的高沼地和远处高石头的剪影。苔藓花抹了一把眼泪，捧起小羽，爪垫上沾满鲜血。“噢，为什么你们非得出去？”她把口鼻埋进小羽的皮毛里，“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苔藓花把他们清理了一下，转身去找鼠毛。她边走边努力舔掉爪垫上的血迹，但愿不会有猫觉得是她杀了这两个可怜的小宝贝。“鼠毛？”她喊道，“你还在吗？”

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喵呜声，苔藓花慢慢走了过去。鼠毛蹲在一滩呕吐物旁边，擦了擦口鼻。“得把他们带回雷族，”苔藓花轻声说，“他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这样不对。”

鼠毛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我做不到，”她耳语道。

“没事，我来，”苔藓花用尾巴裹住鼠毛的后背。鼠毛如此痛苦的样子让她更加痛心。“你靠着我就行。”

鼠毛闭上双眼。“好——好的。”她叹息道。苔藓花站起来，鼠毛把头搭在她肩上。她们回到小猫的尸体旁，鼠毛把头埋进苔藓花体侧，不敢看他们。苔藓花叼起蟋蟀爪和小羽的脖颈，力度温柔得仿佛叼着活生生的小猫。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她差点又犯了一阵恶心。苔藓花走得像蜗牛一样慢，终于把他们和鼠毛带回了雷族营地。他们到达时，太阳刚从高岩上升起。墙内传出斑尾恐惧的哀鸣，苔藓花畏缩了一下。

她们走进黑莓墙，两眼红肿、气力尽失。“噢，不，”正在安慰同巢猫的纹脸看到眼前的景象，倒吸了一口冷气，“噢，星族啊，好可怕……”

“不要看，斑尾。“知更翅挡住抽泣的玳瑁母猫的视线。

“什么？我的孩子怎么了？”斑尾大喊着扒开知更翅。视线和苔藓花相遇的一刹，无法忍受的痛苦以十倍之力溢满了她的双眼。“不！”

斑尾挤过其他猫后，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苔藓花小心翼翼地把蟋蟀爪和小羽放在她面前。鼠毛又开始往苔藓花的毛里哭泣。“不，不，不，”斑尾尖叫道，蜷缩在蟋蟀爪和小羽身旁，“我的宝贝，快点醒醒。你们一定要醒来，快点……马上就早上了，求求了……”

周围的所有猫交换了一个悲伤的眼神，更多好奇的猫儿走出巢穴迎接早晨。他们欢快的笑容很快变作伤悲。“怎么会这样？”霜毛在狮心旁边说道。

“噢，我的天啊。”斑叶捂住口鼻，冲进巫医巢穴去找羽须。但她的尾巴拖在地上，好像很清楚已经无力回天了。

长老走到巢穴前面（除了罂粟曙之外），哀伤地看着彼此。苔藓花不忍继续看斑尾恳求孩子醒来。她满脸恐怖和幻象。“必须有猫告诉奔风，”长尾喃喃道。黑月悲痛地低下头，红宝石走出圆木，圆睁着蓝眼睛。

“我来吧，“鼠毛突然说道，擦了擦鼻子，“他是我的兄弟。我来告诉他比较好。”

“委婉点，好吗？”柳带说。鼠毛甩了一下尾巴，便慢慢走进安静的武士巢穴。

突然，苔藓花感到有猫扑了过来。她抬头看见斑尾把她死死摁在地上，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是你杀了他们，是吗？”她尖叫道，“我看见你爪子上的血了！因为他们是奔风的孩子，你就杀死了他们！”

“不，我没有，我发誓！”苔藓花知道现在不该把斑尾推下去，“我只是把他们带回营地。是狐狸干的，我闻到了它的气味！”

“骗子，”斑尾啐道，一掌劈向苔藓花的脸。温暖的鲜血从毛上淌下来，灰白色母猫痛得呲牙咧嘴。“就是你干的，你这个狐狸心肠的野兽！”

“斑尾，停下！”知更翅和纹脸冲上前叼住她的脖颈把她拉开，“不是她杀的，这太愚蠢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不能攻击无辜的猫！”

斑尾想要回答，但发出来的只有抽泣声。在这个当口，蓝星终于从巢穴里出来了。“看在星族的份上，这里是怎么回事？”她喊道。

“蟋蟀爪和小羽死了，就是这么回事。”团毛低吼道。几只猫怒视着族长。大家似乎都对她很不满意，也许是因为她推迟了小羽的学徒仪式。苔藓花忍不住想……蓝星要是直接让她当学徒，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蓝星没有回应。她俯视两只小猫，瞳孔逐渐放大。苔藓花发誓在她眼中看见了愧疚，但还没确定蓝星便转身走开，甩动的尾巴消失在悬垂的地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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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望着前爪上的鹰羽毛，把它甩来甩去。自从……那件事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天，没猫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斑尾进了长老巢穴，她受不了再回去当武士。蟋蟀爪和小羽被葬在尽可能远离他们死去的地方；高松树的背风灌木丛旁边。

奔风修整了一天就重新开始履行武士职责了，但苔藓花知道他只是想分心。无论何时看他，他的眼神总是……空洞无比。这是唯一能用来形容他的词。空洞。

她还是无法忘记那恐怖的一夜。每次闭上眼睛她都能看到两只死掉的猫躺在草丛里，周围寂静无声。这样的景象一直纠缠着她。而鼠毛还会做噩梦；苔藓花有时醒来时会发现棕色母猫翻来覆去喃喃低语。

森林大会之夜来临时，雷族笼罩着阴郁的气氛。没有谁真心想参加。苔藓花把头搁在爪子上，尾巴滑过地面。冷。她听见玫瑰尾咳嗽得很厉害，但红尾稍微好点了。玳瑁色公猫在营地里来回踱步，确保一切平安。但现在罂粟曙又有绿咳症的症状了。苔藓花捂住耳朵，想摆脱周围的一切。要是画眉毛得病怎么办？要是冰飒，或者鼠毛呢？她要是得上怎么办？

“唉。”她叹道，站起身来趴到窝里。也许在族长挑选参加大会的猫之前可以先睡一会。巢穴里的武士比往常多，都安静地蜷缩着。少了几个学徒和幼崽，外面安静异常。巨大的悲伤压倒了苔藓花，她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又在育婴室了。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宜人，但苔藓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看见纹尾和斑尾坐在前方，挨着彼此，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外面。苔藓花伸长脖子，顺着她们的目光向外看去。

是小羽和蟋蟀爪……但蟋蟀爪现在还小。他们欢笑着追逐打闹，就像幼崽时那样。苔藓花确定自己在做梦了。她轻轻从斑尾和纹尾旁边走过。“小羽？”她叫道。

白色母猫抬起头。她听见她说话了！“苔藓花！”小羽尖叫道。她的嗓音异常甜美。苔藓花伸出爪垫，小羽和小蟋蟀跑向她，笑着扑了过来。“我一直在等你。”

“噢，小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苔藓花抚摸着小羽的耳朵，“真的能吗？”

“嗯，可以，”幼崽自信地答道，“你的声音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现在在星族什么都能听见了。”

苔藓花歪头。“星族？”

“我们就在星族，”蟋蟀爪在姐妹身旁说道，“星族应该是猫儿的乐园。对我们就是如此。绿叶季鼎盛时期的雷族。温暖而安全。”

“所以……你们知道你们遭遇了什么吗？”苔藓花喵道。

蟋蟀爪看向同窝手足。“是啊，“小羽叹息道，惋惜地低下头，“我们知道。”

“真是不可思议！”苔藓花坐下来，“请跟我讲讲吧。”

蟋蟀爪坐在小羽身旁，她开始讲述。“嗯……是在蓝星发现你训练我们之后的那个晚上，”她说，“我痛恨这个世界。我好想成为学徒，但就因为我听不见，蓝星就不准许。

“所以我制订了一个计划。我和蟋蟀爪自己出去训练，只有我们两个，这样蓝星找到我们时，就会看到我有资格成为学徒。我们最后找到了猫头鹰树，在那里练习打斗。”小羽说。她突然睁大了蓝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蟋蟀爪接了下去。“但我们正打得热火朝天，突然闻到了奇怪的动物。一只狐狸从高草丛里走了出来，哼哼唧唧地闻来闻去。我们躲在树后，祈祷它找不到我们，结果……还是找到了，”蟋蟀爪咽了口唾沫，努力镇定下来，“我们想打退它。可我们太弱小了。它打中了小羽的头，她滚下了山坡。她再起来时已经吓坏了，没感觉到狐狸回来。它咬住她的脖子，又把她扔到树上。我想跑回营地求救，但它抓住我的后腿把我拽了回去。我眼前一片红色……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苔藓花看到他们脸上的悲伤。“噢，亲爱的，”她抱住他们，“我很遗憾。我知道你们只是不想被落下。”

小羽抽回一点身。“斑尾很伤心吗？”

“是的，”苔藓花点点头，“她很悲伤。但她现在成为长老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她有太大压力。”

蟋蟀爪和小羽的目光里充满了宽慰。“请告诉她我们爱她，”蟋蟀爪说，“告诉她我们不希望她再伤心下去了，而且我们很安全。可以吗？”

“我会的，我保证，”苔藓花点头。这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喊叫，清晰而凄厉，一定是在现实世界。“我想我得走了。我会告诉斑尾你们的话！”

“谢谢你！”小羽喊道，这是苔藓花醒来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

她抬起头，眨眨眼安定心神。皮毛又干冷干冷的，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怎么了？”她问站在巢穴入口处的狮心。

“不知道，”他嘟囔道，“好像是知更翅要生了。”

“什么？这么快？”苔藓花从他身后窥视，“你确定吗？”

“听起来是。”狮心答道。

苔藓花注视着脚掌。知更翅这也太早了！还正好是在斑尾的幼崽丧命之后。是星族的奇迹，还是只是巧合？“什么时候开始的？”苔藓花喵道。

“已经有一会了，”狮心答道，“而且她还在吼叫。我都奇怪你现在才被吵醒。”

苔藓花猛然记起蟋蟀爪和小羽对她的请求，连忙从他身旁挤过。“抱歉。我得跟斑尾说点事。”她咕哝道。天空依然云层密布，代表马上要下雪。长尾、黑月、霜毛、纹脸还有几个武士挤在育婴室旁边。苔藓花只能看见斑叶在里面俯身照料知更翅。羽须怎么不在？

苔藓花摇摇头，快步赶往长老巢穴。一只眼、半尾、小耳在巢穴入口看着育婴室。画眉毛趴在熟睡的斑尾身边。罂粟曙的窝是空的。画眉毛抬头看向女儿，轻声开口。“嗨。”

“嗨，”苔藓花低声说，“斑尾睡着了吗？”

画眉毛点头。

“能把她叫醒吗？我想跟她说点事。很急。”

画眉毛再次点头，推了推玳瑁色母猫。“斑尾。斑尾，醒醒。”

“唔……啥？”斑尾眨巴着睁开琥珀色眼睛。她环顾巢穴，和苔藓花对上了目光，立刻扭开头。“噢。她怎么在这里？”

画眉毛低头看着妹妹。“她想跟你说话。”他答道。

斑尾把头转回来，但没有和苔藓花对视。“什么？”

“我做了个梦，”苔藓花说，“梦到了小羽和蟋蟀爪。”

斑尾闻言一缩。

“他们在玩耍。他们很开心……也很安全。他们说他们在星族，”苔藓花的语调更加温柔，“他们让我告诉你他们依然爱你……而且他们……平安无事。”她甩了下尾巴，“他们不想让你继续伤心下去了。”

斑尾终于抬头直视她的目光，大眼睛里不断流出泪水。她蓦地扑上来，抱住苔藓花。“谢谢你，”她哭着说道，“噢，谢谢你。”

“幼崽生出来了！”外面传来长尾快乐的喊声。苔藓花转身看见族猫聚集在育婴室外面，一片咕噜声和低语声。苔藓花好不容易穿过想看幼崽的猫群，最终从黑月和长尾旁边挤进来看见了他们。

知更翅一脸疲倦，肚皮旁趴着四只幼崽，有几只在喵喵叫。体形最大的是一只尘土色的棕色虎斑猫，目前声音也是最大的。第二大的是一只黑色公猫，胸口有一块白斑。他的喵呜声好像更加……迟疑。然后是一只棕色姜黄色加白色的母猫，喵呜声自信而有力。最后是一只沉默的金棕色公猫，四个里面最小的。

“他们好可爱，”苔藓花咕噜道，“都叫什么名字？”

“我和绒毛在他们出生前就想好了几个名字，”知更翅说，“小尘（Dustkit），小乌（Ravenkit），小樱桃（Cherrykit），小板栗（Chestnutkit）。”

“很美的名字，”纹脸咕噜道，“彰显了我弟弟妹妹的独特。”

知更翅舔了一下小樱桃的毛。“我本来想给其中一只取一个特别的名字，来纪念小羽或者蟋蟀爪，可是……”她叹了口气，“绒毛真的很喜欢这些名字。我不能背叛他。”

苔藓花露出笑容。“不取特别的名字也可以纪念他们。”

知更翅眉开眼笑，把幼崽拢到自己身边。“小乌和他爸长得很像，”她说，“可以以资纪念绒毛。”

“这些幼崽会成为雷族的过去和未来。”长尾点头道。苔藓花由衷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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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迎着狂风暴雪和雷族猫一起前往森林大会。雪是出发前几分钟开始下的。苔藓花讨厌雪；虽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总忍不住想到自己冻死在冰里的画面。她看向冰飒。他毛比她还薄，正抖个不停。

红尾病得太重了，没能参加森林大会。狮心代替他前往。羽须也不能去，所以斑叶只能自个。四棵树被寒霜覆盖，空地上的猫比往常少了很多。断星（Brokenstar）和钩星厚厚的皮毛把他们保护得很好，但巨岩上的高星好像都快冻死了。蓝星一跃而起，坐在他旁边。“好，咱赶紧开始吧，”断星低吼道，“我都要冻僵了！”

苔藓花坐在冰飒和鼠毛旁边。他们没啥热量，但挨着别猫坐总是好的。雪厚得都看不清雾脚和石毛是否在场。

钩星的绿眼睛闪烁着痛苦，他用尾巴包裹住脚掌，在寒冷中哆嗦。“河族先来，”他叹道，“禿叶季对我们很不友好。我们失去了许多幼崽：小雌狐（Vixenkit）、小草（Grasskit）、小天鹅（Swankit）、小斑（Splashkit）……”他痛苦地说道，“就连我自己的孩子也……小柳（Willowkit）和小鱼（Minnowkit）。我的伴侣柳风（Willowbreeze）也被绿咳症夺走了生命。”

所有族群沉默了一会，以示敬意。钩星擦了擦眼睛，再次颤抖起来。“但我们不会就这么被打倒。我的一个孩子，小银（Silverkit），活了下来。她健康而强壮。她会成为强大的武士，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谢谢你，钩星……”高星喵道，“我很遗憾。”他继续报告风族建造新隧道取得的成就。然后断星起身汇报影族的情况。

“我们有了许多新学徒，”他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成长为优秀的年轻武士，我能保证。”

突然，苔藓花听见影族边缘传出一声悲哀的喵呜。“妈妈，我好冷。能回家吗？”她竖起耳朵。听着像是很小的幼崽。

“不行，亲爱的，”一位猫后答道，声音里满是怜悯和悲伤。风雪中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形。“你已经是学徒了。必须挺胸直立。”

“但是好冷啊，”学徒喵道，“我想回育婴室。”

高星想必也听见下面的声音了。“断星，你的学徒都多大了？”他来回甩动尾巴，“有些好像根本没满六个月轮。”

“有几个小一点，”断星吼道，“但他们依然很强壮。”

“但这是违反武士守则的，”钩星说，“必须得满六个月轮。”

“别来教我管理族群，鱼脸家伙。”断星嘶吼道。

“嘿，”蓝星终于站起，想让会场安静下来，“别忘了休战协定。”

其他三位族长坐下来，怒视着彼此。蓝星叹息一声，抹了抹口鼻。“当然，和其他族群一样，雷族也受到了绿咳症影响。但今天早些时候知更翅产下了四只幼崽。”苔藓花好奇她会不会根本不提小羽和蟋蟀爪。真的没提。“我们比较幸运，猎物没有特别缺乏。”

“有学徒吗？”断星冷笑道。蓝星没有回应。

“好，我们各回各族吧，再待会鼻子都冻掉了，”影族副族长黑脚（Blackfoot）叹道，“走吧。”

苔藓花环顾猫群寻找那两只熟悉的蓝灰色猫，但没看到。她立刻担忧起来。他们得绿咳症了吗？她环顾四周，看见响肚（Loudbelly）慢吞吞地走在族群后面。“响肚！”她喊道，朝棕色猫跑去，“响肚！”

“噢，嗨，”武士转身看她，“啥事？”

“我只是想知道……呃……雾脚和石毛怎么样，”苔藓花挪动着脚掌，“他们还好吗？”

响肚的深琥珀色眼睛散发着光芒。“石毛挺好的，”他低沉地说道，“但雾脚……进巫医巢穴了。”

苔藓花睁大双眼。“是吗？她病了吗？”

“有一点，”响肚答道，“但她还能说话，也能站起来之类的。没我们其他一些猫严重。”

“你觉得她会……好起来吗？”

响肚深深地点头。“她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他说，“她是优秀强壮的年轻武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他就跑进了河族猫群，消失在其中。

苔藓花感到鼠毛用冰凉的鼻子顶了顶自己的侧腹。“走吧，”武士说道，“我又累又冷。”

“对不起。”苔藓花转身跟着鼠毛走下斜坡。雪比刚才小了一点。苔藓花看见远处森林的轮廓。大家都在前面挤成一团，她于是也挤了进去，瑟瑟发抖。她心砰砰直跳，听见奔流的河水，立马竖起耳朵。雾脚生病了？噢，星族，不要啊！千万别！苔藓花努力排除掉脑海中姐姐的影像：身体冰凉，咳个不停，神志不清，在僵硬的窝里奄奄一息。但要是石毛也病了呢？要是他们两个在一个季节里就全都离开她了呢？

苔藓花忽然一个跟头跌倒在雪里，脸撞在冰面上。“苔藓花！”鼠毛喊道。她咬住她的脖颈，帮她站起来。“你这是咋了？没摔伤吧？”

“对不起，”苔藓花叹道，搓掉脸上的雪，“我只是……在想雾脚。她病了。”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发着光。“噢不。真的吗？”

“是啊，”苔藓花叹息道，“希望她不要离我而去。”

“她不会死的，”鼠毛安慰道，“她会好起来的。”

回到营地后，苔藓花特意停在育婴室旁边看看幼崽有没有事。纹脸在照看他们，知更翅则在好好休息。他们都很好，但小板栗的呼吸声有点沙哑。没被准许参加森林大会的红宝石从圆木里朝弟弟跑过来，灰色的毛上盖满了白色斑点。“怎么样？”她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还不错。”冰飒答道，继续描述详细情况。

苔藓花听见长老巢穴传出咳嗽声，不禁叹了口气。斑叶跑了过去，羽须早已在里面了。她本来也想进去看看，但实在累坏了。她在窝里趴下，爪子压在身底。外面暴风怒吼。她颤抖着把尾巴盖在侧腹上，鼠毛也趴在旁边。这个禿叶季很难熬，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她觉得自己并不对长老和育婴室的幼崽抱有很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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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慢腾腾地过去了。红尾强撑着身体走出巫医巢穴，努力帮狮心——代理副族长——处理事务。大雪仍在堆积，苔藓花只有小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雪。玫瑰尾的病还没好，现在她母亲罂粟曙也得上了。她们都病得很重，苔藓花觉得有时长老巢穴里画眉毛那一侧还会传出几声干咳。但他总是说自己没事。一定要没事。

为了知更翅的幼崽，族群努力保持猎物堆丰满。小尘、小乌、小樱桃都还好，但一天晚上小板栗死在了睡梦中。纹脸难过地把可怜的小家伙僵直的身体叼出来让族群为其祷告，苔藓花见了这一幕非常难过。知更翅悲痛欲绝，但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还要照料剩下的三只幼崽。她基本每时每刻都很累。小乌、小尘、小樱桃需要很多奶水，以知更翅的年纪有点支撑不住。为了给她提供食物，族群有时只能饿肚子。

苔藓花累坏了，压力也大。一切就像暴风雪一般在她头顶来回旋转，不停发射着骤冰雷电。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好像成天就想着这些东西：打猎。铺床。看护长老。打猎。铺床。看护长老。这一切可怕极了，她很清楚。但也只能耐心等待难熬的绿咳症过去，迎接新叶季伊始。可是这日子好像没有个头。

早晨总是难以忍受，所以苔藓花能起多晚就起多晚。她几乎日高时才起来。苔藓花站起身走出武士巢穴，天空又是浅灰色。她看向猎物堆，里面几乎啥也没有，她想与其吃凉东西还不如直接不吃。打猎，这个念头跳进了她的脑海。因为一直踩着冰的缘故爪子已经麻木了，她拖着步子走向黑莓墙。

长老巢穴突然传来巨大的咳嗽声。她往里探头，看见画眉毛在颤抖。担忧刺痛了她的爪子，她跑了过去。“你没事吧？”她小声说，避免吵醒其他猫，“一切都还好吧？”

“没事，相信我。”画眉毛刚说完就又咳嗽了好几声。

“不，你有事，”苔藓花摇摇头，“想不想吃猎物？”

画眉毛抬头看她。“你瘦得都皮包骨头了，还是你吃吧。”他说，“应该会有别的猫——咳咳——给我带的。”

“不，还是我来吧。”苔藓花答道。

画眉毛眉开眼笑，苔藓花感觉稍微好了点。“好的。”

她好不容易才穿过族群的围墙。她的毛布满伤痕，御寒能力下降了，不如狮心和羽须那么厚。起码肚子比其他部位能暖和点。她无声无息地穿过森林，看见远处的两脚兽地盘；她一时间有点担心娜特玛格和蔷薇的孩子，但很快想起他们是宠物猫。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当宠物猫的场景。暖暖和和，吃得饱饱，快乐幸福。但她晃了晃脑袋。现在得给画眉毛捕猎。

