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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各地方部队里,如果一个人接到了M大队寄来的征召信就好像是一个麻瓜接到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一样,是个很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事。方书剑作为一个入伍三年的资深麻瓜,两天前就成为了这样一个幸运儿。然而,这也意味着他将要踏上一条远比成为巫师更加困难的未来旅途。
二者之间的区别很明显。霍格沃兹是一所学校,他负责把麻瓜变成巫师,目标是培养人才。而M大队会先把方书剑扔进训练营,目标呢,八成是要淘汰他吧。
那里的淘汰率很公开:少于千分之九百九十五。也就是说,一千个人进去,少于五个人出来。而每一期他们招进去的学员也不过是三百个人。曾有被淘汰的学员回到地方部队,被老首长这样安慰:那鬼地方咱不稀罕,搞那么高的淘汰率,哪里是选拔,简直就是养蛊!
而且以方书剑的入伍年资,他几乎已经注定会成为一只被吃得毛都不剩的小虫子。毕竟每期三百人,全都是各个地方部队的精英,所谓人里的尖子。尖子在哪里都是少数,晋升肯定也比普通人更早。不是少尉就是中尉,曾经还有过一些上尉,少校据说也有过,不过那都是传说。但是不管怎样,像方书剑这样入伍才三年的大头兵,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然而小虫子自己却还是很开心的。他快快乐乐地打好了背包,在老领导郑重其事地亲自护送至下,像个大宝贝一样被送进了M大队训练营。
挥别老领导,方书剑踩着轻快地步伐走进了营地。这里的环境非常美,山清水秀的。此时又正值初秋,天高云淡,空气更是凉爽干燥,整座营地到处都透着干净爽朗的气氛。然而上午时分,营地里却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溜达,训练的人也看不到。方书剑不由得有些好奇,也不觉间紧张了起来。跟在来接他的军官身后,一步步谨慎小心地走着,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其他人,哪怕仅仅是跟他一样来报到的新丁,好让心里稍微踏实那么一点。
来接他的军官很年轻,看肩头的肩章,是个少校。方书剑对军衔不算太敏感,因为反正不管是什么职位,在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见到个人直接敬礼就行了。然而这位军官还是让方书剑多少产生了一些紧张感,因为刚才一见面他就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张超,少校连长,是这个训练营最大的官。也就是说,训练期间是不是要随时淘汰方书剑,他是最后拍板的决策人。如果想要通过残酷的训练和最终考核留在M大队,获得跟他偶像阿云嘎并肩作战的机会,就先要过了张超这一关。
方书剑很谨慎地跟在张超的身后,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路上张超也没跟方书剑说话,默默走路,连高高瘦瘦的背影都显得非常严肃,仿佛带着生人勿进的结界一般,高冷得难以接近。方书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难受。虽然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这位年轻的领导好像跟之前部队里的班长连长们都不一样,一点战友爱都没有,冷冰冰得像一只大冰棍。嗯,长得这么白,真的很像冰棍呀。方书剑觉得自己的想象挺好笑的,于是偷笑了一下。
然而就走神这么一会儿,却被冰棍抓了个正着。
“想什么呢?”
方书剑一个激灵,立正站好,眼皮小心翼翼地抬起来,果然看到张超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唉,没事长这么高干啥?这个距离有点近,看他还需要抬头,不爽!
“报告!没想什么!”回答问题还是要及时的,这是长官,不能怠慢!
“嗯。”张超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方书剑的话,还是没跟他一般见识,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草坪那边过去就是靶场,听你的老领导说,你射击成绩一直是军区冠军。是吗?”
“是!”方书剑高声回答,眼睛也忍不住往草坪那边瞄了一下。他的视力很好,但却只能看到一大片的草坪,并没有看到靶场。
张超将方书剑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轻轻勾了勾,一开口说话却依然很严肃。
“在我的训练营,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不努力。这里子弹管够,只要你完成训练科目以后还有力气,都可以用在靶场上。我希望三个月以后,你能顺利留下来。特种部队从来都欢迎枪法好的神枪手,听懂了吗?”
“听懂了!”方书剑的眼神立刻兴奋了起来,顿时觉得这位新领导有眼光,是个好人。
张超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方书剑往前看。
“宿舍在前面,编号1975,你自己去吧。已经有两个人入住了,住宿没有统一管理,你们自己协调床铺,我不管。”停顿了片刻,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张超沉吟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方书剑,你之前有固定搭档吗?”
