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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从来没学过游泳?”
Sarah举着一罐啤酒,躺在游泳圈上漫无目的地飘着,时不时撞上Nyles。
“不,我没有。”Nyles闭上眼睛,这是……白天的某个时候,离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正在那户不知名人家的游泳池里漂着,一切都很好。
“说真的?你在无止无尽的循环里也没有想过要学一下游泳吗?毕竟你已经干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
她试图在仰着脖子的情况下让啤酒自然流过喉咙。这是她开始享受循环的最开始几天,一切还都很新鲜,前面还有无数骄阳似火的好日子。
Sarah的心中还充盈着对数千万个已知的期待,而Nyles选择不浇灭她的兴致。
“那你是怎么学会游泳的?”Nyles随口回答。
“我妈教我的,在我小时候。”Sarah简短地说。
“你妈妈?你是说,你真正的妈妈,不是今晚要和你爸唱歌的那位?”
Sarah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无意冒犯,那你妈妈去哪了?她没有来参加婚礼,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而那是一个相当大的范围,他真是足够了解婚礼的宾客了。
“她死了。”
在一个更简短的回答之后,Nyles沉吟了片刻,从游泳圈上艰难地直起身子。
“或许你可以教我游泳——我又想了想,学一下也不错嘛,你愿意教我吗?”
Sarah耸了耸肩,但这个动作在躺在游泳圈上做时有点难以辨认,“可以啊,我也教过Tala呢。”
“你还教过你妹妹游泳?但你们——算了,忘了吧,告诉我怎么做。”
他们两人站在水里,靠着泳池的边缘。Nyles摘下墨镜,用眼睛的余光去看Sarah的侧脸。她大多数时候都看起来厌倦而疲惫,只有少数时刻会真正开心起来。她快乐的时候看起来很漂亮,但不是说她拉着脸就不漂亮了,只是……Nyles又在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了,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而且独自一人(不算Roy的话)经历无数次循环意味着很多孤独的时刻,思维散漫是个好习惯。他把目光从Sarah那张漂亮的,南欧风情的侧脸上移开,觉得自己的脸颊在阳光下开始发烫。但他又不是没有看过更多的,他早就看了无数次……他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这里,拾起注意力听她说话。
“学习游泳的话,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呼吸,以及,”她顿了一下,盯着Nyles的眼睛,“向它屈服。”
“不好意思,向谁屈服?”
“水流,浮力,水漫入耳朵的感觉,以及你自己。你要想象自己轻松地浮在水面,相信我,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Sarah加快了语速,不满于他的散漫态度。
“好吧,你现在试一试,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先抓住我的手。”
Nyles小心地握住她的手(一双温暖纤细的手,他几乎就能回忆起那双手在他的——停),把脸埋进水里。
“腰不要用力,放松,不要乱动。”声音模糊地从水面传来,在他的耳边震动着,水很清,在阳光下透着浅蓝色,到目前为止感觉还不错。
等他真正浮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的确是无与伦比的。Nyles试探着随着水波浮动,观察着水底和Sarah泳衣的颜色——
然后Sarah放开了他的手。
突然失去支撑让他进入惊慌,四肢下意识的挣扎打破了刚才建立起的平衡,紧接着是恐惧。对溺水的恐惧让他激烈地挣扎起来,甚至溅起了水花。他扑腾着呛了几口水,脚底在泳池底部打滑。Sarah重新抓住他,把他湿透的脑袋从水里捞出来,扶着他的肩膀好让他重新站起来。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含糊不清的抱怨声之后,Nyles抬起头,带着不满看向跪在岸边,正在帮他拍背的Sarah。
“你没说过会有这么难。”
“但我也没说过它很容易。”她翻了下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晚些时候他们喝着不再冰凉的啤酒,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Sarah再度好奇地侧过身子转向他。
“但是你死过那么多次,难道没有一次是溺水而亡吗?”她说,“我很意外你居然没有试过。“
“不要把我自杀想成那么容易的事情,”Nyles翻了个白眼,“就像我说过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而那可是——相当痛。”
他拿起一条巨大,洁白的毛巾盖在头上,试着让它吸干头发里的水分。他褐色的卷发在浸水过后柔软地贴在额头上,但发尾已经叛逆地卷了起来,在毛巾温暖干燥的摩擦下晃动着,让Sarah想到戏水的大型犬。
他孩子气地重重躺下,沙滩椅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几下,“你不该放开我的手的,那真的太吓人了,我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我要溺水身亡,然后你就会重新在床上醒来。”
“哦,Nyles,”她甜蜜地勾起嘴角,“亲爱的,你不该依赖我,或者任何人的,你在那么多次循环中还没有学会吗?”