最好还是找活的猎物，苔藓花想。但没什么希望。雪厚得挖不透，她不想把爪子挖破，只能抓鸟。她的目光掠过森林，但目之所及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她在冰下闻到了类似羽毛的气味，于是冒着受伤的危险把下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是鸟，但已经死透了。闻起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苔藓花想着原地饱餐一顿，肚子嚎叫起来。但她记起了画眉毛。可怜的父亲要饿死了。她又把它埋了起来，决定找不到别的就把它当做最后选择。

她在蛇岩附近游荡，步伐很轻，以防有蝰蛇露头。通常会有猎物到这来，一般是老鼠，所以蛇都饱撑撑的。苔藓花尽量靠近一个蛇窝，想闻闻有没有啮齿动物。一股陈腐的老鼠和血的气味进入了她的鼻孔，能闻出过了很久。她张开嘴，想再次捕捉到老鼠的味道。

最后那天晚上，她只带着冻僵的鸟儿蹒跚着回去了（因为绝望而把它挖了出来）。知更翅已经吃了一只放了一天的松鼠，纹脸吃了一只小老鼠。苔藓花觉得可以把鸟带给画眉毛。

她拖着步子走进巢穴。其他长老应该都能看出她眼神中的疲惫。他们都挤在最里面的角落躲避寒冷，而且都压在画眉毛身上。“他还好吗？”苔藓花喃喃道。她又冷又累，声音微弱。

“我们几分钟前发现他不对劲，”一只眼答道，“他……浑身冰凉。”

苔藓花嘴里的鸟掉了下来。“他还活着吗？”

一只眼往回一缩。“活着，但……”她甩了一下尾巴，“我们觉得他要不行了。”

苔藓花感到一阵恐惧。什么？他刚才还好好的！不。不。不！

斑尾看向哥哥。“画眉毛？苔藓花来看你了。”

画眉毛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从猫堆底部传来，“是吗？”苔藓花稍微宽慰了一些。她看见他绿眼睛里的光，在他旁边趴下来，把尾巴盖在他背上。“噢，小苔藓。你来了。”

泪水涌上苔藓花的眼眶。她好愧疚。他都病成这样了，她还一点不关心他。“画眉毛，你怎么样？”她说，“我很担心你。”

“噢，亲爱的，”画眉毛无力地抬起爪子，擦了擦她的眼泪，“你怎么哭了？再过一两个月轮你就能成为学徒了。你不高兴吗？你……小雾……还有……”他慢慢眨着眼，几颗泪珠从苔藓花眼里掉下来。“还有小石头。”

“快把巫医找来。”一只眼急切地说道。半尾起身冲出巢穴。

“没事的，”苔藓花抽搭道，“马上就有猫来照顾你了。”

画眉毛一脸困惑，侧腹随着粗浅的呼吸来回起伏。“什么？”他沙哑地说道，“照顾我？小——小苔藓，我还年轻。我不需要猫来照顾我，好像我是上年纪的长老。”他想笑，但却只喘了几下。

苔藓花忍不住把口鼻埋进他体侧。“画眉毛，”她抽泣道，泪水打湿了父亲沙灰色的皮毛，“画眉毛，不要离开我。”

“不——不会的，小苔藓，”他喘息道，“永远不会。我保证。”

这时冰飒冲进了巢穴，冰蓝色双眸闪烁着痛苦。“画眉毛，我来了，”他说着扑通一下坐在苔藓花身旁。“我们都来了。”蓝星站在巢穴入口，旁边站着纹尾。

画眉毛勉强抬起头看着族猫。他的眼睛有一瞬闪过理解的光芒，但这光芒很快消失了，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苔藓花身上。“噢，别哭了，你们，”他笑道，“不要这么难过，小苔藓。你的猫生还很长呢。”

苔藓花感到硕大的泪珠从脸上滚滚而下。“我……我知道，”她哽咽道，“我知道。”

画眉毛用尾巴裹住她的尾巴，换了个侧躺的姿势。他努力保持呼吸，口鼻前后起伏。“唔。”他环顾四周，流光溢彩的绿眼睛盖上了一层阴翳，“一定是今天跟你们来回跑得太多了。呼吸好困难……”

“没事的，画眉毛，”一只眼低声说道，“可以不用硬挺着了。”

画眉毛眨了眨眼，缓缓地、缓缓地把目光转回到苔藓花身上。斑叶走了进来，羽须紧随其后，但他们的眼神里表现出无能为力。画眉毛非常缓慢地把脚掌放在苔藓花的脚掌上，她又颤抖起来。“不要离开我，”她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不要离开我，画眉毛。”

画眉毛无力地冲她一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苔藓……”他咕噜道，“你知道，永远不会。”

然后他合上双眼，尾巴抽动了一下，胸膛最后起伏了一次。

画眉毛去世了。

苔藓花呆望着他，好像时间都静止了，喉咙里回响着低声的恸哭。恸哭逐渐变成高声喵呜，然后化作悲痛的尖叫。她把头埋进画眉毛的胸膛。“回来吧，”她哭喊着摇撼他，“快点回来吧！”

她感到猫儿们蜷缩在她身旁安慰她，但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有关画眉毛痛苦的回忆悉数涌入脑海，令她泪如雨下。她记得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和他、小雾、小石头在育婴室里玩耍。记得回到雷族后奔向他。记得他不顾族猫的批判收养了她和冰飒。记得他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光。他是她唯一一个最真切、最始终如一的家长。唯一一只理解她经受着什么的猫，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现在他再也无法陪伴她了。她眼中充斥着他明亮的绿眼睛、灿烂的笑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知道，永远不会。

“噢，他走了，”苔藓花再次哭泣道。泪水的洪流不肯停止。“他走了……他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冰飒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我知道……”

苔藓花擦了擦双眼，但泪水仍不断涌出。她怎么可能继续生活下去？在父亲永远离开她之后？她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他？

没了他，一切都会不同。不会……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Chapter Text

苔藓花现在懂得柳带的感受了。爱的每一只猫几乎都死光了之后，孤零零地躺在窝里。她早上起不来床，就一直躺着，整只猫变成了一堆杂乱无章的灰白色皮毛。什么都是痛的，她的心最痛。为什么画眉毛一定要离开，这不公平。他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看过。一想到他，沉重的悲痛就朝身上压来。她感到实实在在的痛苦。

经常有猫给她带猎物，但都不多。反正她也不饿。冰飒常常坐在她身边，不说什么话。有时黑月会过来看她。鼠毛晚上挨着她睡觉。每天都上演着日常，只是……没有了画眉毛。

“苔藓花，”纹脸坚持推给她一只小得可怜的鼩鼱，“你一定得吃点东西……必须保持强壮。我们可不想再有猫生病。”

苔藓花抬头看着灰色斑纹母猫。她明白失去父亲的感受。“我不饿，”她嘟囔道。纹脸怎么能不懂呢？“给知更翅吧。”

“她今天已经吃过了。”纹脸的绿眼睛闪闪发亮。

“我不想吃。”苔藓花把脑袋搁在爪子上。

两只母猫僵持了很久，最后纹脸开口了。“跟我去育婴室吧。也许和幼崽在一起会好些。”

苔藓花摇摇头。“不想去，”她没想到纹脸直接咬住自己的脖颈，仿佛叼起不听话的幼崽。

“无论愿不愿意你都得过来。”纹脸低吼道，苔藓花努力站稳。“他们才刚睁开眼睛，正在探索育婴室。知更翅太累了，我们可以照看他们。”

苔藓花只好叹了口气，跟着纹脸走出去。阴冷的云覆盖了整片天空，但她能看出来已经日高了。她颤动着尾巴走进温暖的育婴室。知更翅在角落睡得正香，她的幼崽在眨眼。他们的眼睛蛮大的。纹脸坐在自己软和的窝里，鼓胀的肚子凸出来。她马上就要生了。她敲打一下尾巴尖邀请苔藓花过来，灰白色母猫走了过去，坐进地衣和落叶松叶里，叹了一口气。

“小尘，”纹脸叫道，拍了拍地面，“小尘，过来！”

虎斑猫尾巴来回颤动，一跃而起，跳出了知更翅的窝。他尖叫一声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小樱桃蹲伏下来想跟在他后面，小乌待在知更翅旁边，睁大绿眼睛看着同窝手足做这么大胆的动作。

小尘一个箭步冲向纹脸，路上绊了一跤；小樱桃则非常轻快地跳到苔藓花跟前。她嗅嗅苔藓花的前掌，然后蜷缩在它们旁边，发出巨大的咕噜声。苔藓花想象自己是小樱桃，蜷缩在画眉毛脚掌边上，蓝眼睛一时溢满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喷涌而出，溅在小樱桃的斑点皮毛上。幼崽好奇地转过身，站起来。她舔掉苔藓花脸上的一滴泪。“没事的，”她说得很小声——说话还不熟练，“开心点。”

苔藓花抽搭着，抹了一把鼻子。“嗯，小樱桃……我会尽量的。”

Chapter Text

“然后你就……把爪子伸到冰下。对，就是这样！”

路过太阳石的苔藓花竖起耳朵。自从画眉毛去世以来已经过了半个月轮，虽然她恢复很慢，但至少可以离开营地了。知更翅的情况越来越差；尽管她吃的猎物都快赶上一头熊的量了，她还是累得没法喂饱孩子。她的希望很渺茫，大家都心如明镜，但没有猫愿意挑明。她要是死了，小尘、小乌、小樱桃怎么办？谁来喂养他们？

起码纹脸身子还不错。昨晚她产下了一只幼崽——小沙（Sandkit）。浅姜色小母猫绝对壮实，纹脸也是。但大家都很担心另外那个头都几乎抬不起来的猫后。

苔藓花在太阳石旁边穿行，眺望河流对岸。她看见雾脚蹲伏在一个灰色学徒旁边教她如何在冰下捕鱼，顿时心情好了一些。雾脚看样子很强壮。她的绿咳症肯定好了。苔藓花自动自觉走到了岸边。“雾脚！”她喊道。

蓝灰色武士抬起头。“苔藓花，”她咕噜道。学徒抬起头，睁大明亮的黄眼睛，“你最近怎么样？”

苔藓花耸耸肩。“不太好，”她咕哝道。

“怎么了？”雾脚担心地问道。

“画眉毛走了。”

雾脚的尾巴耷拉了下来。“什么？噢天哪，怎么会这样？”

苔藓花耸肩。“能是因为什么？”她嘟囔道，“绿咳症。”

雾脚小心地走过冰面，蹭了蹭妹妹。“真遗憾。”她说，“我知道你们很亲近。换作我，我也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橡心身上。”

苔藓花叹气。“我好想他。”

雾脚轻轻点头。“我知道，很正常。冰飒反应怎样？”

“比我稍好一点，”苔藓花耸耸肩，“我最近几天一直待在巢穴。”

“可以理解，”雾脚歪歪脑袋，“蓝星还好吗？”

“她挺好的。”苔藓花坐下来。她想暂时忘记画眉毛，目光落到了仍在好奇地看着她们的学徒身上。“这是谁？”

雾脚回过身。“噢！这是银爪（Silverpaw）。”她解释道，“巨步（Heavystep）前几天退休了；他最近肚子一直不舒服。所以ta现在是我的学徒了。银爪，过来！”

小猫起身，慢慢走过冰面。她把头靠在雾脚体侧，已经很依恋她了。“跟我妹妹打声招呼，她叫苔藓花。”雾脚戳了戳银爪。

“嗨——嗨。”银爪咕哝道。

“Ta有点害羞。”雾脚咕噜道。

银爪抬头凝视苔藓花。“为什么你在雷族，雾脚却在河族？”ta嘀咕道。

“噢，说来话长，”雾脚摇摇头，“我得找时间告诉你。”

银爪放平了耳朵。“我现在就想知道。”

雾脚笑了。“好，马上。”她抬头看向苔藓花，银爪则跑向另一边河岸。“你最近还好吗？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但我听说你得了绿咳症？”

雾脚竖起耳朵。“噢，确实，但症状很轻。现在已经没事了。”

“雾脚……”银爪拽着导师的尾巴。

“好，好，我这就过去。”雾脚笑道，“那……回见啦，苔藓花。不要出事。我爱你。”

“拜拜。”苔藓花看着姐姐蹚过冰冷的河水。银爪跟着她进入芦苇，求她快讲。她叹了口气，用尾巴裹住脚掌。她希望雾脚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她非常小心地走到结冰的河流上，想看看进入河族领地是什么感觉。她来回甩尾巴，尽量保持脚步轻快。她几乎听到脚下冰面弯曲破裂的声音，但她知道不会断的。

结果，就断了。

没有任何警告，传来可怕的咔嚓一声，下一刻她的后腿就掉进了冷水里。她恐惧地嚎叫，使劲抓住边缘爬上去。“救命！”她的爪子在冰面上打滑，“救命！”

没有回应，只有远处一声知更鸟的鸣叫。

苔藓花心脏狂跳，她想爬上去，但体温降得太快了。“雾脚！”她喊道。“有猫吗？”喊救命太费体力了，她又往下陷了一点点。苔藓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把自己撑上去，但爪垫还是滑下了冰面。她终于放开了爪子，沉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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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苔藓花！斑叶，她醒了！”

苔藓花缓缓地、眨巴着睁开了眼。她在巫医巢穴，鼠毛和斑叶俯视着她，琥珀色眼睛里充满焦虑和宽慰。她在温暖的窝里，感到冰飒趴在自己身后。“噢苔藓花，感谢星族，你还活着！”

“怎——怎么回事？”灰白色母猫咕哝道。她依旧浑身冰冷，病恹恹的，但巢穴比外面暖和，而且冰飒的体温让她感觉好了一些。

“日高巡逻队听见了你的呼救声，”鼠毛解释道，“白风正好及时把你从水里拉了出来。”她的眼睛闪着光，“你已经昏迷好长时间了。”

苔藓花又眨了眨眼。“我感觉不太好。”

“嗯，你应该是感冒了。”斑叶轻声说道。羽须此刻正努力睡着，他呼哧呼哧喘气，破破烂烂的尾巴裹住自己。玫瑰尾和罂粟曙也在休息，尾巴相缠。“你几天后才能重新履行武士职责。”

苔藓花的蓝眼睛闪过一道光。“可是……族群需要更多武士，还有那么多幼崽——”她的声音突然堵在了喉咙里，不禁咳嗽了几声。她把头搁在爪子上，肺部火烧火燎。

“确实，”斑叶说，“有很多健康的武士可以代替你。你需要休息。感冒可能会变成绿咳症，你懂的。”

苔藓花恐惧地睁大眼睛。“好的。”她咕哝道。

冰飒从她旁边走出来，抖松黑色皮毛。“我去给你拿点猎物。”他喵道，没等回答就小跑了出去，尾巴低垂。苔藓花知道他应该有点不堪重负。先是画眉毛走了，现在苔藓花又差点冻死。他还能承受多少？她叹了口气，揉揉眼睛。画眉毛永远不会准许这种事发生。

“嘿，怎么了？”鼠毛趴在冰飒的位置上，轻轻推了一下她，“你肯定挺不好受。这个季节很难过。我们都是。”

苔藓花把头靠在鼠毛的肩膀上，抬头望向她。这一切结束之后，她要对她表白。只是需要等待。

冰飒带着一只小雀回来了，把它放在姐妹面前。“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鸟，可是……”他叹了口气，“最近只能找到鸟。”

“没事，已经足够了，谢谢。”苔藓花说。她颤抖了一下，勇敢地咬了一口鸟儿。和预料中一样不太好吃。她又咬了几口就厌倦了，再次趴下来。“我好累。”

“睡吧，你这一天挺不容易的。”鼠毛细细的尾巴轻抚苔藓花的侧腹。苔藓花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再次闭上了眼睛。她又冷，又累，只希望这些能尽快结束。如今睡觉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如果没有了睡眠，又会怎么样？

❅❆❅

苔藓花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晚，窝里只剩她自己。鼠毛没有离开很久，苔藓花能感到对方的余温。外面好不容易阳光明媚一次，羽须都坐了起来，尽最大努力分拣药草。斑叶在帮助他。玫瑰尾在梳理罂粟曙参差不齐的皮毛。一切好像都不错。

“斑叶，小尘又打小乌了！”

苔藓花慢慢抬起头，小樱桃冲进了巢穴。“小乌在哭，知更翅就躺在那不管！”小母猫喵道，“她一整天都没起来。能帮帮我们吗？”

斑叶的琥珀色眼睛闪烁着趣味。“好，我去看看小乌怎么了。”她说着回头瞟了一眼羽须，“继续分拣药草，我马上就回来。”奇怪，斑叶现在好像是羽须的导师了。苔藓花注视着玳瑁色母猫跑出巢穴，小樱桃尽力跟上她。她们进入了育婴室，苔藓花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她看到小乌的鼻子在流血，小尘则装作无辜的样子。小沙在纹脸的窝里要奶吃。知更翅躺在窝里，一动也不动。纹脸想把她摇醒。但她还是不动。她感觉胃里掉进了一块石头。知更翅很不对劲。

斑叶轻推了一下知更翅，把耳朵贴到她身侧。她立马睁大琥珀色眼睛，连忙后退。她对纹脸说了什么，纹脸满目震惊。

苔藓花现在确信无疑了。知更翅去世了。

纹脸迅速把小尘、小乌、小樱桃带到外面，同时叼着小沙的脖颈，一起进入了长老巢穴。“知更翅怎么了？”小尘问道，“睡着了吗？”

“嗯，刚睡着，”纹脸的声音因悲痛变得沙哑，她面部皱缩得很难看，“让一只眼给你们讲个故事，好吗？帮忙看一下小沙——霜毛！”

奔风、狮心、金花、黑月已经聚集在育婴室旁低声交谈。“知更翅还好吗？“黑月喵道，黄眼睛闪烁着光，“难道她……”

斑叶垂下尾巴，绝望地看了一眼羽须。公猫慢慢站起身，费力地走了出去。“知更翅走了，是吗？”他沉声说道，累得说不下去。

斑叶点头，眼里满是痛苦。

苔藓花开始颤抖。好像再次掉进了河里，只不过这次要冷得多。这不可能，她想道。知更翅一直那么关心自己，那么接纳别的猫，那么有爱心。她的幼崽没有她要怎么办？他们需要父母……可现在父母都撒手而去……！

苔藓花开始流泪，但抽泣声逐渐化作剧烈的咳嗽。她咳着咳着感觉力气在流失，身体更加疲惫。她努力仰起头，但咳得身体都在摇晃。世间的一切都在互相撕扯，一条一条扯下来，直到什么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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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片悲凉景象。长老竭尽全力让知更翅的幼崽远离她，其尸体已经拖到营地中间供大家悼念。霜毛、纹脸、长尾一起哀悼母亲。她的养子白风在远处凝望，柳带在安慰他。纹尾答应照顾知更翅的幼崽到他们能吃猎物为止，然后换纹脸。小乌一整晚都在叫妈妈，听着很难受。

“知更翅在哪？我想要妈妈！”

“安静。”纹尾嘀咕道。她并不是很宽容。“睡觉。你的同窝手足想休息，你吵得我们都睡不着。”苔藓花恰好在这个时候醒来。

“我想知道她在哪，”小乌乞求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在营地中间？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醒？”

“她不会醒来了。”纹尾静静答道。

“怎么会？”

“因为她死了，”纹尾答道。苔藓花畏缩了一下。她尽量控制动作，以防弄醒旁边熟睡的鼠毛。“她去星族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小乌放声大哭，苔藓花眼含热泪。她轻声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颊。不能吵醒鼠毛。但小乌的抽泣声让她很难不跟着一起哭。结果哭声再次变成咳嗽，她只好把头搭在爪子上。她感觉不太舒服。

“小乌，我们想睡觉。”小尘嘟囔道。

“知更翅不——不回来了。”他的兄弟哭泣道。

“所以呢？”小尘气冲冲地说道，“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你也没必要哭！”

苔藓花放平了耳朵。小尘怎么能这样？那也是他的母亲。她抱紧身体，拼命想再次入睡。但小乌的抽搭和哭泣声实在不适合安眠。

❅❆❅

第二天早上她更难受了，几乎抬不起头，还咳嗽个不停。斑叶把爪子放在苔藓花额头上。“发烧了，”巫医叹息道，“很可能是绿咳症。”

“噢天哪，”蓝星也坐在巢穴里，“你有办法吗？“

“没事的，不用担心，”斑叶保证道。她回头看了一眼羽须，后者赞同地点头。“她还很年轻，不会出事。好好休息就行，如果真的需要我们再给她点猫薄荷。”

苔藓花咳嗽了几声。“你确定我会好起来吗？”

“嗯，会好起来的。”斑叶答道。苔藓花的目光落到玫瑰尾身上。她没比苔藓花大多少，但却病得很重。罂粟曙蜷缩在她身边，除了呼哧带喘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但绿咳症是传染病，所以我建议暂时不要离她太近。”

蓝星的冰蓝色双眸闪烁着抚慰女儿的渴望。“好，”她叹着气站起身，“需要什么吗，亲爱的？猎物？再来点铺垫？”

苔藓花在落叶松叶窝里翻了个身。“应该不需要啥。”她喵道。

“好吧。”蓝星挪动着重心，不情愿地离开了。苔藓花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现在她知道巫医巢穴为什么一直很安静了。生了病就只想睡觉。

于是她就睡了，接下来几个小时一直半梦半醒。营地里也很安静。大家还没从知更翅死亡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幼崽一个都不想玩。他们在育婴室外坐成一排，空洞的眼神盯着营地中央。苔藓花真不愿意看到长尾、纹脸、霜毛在武士巢穴里挤在一起。她会想起画眉毛，就又不由得悲伤。这是她经历的最难过的季节。

鼠毛和冰飒不时来看她，但苔藓花让他们离远一点。鼠毛的眼睛闪烁着绝望，冰飒把她拉开。真的好痛苦；苔藓花只想感受到其他猫的碰触，但就这样会让他们也陷入危险。

第二天晚上又来了一场可怕的暴风雪。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苔藓花还是想起小时候那场雪。她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狂风怒吼。大雪纷飞。