方书剑微微一怔,琢磨了一下才想明白,张超的意思是问他有没有固定的作战搭档。
“报告!没有!”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领导,我并没有受过专业狙击训练,所以,还没有到需要有固定搭档的时候。”
“嗯。”张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放方书剑走了。
山清水秀的训练营里条件相当优越,连宿舍都像是建在山脚的一排小别墅一样。虽然楼房的层数高了些,密度大了些,没有别墅漂亮宽敞,但是这个条件已经可以秒杀大多数的军营了。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卫兵,方书剑敬了礼,通报了来历,核实以后就被放行了。
背着行李很顺利地找到了1975宿舍,礼貌地敲了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的允许,方书剑才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入。
宿舍里有两张床,上下铺。这跟一般的地方部队一样,据说是为了培养战友之间的感情,即使再宽敞的营房,也会把两个人叠在一起上下这么住着。方书剑也不懂这到底能培养出啥感情来,反正是人都知道睡上铺比较麻烦。不过大部分部队的传统是新兵住下铺,老班长住新兵的上铺,以此来体现战友之爱。嗯,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
已经入住的两位室友都在,睡在靠窗的上下铺,下铺的那位见方书剑进来,就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人长得跟张超一样白,但是并没有张超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高冷,笑得温温柔柔,长相更是——嗯,漂亮。除了漂亮方书剑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好看到他根本不像是个当兵的。
看肩章,中尉。在M大队训练营里,这是个不高不低的军衔,算是中等偏上吧。方书剑立刻立正敬了个礼,同时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稍息。”漂亮中尉笑得更加好看了,还走上来亲切地拍了拍方书剑的肩膀,“以后三个月都是室友,别这么客气。我叫高杨,之前是陆军的,你也是吧?”
美人竟然一点都不高冷,这么温柔,方书剑顿时感到被温暖了。
“是呀,我也是陆军的。”
“那我们可真是土到一起去了,”高杨笑眯眯地招呼刚刚从上铺跳下来的另外一位室友,“代代是空军的,比我们可洋气多了。”
代玮,空军少尉。据他自己说是飞行员,不过方书剑有点迷惑,飞行员可以长这么高吗?什么机舱塞得下?
也许是因为代玮比较瘦,嗯,身高很高但是体重轻,所以就塞下了?
方书剑当然没敢问,直接立正敬礼。
代玮长得也挺好看的,性格像是比高杨还温柔,看到方书剑给他敬礼竟然疑似脸红了。嗯,虽然他长得比较黑,看不太出来是不是真的脸红了,只能从表情上大致推断。
“代玮哥哥,要不你搬到这边下铺好了。”方书剑很快就跟两个温柔的哥哥混熟了。他觉得自己年纪小,身体灵活,完全没必要住下铺,所以打算跟代玮换。
“不了不了,都已经住下了搬家比较麻烦。”代玮说话有点口音,音色是那种很低的男低音,很多时候甚至低到有点听不清楚。
方书剑也没坚持,他琢磨了一下,就把行李扔到了靠墙那边的上铺。反正下一个进来的不管是谁,肯定又是个需要敬礼的。身为大头兵,想要混下去最好懂点礼数。
方书剑刚刚扔完行李,还没开始铺床呢,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宿舍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精瘦高大,面目严肃甚至有点吓人的男人站在门口,正用一种冷冷的却仿佛带着审视和嘲讽的眼神扫视着房间里的三个人。方书剑很明显地注意到,这人的目光相当不友好。跟张超的高冷不同,毕竟冷淡和不尊重还是有区别的。
嘲讽的目光掠过方书剑,扫过代玮,最后落在了高杨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弄得高杨都有些脸红了,才最终漫不经心地移开。
流氓!方书剑在心底小声抗议。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用眼神表达了调戏美人的意思,这人谁呀?
很快,方书剑就知道了。
龚子棋,上尉连长,是张超的副手,在训练营里降了半级,是副连。原来还是个领导。方书剑觉得有些不妙,这个人看上去比张超难相处多了。
龚子棋三言两语通报了自己的身份,满意地看到所有人对他敬礼以后,闪身躲开,用嫌弃的目光瞄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方书剑见到,从龚子棋的身后走进来一个人。
高个子,窄肩膀,身材很瘦。五官很普通,脸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痣,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表情很平静,但是方书剑却看得出,这个刚刚走进来的人似乎一点都没有介意龚子棋对他的嫌弃,甚至,他像是完全屏蔽了龚子棋的存在一样。跟龚子棋刚才的表现相比,这位的表现却更像是一种蔑视。然而龚子棋却在感受到了这种蔑视的同时,对这人完全没有办法。
方书剑下意识地往这位的肩头扫了一眼,嗬!竟然是个少校!怪不得,龚子棋虽然是副连,但要是出了这个训练营,他还要给这位敬礼呢。
龚子棋走了,方书剑立刻几步来到门口,把宿舍门关好。然后就直接转个身给刚进来的这位小哥哥敬了个礼。动作比给张超敬礼的时候还要标准而真诚。
小哥哥转头打量了方书剑一番,才开口道:“放松点吧。”
诶?这声音软软的,真萌。
“哥哥你是少校呀!”方书剑佩服极了,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小哥哥微微一笑,“你叫方书剑是吗?”
方书剑瞪圆了眼睛,不明白人家咋会认识他的名字。小哥哥往床铺那边瞄了一眼。原来是插在床边的名牌暴露了方书剑的名字。
“你比我小,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吧。”小哥哥脾气很好地来到床边,直接把方书剑的行李和名牌都换到了下铺。然后,无视了方书剑的挣扎,把自己的名牌插到上铺的床脚。
蔡程昱。
“啊!蔡程昱!”方书剑惊诧了,竟然是蔡程昱!
