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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1.大型资料片

魔戒出现的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中土。系统什麽线索都没给，往玩家的信箱裡發了封信，轻飘飘写着魔王索伦失落的戒指已经现世，整个伺服器就炸了锅。

这款全息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背景取自六千年前的历史，不管官方怎麽杂揉史实和传说，有小学以上教育程度的玩家都知道，权力之戒能左右这个时代。放在游戏裡，它要不是极品装备，就是能开启大型任务的关键道具。

于是整块中土的东南西北、高山地底出现了出奇一致的情况：看了信的玩家大喊我去，还没看的被朋友催着去看。九成人的第二波反应是原地转一圈，低头看魔戒有没有刷新在自己脚边──都知道不可能，但是万一呢？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时不知道有多少队伍因为分心团灭在副本裡。

这一系列热闹發生的时候，莱戈拉斯正忙着和大步佬接吻，也很热闹。游侠被他压在酒馆隔间的牆上，掀开兜帽热烈而深入地吻，唇齿交缠出几近色情的声响。只有一道布帘间隔的空间让大步佬很紧张，他唔唔几声，發现只会让外面路过的人更容易注意到这裡的动静，把脸憋得通红，闭着眼不动了。

“你去哪了？”爱人的顺从稍微安抚了莱戈拉斯。他把呼吸的权力还给大步佬，仍然用精灵的身高优势(游戏设定，下限180上限210)把他困在桌和牆之间：“你一个星期没上线，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我在工作......”人类有点委顿，但他的嘴唇發红發亮，可能是被咬痛了，他还用舌头紧张地舔：“我需要整理一些......历史资料。如果中断思路我会忘记进度到哪儿。我们的历史很长，你知道的。”

“我一直在想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有没有做错什麽。然后我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我但愿是前者，但它也没好到哪去！你不能这样，大步佬，至少你要写假条！”莱戈拉斯的俊脸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声音也不高亢响亮，愤愤不平下显得垂头丧气，连精灵自带的微光特效都暗了两分。

他弓起肩把脸埋到大步佬的脖子裡。“虚拟世界的七天像一个月一样久。你知道？”他凝重地控诉。

大步佬叹口气，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好像他不吐不快，又不想让莱戈拉斯听见：“原来你知道啊。”

他听上去像是无奈、放弃了，决定躺平了。同时语焉不详，前后文根本说不通。莱戈拉斯还没来得及问，外面嘈杂的酒馆忽然有人格外大声的喊：“刚铎荣光在交易行發悬赏了！十万金币求购魔戒！”

“哇喔！这麽阔绰！”酒馆响起一片起哄的敲杯声。十万金币是天价，举例而言，交易行最高的成交价是顶级长剑「兽咬剑」的六千金币，第二高的纪录只有两千六。晚八点的上线高峰期，这群不练级不下副本，在酒馆裡消磨时间的休閒玩家立刻热烈讨论起来：

“不愧是第一公会，家底丰厚。”
“刚铎荣光以前完成大型任务，被奖励了白城外好多地，当然有钱。”
“不该说不愧是魔戒吗？十万这麽离谱的价格，说是要买魔戒忽然就合理了。”
“还不一定买得到呢。说不定是不能交易的任务道具。”
“他们也想到了。听说只要持戒者加入公会，他们会倾全会之力帮忙完成任务。”
“啧啧，这种任务的奖励一定不会只落在一个人身上，肯定对整个公会甚至阵营都有好处。他们是念念不忘完成大型任务的甜头啊。”
“那当然。最近刚铎荣光一直在走下坡，下次城战要是没打好，星之鹰以前带他们打下的地就要易主了。他们威风惯了哪受得了。”
“那我就很期待他们狠狠输一把了。哈哈哈。”
“给他们也没什麽，总比魔多阵营的玩家找到魔戒强吧。按照传说，我们拿到戒指还要辛辛苦苦去摧毁，索伦拿到我们直接游戏结束。”
“官方不会这麽狠......我看围绕魔戒的剧情起码要撑三年......”