她又咳了几下，努力保持肺部功能。今天呼吸一直很困难，跟罂粟曙一样呼哧喘气。她浑身颤抖着用尾巴裹住身体，使劲大口吸气。情况不太对劲。

羽须仰躺在窝里，斑叶望着外面的世界逐渐染成一片雪白。玫瑰尾和罂粟曙依偎着彼此想暖和暖和，但苔藓花没有猫陪。她又咳嗽起来，黏液掉进了窝里。感觉肺里充满了水。“斑叶，”她喘息道，“斑叶！”

玳瑁猫转过身，满眼焦急。“怎么了？”

“我不能呼吸了。”苔藓花呛道。仿佛沉入水中的感觉。

斑叶睁大了双眼。“真的吗？要喝水吗？”

苔藓花摇摇头。“我不能呼吸了，”她只能一直重复这句，“救命。”

“好——好的。”斑叶冲向羽须，摇醒了年迈的公猫。他睁开海绿色眼睛。“羽须，苔藓花说她不能呼吸了。”

羽须缓缓坐起来。“给她吃点款冬，”他从库存药草里飞快抓起一把黄色植物，“来，苔藓花，把这些嚼一嚼。呼吸能顺畅一些。”

苔藓花几乎没有力气抬头，但还是咬住药草尽力咀嚼。她腹部上下起伏，非常努力地呼吸。这是怎么了？她咽下了款冬，但却感觉更难受。她的头无意识地晃动起来，倒在了窝里。她半闭上双眼，张开嘴想要呼吸。

“羽须，”斑叶烦躁地说道，“没用！”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羽须担心地说。他快速浏览所有的药草，玫瑰尾和罂粟曙也醒了。苔藓花伸出爪子，抓破了窝的边缘。怎么回事？感觉忽冷忽热。她要死了吗？

“坚持一下，好吗？”斑叶把爪子放在苔藓花肚子上，想再挤出一些空气，“别放弃！”

坚持不下去了……苔藓花想道。“不要让我死掉。”她沙哑地说道。

“不会的，”斑叶的声音因恐慌而尖厉，“羽须！”

苔藓花面前一片模糊，脑袋剧痛无比。她合上眼睛。“只要……再等……一会。”她自言自语道。但是黑暗的诱惑力太大了。她逐渐失去意识，最后萦绕在耳畔的是斑叶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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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的眼睛几乎刚合上就睁开了。空气再次涌进肺部，感觉很温暖。她环顾四周，以为会看到巫医巢穴，但……并没有。

她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雪毛给她讯息时那片月亮颜色的平原！苔藓花感到高草丛摩擦着厚厚的皮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皮毛。上面闪烁着星光。

她死了吗？

突然，一只丰满的白猫走出面前的草丛。母猫的眼睛是耀眼的蓝，就像平静的湖水。“你好，苔藓花，”她咕噜道，“是我，雪毛。”

“我死了吗？”灰白色母猫立刻问道。

雪毛抬头望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愈发明亮。她没有回答。“苔藓花，你很接近死亡了，”她说，“我是来带你去星族的，如果你确实没有撑下去。”

“我还不能死，”苔藓花叫道，“我不能离开冰飒、鼠毛，还有蓝星！”

雪毛点一点头。“我明白这种感觉，”她叹息道，“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有些时候生活……或者……死亡，就是对我们很残忍。”

“拜托了，雪毛，”苔藓花吸了吸鼻子，“不公平！”

“我知道，”雪毛舔舔苔藓花的耳朵，“我知道。”她叹道，把头搭在苔藓花头上。“我刚来这里时，足足哭了几天几夜。‘我不能离开小白（Whitekit），我不能离开小白。’我就来回重复这一句话。月花不知多久才让我冷静下来。”她往后一仰，抬起苔藓花的下巴，“但我知道蓝星会照顾好他的。而且她也照顾好了你。”

苔藓花抽抽鼻子。“画眉毛在这里吗？”她颤抖着问道。

“是的，”雪毛眼睛亮了起来，“要见见他吗？”

苔藓花点头。

“那我马上回来。”雪毛咕噜道。她消失在灌木丛中，苔藓花泪眼婆娑看着她离开。不能就这么离开雷族。她还有很长的生命。她甚至还没向鼠毛表白。

她甚至还没向鼠毛表白。

苔藓花眯起眼睛。必须回到现实世界。一秒钟也等不起了！必须一醒来就告诉鼠毛自己的爱意有多么深切。不能再担心结果！

苔藓花紧闭双眼，把全副精神放在呼吸上面。她的腹部一起一伏，空气灌满了肺部。她颤动着尾巴尖，扇动耳朵。她看见鼠毛站在面前，美丽的琥珀色眼睛与笑容一同绽放光彩。我爱你，苔藓花想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伴着一声喘息，苔藓花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气味立马灌满了鼻孔。她揉着惺忪的眼睛环顾四周，看见斑叶的爪垫还在她肚子上。羽须站在后面，嘴里叼着猫薄荷。冰飒和蓝星俯身看着她，绝望地祈盼她醒来。鼠毛直接把头埋进苔藓花斑斑点点的毛里抽泣。

苔藓花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她立马倾身抓住鼠毛的爪子。棕色武士抬头看她，满眼泪水。“我爱你，”苔藓花脱口而出，“非常……非常爱你，一直都是。”

巢穴里一阵寂静。鼠毛愣愣地看了苔藓花好一会，她想鼠毛一定会拒绝。但母猫的脸上又掉下好几滴眼泪，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我也爱你！”她把口鼻埋进苔藓花的脖子，一下倒进窝里，丧失了所有力气。“我爱你，我爱你！还有，噢……幸好你还活着！”

苔藓花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这次是出于感激。她成功死里逃生，而且还得到了鼠毛的爱。尽管外面的风暴肆意怒吼，但苔藓花的内心就像新叶季早晨一般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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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过程很慢，但很稳定。下一个月轮苔藓花一直在康复，世界也越来越明亮。寒冷的余波已几近消失，但族群的悲剧并没有结束。

雨揭开了新叶季的帷幕，让天气较为凉爽。罂粟曙终于在重病面前屈服了。玫瑰尾——她最后一个活着的孩子——为她哀悼了好几个月轮。现在玫瑰尾没有家人了，只剩下白风——哥哥的儿子。绿咳症也让玫瑰尾受到了很大打击……她呼吸愈发困难，只好搬进了长老巢穴。

另外一件伤心事是在禿叶季末尾发生的，在最后一点雪融化之后。斑叶突然冲进营地中央、不断尖叫抽泣，柳带和红尾立刻上前安慰她。她好不容易才说出羽须去世的消息。照顾猫儿让他耗尽了生命，他现在跟云雀鸣和日星一起在星族了。

族群在这一个季节里变化很大。不断有猫出生，有猫死去，思绪翻涌的季节也过去了。苔藓花虽然并不是十分疲倦，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等到新叶季开始新生活……和鼠毛一起的新生活。

自从苔藓花……“死里逃生”之后，她们俩始终形影不离。一直在计划下一步做什么。她们都想要幼崽，但鼠毛不想在育婴室待上六个月轮。而苔藓花不是那么抵触。

“好，那我就进育婴室吧，”她们和团毛、霜毛、狮心一起巡逻边界时，苔藓花说道，“因为你不愿意。”

“我觉得我会受不了！”鼠毛叹道，“但我会尽量多去看看你的。”

“行，但怎么生孩子呢？”苔藓花弹了一下耳朵，流水声刷刷而过，“我们都是母猫，办不到的。”

“也许可以找只公的。”鼠毛若无其事地建议道。

苔藓花凝视着她，“好。”她刚开口就住了嘴。这下自己成伪君子了。她先谴责奔风和斑尾生幼崽，然后又和并不爱的公猫生孩子。她垂下尾巴，细细思索。也许可以就不告诉奔风孩子是别的公猫的。她的尾巴抽动起来。

“你觉得谁行？”鼠毛说。

“没有多少选择。”

“是啊，的确，”鼠毛叹息道，“红尾是玳瑁猫，狮心已经和霜毛在一起了，团毛太老了，白风是柳带的……而且还和你有血缘关系……奔风绝对不行，冰飒是你兄弟，黑月有点像你的儿子，还有……长尾……”

“长尾。”苔藓花慢慢点头，她们经过一片树木。她走下斜坡去往蛇岩，尾巴拖在身后。“他可以！他是我的朋友，肯定不会介意的。”

“噢，没错，”鼠毛雀跃起来，“之后问问他！”

苔藓花的毛发充溢着幸福的温暖。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四分之一个月轮前她还徘徊在死亡线边缘，现在已经和鼠毛计划着生孩子了。她能想象到新生的幼崽喵呜尖叫着扭打成一团。

巡逻结束后队伍就解散了，鼠毛和苔藓花去找长尾。浅色公猫又和黑月去蛇岩附近狩猎了。“哈喽，”鼠毛打了个招呼，滑下平滑的石头。苔藓花走得更加谨慎一些。

黑月的好眼睛亮了起来，另外一只还是冰冷无神。“苔藓花！”他喵道，朝她蹦了过来，“你来干什么？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苔藓花咕噜道，舔了一下黑月的额头。他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但她还是可以俯瞰他，仿佛他还是她的学徒。“我们得问长尾点事。”

“啥事？”黑月回身看向长尾。鼠毛在和年轻公猫交谈，后者似乎挺感兴趣。

“呃，我们想知道他能不能……呃……帮我们生幼崽，”苔藓花尴尬地笑道，“我和鼠毛最近在想这件事。”

黑月非但没有嫉妒，反而眼里充满了快乐。“哇哦，真的吗？”他咧嘴笑道，“你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真好。”

“你不嫉妒吗？”苔藓花歪头。

“不啊，怎么会？“黑月耸耸肩，扒拉着爪下的泥土，“你是我的朋友。虽然我很爱长尾，但我依然可以让他给你幸福。这又不代表他爱你，或者你不爱鼠毛。”他眼里有一束理解的光芒，苔藓花叹了口气。她现在非常后悔曾经那样对待奔风。她得跟他道歉……

“好，就让我来吧！”长尾在鼠毛旁边说道，“我会很高兴给你们幼崽。”

“耶！”鼠毛欢呼道，苔藓花笑着走到她身边，黑月在另一边。“真不错！所以什么时候呢？”

“或许明晚？”长尾建议道，“我没有巡逻任务之类的。”

“行，那就明晚。”鼠毛朝苔藓花灿烂一笑，“噢，是不是很棒啊，苔藓花？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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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和长尾坐在月光照耀的空地中央，一边抖动皮毛一边欢笑。但愿长尾成功给予了苔藓花和鼠毛第一窝猫崽。现在森林里静谧无比。长尾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低头舔肚子上的毛。“我们赶快回去吧，”他说，“我累死了。白风今天组织了狩猎巡逻，一整天都没放我们回去。”

“那不太好，”苔藓花舔舐一只爪垫，“但他应该只是为族群着想……”

“大概吧，”长尾翻了个白眼，“走吧。鼠毛还在等呢。”

他们两个起身，肩并肩回营地。路程并不远，他们刚刚就在厕所旁边。苔藓花悄无声息地走到黑莓墙边，但突然看见长尾的黄眼睛闪着兴味盎然的光。

“怎么了？”她嘀咕道。

朋友脸上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那边有说话声，”他把长尾巴指向身后，“我要吓吓他们。”

“长尾，不要，”苔藓花回头望去。她听见微风中有轻声低语。“他们应该不想受到打扰。”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长尾还很年轻，总是像第一天当学徒一样做出傻事。

“害，确实！”长尾仰头大笑，接着一溜烟跑了。苔藓花长叹一声，小跑着跟了上去。她走了一天，爪子酸痛。长尾冲破蕨丛，结果立马停了下来。“金花？”

苔藓花从他身边挤过去，瞪大了双眼。金花和别的猫在一起……苔藓花认出是谁了！同样的顺滑虎斑皮毛，燃烧着烈焰的琥珀色眼睛，还有长而尖利的爪子。“虎掌！”

“不……”金花一见被发现了，满脸恐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保证！”

“你在做什么？”苔藓花叫道，“和泼皮猫见面？”

“他实际上不是泼皮猫。”金花反驳道，虎掌冰冷的目光掠过苔藓花全身，她打了个冷颤。

“啊，所以混族猫还活着，”他低沉地说道，尾巴扫过前爪，“真是不幸。金花告诉我你最近状况很差。”

长尾怒视着他。“她已经没事了！”他说，“而且你在我们的领地上干啥？金花，你在跟他做什么？”

“这也是我的领地，”虎掌答道，“我还是雷族猫。只是……想休息一下。”

“你差点杀死了鼠毛！”苔藓花低吼道。

虎掌耸耸肩。“那是自卫。”

长尾把目光转向金花。“你怎么能和他见面？”他逼问道，“你……你爱上他了吗？”

金花瞪了他一会，然后认输地低下头。

“我简直不敢相信，”苔藓花后退几步，“你竟然爱上残害自己族猫的泼皮猫！”黑爪和捷风可怜的身影充满了脑海。

金花垂下头。“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坏，其实，”她说，“他很忠诚，值得信任，是个领导者。”

“走吧，金花，”虎掌站起身，“跟他们讲不了道理。他们不理解我们的爱情。”他的尾巴拂过她的侧腹，她跟着他走开了。

“我们必须跟上去！”长尾小声对苔藓花说。

“我们又能做什么？”她叹息道，“再吼几句？”

“得让蓝星知道，”长尾说，“我们得把他们带到她面前。她会有办法的。”

苔藓花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光。“好。你——你能不能回去告诉她？我去找虎掌和金花，好吗？”

“行，但……小心点。”长尾挪动着脚掌，“你可能很快就会怀孕了。”

苔藓花笑了。“噢，别现在就把我当温室里的花朵了。”

长尾笑笑，跑开。苔藓花朝另一边走去。她跟着金花和虎掌的气味进入了森林。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她想道。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嘶嘶声，她竖起了耳朵。

她歪过脑袋。不是猫的叫声。

她把脚步放得更轻，听见一声响亮的喵呜，接着又是嘶嘶声。苔藓花慢慢扒开树叶，看见一只巨大的红色动物正在和虎掌搏斗。她的呼吸堵在了喉咙里。狐狸！

金花趴在地上看虎掌和它战斗。他们体形几乎一般大，但狐狸牙齿更锋利，力气更大。苔藓花看见金花后腿上有一道血红的伤口，不由睁大了双眼。

狐狸用修长的后腿把虎掌踹下去。虎斑猫从狐狸身上落下，闷哼一声掉在地上。狐狸翻了个身，在虎掌努力起身的同时偷偷接近他。

“不！”金花嚎叫道，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过去。她想伸爪抓狐狸黑色的耳朵，但它朝她嘶嘶了两声又挥爪打她。她弯腰将爪子划过狐狸的喉咙。它痛苦地嘶嘶起来，把她扔到地上，紧紧扣住她的喉咙。

“看在星族的份上，这里是怎么了？”

苔藓花竖起耳朵，蓝星的声音响彻了安静的树林。她和长尾从密叶中走出，立刻准备保护金花，苔藓花也同样。这时虎掌发出一声怒吼，苔藓花震惊地望着他冲过空地，把狐狸从伴侣身上推了下去。它吓得一叫，虎掌在它的口鼻上狠狠撂下一爪。它痛叫着跑掉了，血从伤口上滴落下来。

苔藓花惊讶地看着它逃跑。“你还好吗？”蓝星走向地上的金花。苔藓花能看见她的伤口；不是很深，但挺长的。蓝星转向长尾。“马上把她带回营地。我要跟虎掌谈谈。”

苔藓花和长尾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长尾帮金花站起来。“谢——谢谢。”她说，沉重地倚在他身上。两只猫返回营地，苔藓花留了下来，看看蓝星会对虎掌说些什么。

族长沉默地俯视了他很久很久。他的毛乱七八糟，没有直视她的眼睛。苔藓花等待寂静被打破。“虎掌，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蓝星直截了当地说。

他半闭上眼睛。“嗯。”

蓝星的目光掠过苔藓花，又转回虎掌。“是你杀了捷风吗？”她喵道，“是你把黑爪弄瞎的吗？”

虎掌长叹一声。“都不是，”他低沉地说道。苔藓花的尾巴抽动起来。显然是胡扯！“我确实雇佣了泼皮猫。但是我妒忌苔藓花。我只是想要一名学徒证明自己是优秀的武士。我只是想把黑爪变强。可是……我想……我对他要求太高了。”

“好一个伤感的故事啊，虎掌，”苔藓花再也受不了他的谎言了，“你只是在为你的胡作非为找台阶下。其实你就是想随心所欲罢了。”

“并非如此。”虎掌低吼道。

蓝星抬起一只爪子示意他们安静。“但是今晚……你改变了，”她说，“你保护了一位族猫，尽管你已经离开了雷族好多个季节。”

虎掌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否该接受你回到雷族。”

苔藓花抬头看她。“什么？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苔藓花，”蓝星平静地说，“我是这个族群的族长。而我觉得虎掌对我们会很有用处。我们缺少年轻的优秀武士。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不要再睚眦必报。”

苔藓花怒视着他们。蓝星怎么可以这样？虎掌是个杀猫犯！她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她做不到！何况族群里还有幼崽！

“我保证，”虎掌微笑着抬头看向蓝星，“我的灵魂很纯洁，从现在开始，我保证。”

蓝星的冰蓝色眼睛散发光芒。她没有笑。“以防万一，你一个月轮内不准离开营地，”她说，“为了考验你。”

“族群会火冒三丈的！”苔藓花喵道。

“他们会习惯的，”蓝星说，“就像习惯红宝石一样。”

苔藓花怒视着他们返回营地。不公平。怎么会只有她觉得这是错的？她想到腹中未出世的幼崽，尾巴裹住了肚皮。她不会让虎掌伤害他们……伤害任何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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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鼠毛喵道，向苔藓花投去担忧一瞥，“说不定……干活的压力可能会伤害到幼崽。”

“别这样，鼠毛。一个月轮前才知道怀上了……”苔藓花拂去之前抓到的老鼠身上的尘土，“斑叶说我暂时还不用搬进育婴室。”

“嗯，但是压力还是……”鼠毛说道，“我只是想保证孩子没事。”

“不会有事的，亲爱的，”苔藓花舔了一下鼠毛的耳朵，“我这当妈的还不至于那么没数。呃……应该是准妈妈。而且我最近经常待在营地。你不在的时候，红宝石就照顾我。”

鼠毛抚摸着胡须。“真高兴她终于从圆木里出来了，”她说，“正好让虎掌进去。”

苔藓花点头。自从蓝星允许虎掌回到雷族以来，他的行为一直不太正常，有些让猫担心。他很自然地睡在红宝石的老家——圆木里。他打猎，战斗，甚至还给小樱桃和小尘做了个苔藓球玩。不过苔藓花不信任他。她知道他肯定是在谋划什么。“我有点好奇红宝石是不是马上会得到武士名号，”鼠毛继续说道，“我想肯定会是很美的名字。红宝石眺（Rubygaze）或者红宝石心（Rubyheart）。”

“红宝石心，”苔藓花咕噜道，“听起来不错。”

“真不敢相信她以前还是满身疥癣的泼皮猫。”

苔藓花抽动着尾巴。“是啊，的确。现在好多了。”她突然感到肚里一阵骚动，“啊，他们动了！”

“是吗？”鼠毛的眼睛激动得发亮。她把耳朵贴近苔藓花体侧。“噢，听见了。他们一定会很强壮，我知道！”她笑道，“谢谢你同意怀上他们，非常感谢。”

“我只是庆幸长尾和黑月没有生气。”苔藓花说。她的皮毛感到些许刺痛。她没有告诉奔风幼崽的事，但不知道鼠毛会不会说。她们都不确定他会有何反应。她抬头望向浅蓝色天空。如果画眉毛能帮帮她就好了。他会非常开心见到外孙的。

“我今晚不想参加森林大会，真的，”鼠毛叹息着和她一起穿过茂密的枝叶，”我不想让你自己留在营地。”

“没事，”苔藓花甩了一下尾巴，“帮我向雾脚和石毛问好，行吗？”

鼠毛双眼放光，笑了。“好的。”

❅❆❅

“然后我就像那样抓了一把小乌的耳朵！”小樱桃低吼道，爪子从空中掠过，“他掉眼泪了，但是他说没事。我甚至都没抓破。”

“啊，真的吗？”苔藓花说，“真有趣。”她今晚负责照顾知更翅的幼崽，因为纹尾想参加森林大会。“你以后想当武士吗？”

“我想当武士！”小沙从纹脸的窝里叫道。几天前搬进来的柳带弹了一下耳朵，努力入睡。“我会成为全世界最棒的战士。河族那些鱼脸家伙都抵挡不了我的利爪。”

“别这么说话，小沙。今晚还是和平契约，无论在不在四棵树。”纹脸甩了一下尾巴，梳理起女儿的皮毛。小沙低吼着想推开母亲的口鼻，最后还是躺倒在地咯咯大笑。

“当然想当武士了，”小樱桃的绿眼睛亮了起来，“谁不想呢？”

“小乌。”小尘嘟囔道。他正和兄弟投掷苔藓球。“他说他不想和其他族群打仗。”

“我不想受伤！”小乌细细的白尖儿尾巴裹住自己黑色的小身体，“我宁愿……一直呆在育婴室。这里不可怕，没有猫会死。”他的绿眼睛闪烁着悲伤，苔藓花叹了口气。母亲知更翅的记忆正在淡出他的脑海。她能看出来。

“小板栗就死在了这里。”小尘指出。

“呃……我不认识小板栗。”

“我们都没能认识，”苔藓花喃喃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重要。”

“希望知更翅在星族好好照顾他，”小乌喵道，“希望她也能在星族照顾我。”他把苔藓球扔给小尘，小尘用尾巴把它打到身后的墙上。

“星族很差劲。”小沙翻了个白眼，纹脸使劲舔了她一下作为惩罚。

“别这么说，小乌，”小樱桃把他撞到一边，小乌吓得尖叫。“这样你就也得死。”

小乌打了个滚撞到苔藓花肚子上。“我不想死！”