高杨和代玮的眼睛也明显地亮了亮。蔡程昱,不是两年前那个名冠军区的狙击天才吗?好像,之前听说他出事了,怎么又会在M大队的训练营里出现呢?
“是啊,是我。”蔡程昱转过头,坦然地看着三个室友,微微一笑。
方书剑小心翼翼地瞄着蔡程昱脸上虽然有点傻,但却怎么看怎么可爱的笑容,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他光听名字就脸红心跳了快两年的暗恋对象。如今,人家活生生站在面前,还要睡在自己的上铺。
方书剑觉得,他实在是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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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1975宿舍里的四个人却相处得非常和谐。高杨跟代玮从表面上看就是那种非常懂事且有分寸的人,话都很少。蔡程昱话也不多,但看得出性格比高杨和代玮都活泼一些,不过可能是因为客观上确实军衔要比这几个人高,行动间总有些想要照顾别人的态度流露出来。考虑到他的实际年纪,再加上除了方书剑以外,另外的两位室友事实上不光比他大,而且很可能也比他更成熟,因此这种照顾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不必要的。这样一来,小蔡同志的偶尔责任心流露就显得有些可爱大于实用了。
然而,不管另外两个怎么想,反正方书剑很享受蔡程昱对他的照顾。而事实上蔡程昱最关心的也的确就是这个住在他下铺的小兄弟。尤其是当听说方书剑是个枪法很好的小孩以后,蔡程昱每天看方书剑的眼神都比以前关切了一些。
1975并不是最后一个凑齐成员的宿舍。在M大队训练营一直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潜规则,那就是入营之初,三百个成员没有到齐之前是不会开始正式训练的。所有人只需要按照平时大部分地方部队的作息,早午晚三次出操就可以了。而除此以外的时间,所有人都要留在室内做室内活动。健身房、图书馆、室内靶场,反正爱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出门。
所以说这里面也有一个运气好坏的说法。如果幸运的话,接到通知早,来得早,可以提前踩踩点。虽然也没啥大用吧,到底比两眼一抹黑直接被拉去训练要好很多。毕竟这地方是随时可以淘汰人的,也许一次训练成绩差了就被送走了。
而且这鬼地方的淘汰完全不讲规则,也不是考核制,也不是积分制,没有任何公平可言。有时候可能就是张超一个不高兴,看谁不顺眼就给赶走了。以往的几年也不是没人向军方高层反应这个问题,但都被三言两语打发回来了。没有解释,M大队的事情,军方全权信任,抗议无效。这样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再去抗议了,倒是有流言传出来,说张超上头有人罩着,搞不好是某个首长的儿子跑到M大队训练营这边镀金的。年轻人不知好歹,胡乱搞,迟早有人收拾他。
但是这种发牢骚的气话解决不了学员们的实际问题,大家还是更希望可以运气好一点,能早一点得到通知,有可以提前踩点的幸运。
1975的运气不好不坏,刚好在全员到齐的前三天完成了集结。而就在第三天所有人都入住宿舍以后,975的三位才知道,他们的幸运其实远不止于之前所认识到的那些。他们的幸运,在于蔡程昱。
“今晚都穿上衣服睡觉。”蔡程昱在熄灯前给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建议。
“为什么?”高杨这话刚问出来,就拉闸了,整个宿舍顿时漆黑一片。
“因为晚上一定会有紧急集合。”蔡程昱的声音依然是软软的,但是语气却很笃定,“你们就相信我吧。”
要不要相信蔡程昱其实只是高杨和代玮两个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反正方书剑在听到蔡程昱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下床摸黑找衣服了。
蔡程昱本来就是穿着衣服躺下的,现在自然没必要下床。听着方书剑果断听话的动作,蔡程昱满意地笑了。
“这是你们今晚需要注意的第一点。但是想要好过的话,还要记住第二点。”
等到高杨和代玮两个人也穿好了全套训练服,蔡程昱才慢悠悠地说了第二句话。
“哥,你不能一起说吗?”那边两个好脾气的没评价,方书剑倒是开始撒娇了。
蔡程昱笑了笑,用比方才还温和的语气对方书剑说:“方儿你别生气。之所以现在说是因为这件事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动作,只要记住就好。”
蔡程昱停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解释道:“一会儿出去集合,不管他们找谁的麻烦,你们都不要出头。”
这句话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稍微有点尴尬。最后还是方书剑忍不住问道:“哥,这可都是战友,见死不救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战友?哪个军区的战友?”蔡程昱冷笑,“记住方儿,你们不是战友,是竞争对手。”
“可是——”方书剑觉得蔡程昱说的好像是很有道理,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方方,听蔡蔡的吧。”这时候,高杨温温柔柔地加入了交谈,“他比我们有经验。”
“哦。”方书剑也不敢问啥叫有经验,莫非蔡程昱还进过这里参加过集训不成?