话题渐渐转成天马行空的脑洞，莱戈拉斯不感兴趣。他正在反省自己反应慢了，没有在有人提刚铎荣光时就拉着大步佬离开，跳窗走。

大步佬不太喜欢白城第一公会。准确地说，他不喜欢它的创建者，星之鹰。

星之鹰早就离开了游戏，剩名字还活在别人口中，几乎没有不好的评价，至少莱戈拉斯没听过。唯独大步佬，因着某个他不肯说的原因，每次听见有人吹嘘星之鹰的事迹，他总会面露浅浅不屑，一语不發地移开目光望向远方。

必须说，从柔和眉眼裡凝出几分锋利，撇下嘴角的大步佬辣透了。只可惜莱戈拉斯没办法轻鬆欣赏。他还是更喜欢大步佬心情好，潇洒沉着，有点懒洋洋的样子。

他回头看还被困在角落的人，以为他会看向窗外，留给自己半张侧脸，却意外發现灰宝石一样的眼睛正凝视自己。他真好看。莱戈拉斯想，忽然害羞得像刚才把人按在牆上亲的不是自己。

“你在看什麽？”他问。

没人听了他的语气会觉得这是害羞，倒像要打架。

“在看你。”大步佬回答，用一个小幅的歪头代替耸肩。

莱戈拉斯继续羞涩，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没有听见外面在聊什麽吗？”

人类往外看了一眼，脸上一点好奇也没有。“你想去找魔戒吗？”他问，得到莱戈拉斯的摇头之后微微一笑：“那麽，我们去夏尔吧。我想去看看老林地。”

2.公会纠纷

事实上，刚铎荣光的三十个创始人不包括星之鹰。这位圣骑士玩家只是个半途加入的成员，但他凭出色的大局观与战略眼光带领公会赢下大大小小的战斗，从打BOSS到PK战无不胜，刚铎荣光甚至在他领导下完成被认为是系统错乱才提早發布的越级任务，烧了魔多阵营城市昂巴的港口。

这个大型任务的成功把公会推上颠峰，但是没多久星之鹰就退出公会消失了。有他好友的人证实他的名字再也没亮起过。

星之鹰半途加入，又半途退出，但他的名字几乎就等于刚铎荣光。很多玩家都认为这就是他退出游戏的原因──和公会元老有矛盾，大家都懂。

以上这些内容，都是莱戈拉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星之鹰活跃时，游戏版本还处在精灵矮人一个地图、人类霍比特一个地图、魔多阵营一个地图的早期。后来世界大融合，所有种族都能随意串门打架了，莱戈拉斯向人类玩家打听谁是人类第一高手，被告知人已经退游了。

莱戈拉斯真的很想和星之鹰打一次。他心心念念很久，直到认识大步佬，有一次他们听到别人又在八卦刚铎荣光多麽对不起它的「创建者」，向来态度温和的人类游侠第一次用不以为然的表情摇摇头。

“星之鹰没有他们说的那麽好。”他告诉莱戈拉斯：“他只是个骄傲的傢伙，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他，根本没有好好经营人际关係。”言下之意，他认为星之鹰被排挤是他自己造成的。

“喔。”莱戈拉斯当时说，“你不喜欢他吗？如果有机会遇到他，我杀他一次。”

听见他这麽说，大步佬笑了起来，灰眼睛闪烁着被取悦的光，眉头舒展开：“我不认为他会再上线了。”

奇怪的是，角色资料显示大步佬进入游戏的时间在星之鹰消失之后。所以大步佬一定隐藏了什麽秘密，才能和星之鹰结下樑子。莱戈拉斯从来没问过，因为他并不在乎。

3.外挂

莱戈拉斯，种族精灵，职业弓箭手，在东西两阵营都赫赫有名。主要成就是霸占每周战场击杀榜、单挑哈拉德战象满血完胜，以及，按官方数据......被举报疑似使用外挂最多次的玩家。

......装备够好的弓箭手能一箭秒杀同等级玩家，行，我能接受，这破游戏的远程攻击没有自动瞄准，弓箭要练到能命中活动目标的头不容易，而且他们在近身战弱爆了，攻击不高就不用玩了。
重点是！官方！他们在近身战弱爆了！！！
为什麽那个击杀榜第一的莱戈拉斯会在被近身时拔出刀砍人！？弓箭手的技能全都靠弓箭施展(废话)，莱戈拉斯就拿着刀平A，平A！一刀十滴血的把我们磨死了！他砍得到我们我们碰不到他，就算他是全敏加点也太扯了！他开挂开得这麽明、目、张、胆，为什麽你们让他嚣张这麽久不处理！！！？？？

这是官方打码放在公告裡的一份举报，广大玩家看见，有七八成都以为是自己写的，可见民愤。官方被逼得出公告解释：

经调查沟通，确认玩家莱戈拉斯本人是弓箭与长剑(以及细剑、长矛、短刀、反曲刀等传统武器)的大师。
──所以他拿刀能砍中你很合理。
青少年时期曾接受搏击训练，有体操经验。
──你砍不中他也很合理。
玩家一切数据符合游戏设定，但反应速度人人不同。部分玩家因为自身能力在游戏裡取得一定优势，符合常理，不作为封号理由。
──就像如果你是昆雅语十级博士，在游戏裡没有相关学识技能也能读通昆雅语。

