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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次。
答案是他愿意亲吻他一万次。
宗铉没办法把这事告诉星铉,并非因为他们是亲兄弟。有悖伦理的事他们做了太多也太久,熟练得像是地狱几进几出,像暴雨天摔在野地里手指深深深深往下陷,一直按到软泥之下坚实的泥块,觉出肮脏、罪恶、快感、慰藉都如此的一体本源。
做那些事是星铉难得不以哥哥身份自居的时候。也是宗铉难得要把兄弟血脉情谊挂在嘴边的时候。有时候用第一人称,有时候第三人称,有时候像被人砍头去尾的艳情小说。宗铉的手分别把住星铉的腰和肩,在那间他们从小同住的狭窄房间里,墙壁很薄,天花板很低,所有的喘息都压缩加密。星铉咬紧牙关,宗铉轻轻说话:“大家都以为他们兄弟俩感情不好,弟弟抓紧每个机会欺负哥哥……”
“哥哥,”他伏到星铉背上,感觉到轻微的震颤将他们串联,宗铉问星铉,“你也这样想么?”
星铉发出的声音很低,像小动物受伤,但他并没有哭,无论宗铉做得多过分、说得多越界,星铉从来没落过泪。恰是这样才让人想得寸进尺,想知道底线在哪里,宗铉很清楚这点,但他从没告诉星铉。宗铉学会了分辨这些细微声音里哪些意味着快乐哪些意味着羞耻,后来渐渐无法辨清,不是他忘了,而是因为星铉没法区分快感和羞耻了。这两种情绪揉在一起之后他们办事融洽了许多,对宗铉而言,轻松了许多。他喜欢看他哥哥受苦,尤其是这苦因他而起时。
童年时代是褐色,有点脏,钱不够花,医院消毒水味很重,邻家骂的话很难听,妈妈很偏心,在这这些基底色之上,星铉的善良和柔软让一切都变得更艰难、更难容忍。宗铉要花很大力气说服自己去挑衅哥哥,然后花更大力气真的让彼此陷入斗殴,最后一遍遍地意识到无论花多大力气都无法抵消如影随形的挫败感。挫败于得不到的母亲的爱,也挫败于哥哥投过来的每一个平静宽和的眼神,在昏暗房间里他们分坐客厅两端,星铉的视线停在宗铉身上如同蒲公英降落。要不要喝水,他问宗铉。宗铉摇头。伤疼不疼,他问宗铉。宗铉又摇头。最后星铉说,我会告诉妈妈我们练习跳远时不小心摔到了一起。宗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在妈妈拉开门走向他们时,宗铉起身冲向星铉,对准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
后来当然是挨罚了。宗铉在院里跪着被打时,星铉就站在屋内,脸色泛白,像迷路的野兔一样眼睛发红。好蠢。宗铉越过妈妈的肩头与星铉对视,在心里骂,好蠢,他看起来好蠢。
好蠢。星铉被他压在身下艰难喘息的时候,宗铉心里也说着同样一句话,他看起来好蠢,又可怜,半点没法抵抗的样子,或者即使能反抗也不会反抗,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是他弟弟,所以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都愿意承接下来。世界上有这样的笨蛋,才会有好多纠缠不清的坏事。做那些事一开始只是疼痛和煎熬,对他们二者来说都如此,像被钝器伤害,除却精神上一点点冰水泛过的快意之外没任何好处。
疼痛比起快感来说更好处理,他们可以就留在屋内解决。隔着几扇门几道墙,能够把声音控制在合适范围内不被妈妈听见。有时候他们在书桌前相叠,星铉被一次次往前撞,鼻尖擦过整齐排列的旧教科书,然后他垂着头,很重很缓慢地一次次吐出气来,宗铉咬着他后肩,并不在意节奏也不克制力道,他知道他们都浸在同一种痛楚里,听得见母亲在厨房里切菜、剁肉,然后水开了,热气上浮,顶起锅盖,在铁质锅盖落下来重新盖住碗面时,宗铉拔出来,抵着星铉大腿内侧软肉射出来。星铉双手撑在书桌上,母亲敲门叫他们吃饭时,宗铉慢慢蹲下来,用纸巾清理星铉也清理自己。星铉声音很低,隔着门对母亲说,我们马上来。