“别担心，小乌，你不会死的，”纹脸舔了一下他的耳朵，“你也不会，小尘。你也是，小樱桃。快点睡吧，要不然早上就没有精力了。”

“小沙就不用睡觉。”小尘抱怨道。

“她也用。”纹脸低头凝视小沙。小母猫打了个哈欠，但依然坚称自己不累。

小乌和小尘走到巢穴前部蜷缩起来，但小樱桃径直向苔藓花走去，趴在她腹部的曲线里。苔藓花有些惊讶，但立刻明白了。小樱桃应该是有点害怕纹尾，苔藓花相比起来不是那么可怕。

小樱桃猛然抬头看向苔藓花，绿眼睛闪闪发光。“为什么你不能抚养我们呢？”她抽泣道，“拜托了，可以吗？纹尾太坏了。我觉得她不喜欢我们。”

“噢，我希望可以，”苔藓花小声说道，“但我觉得纹尾应该不会愿意抛弃你们。而且我马上就搬进来了，也许到时候可以帮忙照顾你们。”

小樱桃的眼睛发出幸福的光芒。“真的吗？”

苔藓花舔了一下小樱桃的耳朵。“当然了，”她咕噜道，“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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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够舒服了吗？有没有小石子荆棘啥的？”

“没有，挺好的，鼠毛，”苔藓花坐进了育婴室里的新窝。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个月轮，她的肚皮越来越鼓，即将到来的幼崽让她激动不已。

“我已经等不及啦！”黑月咕噜道，把头靠在长尾肩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只。”

“我们小的时候，”苔藓花笑道，“冰飒说知更翅要生七只幼崽。你能相信吗？”

“那有点……可怕，”鼠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想象这个场景，“但每一只都会让我自豪。”她舔了一下苔藓花耳朵中间。

“我挺同情你的，”长尾揉搓着地面，“我都不敢想象在巢穴里一直待上六个月轮。”

“肯定会有休息时间的，”苔藓花答道，“何况，纹脸、柳带、小沙、小尘、小乌、小樱桃都能陪我。”她明亮的蓝眼睛转向了这些猫。他们在纹脸的窝旁边挤成一团睡觉。柳带的肚子鼓胀得比瓜还大。今天温暖潮湿，适合小睡一觉。“我偶尔也会散步。”

“而且我也可以时不时照顾他们。”鼠毛指出。

“那确实挺好的，话说，”苔藓花的尾巴裹住后腿，“我可能要休息休息。”

“鼠毛！”育婴室外传来狮心的声音，“快点，巡逻队要出发了。”

鼠毛看向外面，叹了一口气。“我想我得走了，”她叹道，“回见，苔藓花。”她冲她一笑，然后伸直尾巴小跑出去，雨点打在皮毛上。

“我们也得走了，”长尾说，“新鲜猎物堆不会自己填满。”苔藓花笑起来，黑月和长尾尾巴相缠，交谈着走了出去。她把脑袋搁在爪子里，半闭上双眼。嗯……所以这就是育婴室生活了。但愿她能很快产下幼崽。然后至少可以忙着照看他们。

她彻底闭上眼睛，聆听外面的雨声。她不禁好奇画眉毛会对她怀孕有何反应。激动？肯定的。也许他还能教她育婴室的娱乐技巧，毕竟他曾经在这里照顾她和冰飒。她长叹一声。他的离去在她心里留下的大洞，至今不能完整。这是他的气息吗，飘散在新叶季的风中？

几个小时后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粉橘色。她的目光飘向和柳带一起吃饭的纹脸，幼崽在玩耍，欢笑打闹。

“噢，你醒啦，“纹脸咕噜道，绿眼睛在柔和的暮色中闪耀。“想吃点松鼠吗？黑月说这是专门给我们抓的。”

苔藓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好。”她打着哈欠坐在两只母猫中间。

“最近怎么样？”柳带问道，“有没有哪里疼？”

“和平常差不多，我想，”苔藓花耸耸肩，咬了一口松鼠，“你怎么样？感觉你像立刻就要生出来一样。”

“噢，哇塞，谢谢你，”柳带笑道，“我今天比往常多了几次痉挛，但应该只是因为快到时候了。”她咕噜道，“我和白风好兴奋啊！”

“我现在就想多一个同巢伙伴！”小沙低吼着把小尘从身上推下去，“希望都是母猫。这样我们就能统治育婴室了！”

“做梦去吧！”小尘高叫着跳到小沙身上，让她惊叫出声。

柳带换了个姿势，痛得呲牙咧嘴。“说实话，我也想要只母猫，”她说道，小尘和小乌很不满，小沙和小樱桃很高兴。“自……自从小浅死后，我就想要。”

苔藓花不由垂下头。“无论你生的是公猫还是母猫，小浅都会守望着他们的。”她把尾巴放在柳带的尾巴上。她美丽的蓝眼睛泪光闪烁。

“如果是公猫，我们就会统治育婴室，”小尘跳到小乌背上，后者吓得尖叫。“我们会让你们清理我们的铺垫和垃圾。”

“噢，闭嘴吧小尘，”小沙低吼道，“我们才不会呢。是吧小樱桃？”

“没错！”小樱桃喵道，尾巴直直竖立。

纹脸、柳带、苔藓花哈哈大笑。苔藓花接着想到知更翅，叹息了一声。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爱死她所有的幼崽。世界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在新生的幼崽还未经世事时就带走母亲？起码纹尾不再照看他们了。起码小乌振作了一点。起码……对知更翅的记忆，无论在他们心中有多么模糊，也从未消散。

❅❆❅

那晚，苔藓花听见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嚎叫。

起初她只是吸吸鼻子翻了个身，觉得只是鸟之类的。但紧接着是一声更响亮的嗥叫，她听见纹脸起身，终于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

柳带紧闭双眼，后腿蹬着窝。“怎么了？”纹脸压低声音，不想吵醒幼崽，“你需要斑叶吗？”

“我想……我想我要生了！”柳带低声说，伸出爪子撕扯着窝里的地衣。“噢……”

纹脸明亮的绿眼睛转向苔藓花。“你能去找斑叶吗，拜托？”她耳语道。

苔藓花点点头，立马站起身。她尽量不跑太快，穿过空地进入了斑叶的巢穴。“斑叶？”她喃喃道。娇小的玳瑁色母猫正蜷缩在窝里；没有羽须的巢穴看上去很诡异。苔藓花碰了碰斑叶体侧。“我觉得柳带要生了。”

“什么？“斑叶抬起头，眨巴眨巴琥珀色眼睛。“你确定吗？”

苔藓花点头。

斑叶从架上抓几样东西跑了出去，苔藓花紧随其后。她看见几颗头冒出武士巢穴。“怎么了？”白风从中挤出。

“柳带要生了。”苔藓花低声说。

白风的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冲进育婴室，脸上带着笑容。

苔藓花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小樱桃、小尘、小乌、小沙拥在角落里，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场景。苔藓花偷笑了几声，朝他们走去。

“柳带怎么了？”小乌喵道，一声痛苦的尖叫传遍整个育婴室。“她要死了吗？”

“不，小傻瓜，她活的好好的，”苔藓花说，“只是正在生孩子。”

“是吗？”小樱桃站起身，“我能看看吗？”

“不，不行，我们不能再妨碍她了。”苔藓花伸出爪垫阻止小樱桃冲过去。

“完事了。”斑叶说。

“这么快？”苔藓花回身望去。斑叶后退几步，露出柳带，她捧着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小公猫。白风坐在她身后，尾巴和她的相交缠。她使劲舔着他，眼睛闪烁着慈爱。“只有一只？”

“应该是。”斑叶说，笑容一直没有散去。

“耶！公猫！”小尘说，“哈！我们要统治育婴室了，小沙。”

“小点声，”纹脸让他安静，“公猫还是母猫不重要，小尘。重要的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很健康。”

苔藓花看着他们，皮毛暖洋洋的。她确实很高兴，但也等不及轮到自己了。她又感到肚子上传来压力。是幼崽在告诉自己马上就来了吗？

“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小樱桃问道，四只幼崽聚拢在新成员周围。“应该要酷一点。比如……小暴（Stormkit）或者小闪电（Lightningkit）。”

“我在想一个很简单的名字，”柳带答道，“小灰（Graykit）。”

“小灰？”小乌歪了歪头，“就根据他的毛色？”

“别批判她的决定，”苔藓花说，“这是她的幼崽。她想叫啥就叫啥。”小灰开始喵喵叫，伸展四条小短腿。他头上有一道黑色条纹一直延伸到尾巴后面。

“我觉得，是个好名字，”小沙挺起胸膛，好像在勇敢地提出异议。“不一定要奇特。”

“好，好，都过来吧。”纹脸把幼崽拢到身边。“柳带已经累坏了，现在她必须熬夜，保证小灰没事。让她休息吧。”

“好。”幼崽们咕哝着蜷缩在纹脸身边，立马睡着了。苔藓花回到窝里，把爪子放在肚皮下，看着白风和柳带安抚家庭新成员。斑叶检查了一下小幼崽，点了点头。

“他挺好的，“她说，“不过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

“谢谢你，斑叶。”白风咕噜道。玳瑁色母猫朝他一笑，快步走出育婴室。

苔藓花叹了口气，再次把脑袋搁在爪子上。她感到背上刮过一阵凉风；以前在武士巢穴，鼠毛睡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段没有她的漫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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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小灰。你得站起来，我们的比赛要两边一样多就得再加一个，”小樱桃恳求新生的幼崽，“你已经从混沌初开睡到宇宙大爆炸了，总得起来啊。”

“小樱桃，别这样，”柳带甩了一下尾巴，棕白金相间的母猫一脸不悦地退后。“小灰还要过很久才能和你们玩。何况，你们有四个。可以平均分成两半。“

“不，我们在玩侵略族群，”小尘反驳，“小乌又想当巫医，所以还需要一只猫。”

“苔藓花可以！”纹脸咕噜道。

“不要。”苔藓花呻吟。她每一天都更加昏沉乏力。她的肚子快和头差不多大了，幼崽还一直在踢她。等他们出来等得花儿都谢了。“我站都站不起来。”

“噢，拜托，苔藓花！”小沙抱怨道。“求你了？”

苔藓花见所有幼崽都乞求地看着自己，只好叹气。“我要怎么做？”她呻吟着把头从爪垫里抬起来。

“呃……你要假装成影族武士，”小乌喵道，挪动着脚掌，“然后我们要阻止你入侵我们的营地夺走所有猎物。”

苔藓花歪歪脑袋。“你们想听听影族真正入侵我们营地的故事吗？”她说。相比假装成敏捷的武士，她宁愿给他们讲故事。

“真的入侵过？”小樱桃跳了过来，“我想听！”

“我也想，”小沙坐在她旁边，小尘和小乌很快也过来了。

“好，好，都坐下来，”苔藓花笑道，再次把爪子压在身下，“嗯……那是很正常的一天，我刚巡逻回来就听见营地里在打仗。我走进去，然后……嗯……原来是影族袭击了！”

“为什么？”小乌喵道，小沙朝他“嘘”了一声。

“我看见我的父亲画眉毛受伤了。我冲过去阻止影族武士继续伤害他。他说他没事，但我还是把他带进了巫医巢穴。然后，断尾跳到了我身上。”

“断星？”柳带轻声说，“影族族长？”

“没错，”苔藓花答道，“但他那时还是副族长。他注意到了我脖子上的伤疤，想去咬，但我及时把他踹了下去，跑掉了。幸好他没有再追过来。然后我看见两名影族武士灰心（Ashheart）和蛙尾在和奔风作战。”

“他赢了吗？”小尘说。

苔藓花笑了。“没，显然赢不了。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把蛙尾从他身上拽了下来。但我不知道蛙尾也同样身受重伤。灰心冲我大吼大叫，然后他们也跑了。我把奔风带到了巫医巢穴。”

“他们做些什么？”小乌的绿眼睛闪烁着兴趣。

“这个嘛，我帮他们拆蜘蛛网，做药糊，敷在奔风的抓伤上面。”苔藓花答道，“然后往上面放树叶一类的东西，把伤口包扎起来。”

“你们最后赢了吗？”小沙问。

“赢了，但我们的副族长豹足牺牲了。”苔藓花说。

“她不是虎掌的母亲吗？”小尘歪头。

“是的，而且还是他最后一个亲人。”纹脸叹息道。

“好伤感啊，”小尘说，“我们能理解对方，我和他。我们的双亲都去世了。”

“我想你可能不会愿意和虎掌做朋友，亲爱的，”柳带说，“他做过一些……值得后悔的事情。我都没想到蓝星会让他回到雷族。”

“他做了什么？”小樱桃竖起耳朵喵道。

“等你们长大再说。”纹脸甩了一下尾巴。

“呀，我现在就想知道！拜托纹脸，告诉我们吧。”小樱桃和其他幼崽跑过去乞求。苔藓花重新搁下脑袋，宽慰异常：幼崽终于不围着她转了。他们很可爱，但也挺累猫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更多幼崽。

后来，纹脸和柳带终于让幼崽睡了一小会。两只灰色母猫看向外面灰暗的天空。下午雨更大了。

苔藓花窥视外面。她看见白风、狮心、虎掌在分享猎物；她皮毛刺痛。蓝星在巢穴里俯瞰自己的族群，冰蓝色眼睛空洞无神。红尾和斑叶在巫医巢穴前面欢笑。一只眼和半尾互相梳理皮毛，斑尾、玫瑰尾和小耳在谈话。一切都很好。

“噢，别这样，“鼠毛的声音让她竖起耳朵，她倾身看见奔风冲进营地，他姐妹紧随其后。“又不那么重要！这不是一码事。”

“就是一码事。”奔风怒气冲冲地说。鼠毛畏缩了一下，看着他愤愤走回武士巢穴。苔藓花感到心脏砰砰直跳。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长尾帮苔藓花生孩子的事。

鼠毛站在营地中央，眼睛闪烁着绝望，头顶雷电密布。她转过身，和育婴室里的苔藓花对上了目光。苔藓花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不由往后一缩。

“怎么了？”苔藓花喃喃道，鼠毛步履沉重地走进来。

“我告诉了奔风……呃，你知道是什么，”鼠毛叹道，在她身旁蜷缩下来。“他生气了。”

“能预料到。”苔藓花叹气。

“他骂你伪君子。他骂我们俩是伪君子。”

“但我们不是。”

“我……我知道。”

苔藓花舔了一下她耳间。奔风这样不公平。她们和他做的又不完全一样。她眯起眼睛。“带我去见他。”她咕哝道。

鼠毛抬头看她。“什么？”

苔藓花点头。“我想跟他谈谈。”

鼠毛回过头，叹了口气。“好。”

她帮苔藓花站起来，走出育婴室。苔藓花感到风从四面八方吹刮着皮毛，但仍朝武士巢穴走去。她在脑海里酝酿对他说的话，鼠毛则满脸焦虑。巢穴里比育婴室冷得多。奔风在地上刮擦爪子，抽打着尾巴。

“奔风。”苔藓花喃喃道。

他抬头看她，黄眼睛锐利无比。“你想干嘛？”

苔藓花不得不坐下来，鼠毛站在后面。“只是来跟你聊聊天。”她答道。

奔风怒视着她。“你知道这不公平。你因为我和斑尾生孩子生我的气，但我并不爱她！然后你就去和长尾做了同样的事！”

“但其实并不一样，”苔藓花语气更加平静，“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我在找长尾之前问过了黑月。他不介意……起码他知道这回事。”

奔风没有回答，来回晃动尾巴。

苔藓花叹气，靠近了一点。他没有走开。“奔风，很抱歉我们的关系以这种方式结束，”她说，“我……可能有点反应过激了。我们分开时，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想……我想再次和你成为朋友。”

奔风沉默良久。苔藓花想他一定会拒绝，但他忽然抬头看她，眼里泪光闪烁。“好——好的，”他喵道，“好，我们重归于好吧。因为我也很想你。尽管……尽管我们不爱彼此了，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

“噢，奔风。”苔藓花笑着抱住他。他们拥抱了很久，苔藓花的咕噜声一直没有停过。这时奔风突然微笑着抽回身。

“苔藓花，”他抽抽鼻子，“你的幼崽要是烦你，我很愿意照顾他们。”

苔藓花咧嘴一笑，然后，她和奔风久违地同声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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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最强烈的腹痛把苔藓花折磨醒了。

她冥冥中知道这不正常。时间实在太早了，她不想吵醒其他猫。她的目光飘向鼠毛，她最近和她一起睡在育婴室。棕色母猫睡得很熟。

“噢，天哪。”苔藓花呢喃道。幼崽每次踢她都像往她肚子上揍了一掌。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疼痛暂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太难受了！苔藓花抚摸着脸庞，想让自己忘记痛苦。

鼠毛被她翻身的声音吵醒了。“怎么了？”她喵道，琥珀色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不知道，”苔藓花嘟囔道，“我……我想他们可能要来了，但我不是完全确定……”

鼠毛立马站起身。“我去找斑叶。”

苔藓花把爪子插进地里，恐惧传遍全身。的确，已经激动地等了两个月，但现在却怕得要死！不知道能这么疼，肯定只会更疼。又一次痉挛来临，她看见纹脸在黑暗中睁开了绿眼睛。母猫抬起布满斑纹的头颅。“你怎么样？”她小声说，以免吵醒掌间的小沙。

苔藓花摇摇头，无法回答。痛苦压倒了她。

纹脸轻柔地起身，把小沙放在熟睡的小猫堆里。“疼吗？”她坐在她身边，低声道。

苔藓花点头。“是……下腹部。”

纹脸的眼睛发出亮光。“噢，真不错。幼崽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她望向外面，“鼠毛已经去找斑叶了吗？”

苔藓花又点点头。

巫医很快冲了进来，鼠毛紧随其后。“星族啊，这么短时间内接连两次生产。”斑叶在苔藓花旁边放下一堆药草，灰白色母猫睁大双眼。恐惧和疼痛已经让她开始颤抖了。

“没事苔藓花，深呼吸。”纹脸安慰道。

苔藓花吸了一口气，但很快化作痛苦的吼叫。现在她明白了；只是看柳带、知更翅、斑尾还有其他母亲尖叫根本比不上亲身体验这种痛苦！

苔藓花的喊声让柳带睁开了蓝眼睛。“噢天哪，”她叹道，“幼崽要出生了吗？”

鼠毛使劲点头，琥珀色眼睛满是兴奋的亮光，但苔藓花痛苦不堪。柳带把所有幼崽聚到一起带出了巢穴。突然，苔藓花身下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第一只要来了！”斑叶叫道。

“怎么回事？幼崽要出生了？”蓝星和冰飒过来了，圆睁着蓝眼睛。冰飒跑向苔藓花，使劲舔着她的头。“没事的，保持呼吸就好。”

苔藓花紧闭双眼，又发出一声惨叫，巢穴突然充满了喵呜声。“第一只出来了！”斑叶说，“是母猫。”苔藓花暂时睁开眼睛；她看见一个浅棕色毛团掉到地上，前腿伸展开来。

“把它舔干净，鼠毛。”斑叶指导道。鼠毛满目爱意地舔着幼崽。苔藓花露出了微笑，但痛苦再次传来，她不禁呲牙咧嘴。还要再承受几次？

不久，长尾和黑月进入了育婴室，但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过他们几乎无法控制欢乐的尖叫。与此同时，苔藓花正努力推出第二只幼崽。她用爪子撕扯着窝，努力思考该做些什么。

“再推一下，苔藓花，马上了！”纹脸喊道。

苔藓花又推了一下，感到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掉了出去。“第二只出来了。”斑叶说。鼠毛把它捧起来舔舐，苔藓花看见它是白色加灰棕色。

“还有多少只？”她绝望地抬头注视着斑叶。

“只有一两只了，肯定的。”巫医朝她一笑。

呃，结果并不是一两只。苔藓花一直在使劲，幼崽一个接一个出来。太阳缓缓升到树林之上，好奇的族猫围在育婴室旁边观看盛况。苔藓花剧烈的疼痛逐渐转为麻木，最后一只出来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苔藓花舒了一口气，头重重地倒下去。

“神圣的星族啊，”冰飒喃喃道。大家都惊诧地注视着这窝幼崽。好像有成千上万个。“总共多少只？”

斑叶用白色爪子数着。“五，六……七……八。苔藓花，我觉得你打破族群纪录了。”她说。

苔藓花只能微笑。“天哪。”她说。

“来，抬头看看他们吧。”蓝星鼓励道。她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看她的幼崽。他们是她所见过最美的存在，每一只都非常特别。

先是浅棕色母猫，背上有白色斑点，爪尖颜色较深。然后是沙灰色公猫，胸口有白色斑点，异常像画眉毛。灰色、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母猫，身上的斑块像苔藓花。几乎全白的公猫，脸和爪子是深色。然后是奶油色虎斑母猫，有黑色条纹和像长尾一样蜿蜒的尾巴。深红棕色长毛母猫。瘦小的浅灰色虎斑公猫，纯白色长毛公猫。苔藓花看着他们，几乎喘不上气，眼里充满幸福的泪水。“噢，真高兴这是我们的幼崽。”她咕噜道，鼠毛舔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该给他们起名了。”纹脸笑道，“不然你待会就睡着了。”

苔藓花笑了。“嗯……好。我来起第一个。”她的目光落到浅棕色母猫身上。她让她想起……噢，叫什么来着？那个禿叶季早晨见到的美丽动物。鹿！“小鹿（Deerkit）。”

巢穴里响起一阵赞同声。“鼠毛，你来。”

“好，呃……”鼠毛挪动脚掌，低头看着几乎全白的公猫。“他让我想到我母亲一只眼……但我不想叫他小一（Onekit）。嗯……小白（Whitekit）怎么样？”

“嗯，非常好。”黑月眉开眼笑。

“好，冰飒，”苔藓花回头看向兄弟，他好像很惊讶。“你来取一个吧。要取好听的！”

“好。”黑色公猫笑着打量这窝幼崽，“嗯……灰白色的叫小知更鸟（Mockingbirdkit）怎样？她让我想到这种鸟。”

“啊，的确，”鼠毛点头，“挺不一样的！”

苔藓花看向蓝星。“你来。”