公告出后玩家一片哗然：强得让人绝望的傢伙竟然不是开挂，更让人绝望了呢。又一片嘘声：昆雅语十级至少得五十岁，大佬忙着翻译古籍才不会来玩游戏，这个莱戈拉斯可是已经在欺负我们了！

其实官方的处理很积极。他们问过莱戈拉斯愿不愿意把职业更改成近战职，想想你一刀十点伤害都能磨死人，加上近战技能肯定打得更酷炫狂霸跩，也不会有玩家觉得你是外挂。我们可以破例提供更改职业的机会，全身装备也帮你准备好，件件和你现在这身等值，只要你肯改！

沟通人员叭叭说了一堆，莱戈拉斯只回了一个字：不。沟通人员心理拨凉，倒是不意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为什麽？虽然他也猜得到，大多玩家是对自己的职业有信仰......

莱戈拉斯：我有男友了。

沟通人员茫然：啊？错窗了吗？您是一边和我说话还一边被告白吗？

莱戈拉斯：他是游侠，用剑，没学弓箭技能。我要做远程掩护他。

好傢伙。外挂级的大高手还是个恋爱脑。沟通人员沉默了半天，最后努力一次：那我们也给您男友提供职业更换，好不好？

莱戈拉斯：不好。他穿游侠装备好看。

沟通人员：......好的。谢谢您的配合和耐心解释哦。

莱戈拉斯：当然我知道他穿什麽都会很好看。

系统：聊天对象不在线，信息發送失败。

所以官方的努力没有成果，幸好，玩家莱戈拉斯真的很为他的新男友着迷。以前他是PK狂，击杀榜第一背后是无数奥克玩家掉的级，令人发指的是不只东方阵营，西方阵营玩家也不能倖免。他不会恶意PK，但是一言不合就拉弓，秒自己人比秒敌人只多了一句口头警告的时间，所以弄得怨声载道。

开始网恋之后，莱戈拉斯打打杀杀的频率直线下降，好像连副本都懒得下了，直接退出原先的公会，每天和男友到处爬山划船，大草原上撒丫子奔跑，谈一场除了拉手和亲亲什麽都不能做的恋爱。

大步佬，种族人类，职业游侠，身手很好、装备不差，但是宁可四处閒逛也不肯下副本，在榜单上不晓得排在哪个犄角旮旯，属于组野队时会让队友惊喜的超强路人。

主要成就是把外挂男友带成和他一样的咸鱼风景党，提升了广大玩家的游戏体验。

喔还有，他的昆雅语十级。

4.意外触發的隐藏任务

莱戈拉斯和大步佬骑马往夏尔去。霍比特玩家的出生地有个特别的设定：它没有别的城镇都有的传送点。据说这是为了体现传说中人类擅入夏尔就会被处死的法律。所以连霍比特人自己，想用传送点都要先走到最近的布里镇。这个苛政确实让夏尔几乎见不到异族玩家，侧面说明现在的人哪怕在游戏裡也不爱走路。

大步佬就很爱走路，享受翻山越岭，跑过浅溪踩得水花四溅的乐趣。莱戈拉斯和他一起走过很多地图，深深觉得大步佬这ID不是随意取的。

他们在老林地灰暗的边缘下马。这个地图有点像法贡森林的更阴暗版，树木扭曲、过份寂静，阿拉贡兴致盎然地仰头看那些扭曲的枝条，举步往裡面走，从他脚边的树洞裡忽然鑽出一个矮小身影，将短刀直接刺向他的后腰。

“阿拉贡！”莱戈拉斯大喊，情急下直接叫了真名──他们交往之后大步佬就告诉他了──游侠的反应很快，对得起全敏加点，他将挂在腰间的长剑往后一推，直接连剑带鞘挡住了短刀。莱戈拉斯来不及取弓，扑上去就是一拳，没持武器的伤害应该是挠痒痒，但是袭击者竟然直接倒下去，被打出了一次扣血90%造成的击倒效果。

这恐怕连十级都没有。莱戈拉斯被弱得一愣，那棵中空的树晃动两下，又是两个矮小的霍比特人跳出来，哇哇叫着举短剑砍向他。

“别动手，莱戈拉斯！”大步佬喊。他抓住右边那个，把他按在树上，莱戈拉斯默契十足的制住另一个。他手法俐落，一捏就让对方武器脱手动弹不得，大步佬没这麽有技巧，他制住的偷袭者拼命踢他，莱戈拉斯彷彿能看到他的血条正在疯狂-1-1-1-1-1-1-1-1-1-1-1-1。