渐渐地事情脱出控制,两副身体好像借了血缘优势,因来自同一只子宫,如此地易于契合,如此生来彼此了解。他们没法留在家里做事,学校厕所隔间、夜里后巷角落、废弃巴士嘎吱作响的椅子,他们辗转在各式隐秘处,星铉从来没有情愿过,也没有一次真心拒绝过,宗铉要他跟着来,他就会跟着去,低着头,把书攥在手里,好像羔羊心甘情愿跟着刀走向屠宰场。他是那样的、那样的擅长于献祭自己,好像以为此种必有救赎,有爱,有理解,会有他们没得到过的真正的家的概念。
隔着厕所挡板,他们的动作和声音都显得突兀,有时不良学生翘课来抽烟,听出动静,会调笑地来敲门。星铉往往在这些时刻无比惊乱,要逃,又被按回远处。宗铉开口让人滚,外面的人认出他声音,会滚得很快。星铉的脸埋在宗铉掌心,气息湿热,嘴唇颤抖,受了侮辱又不作声,只咬牙把所有宗铉给的都承受下来。这是爱吗,哥哥。宗铉也想知道。
落雨的夜晚他们会溜出家门,小巷无人经过,在漆黑一片里他们的喘息混在雨里,像另一场小小的夜雨,比他们周遭的雨更潮湿,比他们周遭的夜更黑,在这份不分彼此的酸楚快慰里宗铉低头去咬星铉耳垂,沿着耳廓去往脸颊,下移至唇边,他把星铉的脸往后掰,快要吻上去时星铉猛然扭回头。那个吻落在湿发上。宗铉好像大梦初醒,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好像……好像真是在恋爱一样,居然要索吻。
他知道星铉很在意嘴唇,连带着在意说话,在意声音,在意喝汤时会不会不小心漏下来,在意英文单词的发音够不够准确,在意视线,在意或许会有的吻。宗铉记得自己小时候告诉过星铉,不难看,哥哥的兔唇不难看,是可爱的。他们那时候年纪小,星铉听了就哭了,跑进屋内把脸埋在枕头里。妈妈听见哭声走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宗铉一顿。宗铉挨了打,回房间,越想越气,一脚踢到星铉屁股上:笨蛋!
他们做爱时从来没接吻,星铉不觉得会有人愿意亲他,宗铉对此心知肚明,却始终放任,这是一场明明可以由他轻松终结却偏因他而延续的折磨。受刑者与施邢者都不好过。但爱的本质就是不要谁好过。
宗铉后来回想,慢慢地从头把事情一一想过,才意识到其实也并非没有亲吻。在他们都喝醉了的夜晚,酒精让哥哥变得可爱、幼稚,像小时候,酒精也让宗铉变得昏沉、柔软,像他内心原本的样子,没法扮酷或耍帅,他拉着星铉的手,把对方拽到自己身前来,他低头亲吻星铉嘴唇,舌尖沿着下唇缓缓游弋,舔过兔唇留的伤时像描摹海岸线,这个吻好崎岖,好安静,在这寂静里宗铉尝到眼泪咸味。此前无论多羞怒多痛苦都未曾落泪的星铉在他身前仰着脸,静静地流泪,很委屈,嘴唇紧抿。
啊,哭了。
宗铉没法想更多,只有这一句。啊,哭了。
终于哭了。怎么哭了。不要哭了。
星铉踮着脚,开始了第二个吻。他们的唇舌都很笨拙,又喝得太醉,记不清最后有没有说过爱。
说过吗,没有吧,还是有呢……宗铉平躺着看天,想到这里已经疼痛得无法继续。他想起哥哥的眼睛和笑容,想起笑容渐渐变淡,想起眼睛慢慢泛红,最后想起来这些年星铉是那么地期待又害怕亲吻。宗铉想告诉星铉,自己愿意亲吻他,丝毫不在意兔唇,如果要计数,那么答案是一万次。他愿意亲吻星铉一万次。他没法把这事告诉星铉,并非因为他们是亲兄弟,而是因为别的。
他想起小石碑,也想起小木盒,想起地下那么黑,星铉会不会寂寞。如果会寂寞,会不会埋怨谁。如果埋怨谁,可不可以稍微记得些那两个吻。拜托了,哥哥。
hst89126 Sun 30 May 2021 03:16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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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wickedblue Mon 31 May 2021 09:18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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