“噢，好的。”蓝星咕噜道。她浏览着幼崽，目光落到了灰色虎斑猫身上。每次有幼崽喵呜的时候他都会跟着叫，只是声音小一些。“小回声（Echokit）怎么样？”

苔藓花笑着点头。“不错不错。”

长尾上前。“我也能取一个吗？”

“当然了。”

他低头微笑看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幼崽。“她叫小薰衣草（Lavenderkit）好吗？她很漂亮，就像花一样。我觉得适合她。”

“非常棒，“鼠毛笑道，“现在我们有小鹿、小白、小薰衣草、小知更鸟，还有小回声。只剩下三个了。”

苔藓花无法把目光从沙灰色公猫身上移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几乎是画眉毛的翻版。“小画眉（Thrushkit），给那个小家伙。”她决定道。

“还能给他取什么名字？”鼠毛打趣道。

“黑月，你来。”苔藓花说。

黑色虎斑猫歪头。“嗯……这个……那只红棕色母猫叫小云雀（Larkkit）行吗？”他说道，然后笑了，“她的声音很像云雀。”

“啊，真可爱。”苔藓花说。她马上要没力气了，只想睡上一觉。但还有一个幼崽没有名字；那只白色、全身炸毛的。他让她想起雪，但是……不，不行。她找寻记忆里和他有关的东西。童年时光？她想到曾经和石毛雾脚玩耍的时候，一同欢笑，与画眉毛跌跌撞撞地走来走去。可怕的暴风雪差点杀死了她，但……也让她的生活愈发好转。“小雪暴（Blizzardkit），”她柔声说道，“这是他的名字。”

全场肃穆了一会。然后，鼠毛把尾巴和苔藓花的尾巴缠在了一起。“都是很美的名字，很美的小猫。”她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光，“我们会给他们完美的生活。”

苔藓花露出伤感的微笑，叹息了一声。但她并不伤感。她心里是满满的爱。无论如何，她永远不会让她新生的幼崽遇到危险。她必须保护他们。这是母亲的责任！就算照顾八只幼崽好像不太可能，但苔藓花总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Chapter Text

幼崽出生之后，苔藓花好好睡了一觉，同时让他们吃奶。她感觉体重减轻了一半，睡醒后还是一点力气没有。但是她的幼崽需要她，所以她密切关注他们的状况。她和鼠毛允许几个访客进来，首先是柳带和幼崽们。

“八只！”小樱桃喜气洋洋地跳进巢穴，“又多了好多同巢伙伴！”

幼崽围在苔藓花周围，睁大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小毛球。“他们都叫啥名来着？”小沙喵道。苔藓花看见小灰蹒跚着想过来；他大头朝下跌倒了，但很快又起身。

“我记得！”小乌说，“我都记住了。小鹿，小知更鸟，小薰衣草，小云雀，小画眉，小白，小回声，小雪暴！”

“真厉害，”鼠毛点点头，“你竟然能记住。”

“我长大后要记住一堆药草，记忆力必须要好。”小乌挺起白色胸膛。

“闭嘴小乌，”小尘低吼道，“你当不上巫医的。”

“当得上！”

“嘘，幼崽在睡觉呢，鼠脑袋。”小沙低吼道。

“希望他们别睡得和小灰一样久。”小樱桃眯起眼睛，小灰从她前爪下面挤进来。“就因为他我们才玩不了侵略族群。”

“好了，你们五个，”纹脸喊道，“苔藓花还有很多访客想看看幼崽呢，到这里来，礼貌一点。”

“武士要入侵育婴室啦！”小沙跑到纹脸身旁。苔藓花笑了，再次低头看自己的幼崽。他们在微微蠕动，但没出什么状况。苔藓花舔了一下小云雀的耳朵。她是幼崽中最小的，但喵呜声最响。

长老最先进来。一只眼和半尾快步走向新的孙子孙女，咕噜着在他们旁边蹲伏下来。“哪一只起了我的名字？”一只眼的黄眼睛闪烁着慈爱。

“小白。”苔藓花用鼻子碰了碰小公猫。他是最躁动的；现在还一直在动。

“他很可爱，”半尾咕哝道，展现出苔藓花未见过的柔软一面，“我们很高兴当他的爷爷奶奶。”

“噢，其他的也很可爱，”一只眼说，“看看可爱的小薰衣草。长得真像长尾。还有小雪暴，确实像经历过暴风雪似的！可怜的小云雀，真小。”

“好，好，”鼠毛笑道，“其他猫还想进来呢！”

“好吧，”一只眼边回头边小跑了出去，“再见，孙子孙女！再见，柳带。再见，纹脸！再见，幼崽们！”

“拜拜，一只眼！”小尘笑着叫道，“她好酷啊。半尾也是。”

斑尾轻轻走了进来，环顾育婴室。苔藓花从她眼里捕捉到一抹痛苦；她应该是想到了与蟋蟀爪和小羽在这里的时光，抚养他们成为优秀的武士。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气味已经消散许久。斑尾非常轻柔地走向这窝幼崽，俯下身闻他们，胡须颤抖。“他们真好，”她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光，“非常好。”

听到她的声音，小回声抬头重复。斑尾忍不住露出笑容。“这只真可爱，”她说，“他会有一颗善良的、共情的心。”

苔藓花笑了。“谢谢。”

斑尾的目光扫过整个育婴室，在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她垂下头，离开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不断有猫进来，祝贺她，赞叹地注视这一大群幼崽。“真不知道要怎么供养他们。”红尾的琥珀色眼睛闪着震惊的光芒。

幼崽出世的第一天快结束时，苔藓花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边的冰飒让她睡觉。“我来照看他们。”他说。

“他们不会有事吗？”苔藓花眨了眨眼。

“不会的。”冰飒保证道，举起白色爪子。“这点活我还是可以胜任的。”苔藓花咕噜了几声，在窝里蜷缩起来，把头搭在爪子上。睡着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是冰飒心不在焉地抚摸熟睡的小画眉的后背。他的冰蓝色眼睛充满对小公猫的喜爱。苔藓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这是迄今为止最长、睡得最沉的一觉，让她恢复了体力。只有纯粹的安静、舒适和温暖。醒来后就会承担应有的责任，照顾八只幼崽。但首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

“别太勉强小灰，”柳带伸出前爪阻止小尘打儿子的头，“记住，他没你大。”

苔藓花使劲舔着小白的脸颊，他的同窝手足在周围翻滚。他们才出生几天，小回声和小鹿已经开始睁眼了。上面虽然还蒙着一层雾，但苔藓花能在里面看见一点颜色。不过小白的眼睛还没睁开。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忍受一下呢？”小尘抱怨道，“我又没那么使劲跳他身上。”

“就是很使劲！”小灰高声尖叫道。

“才没有。”

“小尘，”纹脸叹息道，“为什么不能学学小沙和小樱桃呢？她们就不袭击对方，只是平静地给对方梳理皮毛。”

“为什么不能学学她们呢？”小尘模仿纹脸，养母又叹了口气，转了转绿色眼珠。“我只是在为学徒仪式做准备。红尾说他想教我。”

“不行，”小沙低吼道，小樱桃戳着她奶油色的皮毛。族猫在外面梳理皮毛准备睡觉，两只小母猫在模仿他们。但小沙明显很想玩。“他是我爸。必须教我。”

“不，教我。”

“教我！”

“你们为什么总是吵架？”柳带叹道。

“我觉得挺好的，”苔藓花抚平小白的毛发，“能够塑造性格。”

“所以你希望你的孩子也这么吵来吵去吗？”纹脸说，“相信我，等他们四个月轮大时就要兴风作浪了。”

苔藓花笑着咕噜起来，低头凝视小小的小白。他的耳朵依然折着，粉色的小爪子来回挥动，想让她再多舔点。她永远不会厌倦她的孩子争吵。

“去和小乌玩呗，”小灰咕哝道，抖松暴雨色皮毛，“他和你一样大。”

“他又去跟斑叶屁股后头了，”小尘转了转琥珀色眼睛，“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想当巫医。比狩猎打仗无聊多了。那种激动的感觉不一样！”

“噢，好像你真打过仗似的。”小樱桃吼道。

“好像你就打过似的！”小尘旋过身嘶吼道。

“好，都安静点，”柳带说，小灰抽泣着跑到她身边，“你们吵得大家都不开心。”

小尘嘟囔几声走了出去。小樱桃和小沙哈哈大笑，继续为对方梳理皮毛。苔藓花叹了口气，把小白放在小知更鸟旁边，捧起了小云雀。她是八个里面最小的，但厚厚的红棕色皮毛补足了部分体形。苔藓花在女儿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绿色，不由笑了。就像画眉毛的眼睛。

突然，小尘尖叫着冲回了育婴室，眼里是纯粹的恐惧。他直直跑向纹脸，颤抖着在她身旁蜷缩下来。“亲爱的星族啊，小尘，你这是咋了？”灰色斑纹猫后说道。小樱桃和小沙好奇地聚过来。

“团——团毛，”小尘喵道，“他……受伤了。”

“什么？”柳带起身走向育婴室出口，苔藓花用尾巴裹住幼崽保护他们。她往外面窥视，看见一支巡逻队蹒跚着走进营地。她立刻搜寻虎掌的身影；他就是巡逻队成员，鼻子被抓伤了，流着鲜血。她看见金花和黑月支撑着团毛，心不禁沉了下来。

“怎么了？”柳带跑出去见他们。幼崽聚在巢穴入口，纹脸在后面密切注视。苔藓花感到孩子们在爪前躁动。他们知道出事了吗？

“河族在太阳石标记边界，”虎掌生硬地说道，“我们想重新设立气味标记，结果……他们从芦苇出来袭击了我们。”

“团毛还好吗？”柳带俯身嗅闻哥哥。他的耳朵到左眼有一道长而深的血红伤口。纹脸把尾巴伸到后腿之间阻挡幼崽的视线。“他有没有危险？”

“快把他带到斑叶的巢穴，”蓝星现身了，“我们必须组织一支战斗巡逻队。不能惯着他们！”

苔藓花放平了耳朵。什么？她把小云雀轻轻放在同窝手足旁边，站起身。她从纹脸后背上方看见蓝星和红尾在组织战斗巡逻队。很多很多支。苔藓花知道没有武士能例外；鼠毛也不能。

第一支巡逻队派了出去，幸好鼠毛没在其中，她稍后和红尾一起去。苔藓花好不容易在她走之前挤了出去。“鼠毛！”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族群。她的伴侣转过身，没有隐匿琥珀色眼睛里的恐惧。“鼠毛……”

“我会平安无事的，”她保证道，舔了一下苔藓花的肩膀，“我会照顾好自己。”

“不——不要受伤！”苔藓花喊道。红尾点了点头，招呼其他武士。长尾向黑月投去担忧的一瞥，巡逻队成员进入了蕨丛。“我爱你！”

鼠毛只是甩了甩尾巴作为回应，但这对苔藓花已然足够。她焦虑地揉搓着地面。没想到这么平静的新叶季夜晚会发生这种事。她想着可能的惨痛结果，胃里一阵不安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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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族好一阵子都安静得吓人。苔藓花使劲抻耳听是否有猫回来的声音，但站岗的纹尾像树一样一动不动。

苔藓花担心地舔着小白薄薄的皮毛。她不断想象鼠毛被河族武士来回捶打的画面。其他猫后也静得恐怖。就连小樱桃都坐在纹脸肚皮旁边，绿眼睛比月亮还要圆。

苔藓花叹气，轻轻抚摩小知更鸟的后背。她仔细端详幼崽，让自己分心。小鹿的美丽已经显露在光滑的皮毛和娇小的脚掌上。小知更鸟蓬松的厚毛和灰色的斑点很像苔藓花。小薰衣草长长的尾巴和生父有的一拼，而且是所有幼崽里最高的。娇小的小云雀则几乎被淹没在兄弟姐妹中。小画眉的耳朵渐渐支棱起来了。小白依偎在兄弟旁侧。小回声的耳朵更小更圆，但他长得很壮。小雪暴的白毛炸得到处都是。

“不知道河族干嘛这个时候发动攻击，”纹脸打破了沉寂，苔藓花往后一缩，“实在是……不明白，太突然了。我以为我们最近关系挺好。”

“我也是，”柳带心不在焉地舔着一只爪垫，“不过但愿能打败他们。”

苔藓花真想去太阳石战斗，但知道并不可能。这时她突然想到河族的同窝手足，脑中一片混乱。希望雾脚和石毛不要受重伤。她叹了口气。我仅仅是讨厌处于两难的境地而已，她想道。

外面蓦地传来一声惊恐的喵呜。她伸脖看见狮心走了进来，霜毛倚在他身上。金色公猫毛发破烂凌乱，霜毛美丽的白毛染上了红色，脖子上有抓伤。她几乎睁不开眼睛。“霜毛！”纹脸喵道，站起身冲向姐妹。“怎么回事？”

狮心咕哝了什么，苔藓花没听清。纹脸帮霜毛进入巫医巢穴，狮心也进去了，纹脸紧随其后。苔藓花放平耳朵。“情况不太妙啊，是不？”她低声说道。

“嘿，别这就泄气。一只猫受伤又不是世界末日。”柳带说，“总之希望她没事吧。其他族猫也是。”

苔藓花迅速点了点头。小沙、小尘、小樱桃、小乌趴在纹脸的空窝里，睁着大眼睛。小乌的白尖儿尾巴在颤抖，眼睛粘在巫医巢穴上。苔藓花知道幼崽现在不会觉得战斗很酷了。

好像过了一百多万年才再有猫进来。是蓝星，很快又进来一大堆武士。他们眼神明亮，但尾巴尖拖在泥地里。“噢，天哪。”柳带站起来，放下小灰，跑过空地冲向白风。苔藓花也忍不住了。她搜寻着鼠毛，感到毛皮上吹过一阵凉风。

棕色母猫站在奔风身旁，舔舐他肩上的一道抓伤。她看见苔藓花过来，抬头朝她一笑。“我们赢了！”她说，“他们撤退了。”

“什么？”苔藓花感到一阵宽慰，“真的吗？”

“嗯，“奔风点头，“但确实挺艰难的。我差点以为要输。”

苔藓花叹气。“噢，感谢星族，”她说。她紧接着想起了同窝手足。“你——你们有凑巧看见雾脚和石毛吗？”

鼠毛和奔风交换了一个眼神，摇摇头。“没。他们应该是留在营地站岗之类的。”鼠毛耸肩。

苔藓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所以你们觉得他们会再次发动攻击吗？”她说。

鼠毛耸耸肩。“可能吧，”她喵道，“但我们暂时让他们得到教训了。”她咧嘴一笑，苔藓花也笑了，舔了一下她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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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太担心了，小尘，”纹脸使劲舔了一下年轻公猫的毛，“你的导师肯定会很优秀，哪怕不是红尾。”

小尘、小樱桃、小沙、小乌担心地瞄着阳光照耀的营地。他们的学徒仪式终于到来了。苔藓花记起当时的自己：揉搓地面、抽动尾巴。她揪过正想出窝的小画眉的脖颈。“不行，听话，”她舔了一下他的耳朵。

“我想……”小画眉绿色的目光飘向巢穴入口。

“不，不行，”苔藓花喵道，“必须等到仪式结束之后。”突然，一个吼叫的毛球打中了她的后腿，她回头看见小鹿和小知更鸟滚来滚去欢叫打闹。小回声和小薰衣草妒忌地看着几个准学徒。小白趴在苔藓花肚皮旁边。她有点担心他。他还没睁开眼睛，而他的同窝手足已经睁开眼睛半个月轮了。她准备学徒仪式结束就去找斑叶。

说到斑叶，苔藓花不禁很同情小乌。他因为胆小没去请求当她的学徒，现在只能当武士了。苔藓花想起昨晚被他的啜泣声吵醒——无法实现梦想的哭诉。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他心痛。

红尾把头伸进巢穴。“来吧幼崽们。时间到了。”

小樱桃、小尘、小沙站起来跑出巢穴，小乌低头拖着步子走了出去。“拜拜！”小灰在柳带身前喵道，蓬松的尾巴夹在自己和柳带之间。

“拜拜，小灰。”小樱桃回头喊道。

“我们能看吗？”小回声轻声说道。

苔藓花低下头。“嗯，可以。但不能走出巢穴。”她说。幼崽发出欢乐的喵喵叫，冲到入口处排成一排。小灰坐在旁边，比他们每一个都高一头。苔藓花抚摸着小薰衣草的脑袋，坐在柳带身旁。

蓝星缓缓登上高岩，打了个哈欠。她的侧腹上有一道一个月轮前的战斗留下的伤疤，苔藓花不愿去看。“好，终于，雷族众猫。”她的长尾巴裹在尖端黑色的爪子上，“很多季节之后，我们终于有了新学徒。”

族猫中间传出一阵愉快的喵呜。

“小尘，小乌，小樱桃，小沙，请上前来。”

四只猫走上前，小沙差点小跑起来。

“小尘，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尘爪（Dustpaw）。小乌，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乌爪（Ravenpaw）。小樱桃，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樱桃爪（Cherrypaw）。小沙，从现在开始你将叫做沙爪（Sandpaw）。”蓝星点点头，四名新学徒变换着姿势，朝彼此微笑。“现在给你们任命导师。红尾，你把长尾教得很好。相信你也会把尘爪教导成为雷族高尚强大的武士。”

“他得偿所愿了。”柳带咕噜道，红尾走向新学徒。尘爪抖得像风中落叶，和红尾碰了碰鼻子。

“虎掌，你依然需要证明自己是雷族可以信任的武士。”蓝星向棕色公猫投去冰冷一瞥，“把乌爪训练成善良勇敢的武士，希望你能得到族猫的信任。”

苔藓花看着虎掌走向乌爪，皮毛刺痛。黑色公猫愣了一会，犹豫地和虎掌碰了碰鼻子。这不太合适，她想。看看当年的黑月。她得跟蓝星谈谈这事。

蓝星顿了一下，扫视族猫。“啊，对了。鼠毛，你一直在等待接收学徒，”她说，“斑尾和知更翅把你教导得很好，相信你定会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技能传授给樱桃爪。”

苔藓花忍不住发出咕噜声，鼠毛从猫群中走出，和樱桃爪碰了碰鼻子。年轻母猫的绿眼睛闪烁着兴奋，她跟鼠毛小声说了什么，鼠毛一甩尾巴，笑了。

“最后，白风。你也同样等待学徒已久，太久了。你是一名勇气可嘉、富有同情心的武士，希望你能让沙爪发挥出最大潜力。”蓝星露出微笑，白风从虎掌身旁走出，黄眼睛光芒闪耀。他和沙爪碰了碰鼻子。

纹脸抬起口鼻。“尘爪！乌爪！樱桃爪！沙爪！”

其余族猫加入进来。就连苔藓花的幼崽也一起仰头喵呜，眼睛明亮。她不禁咕噜起来。欢呼声逐渐减弱，族猫聚集起来祝贺新学徒。

“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小薰衣草问道，浅靛蓝色眼睛渴望地看着学徒们，“我也想叫薰衣草……薰衣草爪（Lavenderpaw）。”

“别担心，不会很久的。”苔藓花说。

“我会是全世界最棒的学徒，”小鹿宣布，爬上苔藓花的背。“没有猫敢挑战我！”

“我就敢！”小画眉在底下喵道。

“我也敢！”小雪暴抖开蓬松的皮毛，推倒了小鹿。

柳带笑看小幼崽争吵。“你还不觉得烦吗，苔藓花？”她说。

灰白色母猫抬起头。“他们在塑造性格。”

小灰叹气，坐在母亲身边。“他们走了好无聊，”他咕哝着挪动脚掌，“没有同龄的幼崽跟我玩。”

“可以和我们玩！”小回声喵道。他冲过去站在同巢伙伴面前，但比对方要矮一个头。小画眉和小雪暴也跑过去求小灰和他们玩。与此同时，小鹿忙着梳理浅棕色皮毛上一块不太整齐的斑点。小知更鸟和小云雀朝小灰走过去，小薰衣草跟在后面。最后，小白坐在苔藓花肚皮旁，紧闭双眼。但他竖起了耳朵。

苔藓花叹了口气。不对劲。

她抬头看向柳带。“能帮我看他们一会吗？”她说，“我要带小白去看看斑叶。”

“斑叶？”小云雀转过身，“他还好吗？”

苔藓花笑了。小云雀很害怕巫医巢穴。“嗯，没事，”苔藓花说，“只是去看看他的眼睛。走吧，亲爱的。”

小白抗议地喵呜一声，站起来。“我们要去哪儿？”

“斑叶的巢穴。”

“为什么？”

“你还没睁开眼睛。”

小白皱起眉头。“但我眼睛不疼。”

“我知道，只是……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还没睁开眼睛。”苔藓花耸了耸肩。

小白过来了，苔藓花看着他稳稳地走在母亲旁边。“哇塞，好多气味啊，”他闻着周围的一切，“还有好多声音。”

“你现在在营地里，”苔藓花解释道，“这是族猫晚上睡觉、互相梳理皮毛的地方。”

小白歪头。“不是还有更大的领地吗？”

“嗯，但在营地里我们是安全的。”苔藓花解释道。小白缓缓点头，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苔藓花环顾四周。鼠毛在忙樱桃爪，苔藓花觉得可以等知道怎么回事再告诉她。她推着小白走进了斑叶的巢穴。

巫医从分拣的药草里抬起头。“噢，嗨，”她笑道，“你好，小白。”

“嗨，斑叶，”小白熟练地答道，钻进一个陌生的窝的铺垫里。

“怎么了？”斑叶低头看小公猫。

“呃，我觉得挺明显的，”苔藓花耸耸肩，尽量不让语气太过焦心，“小白已经一个月轮大了，但眼睛一点也没睁开。”

“啊对。我最近也注意到了。”斑叶坐下来，把小白拢近一点，“小白，你试过睁眼睛吗？”

“嗯，”小白耸肩，“只是……就是睁不开。所以我就再也没试过。”

斑叶和苔藓花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来，让我看看能不能……”斑叶把爪垫放在小白的眼睛上，想把眼皮扒开。小白喵喵叫着蠕动起来，显然是不太舒服，苔藓花也感到不安。“噢，天哪。我想他的眼睛可能是闭死了。”