“冷静，冷静下来。”大步佬的声音柔和而控场，像幼儿园老师：“你们为什麽攻击我们？我想这裡头有些误会。”

霍比特刺客稍微冷静下来，睁着大眼睛还有些惊恐。莱戈拉斯这时也看清，他们三个，幼儿园不至于，但确实一水的孩子脸。

“你们......小学生？”他问。

“我们十四啦！”被他控制的那个叫道：“只是游戏裡变矮了而已！”

大步佬松开箝制，莱戈拉斯跟着照做。三个弱爆又矮的小孩背靠背聚在一起，紧张兮兮地看他们。大布佬半跪下去，拿出一颗苹果给被莱戈拉斯击倒的那个，示意他先回回血。“我是大步佬，这是莱戈拉斯。我们只是路过。”他说，让莱戈拉斯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游侠也满脸无辜地对他宣称自己只是路过，“为什麽埋伏起来偷袭我们？有人在找你们吗？”

被击倒的那个是个体型墩实的圆脸，他用微微警惕的眼神看大步佬。另外两个霍比特的长相就皮得多，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实，尤其是大步佬制住的那个，“我是皮聘，不过我的ID是「梅里是笨蛋」，这是梅里。”他拍拍另外那个男孩，梅里白了他一眼，“这个在啃苹果的是土豆，因为他喜欢土豆。你有土豆吗？”大步佬扬了下眉，用冷静而有趣的眼神看他。皮聘摸摸鼻子：“唔，我们埋伏你们是因为，系统说我们的位置已经被暴露给黑暗力量，要我们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刚躲好，你们就出现啦......”

“黑暗力量应该是指东方阵营的玩家。”莱戈拉斯指出。梅里望着大步佬：“他一身黑又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很邪......”他在莱戈拉斯的注视下消音。

“你们接到了困难的任务，是吗？”大步佬像叩门一样在那棵树上轻轻敲了三下，在三个霍比特人「哦呼露馅了」的表情裡说：“请你们的第四个朋友出来吧，我们可以帮忙。”

所以第四个霍比特人爬出树洞，他有张洋娃娃一样的脸。四个小玩家抱团窃窃私语，时不时回头自以为隐蔽地看他们一眼。大步佬耐心等着，莱戈拉斯也耐心等着，一隻手在游侠背后拨弄他繫剑的皮带。大步佬不动声色的朝后伸手握住他，莱戈拉斯翘了下嘴角，不动了。

最后那个娃娃脸走回来，双手在身前紧张地握成拳，他的气质比较沉着，让他看起来比朋友们年长一点。“我们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希望我们可以信任你。”娃娃脸鼓起勇气说，摊开他的手，掌心躺着一枚没有任何装饰的金戒指。

大步佬脸色一变，好像那枚戒指在他眼裡是人眼珠之类的可怕东西。莱戈拉斯被他捏紧手，困惑地出声：“大步佬？”

大步佬已经不笑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那是魔戒。”

“就这？”莱戈拉斯对它的朴素表示不理解。大步佬没理他，再次蹲下去问娃娃脸：“你在哪儿拿到的？”

“我叔叔。”娃娃脸满脸无辜：“他很久以前在一个副本拿到这个戒指，一直把它当作无限次数的隐形戒指，直到某一次使用之后，它的名称忽然变成至尊魔戒。”

大步佬追问：“它为什麽在你手上？你叔叔呢？”

“他现实的朋友找他去环游世界，所以他退游了。他说他应该把戒指交给我，免得缺了它游戏的剧情走不下去。”

“......我代表游戏公司谢谢你叔叔。”大步佬的表情一言难尽，“这戒指会让你麻烦缠身。”

“我知道。”娃娃脸丧气地说，“一开始它只是待在背包裡，后来它变得会扣我的意志值，还好我的意志很高。但是后来它竟然把我的ID改了！以前我叫土豆天下第一，现在我叫持戒人！”

莱戈拉斯的耳朵动了动，看看土豆，又看看土豆天下第一。有点羡慕。

持戒人委委屈屈：“今天系统给了任务，要我带着它去幽谷找精灵，我们才走到这裡，系统又说黑暗的生物即将追寻而来，请做好准备。我们连忙躲起来，你们就出现了。”

年长的人类满脸同情，迟疑了一阵：“不只是东方阵营的玩家会抢夺戒指。”他像怕吓到小孩一样，柔声说：“西方阵营的玩家不太可能接到攻击你的任务，但还是会有人这麽做。玩家要做什麽不是系统能左右的。”比如你叔叔，拿到魔戒以后跑去现充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办？”娃娃脸问，和朋友们一起巴巴看着他。大步佬想了想：“去问问你的叔叔他当时拿到戒指的细节，地点、过程，相关的NPC。”