诶?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但不是说M大队招人从来都不吃回头草吗?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赶走了就不会再把人弄回来。这么一想,高杨也就是随便说说吧。
因为知道有紧急集合,大家自然不可能睡得太踏实。但当楼道里传来噪音的时候,可以从容应对,不至于丢盔弃甲的感觉还是很爽的,完全值得用一晚上的睡眠质量来交换。
但是正当方书剑兴奋地想要直接冲出宿舍的时候,却被从上铺飞身而下的蔡程昱一把抓住了。
“等等。”
方书剑一惊,回头一看,瞬间被蔡程昱仿佛狼一样的眼神震慑,乖乖停下了脚步。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提前准备好的?”高杨在黑暗里眯了眯眼睛。
蔡程昱点了点头,在听到走廊里逐渐传来了忙乱的脚步声时,才点了下头,对方书剑道:“出去吧,混在人群里,低调一点。”
最后,1975的四个人虽然穿得整整齐齐,体体面面,却堪堪拖在一大群人中间,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队伍中间。
集合点设在宿舍外的草坪里,探照灯照得整个草坪跟个露天舞台一样,将所有人的狼狈展现的清清楚楚。有衣服穿歪的,有裤子穿错的,有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在手里拿着的,总之是 各种狼狈不一而足。方书剑因为早就在队伍里站好了,所以目睹了差不多一半学员的丢盔弃甲,心里却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他只觉得心里很沉重,就好像是跟他们一样被扔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冷。
站在三百人队伍的前方,目睹众人疲于奔命的正是张超和龚子棋。张超还是那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对眼前发生的闹剧无动于衷。而龚子棋则依旧是凶神恶煞,玩世不恭的老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挪着步子,一边随口释放几句嘲讽和谩骂,搞得方书剑很想冲上去揍他。
终于等到人到齐了,张超也没多跟众人废话,甚至连像龚子棋那样的嘲讽似乎都懒得释放。只给了两句话的吩咐。
1.所有后半程到场的学员,立刻原地做三百个俯卧撑。有任何着装不整的,加一百。
2.这是第一次,给大家一个见面礼。在未来的三个月里,如果再有紧急集合,有任何人出现任何问题的,一律劝退绝无商量的余地。
说完这两句话,张超干脆让勤务兵给他搬了个椅子,拿了个保温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了。监督大家做俯卧撑?嗯,这种活儿当然是丢给龚子棋了。
方书剑皱着眉盯着张超喝茶看戏的举动,觉得刚才想揍龚子棋的决定下早了,他现在显然更想揍那根冰棍。
后半程到达的有一半,着装不整的几乎是大多数,当所有人都开始受罚以后,所剩不多的幸存者就有些显眼了。显然,蔡程昱想让1975低调的想法并没有得到最终的贯彻实施。
龚子棋还是发现了他们,于是,他直接朝着蔡程昱走了过来。
方书剑顿时就紧张了。可能是因为之前龚子棋带蔡程昱进宿舍的时候表现得实在太差劲,方书剑总觉得龚子棋可能是在针对蔡程昱。他知道这很大概率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但方书剑还是认为他的直觉是对的。因此,看着龚子棋过来,方书剑就觉得如临大敌。
结果,还真让他猜对了。龚子棋一点都没掩饰,他直接站在蔡程昱对面,上上下下激光扫描一样看了蔡程昱好几圈,最后啥理由都懒得编了,直接说蔡程昱帽子带歪了,罚!
蔡程昱干脆都没看龚子棋,把帽子摘下来扔给了身边的方书剑,然后趴地下就做起了规规矩矩的标准俯卧撑。
龚子棋的脸好像比刚才更黑了,看那意思颇有几分想要继续找茬折腾蔡程昱的打算。方书剑顿时就怒火上头,完全忘记了之前在宿舍里蔡程昱的嘱咐。
“报告!”
方书剑这一嗓子喊出来,连坐在那里好像在打瞌睡的张超都睁开了眼睛。龚子棋眉头紧锁,目光像是老鹰一样盯了过来。
方书剑顿时心里一抖,但是仍然咬牙迎上了龚子棋的目光。
“说。”龚子棋冷冷地盯着方书剑。
“蔡程昱的帽子没有问题,出门的时候我帮他看了,长官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看错了?”龚子棋的语气很轻,一点都没生气,反倒笑了。
龚子棋踱着步子来到了方书剑对面,然后又绕过方书剑走到了高杨身后,随手就摘下了高杨的帽子。
“这下没错了。两百个俯卧撑,现在开始做。”这话是对高杨说的。
高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道,方方啊,你这是给人送的现成借口。蔡蔡不是提醒过你,是不能跟他们讲理的吗?