“什么？”苔藓花睁大眼睛，“两只都是？”

“是的，很不幸，”斑叶把爪子放下来，小白立刻冲向母亲，把脸埋进她的毛里。“我觉得……呃……他可能会看不见东西。但现在还不能假定。”

“看不见？”苔藓花感到胃里出现了一个大坑，不禁搂紧了小白。她的亲生儿子，看不见？怎么会这样？她怀他们的时候没做错什么。她和长尾的亲戚都没有瞎眼的，除了……除了一只眼，但她的眼皮起码还张开过。“可是……”

斑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用担心，没事的，”她抽动着尾巴，“只需要再观察他一下。不过纵使看不见，也还是完全可以长大。”

一瞬间，小羽闪现在苔藓花的脑海。蓝星会让小白成为武士吗？哪怕仅仅是学徒？她必须要，为了自己的外孙。但那就不公平。苔藓花低头凝望小白，希望这都不是真的。但他还是闭着眼睛。

“对不起，苔藓花。”斑叶低语。

“没事，“苔藓花含糊地说道，“走……走吧，小白。”她站起身，小白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回育婴室吧，好吗，亲爱的？”她抬头看向巫医，“谢谢你，斑叶。”

“不客气！”她喊道，他们拖着步伐走出巢穴。苔藓花看着小白全速冲向育婴室。也许他并不会受到严重妨碍。他进去的时候几乎没碰到巢穴入口。她无意识地拖曳脚步跟在后面。她当然不怀疑小白的能力……可是……她担心他在雷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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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愚蠢了，”小知更鸟喵道，“真的很蠢。”

“为什么这么说？”苔藓花撕下一块老鼠肉。

“因为……不该分成四个族群，”小知更鸟歪歪脑袋，“为什么所有族群不能一起生活呢？那样就不用担心猎物和领地了，对吗……？”

苔藓花被小知更鸟小脑袋里的智慧惊到了。“呃，我不太清楚，”她说，“合并是个好主意，但没有族群会付诸行动。而且，该如何选择领导呢？”

“也许四个族长可以一起。”小知更鸟建议道。

“别老说这些了，没意思。”小画眉叹息着翻身。

“那你想讲什么？”小知更鸟生气地说道，眯缝着蓝绿色眼睛，“你就一直想讲你那个独自对战河族的梦。”

“很酷，好吗？”

“也就那样。”

苔藓花转了转眼珠，望向外面。族猫正在准备去森林大会，她让几个孩子外出玩耍。她看见小薰衣草咯咯笑着玩长尾的尾巴。小云雀、小回声、小雪暴在打量各个巢穴。他们非常谨慎地走进学徒巢穴，却被一声喵呜赶了出来。小回声吓得不行，小云雀只是大笑。小鹿蹲在育婴室前面，大大的琥珀色眼睛望着蓝星。苔藓花知道她以后想当族长。

“你去参加森林大会吗，柳带？”小白喵道。他和小灰蹲在一只濒死的萤火虫旁边，兴味盎然地看着它。呃，应该说只有小灰在看。小白只是不断好奇地嗅闻。

“不去，我待在这里帮苔藓花照顾你们。”

“那看来得问鼠毛大会都开了些什么了，”小白抚摸脸庞，“她好酷啊。我想成为像她一样的武士。也想和一只眼一样。我们几乎一模一样，你懂的。”

苔藓花咕噜道。“是啊。”

“我爱一只眼，”小白继续说，“她是最棒的奶奶。”

“又来了，”小画眉说，“又在说一只眼。”

“别这样，”苔藓花说，“她是他的偶像。”

小画眉转了转绿眼睛。“大概吧。”

“雷族！”蓝星在外面喊道，“该走了。”

柳带走到巢穴前方，垂下尾巴。“再见，白风！”她咕噜道。苔藓花也向鼠毛挥了挥前爪。樱桃爪激动地环顾四周，已经感受到参加森林大会的快乐了。

族猫离开之后，苔藓花不知道该做什么。幼崽开始困了，趴在旁边准备睡觉。小灰不想睡，要抓萤火虫，柳带在巢穴入口看着他。苔藓花叹了口气，舔平小云雀的毛。当猫后有些无聊。

她叹着气把头搁在爪子上。“你是怎么做到的，柳带？”她喃喃道，以便不吵醒幼崽，“还得在这里待上四个月轮。”

“我懂，亲爱的，”柳带叹道，“光是一直坐在窝里就很难。但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族群健康地茁壮成长，看着他们打猎、为自己的信仰而战，就让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想着黑月和小灰的未来，蓝眼睛闪烁着爱意。

苔藓花突然紧张起来。她还不想看到孩子们长大成猫。她得再占有他们一段时间。“呃，其——其实住这里也不是太坏。”她笑道。

过了一会小灰也睡了，柳带挨着他进入梦乡。整个族群（感觉好像是整个世界）就剩苔藓花醒着。就连站岗的霜毛也在营地入口旁小睡。白色母猫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应该是她和狮心的幼崽？苔藓花叹了口气，仰望天上的银色条带。头顶的星星闪闪发亮。画眉毛在其中守望她和她的幼崽吗？

苔藓花把头搭在爪子上，小回声在睡梦中蠕动起来。她觉得也该休息休息，毕竟其他猫都睡了。她闭上明亮的蓝眼睛，长叹一声，坠入梦乡。

❅❆❅

“一群鱼脸老鼠！”

苔藓花猛然睁开眼睛。她眨巴眨巴眼，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阳光从巢穴入口倾泻进来，猫儿们聚在高岩旁边。“怎么了？”苔藓花咕哝道，揉了揉眼睛。

“河族趁我们参加森林大会的时候标记太阳石了。”柳带解释道。就连她也在微微抽打尾巴。“我们应该料到他们会占领先机。”

“所以该怎么办呢？”苔藓花飞快地浏览了一下巢穴；小回声和小雪暴在旁边睡觉。小鹿、小知更鸟、小薰衣草坐在巢穴入口处听蓝星讲话。小白努力梳理自己的白毛，小云雀在帮他。小画眉想和小灰玩，但小灰也在全神贯注地望着高岩。

“不知道，但大家好像都想反击，”柳带答道，“我不太赞成。可能有猫受伤或者战死……你也清楚河族不会装好人。”

“我们也差不多。”苔藓花说。她看向外面的学徒。尘爪、沙爪、樱桃爪好像很渴望战斗，但乌爪坐在巢穴后部，大大的绿眼睛充满恐惧。她叹了口气，知道他宁愿和斑叶留在营地。

“是啊，我们不会手下留情！”小画眉低吼道。他冲向小白，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耳朵。小白恼怒地吼了一声，把兄弟推下去。小云雀满脸不高兴，刚才给小白梳理那么久毛发的功夫全白费了。“要是我表现好点，我能参加战斗吗，苔藓花？只要表现好点？”

“不，星族啊，不行，”苔藓花摇头，“你会……受很重的伤。”

“是吗？冰飒告诉我他肩膀上那个伤疤就是小时候得的，”小画眉喵道，“看看他！他就没事。”

“的确，因为蓝星正好及时把他带回了营地。”苔藓花答道，“战场上可不会有谁关照你。受伤就只能自己回营地。而且，又冷又累还受伤的话，回家可不那么有趣。”

小画眉的绿眼睛闪过一丝警觉，但他想掩饰过去。“是啊，没错，”他嘟囔道，扒了扒土，“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

“嘘。”苔藓花说，竖直耳朵听正在讲话的红尾说些什么。“我们会等到日高。但他们一旦入侵我们就会为领地而战。好吗？”

下面的猫群中传出一阵热情的呐喊。蓝星俯瞰了族群很久很久，最终跳到了地上。红尾走到她身旁想要说服她（应该）。但蓝星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她不想战斗。

“我们还没从上次战斗中恢复过来，红尾，”蓝星指出，“不能再来一次。”

“但有可能河族也并未完全恢复，”红尾答道，他们经过育婴室，“何况我们会趁他们不备偷袭，就像他们对我们一样。”

“霜毛要进育婴室，我们又少了一名武士，”蓝星说，“而且金花也在想着要孩子了！不能和他们打起来，红尾。我们还没准备好。”

红尾的琥珀色眼睛发着光。“但我既然告诉他们会战斗，那就会战斗，”他说，“武士的事我来负责。战斗是不可避免的，蓝星。不能任凭河族抢走太阳石！他们还想抢走我们多少领地？”说完他便跑开了，蓝星站在原处不知所措，然后也转身走开。

苔藓花看着母亲穿过黑莓墙。“我得和她谈谈，”她咕哝道，“她是对的。我们不能这么做。”她站起身，她的幼崽全都看向她。“柳带，能帮我看一下孩子吗？”

“呃……”柳带还没说完苔藓花就已经走了。她对于把九只幼崽留给可怜的柳带有些愧疚，但她必须得跟蓝星谈谈。幸好她很擅长谈话。

再次在森林里奔跑的感觉真好。她已经两个月轮没有伸展过四肢了。她跟随风中蓝星的气味，最终发现她坐在一片空地中央，尾巴紧裹脚掌，低头注视地面。苔藓花放慢了一点脚步，不愿显得气势汹汹。她站在母亲身后，等待合适的时机开口。

蓝星先她一步。“我想你也是来劝说我的吧？”

苔藓花耳朵刺痛。“不是，我……”

蓝星歪过一点脑袋，用尾巴尖敲了敲旁边的地面。“过来吧，亲爱的。”她说。苔藓花走过去，坐在母亲旁边，她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地上有两朵白花，相隔大概一个老鼠身长。它们就像清晨一样新鲜，苔藓花能看出来。她俯下身闻了闻它们。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蓝星问道。

苔藓花对上她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

蓝星把爪垫放在其中一朵花上。“这是我的母亲月花，”她咕噜道，“这是我的姐姐雪毛。”她把爪子放在另一朵上。

“哦……”苔藓花注视着它们，“我很遗憾。”她认识雪毛，但不太了解月花。“你妈妈怎么了？”

蓝星的蓝眼睛闪烁着伤悲。“我们当时准备攻打风族，”她说，“是鹅羽要打的。他说他们要偷我们的猎物，想获胜就必须摧毁他们的医疗补给。我当时只是学徒，雪毛也是。月花说等打完仗回来就帮我们做窝。”

“捷风保护着我们不让我们上前。但知更翅说豹足受伤了，她侧腹上有一道伤口，我们必须过去帮她。”蓝星声音空洞，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我们冲过高草丛，努力到她身边。当时的场景很可怕。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然后我就听见有猫在叫他们的巫医鹰心。Ta说有雷族武士在他的巢穴。他们正要帮豹足回营地，我听见了我一生中最恐怖的尖叫。”她颤抖地叹息一声，眼含热泪，“鹰心……鹰心在巢穴里发现了月花，然后他……他杀害了她。他夺走了我的母亲。”

苔藓花舔了一下蓝星的肩膀作为安慰。她擦了擦眼睛。“我一直都痛恨战争，”她喃喃道，“总会让我想起她。她冰冷无神的双眼，死亡的气息，实在难以承受。我不能与河族作战，苔藓花。要是再失去我爱的猫呢？”

“不会的，”苔藓花保证道，“我认为我们已经准备好对抗河族，我能保证。就算准备不周，族群也会积聚起足够的勇气一战。”

蓝星又擦了擦眼睛。“我对于这场战斗有很不祥，很不祥的预感。我知道肯定会有谁遇见雾脚或石毛，”她说道，“肯定会有猫伤到他们。除非他们留在营地，但我并不能确定……”

“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是你的孩子。”苔藓花说。

“可是……”

苔藓花舔了一下蓝星的耳朵。“没事的，”她说，“无论怎样，你都会回到我和你的孙子孙女身边的。我保证。”

蓝星把目光转向苔藓花。“好。”

Chapter Text

下个月轮，争夺太阳石的战争越来越残酷。猫儿们伤势很重，河族似乎毫不留情。每次好像又要打起来的时候，苔藓花都会跑出育婴室跟鼠毛、蓝星、冰飒道别，以防再也无法见面。

幸好又多了一个学徒。灰爪（Graypaw）由狮心教导，柳带搬出育婴室给金花和霜毛腾地。苔藓花知道自己的幼崽很孤独，但他们还能和彼此玩耍。

今晚又开战了，但蓝星留守营地。河族今晚貌似变弱了，虽然苔藓花还是很担心，但她相信他们会再赢一次。他们还没有输呢。

霜毛舔舐着肚皮上的毛。“肯定不会有事的，”她冷静地说，“能有多糟糕呢？”

“非常糟糕，鼠脑袋！”金花转了转黄眼睛，“已经够糟糕了，少了我们俩，团毛还成为了长老。”

“我现在不想思考打仗的事，”苔藓花叹道。她在注视外面抓萤火虫的幼崽们。小白已经奇迹般地抓住了一只，正在跟所有猫炫耀。

“很难不去想啊，”金花叹道，翻了个身，“从这里几乎都能听见他们的尖叫声。”

“拜托，这就过分了，”霜毛的蓝眼睛锐利地瞥了金花一眼，苔藓花颤抖起来，“我们都休息休息，行吗？”

“好。”金花叹息道。她和霜毛躺卧下来，苔藓花看着外面的幼崽。她厌倦了发闷的巢穴，站起身往外走。

“妈妈！”小云雀冲过来，“小白又抓到了一只萤火虫。”

“噢，真的吗？”苔藓花说。

小云雀点头。“嗯。他最会抓了。小画眉很眼红。”

“才没有。”沙灰色公猫低吼道。

“就有！”小云雀回身喊道，朝他跑了过去。

苔藓花笑了。起码她的幼崽能让她放松一点。她看见小雪暴跳向一只橘色的大虫子，但它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他掉到地上，抖了抖毛重整旗鼓。小鹿坐在一边，尾巴裹住脚掌，努力模仿蓝星。蓝灰色族长坐在高岩上仰望苍穹，斑叶爬上去坐在她身边。

“嗷！”小回声又跌倒在土里，不禁尖叫，“你是怎么做到的，小白？真不公平，你根本看都看不见。”

“嘿，不会说话就别说，”没等苔藓花出面小知更鸟就吼道，“小白看不见不代表他就比我们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回声答道。苔藓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她发现小白的胡须耷拉了下来。就连同窝手足都把他当异类看待。

恰在此时，一团明亮的橘光掠过天际，仿佛燃烧的火球一般照亮夜空。苔藓花僵了一下，毛发抖动起来。她抬头看过去，它却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星在安慰斑叶——她伸出了爪子，毛发耸立。苔藓花歪歪头。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想弄清楚。她站起身呼唤孩子们。“进去吧，”她说，“该休息了。”

“唉。”小薰衣草抱怨道，他们像一群小鹿一样挨个走进巢穴。苔藓花等他们全都进窝，然后出去找蓝星和斑叶。但她出来时才发现蓝星不见了。然而斑叶站在窝前，仍旧在喘息。苔藓花朝她走去。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道，斑叶吓得一跳。“噢，抱歉。”

“没事儿，”斑叶甩了甩白尖儿尾巴，“我刚刚收到了一个征兆……或者说……预言，我想，“她把琥珀色眼睛转向苔藓花，“我完全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究竟发生了什么？”

斑叶叹了口气，舔平胸口的毛发。“我刚刚跟蓝星说我们正在失去很多武士，”她耸耸肩，“然后这个巨大的、着了火的星星就突然掠过空中。我眨了一下眼睛，结果看见一只猫……公猫……被火焰包围。他的眼睛是绿色，眼神锐利无比。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声音……我想是羽须的……他说……‘火将拯救族群’。”

苔藓花放平耳朵，垂下头。“好奇怪。火那么可怕，为什么能救我们？或者说……怎么救？”

斑叶耸耸肩。“不知道，但是……我有些害怕可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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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参战的猫灰溜溜地从太阳石回来了。这次他们的眼神不再明亮，耳朵耷拉着。肯定是输了。醒着的苔藓花和霜毛起身出去查看伤亡情况。

她看见樱桃爪、尘爪、沙爪在学徒巢穴旁。他们的伤口最少，但满脸担忧。白风和柳带跟黑月在一起，仔细查看他腹侧的一道抓伤。纹脸走向养子女，绿眼睛闪烁着忧虑。苔藓花挤过族猫走到樱桃爪身边。“鼠毛在哪儿？”她喃喃道，“她还好吗？”

樱桃爪抬头看她，绿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在巫医巢穴。”

苔藓花心跳加速，转身冲进巫医巢穴。“鼠毛？”她喊道，猫腰钻进地衣底下，“鼠毛？”

“别担心，苔藓花，她在这儿呢。”斑叶温柔的声音从巢穴后部传过来。苔藓花放慢脚步走过去，依然颤抖不止。斑叶坐在鼠毛旁边，鼠毛躺在窝里，尾巴抽动着。苔藓花舒了一口气。幸好她还醒着。

“嗨，亲爱的，”她蹲在鼠毛脑袋旁边，棕色母猫睁开琥珀色眼睛，“发生了什么？”

鼠毛轻声咕噜起来。“噢，你来了，”她声音微弱，“啊，我……呃……和一名河族武士作战，他把我摁倒了，要咬我脖子，但虎掌及时救了我，所以他只咬到我的肩膀。”

苔藓花叹气，舔了一下鼠毛的耳朵。“现在还疼吗？”

鼠毛耸耸肩，立刻满脸痛苦。“有一点。幼崽怎么样？”

“睡着了，”苔藓花答道，“刚才一直在等你回来。”

鼠毛低头看向脚掌。“很抱歉，最近没怎么去看你们。”她说，“只是……训练樱桃爪，还老是打仗，我……我一直很忙。但是我知道这不能算作理由……”

“不，没事的，”苔藓花安慰道，“至少你没有完全抛弃我们。小白还说以后想成为和你一样的武士。”

鼠毛笑了。“他真是个小可爱。虽然他看不见，也希望蓝星能让他当武士。说不定我妈妈可以教他点东西。”

苔藓花点头。“好了，休息吧，”斑叶突然开口，“这么聊一晚上天，肩膀上的伤口可好不了。”

“你越来越像羽须了，”苔藓花站起身，低头看鼠毛，对方露出微笑。“再见，亲爱的。”

“拜拜。”鼠毛喊道。苔藓花走出巢穴的路上始终微笑看着她。她出去时看见冰飒和红宝石并排走进武士巢穴。她想红宝石现在算是真正的族猫了，毕竟已经和雷族一起为太阳石而战了。

❅❆❅

第二天早晨，苔藓花醒来时发现又是一个艳阳天。她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毛低头看向幼崽，立时惊恐万分。小鹿、小知更鸟、小雪暴不见了。

她环顾巢穴。金花和霜毛都还没醒，不会知道幼崽去了哪里。她轻轻把小薰衣草、小云雀、小回声、小画眉、小白放回窝里，小跑出去寻找三只幼崽。

有些族猫坐在外面，想让生活显得稍微正常一点。苔藓花发现乌爪、红尾、虎掌不在。也许去巡逻了？她耸了耸肩，跟随幼崽的气味在营地里寻找。

气味指向巫医巢穴。苔藓花松了口气，走进去看他们在干什么。

鼠毛撑着没受伤的肩膀，在跟小鹿、小知更鸟、小雪暴说话。他们听鼠毛讲述战争过程，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不过鼠毛省去了很多可怕的细节。“伟大的星族啊，孩子们，你们在这儿啊！”苔藓花走向他们，“我还以为你们丢了。”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小雪暴喵道，苔藓花在鼠毛身旁蜷缩下来。“她只是在跟我们讲虎掌怎么打趴那个河族武士的。”

“打趴吗？”苔藓花笑着转向鼠毛，鼠毛也笑了，“肩膀怎么样？舒服一点了吗？”

“嗯，斑叶给了我一些罂粟籽，”鼠毛耸耸肩，“我想待会就得疼了。但这些小鸟能让我分分心。”她揉了揉小雪暴的脑袋，他笑着抓住她的爪垫。

“那挺好的，”苔藓花叹道，“你听说斑叶昨晚得到的那个征兆了吗？”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亮了起来。“嗯，真奇怪。”

“非常奇怪。”

“行，来吧，孩子们，”苔藓花叹息，“该走了。最好不要在斑叶鼻子底下待太长时间。”巫医在药草堆旁发出咕噜声。

“噢，拜托！”小知更鸟抱怨道。

“就是，我们想和鼠毛在一起。”小鹿声援。

“可以待会再来，”跟鼠毛道别后，苔藓花保证道，“但现在我们得去看看你们的同窝手足有没有事。”

“他们一直都没事。”小雪暴咕哝道，“小画眉照顾他们。”

“对！”

“小画眉又没成年，不是吗？”

“大概吧……”

苔藓花翻了个白眼。“没有大概，就是没成年。”她走到阳光下，皮毛温暖起来。大约是日高了，已经能感到热量渗透进皮毛里。但族群异常安静，苔藓花发现大家都在看营地入口。她捕捉到一股陌生的气味，赶紧把幼崽们护在身后，他们拼命想看情况。

蓝星在跟一只猫说话——ta站在白风和狮心中间。她伸长脖子想看是谁，但其他猫实在围得密不透风。蓝星转身走向高岩，敏捷地跳了上去。“所有年龄够大可以自行捕猎的猫，过来参加族会。”

苔藓花坐在育婴室旁。霜毛和金花也坐在附近，幼崽从她们身旁蜂拥而出。好怪异啊。她闻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但在营地里又显得陌生，而且还没找到源头。

“雷族需要更多武士，”蓝星说道，“最近我们非常缺乏处于训练时期的学徒，蟋蟀爪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我在此决定雷族将接纳一名外来者，将其训练成为武士。”

“什么？”霜毛喃喃道，族猫一阵骚动。大家坐立不安交头接耳。“外来者？”

“我发现了一只想要成为雷族学徒的猫。”蓝星补充道。

“能当学徒真走运！”长尾说。苔藓花看着他把目光转向白风和狮心中间的那只猫。一只橘色小公猫，脖子上挂着蓝色项圈，项圈中间有一个叮铃作响的金铃铛。苔藓花抽动着尾巴。她见过他。但是在哪里……？