娃娃脸乖乖点头，旁边的莱戈拉斯再次困惑：“但是他的叔叔已经退游了。”

刷刷刷刷，四个围着大步佬的霍比特一起把目光投向他，表情比他还困惑。“你不用电话吗？”皮聘问。

莱戈拉斯一怔。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大步佬提高音量，站起身拍拍娃娃脸的肩膀，示意他和朋友们都到自己身后，然后一把拔出长剑，铿锵一声响，一隻黑箭已经被他磕飞。旁边的莱戈拉斯飞快回身，金发划出弧度，他放箭的速度快得像没有瞄准，层层扭曲的树干后飞起一朵玩家死亡的白光，还有奥克喉音浓重的咒骂。霍比特们一阵惊呼，土豆心有馀悸的摸摸刚才也差点被一拳秒杀的自己。

大步佬把剑横在身前，冷静地说完：“我们先解决眼前的战斗。”

一个小时后，将持戒人和他的朋友们安全送到幽谷，看着他们一起下线(谢谢你大步佬！大步佬你人真好！大步佬我们加好友啊！)，日行一善，目测可能变成长期保镖的大步佬看看时间，觉得自己也该下了。和小孩子一起玩游戏，一小时的体感像两小时。

莱戈拉斯站在一旁，拎着今天又收割了十几个人头的弓，还是满脸没回过神的发怔。大步佬凑过去，看看四下无玩家，就稍微贴近他：“莱戈拉斯？你还好吗？”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眨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之后又眨一下，终于结束那种梦游似的状态。精灵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给我你的电话吧，阿拉贡。”

大步佬──阿拉贡睁开眼，从游戏舱爬出来，把自己挪到旁边的椅子上。茶几上有一壶热茶，他倒了一杯，捧在手裡看烟雾缓缓上升，让它们带着自己从游戏回到现实。

现实是现实，游戏是虚拟的，就像一场梦。他以为几天不上线会让莱戈拉斯体认到这一点，但事实好像是那个精灵一直体会得很清楚，只是不在意；他以为自己能将虚拟留在虚拟裡，结果从真名，到现实裡的联繫方式，他在虚拟的世界裡留下了越来越多的自己，大步佬越来越像阿拉贡──也许他才是分不清界线的那一个。

作为关係中年纪稍长的那一方，阿拉贡总是在审视自己是不是诱导了年轻人。诚然莱戈拉斯是个成年人，但成年不等于他是不会受伤的铜牆铁壁。

阿拉贡摸摸脸颊两侧的胡须，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可是说不定我是将剑刃对着自己，柄递给了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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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劝“网恋不可靠”

莱戈拉斯是孤狼型玩家。需要组队时，他没有朋友能召唤，只能找野队。

不是别人排挤他。想加他好友的人能排满白城七个环，莱戈拉斯从不理会。申请太多了，后来他连拒绝都懒得点，反正99+到1000看起来都是99+。

大步佬则不同。他有轻微逃避社交的倾向，在莱戈拉斯加他好友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最后莱戈拉斯还是加上了，由此可知大步佬的好友名单不会短。你只要求一求磨一磨，或是学莱戈拉斯瞪大眼睛满脸正气地问他为什麽，他就投降了。

并非社恐胜似社恐的莱戈拉斯迷上了游戏裡认识的陌生人，每一个知道这事的朋友都非常震惊。更具体的说，他唯二的朋友都很震惊。

“少玩游戏，都是假的，网恋不可靠。”矮人牡蛎擦掉胡子上的酒，语重心长地说，“你怎麽会这麽随便的迷恋上一个人。”

“随便？”莱戈拉斯帮他满上酒杯，不以为然地捍卫自己：“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遇见他用了我二十多年，这是随便？”

“你对那个......大步佬，有什麽感觉，啊？”牡蛎大着舌头问，“你这个......朋友连一张桌子都坐不满，的小少爷......啊？你可别冒冒失失的，去找他告白啊。”

他严肃地看着莱戈拉斯，要他好好想想，然后乾了杯，一头栽到桌子上。

莱戈拉斯按住被帶倒的酒瓶，对着阵亡的酒友耸耸肩，拿起剩下的大半瓶开始对瓶吹。他还没有酒意，一边喝还能一边细细数：

他喜欢看大步佬做任何事，走路、跑步、靠着树吃苹果。打怪，或是只剩一层血皮被怪物追着跑，高声叫他：莱戈拉斯！

他喜欢大步佬富有古典气息，学者般的说话方式，让他同时感到平静又有趣；他喜欢在旅程中听大步佬介绍这个他从没好好了解过的古老世界，他看着大步佬嚮往的神情，想他是否会把这嚮往给予活人，而不是遥远的历史。