方书剑眼看着龚子棋罚了高杨,然后又找借口罚了代玮。但是,偏偏就是没有罚他。方书剑白净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红布一样,然而直到蔡程昱他们完成了所有惩罚,方书剑都没敢再说一句话。孩子年轻,但也不傻,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两个混蛋就是想要折腾他们。不能再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一场折腾下来,东方已经露出了晨光,眼看着太阳再有一个小时就会从远处的山顶冒出来。张超打了个哈欠,把水杯往勤务兵手里一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子棋跟我回去补觉。诸位嘛,今天就开始正式训练了。早餐之前先来个五公里越野吧。要加油呀,八点之前不回来可就没有早餐吃了哦。”
转身,挥手,张超慢慢踱着步子往宿舍方向溜达着走了。
龚子棋抿了抿嘴唇差点笑出来,但是强忍着没笑。
不用说现在方书剑都要恨死张超了。他决定早餐不吃了,午餐食堂有卖冰棍的,他要吃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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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龚子棋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张超正站在办公桌边打电话。见进来的是龚子棋,张超抬抬手示意他稍等,那边却仍然仔细倾听着对面的每一句话,表情分外认真。
此刻龚子棋的表情完全没有在外面时的凶狠和恶劣,反倒是非常舒展温和。见张超此时没工夫跟他说话,便老老实实往沙发上一坐,半闭着眼睛打盹。显然体能再好的人也需要正常的睡眠,晚上折腾这帮学员的同时,龚子棋自己也受到了差不多强度的折磨,此时同样困得很。早晨张超说的所谓补觉,其实也只是故意用来气那些小子的。别说龚子棋没有去补觉,就连张超自己也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我不累。嘎子哥你不用担心我。想办法修理人,这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超纲题。”显然正经事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张超握着电话,嘴角勾着,脸上露出了非常温和的笑容。
要是让外面的家伙们看到张超笑得这么甜,估计会当场精神分裂吧?龚子棋撑着脑袋,一边眯着眼睛休息,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他的搭档。
“您问蔡程昱?”张超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但依然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应对着对面阿云嘎关心的问题,“我看他还挺正常的。昨晚紧急集合,还有心情提前给一个宿舍的室友打招呼。他的心理状态起码表面上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不能跟您保证什么。他的素质是不需要质疑的,但对他的标准肯定也跟一般人不一样。实力是一方面,另外我要确认他百分之百适合M大队。否则,给您招这么一个人回去也不一定是好事。”
张超笑吟吟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对面似乎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张超笑得更甜了。
“您放心,我有分寸。另外,哥,黄子是不是快回来了?”
“哦,我知道了。行,你让他回来了以后来我这边一趟。嗯,让他给我帮帮忙。那小子鬼点子多,长得比子棋有欺骗性,发挥的余地更大。好的,我知道了,嘎子哥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多留心。嗯,注意身体,再见。”
挂了电话,张超瞄了一眼龚子棋,被对方这幅没骨头的样子搞得很无奈。走过去踹了踹龚子棋翘起来的二郎腿,不冷不热地道:“龚子棋上尉,你的军容风纪哪里去了?”
“我们这个兵种,最重要的就是藏头露尾,平时坐得太直不利于战斗时的隐藏。”龚子棋说起歪理来倒是头头是道。
“让外面那群小子看到了,你的人设可就要崩塌了。”张超笑了笑,又踹了踹龚子棋快要扭到沙发外面的半边屁股。
龚子棋懒洋洋地把屁股转到张超踢不到的地方,抬手把帽子扯到眼睛上,像是在假寐一般,说话竟然都有些不清楚了。
“长官,请你不要对你的战友进行性骚扰。不是什么人都屁股都可以踢的。”
张超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下,脸上一僵,皱着眉盯着龚子棋这幅德行看了几秒钟,不咸不淡地道:“你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龚子棋,你把眼睛给我睁开。我有事问你。”
龚子棋睁开眼睛,发现张超的表情很严肃,也顿时正经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
“第一,你跟蔡程昱之前是认识的吧?”
“是啊。”龚子棋皱起了眉,“三年前在一个地方部队,我过来M大队选拔之前是我跟他最后一次一起出任务。”
“以前有过节?”张超问。
“没有,关系好着呢。”龚子棋冷笑,“以前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这话怎么说?”张超有点没听懂。
“蔡程昱两年前出的那件事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当事人,一男一女。我跟蔡程昱的过节,就是因为那个女人。”龚子棋很大方,直接给了张超明确的解释。
张超一怔,“女人?你指的是温妍吗?”
龚子棋的脸黑了,抿着嘴点头。
“你也认识温妍?”
“认识,跟蔡程昱一起认识的,也是当初那个地方部队的。我们三个算是一起入伍的战友。现在,温妍死了,我们两个活着。”龚子棋冷冷地道,“你别多想,我不喜欢女人,也从没当温妍是女人。她在我看来,就只是战友,哥们。我想蔡程昱对她的感情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是,一个人死了,作为她的战友,对造成她死亡的罪魁祸首,多少有些敌意,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张超皱着眉听龚子棋解释完他跟蔡程昱之间的过节,轻轻点了点头。
“倒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只不过,你能肯定是蔡程昱造成温妍死亡的吗?毕竟当初的庭审记录并没有对外公开。你,问过蔡程昱?”