“狮心和白风见过了这只年轻猫，也赞同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和其他学徒一起训练他。”蓝星没管长尾。族群彻底爆发了。

“他来自哪里？”纹尾语气尖锐。

“他是哪个族群的？”黑月问道。

“好怪的味道！就我所知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柳带指出。

苔藓花看着长尾走向小猫，黄色眼睛锐利无比。黑月也在注视他。“看看他的项圈！他是宠物猫。”他喵道，“一日宠物猫，终身宠物猫。族群需要野生的武士来保卫，不需要再多一个嗷嗷待哺的软蛋。”

宠物猫张嘴想为自己辩护，但长尾把口鼻伸到了他脸上。“你的项圈是两脚兽的标志，这个丁零当啷的噪音往好了说没法让你捕猎，往坏了说还会把两脚兽引进我们的领地。让它们来找你这个可怜的走失宠物猫，把满森林弄得都是可悲的叮叮当当！”

“长尾，闭嘴，立刻马上，”苔藓花站起身大步上前，抽打着尾巴。她在宠物猫前站定。“我知道你不是这种猫。你不该对他这么恶劣。”

长尾眨了眨眼，后退。“可是苔藓花，他是软弱的宠物猫，”他抗议道，“他什么都做不了！”

“才不是这样！”苔藓花说，“我也当过宠物猫。我就成为了武士！”

“的确，但……你的情况不一样！”长尾喵道。

黑月推了一下伴侣的肩膀。“小点声，吓到小薰衣草了！”

苔藓花回头看去。浅色虎斑小母猫瞪大恐惧的双眼，小云雀走到旁边安慰她。长尾惭愧地低下头。同时，黑月从他身旁挤过去，低头打量那只橘猫。他也圆睁着绿眼睛。“嘿……我好像想起你是谁了！”他露出安慰的笑容，“你是叫拉斯特，对吗？”

又传来一阵低语声。苔藓花抬起头。“对哦，拉斯特！”她说，“娜特玛格的孩子。她和蔷薇怎么样了？你的同窝手足呢？一切都还好吗？”

拉斯特轻弹尾巴。“我……呃……”他嘟囔道，“还好吧，我想。”

“噢，不用担心长尾，”黑月咕噜道，“他只是还没有信任你，仅此而已！而且，只要混熟之后就会发现他很好的。”

长尾勉强朝拉斯特一笑。“对不起。”他咕哝道。

“没事，”拉斯特耸肩，“你只是……有点吓到我了。”

蓝星降落在猫群中央。“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拉斯特的？”她喵道，声音里充满好奇。

“他是娜特玛格的儿子，”苔藓花解释道，“她是收养我的其中一只宠物猫。也就是说……噢，冰飒，红宝石，你们的小弟弟来了！”

这对同窝手足交换了一个好奇的眼神，犹豫地走了过来。红宝石试探着闻了闻他，冰飒则只是凝视。“你会成为武士的，就像我一样。”他喵道，揉了揉拉斯特耳间的毛发。

“好，那我想这事就定了，”蓝星镇静地说道。“你在阳光下就像一束火焰。从今天开始，直到获得武士名之前，这名学徒将叫做火爪（Firepaw），代表他火焰色的皮毛。”

苔藓花笑了。“欢迎来到族群，火爪。”

她聆听族猫踌躇地呼喊火爪的新名字。声音逐渐响亮。他环顾四周，光芒在明亮的绿眼睛里跃动。苔藓花蓦地想起斑叶收到的预言……他会是预言中的猫吗？火将拯救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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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耳猛然抬头。“啊！”他抱怨道，“乌爪要回来了。”苔藓花盯着黑莓墙，深吸一口气；她也能闻到他的气味。还有，那是……恐惧气息吗？

乌爪冲进墙内，大睁着绿眼睛，气喘吁吁。

灰爪在火爪旁边歪头。“乌爪回来了……但为什么只有他自己？”他喃喃道，“虎掌和红尾呢？”

纹脸、樱桃爪、尘爪跑过来看情况。“你还好吗？”灰色斑纹母猫喵道，“一切都还好吗，亲爱的？”

乌爪不住颤抖，黑毛上全是沙子和尘土。“我……”他咕哝道，“他……”

蓝星跳下高岩，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乌爪，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乌爪咽了口唾沫，努力接上呼吸。“红——红尾……他死了！”

“什么？”苔藓花叫道。她听见幼崽担忧的喵呜声，跑回去保护他们。小画眉的绿眼睛闪烁着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心脏砰砰直跳，把幼崽们拢回育婴室。

“没事的，”她喃喃道，“没事的。”

小云雀的脸已经湿了，她哭叫道。“红尾怎么了？”

“嘘，没事的，”苔藓花说，“不需要担心。”

她回身望去。霜毛和金花交换着恐惧的眼神，乌爪正在解释事情始末。“橡——橡心杀害了红尾，但虎——虎掌杀死了他为红尾报仇，”他磕磕巴巴地说道，“至少……我看见的是这样！”

斑叶和柳带痛苦的嚎叫让苔藓花一缩。她们的兄弟现在也去世了。她目睹柳带倒在地上、颤抖着捂住脑袋。白风闭着眼在她身旁走来走去，尽力安慰她。火爪神色不安，焦虑覆上了绿色双眸。

就在这时，虎掌挤进了黑莓墙。他肩上背着红尾的尸体。玳瑁猫的毛乱七八糟、满是抓伤，厚厚的姜黄色尾巴拖在泥地里。

“不要看，”她小声对挪到前掌中间的小鹿说，“拜托了……一眼……都不要看。”

红尾的琥珀色眼睛丧失了所有的神采，口鼻浸满血迹。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弯曲的伤口，不断往尘土地上滴着鲜血。霜毛垂下耳朵，金花发出叹息。现在确定无疑了：副族长去世了。

“他——他会好起来吗？”小回声低声问道，蓝绿色眼睛睁得巨大。

“不，亲爱的……不会了……他已经去星族了。”苔藓花答道，悲伤地颤动着尾巴。她看见柳带和斑叶埋在兄弟的毛里啜泣。团毛从长老巢穴探出头，黄眼睛也因哀伤而黯淡。纹脸坐在伴侣头部旁边，想要舔他的耳朵。沙爪从学徒巢穴里张望，樱桃爪坐在她身旁，紧闭双眼哀悼。长尾满脸惊惧神色，黑月努力安慰他。橡心怎么可以杀死红尾？这不公平。他不知道红尾是他们的副族长吗？这是违反武士守则的……！

苔藓花皮毛下涌动着对亲生父亲的仇恨。

❅❆❅

那一晚异常安静。苔藓花听见学徒巢穴传出啜泣声，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就连萤火虫的嗡嗡声也没有。红尾的尸体躺在空地中央，星光将他的玳瑁色皮毛镀上一层银白。蓝星纹丝不动地坐在旁边。

苔藓花低头看散落在身旁的幼崽。他们没事。她抚平小雪暴耳间的一撮毛，轻轻站起身，从霜毛身边走出育婴室。绿叶季的空气在身旁搅动，她快步走向蓝星，坐在她身旁。

一时安静良久。苔藓花在红尾身上闻到了许多气味，有些是橡心的。她叹了口气，看向蓝星。她还没有意识到前任伴侣死在了战斗中。

“你怎么样了？”她脱口而出脑海里的第一句话。

蓝星又凝视了一会红尾，叹了口气。“很难受。”

苔藓花点头。“你——你觉得狮心会当好副族长吗？”他几个小时前刚接受任命。尘爪改由黑月教导。“我信任他，”蓝星简短地答道，“他会胜任的。”

苔藓花再次点头，抬头望向蓝星。“我很遗憾。”

蓝星垂下头。

❅❆❅

第二天大约日高时分，苔藓花发现霜毛在窝里不安地扭动。她的蓝眼睛充满痛苦，但她没有说话。“你还好吗，霜毛？”她问道。

白色母猫摇摇头。“我……”她咕哝道，“噢，我……呃……”

“是要生孩子了吗？”苔藓花从正在梳理的小白毛发里抬起头。

霜毛看向苔藓花。“你觉得吗？”

苔藓花耸耸肩，放下小白。“你觉得吗？”

霜毛揉搓着窝里的地衣，点了点头。

金花站起身。“我去找斑叶。”她说。苔藓花看着她快步走出巢穴。她不是十分肯定刚刚承受丧兄之痛的斑叶能够接生幼崽。霜毛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苔藓花抬起头。第一只幼崽要出来了。

“过来！”苔藓花冲巢穴里的小鹿、小薰衣草、小白喊道，“叫上你们的同窝手足，我们要去长老巢穴了！”

小白抬起口鼻。“怎么了？”

“霜毛要生孩子了！”小薰衣草的声音充满激动，“我能留下来看吗，苔藓花？求求了？求求了？”

“不行，”苔藓花答道，“不能让霜毛分心！”

小薰衣草低声嘟囔了几句，跟着母亲走出巢穴。“你们八个能保证好好待在长老巢穴不惹麻烦吗？”苔藓花说道，幼崽们聚集在她周围。“霜毛要生孩子了，我不想让你们给她增加压力。”

“她真要生了！”小知更鸟跳过小回声的头，“多少只？”

“现在还不知道。赶紧走吧，待会就能看了。”

“噢，好吧，”小知更鸟叹道，“来，咱——”

“来，咱走吧！”小鹿的声音高过了她。小知更鸟抬头不满地看着小鹿，他们跟在浅棕色母猫身后进了长老巢穴。苔藓花转身看巢穴里的情况。

斑叶正在帮霜毛生产，但苔藓花能看出她不像往常那样专注，有点心不在焉。幸好霜毛做得很好，几乎没怎么叫。狮心跑进来照看她。苔藓花和金花坐在育婴室前，等待白色母猫生产。

苔藓花的目光飘向长老巢穴。一只眼和斑尾满脸微笑，咕噜着照顾幼崽。她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她环顾整个族群。学徒巢穴几乎是空的，只有沙爪和樱桃爪在里面。她有些好奇火爪今天在外面逛得怎么样。然后她发现红尾的尸体消失了，不禁想着他被埋在了哪里。

“这是最后一个了，”里面的斑叶喵道，“四只健康的幼崽。”

“噢，他们真好看。”

苔藓花把目光移回育婴室。霜毛蜷在四个小毛球旁边：两只和狮心差不多的金棕色虎斑猫，一只橘色加姜黄色的，还有一个（挺奇怪）是深灰色的。苔藓花和金花一起走进去，凑近些打量小猫。两只公的两只母的。

“噢，你要给他们起什么名字？”金花的黄眼睛闪耀着光芒，她低头看着新生的侄子侄女，“他们长得好像你们。”

霜毛抬头看向狮心。“我们已经想好了几个名字，”她说，“但我现在觉得可能不太适合我们这窝小老鼠。”

狮心张大了嘴巴，装出受冒犯的模样。“啥？你不喜欢我起的名字？”他低沉地说道。

“喜欢，可是……”霜毛耸耸肩，“或许是真正生出来之后我一下子多了很多创造力。”

“行，快点吧！”苔藓花说，“我们想听名字。”

“好，好，”霜毛的浅蓝色眼睛散发光彩，“呃……深灰色的那只，我想叫她小炭（Cinderkit）。因为她长得很黑……就像煤烟和炭火的余烬一样。”

“很棒，”狮心说，“好名字。”

“至于这个金白色的……”霜毛歪头，“小叶（Leafkit）？她背上的斑点就像落叶一样。”

“不，不，有点太……普通了，”狮心挥舞一只爪子，“我们想取个非常明亮美丽的……啊！小亮（Brightkit）？”

霜毛点头。“好！”

“好，那两只虎斑猫呢？”金花催促道。苔藓花看到斑叶眼里出现了一抹愉悦的光耀，但立刻余烬般消失殆尽。她略一点头便走出巢穴，爪垫微微颤抖。苔藓花尾巴耷拉了下来，目送她离开。

“他的条纹就像荆棘刺，”霜毛说，“尖端上像。所以……小刺（Thornkit）？”

“啊，可以。非常好的名字。很有美感。”狮心赞同道。

“嗯……最后一个呢？”霜毛舔了舔较小的虎斑猫的耳间，回头看狮心，“我记得你向我表白是在领地边缘的蕨丛边上，我们独处的时候。”

“小蕨（Brackenkit）。”狮心咕噜道，明白了她的意思。

苔藓花坐回窝里。“所以……小炭，小亮，小刺，小蕨？”她点一点头，“很棒的名字。他们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武士。”

金花笑了。“我很高兴能和侄子侄女同处一巢穴。”

霜毛点头。“他们也会开心的。真……真开心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她说，“希望他们至少能在红尾死后为族群增添一些欢乐。”她弹了下耳朵，“不……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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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们没事，”过两脚兽桥时，苔藓花回头望去。今晚是森林大会之夜，也是她的幼崽来到世上的第五个月轮。“我从来没和他们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不用担心，金花和霜毛会照顾他们的。”鼠毛安慰道，蹭着苔藓花的头，“何况我们俩都没有独处的时间了。你一直在育婴室，我一直和樱桃爪一起……”

“嘿！”身后的樱桃爪喵道，“别这样。”

“没有别的意思，”鼠毛笑道，“只是实话实说。”

苔藓花转了转眼珠，扫视族猫。冰飒和红宝石走在最前面。冰飒对于自己的新学徒火爪没被准许参加森林大会很恼火。长尾和黑月围在耷拉着耳朵的尘爪旁边。他们最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沙爪慢慢走在樱桃爪身旁，樱桃爪想让她开心点，但收效甚微。虎掌在前方悄悄走着，琥珀色眼睛锐利无比。纹脸和柳带在后面聊天。

“我好久没参加过森林大会了，”苔藓花叹道，“不知道是否有很大变化。”

“没啥变化，”鼠毛说，“基本都差不多。”

“断星有停止训练幼崽吗？”苔藓花嘟囔道。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亮。“呃……没有。”

他们到达了四棵树，猫儿们挤满空地——正如往常一样。蓝星缓缓跳上巨岩，狮心犹豫地来到副族长中间。他们好像很担心，但没说什么。河族换了副族长：豹毛坐在黑脚旁边。苔藓花发现少了许多河族武士，不由皮毛刺痛。

“如果能快点结束，那是极好的。”蓝星在高岩上说道，“我今天不是很有心情。”

其他族长看向她，点了点头。“好，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第一个来。”高星同情地说道。

蓝星点头。“好的，”她叹道，“这个季节的雷族不是很繁荣。战斗……”她向钩星投去锐利一瞥，“争夺太阳石的战斗很激烈，我们失去了副族长红尾。”

下方传来一片叫喊和喃喃声，苔藓花发觉尘爪低下了头，旁边的沙爪打了个冷颤。“我不会说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会说罪魁祸首是谁，但这对我们造成了很大影响。我们的新任副族长是狮心。”

金色公猫微微挺起胸膛，周围响起一阵赞同的低语。苔藓花发现虎掌傲慢地甩了甩尾巴。他想当副族长的野心已经路人皆知，她很高兴他始终没得到机会。

“所幸，我们的猫后霜毛产下了四只健康的幼崽：小亮，小炭，小蕨，小刺，”蓝星说道，“即将步入落叶季的当下，猎物依然很丰富。我们还有了一名新学徒，火爪。”

“火爪？是谁的孩子？”一只影族公猫喵道。

蓝星甩了一下尾巴。“火爪曾经是宠物猫，但已经证明自己很凶猛。他在我们的训练下会大有长进的。”她说道，但她的声音被笑声、批评和吵闹淹没了。

“啊，蓝星，你真是绝望到一定程度了，是不是？”黑脚沉声说道，抬头仰望雷族族长，“宠物猫当学徒？等他在第一场战斗打响后跑回两脚兽那里时，你最好不要太惊讶。”

苔藓花颈毛倒竖，冰飒直接站了起来。“闭上你的臭嘴，狐狸脸！”他嘶吼道。

“不要，冰飒，”红宝石把爪垫放到他背上，“别忘了休战协定。”

“我不管！”冰飒冲向黑脚，影族副族长比他高上一个头，但冰飒好像连这也没管。“不准那么说火爪！他有能力，就像我一样。”

黑脚眯起黄眼睛。“那咱看看这下你还有什么能力！”伴着怒吼，他抓了一把冰飒的脸。

“冰飒！”苔藓花和红宝石慌忙跑过去，同时其他族群更加混乱起来。鲜血从冰飒的脸上流下来，他蹒跚了几步。“你没事吧？”

冰飒眯缝起蓝眼睛，嗓子里发出战吼。“嗷——！”他一个箭步朝黑脚冲过去扑倒了他，咬住他白色的喉咙。狮心咬住冰飒的颈毛想把他拉下来，苔藓花和红宝石从旁帮忙。

蓝星跳了下来。“够了！”她吼道，“太荒唐了！你们怎么敢做出如此举动，还是在和平协定期间！”

冰飒终于从黑脚身上滚了下来。他的黑毛被抓的一绺一绺的，浑身都是鲜红色的抓伤。黑脚的伤势要轻一些，但脖子上冰飒咬的地方也有牙印。苔藓花很惊讶月亮竟然还没有被云彩遮住。星族一定不会赞成这种行为吧？

“太幼稚了，”蓝星继续说，“冰飒，你将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准参加森林大会。黑脚，我对你很失望。你的族群自己就全是宠物猫和独行猫的血液，你有什么资格批判一只宠物猫？”

黑脚哼了一声，怒目而视。

“雷族马上就走，”蓝星说，“你们可以不用管我们，继续就好。”

苔藓花叹了口气。“果然冰飒就非得大闹一通。”后面的虎掌嘟囔道。苔藓花向他投去锐利一瞥，结果没想到他的表情竟然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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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雷族领地时，鼠毛已经累得打哈欠了。“我本来今晚想早点睡觉，”她说，“但现在应该是办不到了，哈？”

“你之前没想去森林大会吗？”

“本来不想的，”鼠毛咕噜道，“但既然你要去……”

苔藓花满眼爱意地舔了一下鼠毛的头，她们一起走过两脚兽桥。一条饱经风霜的小路延伸到森林之中。苔藓花已经等不及回到树荫的遮盖下了。

营地墙边，两眼瞪得溜圆的灰爪阻住了去路。“停下！”他吼道，乱七八糟的皮毛满是尘土，“别走了，拜托，千万别进去！”

“灰爪，你到底是怎么了？”蓝星说道，柳带过来察看儿子。“为什么不能进去？”

灰爪久久地凝望苔藓花。“我……里面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让我们过去！”狮心低沉地说道。

灰爪蠕动了几下。“你们不在的时候河族袭击了营地！”

苔藓花瞪大双眼，自己的幼崽霎时涌进脑海。她就知道不该抛下他们的！“让我过去。”她推开灰爪进入营地。景象无比恐怖。巢穴被撕得粉碎，地上到处都是毛发和窝，还有零散的血迹。苔藓花一阵晕眩，冲进了育婴室。“我的孩子！”她长号道，“他们在哪儿？！”

金花坐在巢穴前，皮毛破烂不堪。“苔藓花……”她的声音沉痛无比，“噢，苔藓花……我……”

“什么？”苔藓花感到胸内升起恐慌，“他们怎么了？”她听见巢穴里传出喵呜声，但那是霜毛的孩子发出的，“让我进去，金花！”她的声音慌乱而刺耳。鼠毛来到身边。

“他们怎么了？”鼠毛声音很低。

金花轻弹一下尾巴，终于让苔藓花进去了。灰白色母猫跌跌撞撞进入巢穴，几乎失去了知觉。鼠毛半扶着她。她看见几个孩子和霜毛在一起，都还活着。小白，小薰衣草，小鹿，小知更鸟，小薰衣草，小云雀，小画眉。苔藓花甚至不愿看自己的窝。她合上双眼，旁边传来鼠毛痛苦的嚎叫。“噢，星族啊……不……”

苔藓花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立马后悔了。小回声和小雪暴在窝边，模样已经无法辨别。小雪暴的白毛几乎全部染上了血红，小回声的小身体布满抓痕。他们一动不动。他们去了。

苔藓花突然听见一声沉痛、低微的尖叫，前所未有的高亢。她扑通一下跌倒在地，捂住耳朵，浑身颤抖。他们死了，他们死了，噢，他们死了。小回声和小雪暴死了，苔藓花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抛下了他们。她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她去了森林大会，她只想着自己，明明知道他们无依无靠。

“我们想救他们的，”金花的声音仿佛撕裂了她的耳朵，“但他们往前冲，想参加战斗……”

苔藓花死死贴住地面。她不想知道。小雪暴和小回声不在了，她最宝贵、最美丽的小猫，就这样少了两个。他们再也无法长大，再也无法好好生活，再也无法组建家庭……现在同窝手足也不会再见到他们了，对他们的印象永远会是育婴室地面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母亲的陪伴，而这个母亲本该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他们不在了……而苔藓花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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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藓花依然在颤抖。她觉得不会停止颤抖了。浑身上下，从耳朵尖到尾巴尖都在颤抖，而且恶心反胃。满脑子都是之前目睹的恐怖景象……她珍贵的两个儿子，就这样被河族武士杀害了。苔藓花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也不关心。她什么都不关心了。

每次听到其中一个孩子叫自己，愧疚和悲伤都会袭遍全身。小雪暴和小回声不在了之后，她本以为自己会更加保护他们，但他们却只让她想起失去的孩子。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自私，进而每况愈下。她本应期待孩子们下个月轮的学徒仪式的，但心情却沉重无比，因为小回声和小雪暴永远无法拥有学徒名号了。

她看见冷雨滴落在临时居住的圆木前。紧密的内壁依旧残留着红宝石的气味，但很微弱。这场雨很合适……仿佛星族在哀悼雷族的损失。苔藓花缓缓眨了眨眼。她好累。

长尾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苔藓花？”他的声音很低，充满痛楚，“想吃点东西吗？”

苔藓花胃里一阵轰鸣。“不——不想……”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想。”

“你昨天什么都没吃。”长尾说。

“我不饿。”

长尾没有移开目光。“你肯定饿了。”

苔藓花闭上眼睛。“不，不饿。”

长尾在圆木前蹲下来，和她鼻子对鼻子。“苔藓花，你的幼崽很想你。你已经很久没进育婴室看他们了，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