瞧见有人欺负新手玩家，立刻拔剑相助，对着辣鸡正色说「我在维护游戏环境」的大步佬，他也喜欢。(然后他出手把辣鸡全干掉了)

矮人的呼噜打得震天响，而莱戈拉斯面前的空瓶比他还多。他边喝边看自己的手。这隻手掌骨修长，没有毛发，指甲剪得很短，指关节因为常年發力拉弓变得粗大，看上去有一丝不协调，但他自己看得很习惯。这是他的手。

这个游戏完美地用数据还原现实的身体──对莱戈拉斯来说是这样。至于不像他那麽健康的玩家们，近视的在这裡视力清晰，缺胳膊断腿的四肢完好。相关技术首先被用在医疗，然后才是游戏。

莱戈拉斯不懂科技，也不瞭解开發过程，但他听过玩家聊天，有人感慨当惯游戏裡的神射手，开始不能忍受现实人畜不分的近视眼。此话一出响应者众，一群精灵玩家都对自己跑得慢长得矮的本体有诸多不满。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大步佬没等他问，就心领神会的回答：“我对我的身体很满意。它不像我在游戏裡这麽敏捷，也有些让人头疼的毛病，但我尽可能保护和锻鍊它。”

游侠的口吻既哲学又实际：“至于游戏裡这个身体，只是用来承载我们意志的数据。”

“我也更喜欢我现实的身体。”莱戈拉斯说，“我真正的力气比全敏捷加点大多了。”

现在想起来，这段对话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数据组成的虚假身体，排除了痛觉、飢饿等所有妨碍娱乐的功能，唯独有个例外大家心照不宣，那就是性慾。

直白地说：不分性别年龄，所有玩家都是萎的。

这个设计是为了待在全年龄分级，还是为了给本就容易抛弃节操的虚拟世界保持一点纯洁，莱戈拉斯不知道。他只是在想：没错，我没谈过恋爱，说不出爱情该是什麽感觉。但我迅速生长的喜爱与任何激素的影响都无关。

我的肉体不在这裡。此处只有我个人的意志，还有我唯一的灵魂。

6.带妹+氪金战士

“你的大步佬，是不是人类，游侠，穿遗忘套装，拿星芒长剑？”

来自陶瑞儿的消息。莱戈拉斯为「你的大步佬」翘起嘴角，正要表面正经的回复他还不是我的，下一条讯息又来了。

“半长黑发，有胡子，很爱笑？”

最后三个字让他嗅到不寻常。大步佬的灰眼睛灵活多情，一抬眉就能传达出从亲近到轻蔑等诸般情绪；他也不吝啬动他的嘴唇，比如当他尝试拔下一株药草，莱戈拉斯观察到大步佬会在专注中微微咬牙，饱满的嘴唇拉出一道引人注意的柔软弧度。

但是无论以什麽标准，他都不算爱笑。大步佬没有那麽......轻浮、活泼、热情。随便什麽。

陶瑞儿的讯息再次跳出来：“你和他告白了吗？”她问。莱戈拉斯皱起眉，觉得朋友今天有点拐弯抹角：“没有。什麽意思？”

“黄金森林这边，你自己过来看吧。”陶瑞儿说，“我看见他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大美人。”

“人类，战士，金发？”莱戈拉斯首先想到洛汗公会的伊欧玟。他被大步佬拉去帮这个公会做过任务，和核心成员有几面之缘，早就注意到有位冷冰冰的女玩家对大步佬很有情意。

“精灵，黑发，十级不到的新手。”陶瑞儿迅速回答。莱戈拉斯心一沉，看着讯息继续發来：“真的很美，我没有危言耸听。先提醒你，你的大步佬非常殷勤，爬上爬下的拉绳子给她做鞦韆。他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隔这麽远都能看到，待会他做张吊床和她一起躺上去我都不会惊讶......你做好准备，莱戈拉斯。”

黄金森林是一整张大地图的总称，传送之后莱戈拉斯顺着朋友的指引找过去，心如死灰地發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瑁珑树林。这一片巍峨优雅的树上有一个个小平台，间隔正好能给予情侣私人空间，金黄的叶子随宁静微风飘落，花朵不分昼夜，永远沐浴在柔美如月光的银辉下。

不用说，这是玩家眼裡的约会圣地。连莱戈拉斯也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和大步佬一起坐在树上，看金叶落到对方乌黑的头发上，然而在那天降临以前，他心爱的人已经和别人一起来了。