“问过,他承认了。”龚子棋瞄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大概一年前吧,他被贬去现在的后勤部队一整年的时候,我去看了他一次,当时就问了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他承认了。而且我当时揍了他一顿,差点把他打死他都没有张口替自己分辩一句。张超,你跟蔡程昱虽然不算熟,但之前你们南北称王的那几年也没少见面。以你对蔡程昱的认识,如果一件事他并没有做,或者起码于心无愧,他能忍受我这样对他吗?显然,我没冤枉他。”
张超点了点头,承认龚子棋所说的跟他对蔡程昱的认识是符合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我可要提醒你,把个人情绪带入选拔,这是不专业的行为。”
“没事,我不会专门针对他。当初我既然没舍得直接打死他,那件事就算过去了。我当他是个陌生人。如果他有本事再成为我的战友,我们就从零开始。”龚子棋坦坦荡荡,干脆极了。
“你能做到最好。”张超撇撇嘴,上下打量了龚子棋几眼,突然话锋一转,“不说蔡程昱了。来,跟哥解释一下,你对那个高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装出来吓唬人的,还是真的想做点啥?”
微微一怔,那个唇红齿白的陆军中尉的脸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龚子棋笑了。
张超见他笑得这么恶心,什么都懂了。眉头微微一皱,张少校颇为嫌弃地瞪了龚子棋一眼。
“不行,起码在我的训练营里不能出现教官假公济私骚扰学员的事情。”
“哦,也就是说我可以踢他们揍他们羞辱他们,但是不能操他们。张超,你不觉得这规则挺矫情?”龚子棋不以为然地笑了,那样子真是像方书剑吐槽过的,的确很像一个流氓。
“你想操,也要等他出了训练营,而且还要是被淘汰以后。要是他成功进入了M大队,那就是战友。除非你情我愿,否则就是侮辱战友,你猜嘎子哥会怎么处置你?”张超笑眯眯地回应了某流氓。
龚子棋的笑容顿时就有点怂。
“咳咳。其实我也就是见色起意,你知道的,长成那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你不用跟我强调你是个色狼,我早就知道了。”张超瞪了龚子棋一眼,“这一期三百个人的资料我都给过你,你个懒鬼自己不好好研究。这个高杨——”
张超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比方才严肃了很多。
“子棋,高杨很可能已经感受到你对他的企图了。尽管你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八成是会当真的。这个人并不简单,你可以继续试探他,打击他,但是,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怀疑,他的这张脸没少给他自己惹麻烦,所以,他一定有很多手段保护自己。你当心人没操到反倒让人家给阉了。”
前边还是正经话,最后这句却差点让龚子棋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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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一天正式训练就被来了个下马威,方书剑在对张超和龚子棋的恨直线上升的同时对这个全军闻名的训练营的魔鬼程度也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当然,他也更爱的他蔡蔡哥哥了。这么一个业务上的标准偶像,生活中的知心哥哥,如今更有了料事如神的神棍人设,简直不能再完美。
第一天早上五公里越野回来,方书剑本来还打算赌气不吃早餐,结果蔡程昱直接就把饭给方书剑打回来了。往小孩面前一扔,微笑着丢下一句话:“自己吃还是让我喂你呀?”
方书剑哪好意思让他哥喂他吃饭?就算明知道蔡程昱是在开玩笑,还是闹了个大红脸。目睹全程的高杨和代玮,最终亲眼看着蔡程昱两三下就把方书剑摆平了,忍不住偷笑着互相递了个眼神。
蔡程昱也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再看方书剑动作迅速地扒拉饭的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爱是双方面的。
接下来的正式训练自然是意料之中的辛苦。然而最辛苦的却不是身体上的劳累和精神上的紧张,而是来自张超那种欠扁的做派激起的不服和龚子棋仿佛魔音穿脑一样地跟随着所有人的嘲讽谩骂带来的愤怒。嗯,没错,这两件事几乎全程伴随着三百个学员每一天的训练生活。
当然,很快就已经没有三百人了。有三分之一的学员倒在了最难适应的第一周,而一周以后,剩下的人似乎进入了相对比较好过的稳定期。整整第二周,竟然只有十个人在龚子棋嚣张的嘲讽下下卷铺盖走人。
在这两周的撤退大潮中,1975宿舍有惊无险,虽然勉强,但也最终达成了零减员。勉强的那个,是高杨。
发现高杨状态不对劲是在第一周结束的那天。为了应对张超的变态紧急集合,从第二天起,蔡程昱就给宿舍里的四个人轮流排班,每天安排两个哨兵轮流守夜。因为守夜搭档是固定的,所以蔡程昱一直都没跟高杨在夜里搭档过。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第一周的最后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高杨走路时精神恍惚差点摔倒,才被蔡程昱发现问题所在。
一个二十出头的陆军中尉,是不可能体力这么渣,在入营第一周就出现力不从心的状况的。包括之前被赶走的那些,也没有几个是体测不及格导致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张超找茬,莫名其妙就被刷了。