躺着的男人拿下脸上盖着的毛巾,迷惑不解地望着她,“但是你现在和我一样了,我们是一起的……我当然可以指望你。”
他看Sarah没有回答,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说我一定要靠你,而且考虑到我们的经验差距,应该说是你依赖我……对吧?”
她一时失语,最终不情不愿地承认了现在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Roy)的事实。
“好吧,下次我不会放开你的,如果放开我也会提前告诉你。”
“谢谢你。”
他笑起来也像条开心的大狗。
黄昏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个又跳进了泳池。Nyles在学会了划水之后得到了Sarah的夸奖,现在正得意地趴在游泳圈上漂浮。
“说实话,你的确学得很快。“Sarah轻巧地从他身边游过,用脚趾轻轻踢了踢他的侧腹,“大多数人都不能在半个下午之内学会。”
“说不定我之前学过呢,”他轻松地说,“像青蛙一样翻腾的确有一种熟悉感。”
“但你之前告诉我你没有学过游泳。”她从水中站起来,黑色头发滴着水珠。“我以为游泳是一旦学会就不会再忘掉的——就像走路。”
Nyles皱着鼻子,努力回忆自己在之前的人生是否学过游泳,然后他宣告放弃。
“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还是没法回想起来——无所谓了。”
彼时Sarah还没有进入循环多长时间,也对在漫长的一日中人到底能遗忘多少事情缺乏认识。她很快忘掉了这个插曲。
“快要到你致辞了,你不去会场吗?”Nyles漂到她身边问。
“说得好像我在那里就会致辞似的,我拒绝。”她撇撇嘴,“来吧,让我教你如何换气。”
学习换气的过程并不顺利,但所幸没有花费更长的时间。星星散落在沙漠地区的晴朗夜空,他们打开了户外的照明灯,泳池边很明亮,明亮而安静。Sarah猜想现在婚礼的宾客已经开始跳舞了,而他们逃出了那个嘈杂的地方,在四周空无一人的明亮浅水中漂流——这种感觉不应该这么好的。
在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Nyles终于游出了两米多远。他站起来换了个方向,成功地游到Sarah身边。
“你看,我成功了。”他自鸣得意的眼睛在苍白的照明灯下闪着光,Sarah压下那个关于大型犬的想象,对他微笑。
“真不错,让我们期待明天——今天早上你不会忘掉。”
“我当然不会,这部分又不能跟着别的一起重置。”Nyles在水里小幅度地跳跃,“明早你会在泳池见到我,轻快潇洒地像一条飞鱼。”
“好吧,飞鱼。”Sarah笑了出来,“你得帮我把那几个罐子拿着——我的手泡皱了。”
“没关系,我也是。”Nyles满不在乎地说:“反正睡一觉起来又会好的。”
一直到过了好一阵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他失去时间概念很久了,Nyles才开始后悔不该让她教自己游泳的。他在原本的漫无目的中,每天醒来都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也不准备做出什么改变。但Sarah,Sarah在他身上不可逆地留下了许多痕迹,像是满不在乎的说话方式,疯狂的挑衅手段和学会游泳。
每当他跃入水底时,浮力都将他温柔而坚定地拉起,提醒着他是如何学会了这个——你需要做的只是向它屈服,Nyles再次不知道他在抵抗着什么了。
某天他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答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子里。Nyles从Jerry身边跃出,愉快地对他说话。
“是爱。”他带着恍然大悟地表情说。“原来我在抵抗的是爱。”
“对不起,兄弟,我有点跟不上了。”Jerry满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但你要做的只是去屈服——我要承认我是爱她的。”Nyles完成他最后一环的推理,快速地拍拍Jerry的肩膀。
“谢了兄弟,早晨快乐。”
在一声爆炸的巨响和其他事情发生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安静的早晨,躺在游泳圈上漂浮。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跟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
Nyles翻身跃入水底,游了一个小圈,重新出现在Sarah面前,棕色的卷发上有水珠滴下。
“你知道吗,”他说,“我很高兴你教了我游泳。”
“不用谢。”她滑出游泳圈,加入他身边。“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让你期待呢。”
“别告诉我你要教我量子力学。”
Nyles最终说。
这是婚礼第二天,或者说,他们余生的第一天早上发生的事。

Atch_Quel Sun 12 Feb 2023 12:46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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