陶瑞儿在一个较低的平台上，放下绳梯让他上去。她身边是奇力，她的矮人男友，说明了她为什麽会正好在这儿撞见大步佬。莱戈拉斯草草朝他点头致意，顺着陶瑞儿指的方向望过去──

最高的平台上有名黑发女子。莱戈拉斯用精灵射手的目力看见她席地而坐，裙襬像水一样从边沿垂下，她乌发雪肤，既雍容又有少女的轻灵。陶瑞儿的称赞没有夸大，可莱戈拉斯想看见的不是她。

大步佬出现了。游侠抓着一根绳子从茂盛的树冠裡滑下来，敏捷地落在她身边，长剑在腰间，手中捧满金色快乐的花。黑发女子笑着转向他，从那束花裡挑出一朵别在自己乌云般的鬓边。

大步佬一直在笑。

陶瑞儿一个字也不敢说，她的男友乖巧地和她一起沉默。在她看来朋友的失恋已成定局，殊不知莱戈拉斯正在想：

大步佬对她很好。他想要她高兴。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很好，我想要他高兴。
所以大步佬一定更喜欢我。

──这是过份朴实，反而不太可能在现实世界成立的逻辑。莱戈拉斯也不是真的不懂。但他怀抱希望，也许虚拟的世界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纵身一跃，在朋友的惊呼中抓住枝桠，盪到大步佬在的那棵树上，轻巧迅速地往上爬。莱戈拉斯抓住平台的边缘借力，轻飘飘地翻身跳上去，那对黑发灰眸的男女一起看过来。近距离下，莱戈拉斯意识到他们的长相与气质有几分相似。

“莱戈拉斯！”大步佬显然很惊讶他突然出现，紧接着又高兴起来，“这是莱戈拉斯，我的朋友。”他对那女子说，又轻握着她的纤纤玉指，笑着对莱戈拉斯说：“这是阿尔温，我的姐姐。”

“......姐姐？”这个消息太好，如果陶瑞儿能听见，她会为朋友免于失恋振奋地挥拳。莱戈拉斯本人却只是愣了一下，点点头：“原来如此。你们长得很像，都很美。”

对比大步佬「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你是在调戏阿尔温吗」一言难尽的表情，阿尔温眨眨她星辰般的明眸，了然的看着莱戈拉斯。“去和你的朋友玩吧。”她对大步佬说，眼睛看的是莱戈拉斯：“我想休息了。”

“谢谢你。”莱戈拉斯迎着她的目光说。大步佬迷惑地来回看他们，阿尔温捏捏他的手，抚着鬓边美丽夺目的花朵问他：“我下次进入游戏，它还会在吗？”

大步佬马上忘记疑惑，十分温柔地回答：“会的。”

她笑着点点头，再对莱戈拉斯说了一句“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就下线了，化为薄雾消失在他们面前。

大步佬的神情有些不捨，更多是满足。他主动向莱戈拉斯解释：“阿尔温与外祖父母住在一起，我们不常见面。”

“喔。”

“你和平时不太一样，莱戈拉斯。”大步佬站起身，认真端详他：“發生了什麽吗？”

莱戈拉斯看着他。人类，黑发，有胡子，不太爱笑。他的大步佬。“你喜欢我吗？”他直接问道。

“我当然喜欢你。”大步佬眨眨眼：“你是......”

“我不只把你当成朋友。”莱戈拉斯直接打断他。大步佬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然后又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莱戈拉斯瞧出他想说什麽，再次抢先开口：“你如果说什麽「超级无敌好朋友」之类不好笑的话。”他认真警告：“我就在这裡吻你。”

“他们在谈什麽？”陶瑞儿忧心忡忡，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在能看见却听不到的她看来，莱戈拉斯跳上去赶走了大美女，大步佬本来还笑着，女伴一消失脸色就冷了下来，“啧，他不会对莱戈拉斯动手吧？”
视力不够，什麽都看不清的奇力默默看着远近上下的情侣，他们对看热闹的兴趣超越谈情说爱，都和陶瑞儿一样站起来伸长了脖子。

“你看，莱戈拉斯......”大步佬字句斟酌地说，“我快要三十岁了，所以允许我倚老卖老的说你还年轻。你精力充沛，又有热情，至于我，实在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你看，即使在游戏裡，我选择的游戏方式也很，呃，养老......”