而高杨这次险些晕倒,却好运地没有被张超察觉。否则以张超的变态程度,不可能还让高杨留在1975宿舍里。
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劲,反常,必有原因。蔡程昱跟高杨认识其实也不过一周多的时间,说起来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蔡程昱跟龚子棋不愧是多年前的好友,起码他们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多少都是会有些心软的。只不过龚子棋是个色狼,看到美人最先想到的是下半身那档子事,而蔡程昱就稍微有人味儿一点,在并不想操人家的前提下,还打算关心关心对方。
当然,蔡程昱不是方书剑。别看他只比方书剑大半岁,但从军的年头可不短了。军队这种地方,说单纯也单纯,因为环境单一,性别单一,生活单一。然而说复杂,那真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用某老领导的话说,基本上生存环境堪比养蛊。能在里面坚持好多年的,那都是战斗力超强的蛊王。蔡程昱的城府,绝不像他的外在表现那样单纯浅白。
蔡程昱并没有直接去问高杨,只是稍微采取了一些迂回策略,以大家需要轮流更换前后半夜的放哨班次以保存体力为由,把方书剑踢去给高杨搭档,自己则在第二周开始的第一天勾搭上了代玮。
为此方书剑感到了紧张,颇为不安地以为自己在蔡程昱那里失宠了。毕竟代玮也是乖孩子,比他成熟比他军衔高,还是个飞行员。他哥不会是看上代玮了吧?
然而方书剑是不敢对蔡程昱的命令提出任何抗议的,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看方书剑那个不情不愿的表情,高杨感觉还挺新鲜的。毕竟,从他参军到今天也好几年了,还没见谁嫌弃他嫌弃得这么直白。
于是第一晚蔡程昱拉着代玮在阳台上结结实实聊了一个小时,第二天方书剑夜里睡不着,怀着复杂的心情偷瞄上铺的时候发现了高杨在放哨时躲在阳台上抽烟。第三天上下铺的二位凑在一起交换了一下情报,大致情况就清楚了。
问题出在龚子棋身上!
方书剑咬牙切齿:流氓!
事情是这样的。代玮跟蔡程昱反应,他并不知道高杨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夜里放哨的时他有时候会躲起来抽烟。而且因为他们两个人平时基本上同进同出,队列拉练的时候也都是站一起,所以时间久了偶尔会关注到一两眼。代玮发现,每次龚子棋出现在高杨身前身后的时候,高杨都会变得紧张一些。当然,高杨这人平时的情绪起伏就很小,这种微小的紧张,如果不是代玮跟他离得太近了,也几乎是察觉不到的。这还是现在经蔡程昱提醒才想起来。
于是,真相大白了。因为蔡程昱跟龚子棋熟啊,以前就知道他有这个喜欢调戏美人的臭毛病。只是没想到,这混蛋这么没原则,当着教官还敢假公济私。
方书剑义愤填膺,但是他一个小孩,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帮高杨解围。想了又想,最后眨巴着眼睛提出了唯一想到的办法。
“要不去跟营长反应吧。”语气犹豫,看得出也挺心虚的,毕竟方书剑觉得张超恐怕不太可能在高杨和龚子棋二人之间做出公平裁决。
蔡程昱也没有打击方书剑,只是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蔡程昱的话方书剑一向是相信的,既然他说有办法,方书剑也就不操心了。
只是方书剑没有想到,蔡程昱的所谓办法,其实跟他想到的那个也差不多。蔡程昱是真打算去找张超反映一下情况。当然,他一开始是想直接去找龚子棋。但是回忆了一下一年前自己挨的那次揍,蔡程昱觉得龚子棋是不太可能听他的劝的。而作为学员,他又不可能直接冒着被赶走的危险去殴打营副。所以,最好就是越过龚子棋,直接去找能管他的人。
而在蔡程昱的印象中,张超还是个挺讲理的人。当然,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起码一半一半吧。蔡程昱深谙军营各种潜规则,所以不会轻举妄动。看着高杨还能坚持,打算再等两天挑个张超落单,可以彻底避开龚子棋的机会再下手。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机会,就等来了危机。
从第三周开始,训练科目更严苛了。除了每天大量的体能科目,又加上了实战格斗。第一天上午,剩下的一百来人在明显宽敞了很多的草坪上被分成两组,被告知可以采用任何徒手技巧,两两自由搏击,直到二人中的一方被打倒为止。
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类似的格斗实战在地方部队也都参与过。但是那时候可没有淘汰,也没有这么强的对手啊。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很快对战就开始了。
在1975宿舍里方书剑的个头是最矮的,但出了宿舍以后他还是很有身高优势的。何况他身形小巧灵活,肌肉爆发力也相当强,虽然不够强壮,但也很快依靠上述优点轻松制服了自己的对手。
然而就在他为了自己的成功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眼尾一扫,竟然发现高杨那边被龚子棋掐住了肩膀按在了地上。方书剑并不知道高杨的对手什么时候换成了龚子棋,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龚子棋什么时候过来的。而在他第一眼注意到龚子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龚子棋挥着铁锤一样的拳头往高杨脸上砸。
这一拳下去,高杨不死也要破相吧?