苔藓花一缩。“我知道。”

长尾甩了一下尾巴，转过头。“想让我把他们带过来吗？”他说，“他们想你了。”

苔藓花长叹一声。“好的。请吧。”

长尾起身快步走向育婴室。她看着他站在巢穴入口，把头伸进去叫苔藓花余下的孩子。余下的。苔藓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她的气，因为她抛弃了他们。她不是有意的。但他们悲痛时需要的是母亲的抚慰，不是其他猫的。

过了一会，六只余下的幼崽涌出巢穴。他们脸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挂着笑容，小鹿得推着同窝手足才能前行，依然在扮演领导的角色。小知更鸟的蓝绿色眼睛对上了苔藓花的目光，眼里立刻溢满了泪水。“妈妈。”她哭喊着冲过空地，把口鼻埋进苔藓花的毛里。“妈妈。”其他幼崽也来到她身边，坐下来，避开雨滴。

“噢，我亲爱的，”苔藓花舔了一下小知更鸟的头，“真是对不起。”

长尾坐在圆木前面，奶油色条纹皮毛浸透了雨水。他好像并不是很介意。“妈妈，小回声和小雪暴去哪里了？”小画眉喵道，绿眼睛闪闪发亮。

苔藓花畏缩了一下，在临时窝里挪动着。她不能说他们的兄弟死了，永远无法回来了。他们不会明白的。她不能再让他们心碎了。“他们……他们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她说，“有灿烂的阳光、美丽的鲜花，还有水源……他们的家人在那里照顾他们。”

“但我们是他们的家人，”小白说，“我们没有在照顾他们。”

“嗯，但他们在那里还有别的家人，”苔藓花说，“比如外曾祖母，月花……姨姥雪毛……外公画眉毛。就连红尾也在照顾他们。他们整天都在玩，玩苔藓球，追蝴蝶。那里叫做星族。”

“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们吗？”小鹿说。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小云雀问道。

“因为……呃……那里太遥远了，”苔藓花答道，“要过无数个月轮才能到，而且去了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所以小雪暴和小回声不会回来了吗？”小知更鸟喵道。

苔藓花往后一缩。“你——你们会再见到他们的。”她只能说出这句话。

“什么时候？”小鹿说。

“我也不知道，”苔藓花叹道，“每只猫去往星族的时间都有所不同。但是我希望……不会很快。”

“我现在就想去，”小云雀嘟囔道，“那里似乎要好得多。”

“但是那样就再也见不到我和鼠毛了，”苔藓花说，“而且永远无法成为学徒。”

“没有他们，我不想当学徒！”小画眉低吼道，“我想让他们回来，和我们一起获得学徒名号！一定要，苔藓花……一定要！”

苔藓花感到一滴热泪流下面颊，但及时擦掉了。“对不起，但他们不会成为学徒了，小画眉，”她说，“不过，你们会一直记得他们。对吗？”

“当然会了，”小鹿的琥珀色眼睛散发光芒，“为什么不呢？”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小白恳求道，“拜托了，妈妈，带我们过去吧。”

“我办不到。”

“为什么？”小白问道，“你如果去过一定知道该怎么走。”

苔藓花摇了摇头。“我没去过那里，”她说，“但……我听过一些故事。”

“谁讲的故事？”

苔藓花叹了口气。“对不起，小宝贝。但你们要过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再次见到你们的兄弟……”她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即便没有他们，你们也必须好好生活下去，他们永远会在你们心中。”现在我得练习一下怎么组织语言，她忧郁地想道。

幼崽们发出叹息，但小白一声未出。“至少能搬回到育婴室来吗？”良久，他喵道。

“嗯，”苔藓花应道，“我会的。”

❅❆❅

那晚，雨终于停了。苔藓花趴在旧窝里，幼崽环绕在周围。他们刻意和霜毛保持距离，她正在给她的幼崽梳理皮毛。苔藓花觉得他们一定是嫉妒小炭、小亮、小刺、小蕨依然拥有完整的家。内心深处，她也很嫉妒，只是对象是霜毛。霜毛不懂得失去幼崽的感受。但她不会把悲痛和怒火发泄在白色猫后身上。霜毛已经目睹了幼崽死亡的恐怖……光是想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就肯定已经心乱如麻了。苔藓花叹息，把脑袋搁在爪子上。她尽力不去管育婴室后部散发的死亡气息，那是小回声和小雪暴曾经……待过的地方。想到他们尸体躺在地上的景象，她面部抽搐起来。

她用尾巴裹住小白，小公猫正对着育婴室入口。他畏缩了一下，转身嗅了嗅她。“妈妈，”他说，“你觉得……我们真的不能去星族吗？”

“不能，亲爱的，”苔藓花答道。她不愿再去想这事了。

“为什么？”

“因为路程太远了，你们的小爪子是走不过去的。况且，不能自己去。”苔藓花说，“所——所以你们的兄弟才是结伴去的。”

小白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搭在脚掌上。六只幼崽很快睡着了。苔藓花也累了，但想再等一小会。她看见外面的族猫准备休息。火爪坐在学徒巢穴前方，火焰色皮毛比太阳还要明亮。他抽动了几下胡须，转身走进巢穴。苔藓花好奇娜特玛格和蔷薇近况如何。她现在能理解养母的感受了……失去幼崽真是世上最糟糕的事情。天上的云彩散开，露出布满星星的夜空，她几乎觉得其中多出了两颗星星。

苔藓花终于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不久她感到鼠毛悄然走了进来，安静地在旁边蜷缩下来。她拢近幼崽，睡着了。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她已经睡了一会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环顾四周。旁边有块地方好冷。她眨了眨眼，努力适应黑暗。鼠毛还睡在身边，霜毛和金花在角落。但她感觉不到……

噢，星族啊。

苔藓花低下头，发现幼崽不见了。

Chapter Text

“鼠毛……”苔藓花颤抖的声音散发出恐慌气息，她摇醒了伴侣，“鼠毛……他们不见了！”

“什……”鼠毛猛然睁开琥珀色眼睛，望着苔藓花，“谁不见了？”

“孩子们！”苔藓花起身环顾巢穴。谁都看不见，小画眉不在，小薰衣草不在，小白也不在。她立时满心恐惧。小雪暴和小回声的身影闪现在脑海。“鼠毛，我看不见他们在哪儿！”

鼠毛站起身抖了抖皮毛。“别慌，苔藓花，”她说，虽然声音也在抖动，“跟踪气味。你知道该怎么做。”

苔藓花把口鼻贴在地上嗅闻，但气味混合了雨水和尘土的气息。“我们得去找蓝星，”她说，“她会组织搜寻巡逻队的，她会……她会帮我们的！”

“好，”鼠毛说，“我去找蓝星，你去找冰飒和奔风。他们肯定会帮忙。”

苔藓花四肢颤抖，点了点头。“嗯。”她茫然地跑向武士巢穴。这不是真的。她不能这么快就失去全部八只幼崽……不公平！她冲进武士巢穴来到冰飒身边，摇醒了兄弟。“冰飒，请帮帮我，拜托。”

他睁开冰蓝色眼睛，转头看向她。“伟大的星族啊，苔藓花，怎么了？”他坐起身，脸上的抓伤还没完全愈合，“你还好吗？”

“孩子们失踪了，”苔藓花答道，“帮我找一下他们！”

“好，”冰飒环顾四周，“鼠毛在吗？”

“她去找蓝星了。走吧。”

“好的好的，”冰飒走出巢穴，“叫醒红宝石和奔风……他们也能一起帮忙。”

四只猫很快冲出了营地，苔藓花在最前面。她反复捕捉到一点小鹿或者小云雀的气息，但又总是马上消失，不禁让她惊恐万状。“他们这是要去哪儿？”红宝石说道，“好像没有什么目的地。”

“似乎在朝河边走。”奔风答道。

“为什么要去那？”冰飒沉声说道。

“不知道，但我们得找出原因。”苔藓花转向河流的方向，跟随孩子的气味。恐慌刺痛了她的爪垫。他们会不会淹死了？他们要是去河族为同窝手足复仇怎么办？河族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消灭他们，除非雾脚和石毛认出他们是苔藓花的孩子。她经过太阳石，尾巴拂过平滑的石面，以便万一孩子们闻到。“小鹿？小知更鸟？”她喊道，“你们在吗？”

除了奔流的河水之外没有任何回应。苔藓花揉搓着地面，焦虑爬上了皮毛。“小云雀？小画眉？”她喊道，“小白？”

冰飒擦过她身旁。“我来找下游，”他说，“红宝石？”

“我也来。”灰色母猫答道。

苔藓花叹了口气，匆忙回头看奔风。“那我们去哪？”他说，“河的另一头？”

“嗯。”苔藓花答道。她转身沿河而行，冷水击打着脚掌，她加快了速度，奔风快步跟在身后。她脑海里只剩下孩子们。一定要找到他们！“小云雀？小白？”

地面上升到峡谷。下方的河流更加汹涌，喷溅着泡沫。苔藓花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的孩子会不会已经淹死了？她是不是太迟了。“噢，星族啊，”她呻吟道，“先是小回声和小雪暴……现在又来这个？”

“不，不要放弃，苔藓花！”奔风吼道，“他们很可能还活着。”

苔藓花不知道自己能否走下去了。她看见鼠毛在猫头鹰树旁带领着一支疲惫的巡逻队，但觉得他们也希望渺茫。“他们不在了，我知道，”苔藓花哭喊道，“他们不在了，奔风。”

虎斑公猫停在她前面，条纹皮毛被风吹乱。“不要放弃，”他喘息道，胸脯上下起伏。“他们……他们可能还活着。”

苔藓花感到热泪涌上眼眶。“他们死了。”

奔风走到她面前，蹭了蹭她的口鼻。“不。”

一阵强风往前推苔藓花，她把爪子插进地里，胡须抽动起来；风里那是小雪暴和小回声的气息吗？她透过朦胧泪眼看见两个被星光包裹的小身体。其中一个在拉她的脚掌。“已经不远了，妈妈！”

苔藓花擦了擦眼睛。“小——小回声？”

虎斑公猫继续拉她。“快点，要来不及了！”

苔藓花抬头看奔风。他大睁着黄眼睛……他也看到了。小回声和小雪暴的身影混合在一起，抬头望向她。“顺着峡谷下去再走几个狐狸身长就到了！”小雪暴透过风声吼道。

苔藓花俯下身想舔舐他们，但舌头径直穿了过去。“噢，谢谢你们，我的小宝贝，”她说，“谢谢你们！”

小回声和小雪暴发出咕噜声，然后逐渐消散。苔藓花飞快瞟了奔风一眼，和他一起冲下峡谷，狂风裹挟中的他们就像河中飘零的叶子。孩子们的尖叫声闪电般划破夜空，苔藓花竖起了耳朵。奔风疾驰过去，耳朵后折。苔藓花看见六只幼崽在峡谷边缘，发出恐惧的尖叫。“我来了，我来了！”苔藓花喊道，“怎么了？”

“小白要掉下去了！”小画眉嚎叫道，“他挂在悬崖边上！”

苔藓花猛然抬头。可怜的小白使尽气力挂住峡谷边缘，爪子深深插进土里。小云雀、小薰衣草、小鹿正努力把他拉上来。奔风探身把白色小公猫拉回来放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嘟哝。苔藓花把他全身舔了个遍。“噢，我可怜的小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抽泣着把脸埋进苔藓花的皮毛。小知更鸟解释缘由，“我们在峡谷边上往外看，结果风把他刮了下去，”她抖个不停，“他差点就摔死了。”

小白的哭声更响了。“嘘，嘘，已经没事了，”苔藓花安慰他，“一切都好。你和我在一起。”她抱紧了他冰冷的小身体，宽慰袭遍全身。孩子们平安无事，她和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要离开营地？”奔风生硬地问道。

六只幼崽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呃？”

“噢……”小薰衣草摇头，“我们想去找星族！”

苔藓花抬起头。他们全都怒视着小薰衣草。“什么？”

“你说我们不能单——单独去——去星族，”小白打着嗝说道，“所以我——我们决定一——一起去，把小回声和小雪——雪暴找回来。”

苔藓花放平了耳朵。“噢，我的宝贝……”她把他们拉近，“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告诉你们的。”

“告诉我们什么？”小鹿喵道。

“小回声和小雪暴……”苔藓花叹道，“他们……他们死了。”

小画眉环顾四周，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小知更鸟说。

小画眉耸耸肩。“嗯，”他含混地说道，“一只眼和半尾跟我讲了死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我不想破坏小白的想法。”

“死是什么意思？”小云雀喵道。

小画眉耸肩。“就……就是你要是受太重的伤或者病得太重，灵魂就会离开身体……”他说，“接着灵魂就会去往星空，然后一直住在那里。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但这和妈妈跟我们说的差不多。”小鹿指出。

“是啊，我——我知道……”小画眉的声音小了下去。

苔藓花歪头。“噢，小画眉，你解释得很好，”她说，“对不起，我的小宝贝。我太伤心了，没有告诉你们小回声和小雪暴死亡的真相。我不想让你们更难过了。希望……希望你们可以原谅我。”

小白终于抬起了口鼻。“我原谅你。”

“我也原谅你，”小知更鸟说道。其他幼崽纷纷点头。

“苔藓花！”

灰白色母猫抬头看见鼠毛向自己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猫。“找到他们了吗？”她说， “噢天哪，你们在这儿！”

“鼠毛！”小云雀扑进母亲怀里。

“在哪里找到的？”鼠毛喵道。

“就在这里，”奔风一甩尾巴，“小白挂在峡谷边上，他们说在找星族。”

鼠毛的琥珀色眼睛闪烁着痛苦。她俯下身搂紧所有的幼崽。“他们明白了吗？”

“嗯，”苔藓花略一点头，周围的蕨丛和灌木沙沙作响，“我想他们现在明白了。”

Chapter Text

苔藓花望着小雪纷纷扬扬落在白色大地上。她抖了抖厚厚的皮毛，看到孩子们坐在学徒巢穴旁，兴奋地来回挪动、交头接耳。

“他们已经等这一天好久了，”身旁的鼠毛喵道，“我想这是蓝星欠他们的。”

“的确。”苔藓花点头。距离她在峡谷边找到他们又过了许多个季节。他们当上了学徒，今天准备获得武士名号。鹿爪（Deerpaw）出落成了美丽聪慧的年轻母猫，是全族最优秀的猫之一。知更鸟爪（Mockingbirdpaw）是技艺精湛的猎手，跳得比苔藓花还高。云雀爪（Larkpaw）虽然体形娇小，但行动悄无声息，可以不知不觉地扑到你身上。画眉爪（Thrushpaw）是勇猛的战士，永远不会在挑战面前退缩。薰衣草爪对花朵和植物很感兴趣，而且十分聪敏。最后，白爪（Whitepaw）是整个族群最熟练的追踪者，可以不靠视觉就抓到昆虫和鸟儿。苔藓花和鼠毛不能更为他们骄傲了。

蓝星登上高岩，强壮的肌肉在皮毛下泛起波纹。她的副族长火心（Fireheart）在雪地里转了几圈后坐下来，火焰色皮毛在雪的映衬下异常显眼。“所有年龄够大可以自行捕猎的猫，到高岩下集合。”蓝星喊道。

六名学徒来到空地中央，知道今天是他们的日子。尘毛（Dustpelt）、沙风（Sandstorm）、灰条（Graystripe）、樱桃坠（Cherrydrop）坐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乌爪离开族群去当独行猫了……苔藓花被秘密告知了这件事，幸好，之后虎掌就因为企图谋杀蓝星而被驱逐了。但在苔藓花、火心、冰飒的帮助之下，年迈的族长最终坚持了下来，没有垮掉。

炭爪（Cinderpaw）、蕨爪（Brackenpaw）、刺爪（Thornpaw）、亮爪（Brightpaw）跌跌撞撞走出学徒巢穴，炭爪在最前头。她非常想成为全族最优秀的武士，在火心的教导下更是如此。亮爪是只可爱的年轻猫，由白风教导。奔风终于得以教导刺爪，虽然他对于这个安静沉稳的年轻虎斑猫有点过于精力旺盛，但他们关系还不错。最后，终于获得真正武士名的红宝石心正尽最大努力训练蕨爪。四名同窝手足现在只剩下母亲，因为狮心在许久以前与影族的战斗中丧生了。但霜毛已经尽心尽力，纹脸也在帮她。

也正是这场战斗害死了斑叶。但那不久之前，火心（当时还是火爪）在森林里偶遇了影族巫医黄牙（Yellowfang）。现在她归属雷族了，而且很善良，只是偶尔有些坏脾气。长尾和黑月依然在一起，但决定不要孩子了，因为育婴室已经满了。

就苔藓花所知，雾脚和石毛都还好。他们保证没有参与杀死小回声和小雪暴的突袭，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会立刻制止。幸好，时间已经治愈了儿子去世在苔藓花心中留下的伤痛。她有时会梦见他们，知道他们安全地和画眉毛、月花、雪毛在一起。冰飒也还不错，现在是族群备受尊敬的武士。月高巡逻一般还是找他，但他似乎不再介意了。学徒们怕他但也尊崇他，苔藓花依然经常和兄弟共度美好时光，追忆似水年华。

“今天是族群的重大日子，”蓝星的声音清晰地传过禿叶季清爽的空气，“六名学徒……也是我的孙子孙女……就要成为族群的武士了。”

苔藓花和鼠毛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族猫中间传出一阵激动和赞同的低语。

“学徒们，请上前来。”

六只猫走上前。

“我，蓝星，雷族族长，恳请武士祖灵俯瞰这些学徒。他们努力训练以理解你们崇高的守则，我将任命他们为武士。学徒们，你们是否承诺捍卫武士守则，保卫你的族群，哪怕献出生命？”

“我愿意！”他们喊道。

“那，凭借星族的力量，我赐予你们武士名号。鹿爪，你将叫做鹿光（Deerlight），代表你为族群带来的魅力和光芒。知更鸟爪，你将叫做知更鸟飞（Mockingbirdflight），代表你像鸟儿般在树林间翻飞的本领。薰衣草爪，你将叫做薰衣草花（Lavenderflower），与你母亲同名，也代表了你对花花草草的喜爱。云雀爪，你将叫做云雀跃（Larkleap），因为你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手。画眉爪，你将叫做画眉心（Thrushheart），这个名字用来纪念你的外祖父以及你善良的本性。还有白爪，你将叫做白捉（Whitecatcher），代表你从半空中捉住东西的本领。祝贺你们，年轻猫，欢迎你们成为雷族的武士。”

苔藓花第一个提高声音。“鹿光！知更鸟飞！薰衣草花！云雀跃！画眉心！白捉！”

其他族猫和她一同呼喊。“鹿光！知更鸟飞！薰衣草花！云雀跃！画眉心！白捉！鹿光！知更鸟飞！薰衣草花！云雀跃！画眉心！白捉！”

蓝星抬起脚掌示意族群安静。“结束仪式之前，我们还要纪念两只猫，”她说，“这些年轻猫的兄弟小回声和小雪暴在许多个季节前被河族武士杀害了，今天没能在这里获得武士名。”

苔藓花垂下头，鼠毛把尾巴搭在伴侣背上。

“所以我来替他们完成，”蓝星说道，“为了纪念小回声和小雪暴，我给予他们武士名号。从现在开始，他们将叫做回声步（Echostep）和雪暴斑（Blizzardspots）。”

苔藓花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母亲，感激她没有忘记他们。“回声步！雪暴斑！”长尾高喊道。其他族猫加入进来。“回声步！雪暴斑！回声步！雪暴斑！”

苔藓花擦了擦眼睛，蓝星跳下高岩。“来吧，苔藓花，”鼠毛推了一下她的侧腹，“咱们去祝贺他们。”

“来了。”苔藓花起身穿过猫儿的海洋来到孩子身边。好几个孩子都比她高了，比如画眉心、鹿光、白捉。似乎昨天他们还是育婴室里四处乱爬的小猫，还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小家伙已经是武士了！”

“啊，没什么，妈妈。”画眉心嘟囔道。

“我们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天！”云雀跃喵道。

鹿光的琥珀色眼睛闪闪发亮。“下一步就是副族长了。”

“说不定我比你先。”白捉说。鹿光怼了他一下，他大笑起来。“咋了？”

知更鸟飞蹭了蹭苔藓花。“您过去……我是说，您一直都是一位很称职的母亲，”她说，“没有您的帮助我们是走不到这里的，只是想让您知道这一点。”

苔藓花的蓝眼睛闪着亮光。“谢谢你。”

“您也是，鼠毛，”薰衣草花说，“您帮了很大的忙。”

鼠毛笑了。“噢，谢谢你们，亲爱的。”

“我们今晚得守夜了，”云雀跃叹息道，“最好还是先去新窝里休息休息吧！”

“你们的窝在入口附近！”苔藓花喊道，六只猫慢腾腾走进武士巢穴。她已经为他们做好了新窝，特意把自己和鼠毛的窝移近了一些。现在他们一大家子可以睡在同一个巢穴里了。

雪越下越大，苔藓花打了个哆嗦。“老天啊！”

“新鲜猎物堆有点空了，”鼠毛评论道，“我们应该出去抓点猎物。”

“的确。”苔藓花点点头。两只母猫走出黑莓墙，环视冰雪覆盖的森林。虽然她不喜欢雪，但雪后的世界又总是那么美丽。两只猫随便走了一会，寻找着猎物。苔藓花一直记得画眉毛有多么讨厌鸟……和她一样。他总是说鸟长得太好看了，不好意思吃。

苔藓花嗅闻了一会，突然发现到了太阳石。总是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她扒拉着湿乎乎的石头爬上了最高的岩石。从这里俯瞰，仿佛能将一切尽收眼底，从河流到高石头。

苔藓花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周围飘扬的雪花。所以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做到了想做的一切……成为武士，找到伴侣，组建家庭。现在只需要坐下来，看着家庭发展壮大。

苔藓花用毛绒绒的尾巴裹住脚掌，睁开了眼睛。真的，一切都完美无缺。她不会改变生命中的任何一个部分，一点都不会。因为一切都很完美。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