莱戈拉斯怀疑如果不打断他，这个人接下来就要说出「而且你很俊美我的外表却不迷人」之类的疯话。他一把将大步佬拉到怀裡，歪头吻上他的嘴唇。

这是很冒险的举动。

在一个砍人不犯法的世界，系统唯一不允许玩家间出现的冲突行为就是性-骚-扰，大步佬只要朝系统喊一声，莱戈拉斯就会马上被传送到小黑屋，踢下线，然后是锁帐号或扭送警局就看后续调查了。他紧闭着眼，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被传送的感觉，只有嘴唇下温暖柔软的甜蜜；睁开眼，看见美丽的灰眼睛错愕地圆睁。可能是因为正在碰触大步佬的灵魂吧，这一刻莱戈拉斯竟然完全能听见他心中的惨叫。

──可我又没有说超级无敌好朋友！

莱戈拉斯噗哧笑出声，无礼地把气息吹到大步佬脸上。人类没有生气，回过神来，眼神聚焦，红着脸彷彿想直接从这裡跳下去，但并未躲避他的注视。精灵脸上的笑越扩越大，心知肚明对方会同意，撒娇似的问：“我可以吻你吗？”

大步佬摇摇头，又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仍然没消，灰眸在树冠间洒下的银光裡闪烁无奈的笑意，“你先......看看后面。”他轻咳一声，表情古怪，“看一眼，莱戈拉斯。我不会突然不见。”

狐疑的精灵回过头，吃惊地發现身后站着一个半身人，他竟然毫无察觉！半身人穿着盗贼装束，兜帽取下来露出一头红鬈发，朝他邪恶的笑，手中捧着一把只有单面刃，刻满铭文的长剑。莱戈拉斯认得它──它应该在他的背包裡。

霍比特族玩家相对稀少，多数人都不乐意变成瘦小的矮子。也就是说，会选择做霍比特人的玩家大多都有一颗真诚热爱潜行/暗杀/偷窃的心。

“是兽咬剑耶。”半身人盗贼拖长腔调，将长剑高高托起，瑁珑树林裡围观的情侣档们發出惊呼，比刚才莱戈拉斯亲上去的时候还大声一点，“原来当时六千金拍走兽咬剑的神祕土豪是你！但是你一个弓箭手买长剑干哈呢？你有近战技能吗？”

就是不能近战，才需要极品剑弥补攻击力啊。莱戈拉斯朴实的逻辑壕无人性。话虽如此，千辛万苦(？)买到的武器被偷了，他不像别人那样气急败坏地叫小偷把东西还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半身人跳弹，围观党都在屏息等他拿出那把恶名昭彰的长弓把人秒了，他手一动，拿出的不是弓，是一大袋金币。

钱袋子有篮球那麽大，按游戏设定起码五千金。这次要用钱和平解决啊！大家刚这麽想，莱戈拉斯手臂一扬，把篮球扔进半身人怀裡，言简意赅地逐客：“走。”

说完不再看他的剑和钱一眼，回头抱着游侠再一次额头相抵的亲吻起来。大步佬被他的操作逗乐了，一直想笑，张开的嘴唇柔顺接受莱戈拉斯同样缺乏经验的舌尖。他们吻得如胶似漆，半身人盗贼鼻子差点气歪，他偷东西不是图财，是兴趣，喜欢盗窃的刺激和受害人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结果这个精灵告诉他：我不在乎那个六千的人质并且再给你五千，你快滚。

有心想上去捣乱，又想到挡人恋爱会倒霉三年。半身人往前蹦蹦又退回来，看到人类的手也开始揪紧精灵背上的衣服，黑着脸别过头。他噹一声把剑扔到他们脚边，又把那包钜款往天上一抛，亮闪闪的金币哗啦啦从异次元口袋倾泻而出，翻转间每一面都在反射晃眼的亮光，混在漫天落叶裡下起一场璀璨的黄金雨。

“哗！！！”情侣档们顿时轰动，本来吹口哨的鼓掌的都顾不上了，纷纷伸手去接，还有人一激动直接摔下平台变成白光，血够厚没摔死的也顾不上补血，先捡起满地乱滚的金币。

“那个败家的大少爷！”陶瑞儿懊恼地叫了一声，要跳下去帮朋友抢救他氪的金，一隻毛茸茸温暖的手牵住她。

“别管了，陶瑞儿。他才不会想起他丢了多少金币。”奇力说，踩着他从背包裡掏出来的小板凳，从后面抱住高挑的女精灵：“他正把他的珍宝抱在怀裡呐。”

陶瑞儿顿时红了脸，金币什麽的，马上就被遗忘了。

半身人盗贼翻起白眼，在树枝上蹦跳着离开了这个物理和精神层面上都闪瞎眼的地方。

他一路唱着荒腔走板的歌：

精灵的猎手啊，小心狐狸
小心红色的狐狸
他会偷走你的弓与剑
让你再也不能狩猎
......
精灵的猎手啊，当心人类
当心黑发的人类
他会偷走你的心
让你从花豹变成小狗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