方书剑怒了,情急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一个箭步冲过去,右手一撑,就要帮高杨格挡下龚子棋的这次攻击。但是方书剑忘了,他自己是个神枪手,以后是要当狙击手的。他的手,或许比高杨的脸还要值钱。高杨会不会因为这一拳而破相?那还真不一定。但是方书剑这一胳膊要是挡实了,恐怕一个寸劲,狙击手什么的也就彻底跟他拜拜了。
可是那个情况下,方书剑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空间分给自己的未来,他只知道不能让龚子棋这拳打下去。可以说他的速度几乎像飞一样快,快到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
但是,他还是被阻止了。手腕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方书剑只是扑到了高杨的身上,两个人叠着摔倒在地。等他恍惚着被高杨推开,又被代玮拉起来以后才惊讶地发现,龚子棋跟蔡程昱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拳拳到肉,生死相搏。方书剑直接看呆了。
蔡蔡,竟然这么能打呀!
与此同时,跟方书剑一样看打架看得异常专注的大有人在。除了学员们以外,营长办公室里,张超和他的客人也同样站在窗台前,凝神看着。
“超儿,跟子棋打架的那小子看着挺眼熟的。很能打呀!”说话的正是今天的客人,来自M大队的宿命对手,蓝军最高指挥部的二把手高天鹤。
张超微微一笑,不用看都知道,高天鹤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肯定亮得跟灯泡似的。
“能打也跟你没关系,那是我的人。”张超冷笑着瞪了高天鹤一眼。
高天鹤也没生气,只是翻了个白眼,“这就你的人了?张超你小子控制欲挺强啊。啧啧啧,这个脾气,直接殴打长官,你不给个说法恐怕也难服众吧。这么不懂事儿,不如干脆赶走算了。”
“呵呵,我们M大队的事,不劳您关心。”
“是啊,我不关心。”高天鹤皮笑肉不笑,“只是超儿你记得跟嘎子哥好好说说,下次让小屁孩出任务以前最好先训练训练,别一上来就被我们抓了俘虏,末了还要我亲自送回来。你可不知道黄子这孩子有多聒噪,搞得我们那里上上下下一个礼拜都没睡好。诶?说起黄子,一眼没看见他跑哪去了?”
张超皱了皱眉,像是根本没听见高天鹤的嘲讽和疑问。他的眼睛仿佛鹰隼一般,紧盯着蔡程昱揍人的动作。
太狠了。这不是揍龚子棋呢,这是在揍敌人吧?蔡程昱,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事呢?这样的你,并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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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蔡程昱跟龚子棋这一架打了挺长时间。期间方书剑曾经想过上去拉架,但看蔡程昱一直也没有落下风,又开始盼着能拉架的人晚一些出现,毕竟揍龚子棋这件事他一直都很想做,只是没那个胆量下手。于是,方书剑开始在心里用很小的声音替蔡程昱加油,而等到蔡程昱也不小心挂了彩,才开始真正担心起来。
这二位看上去是打红眼了,如果没人把他们拉开,是真的打算有一个人彻底倒下才能结束吧。方书剑看了一眼高杨,发现高杨也正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忧心忡忡地盯着战局。
“哥,是不是应该把他们拉开呀?”方书剑小声跟高杨嘀咕。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龚子棋曾经气势十足地对围观群众吼过一句“谁都别管”,但方书剑现在宁愿把它理解成一句狠话而不是命令。
高杨担忧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两个便试图靠近拉架。而就在此时,却听见蔡程昱喊了一嗓子,“1975的都站住!别管闲事!”
方书剑从来不知道蔡程昱的嗓子可以亮到这个程度,以前听他说话,甚至听他在队列里喊口号,从来都是软乎乎的声音。没想到打架的时候气势一起来,竟然颇有男高音的潜质。
蔡程昱的话对方书剑来说比命令可好用多了。人家让他站住,他立刻站住,完全不考虑蔡程昱为什么会喊这一嗓子。
高杨到底是比方书剑大几岁,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缘由。蔡程昱是怕宿舍里的这几个人上去拉架,也被卷进殴打长官这个麻烦里面。毕竟张超和龚子棋看上去都不像是讲理的人,万一非要连坐,1975的四个人肯定都不好过。
高杨的眼睛有点发酸。他参军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吃过各种各样的亏,当然也受到过很多人的关爱。但是,从没有一个人像蔡程昱这样,时时处处给予这样周到的关照。最重要的是,高杨看不出蔡程昱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这让高杨感动之余更加的不安。以蔡程昱年纪轻轻就资历深厚的从军历程来看,高杨不相信他会是个烂好人。没有一个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而很多看上去免费的东西,实际上都附加着更贵的代价。高杨怕自己付不起。
就在方书剑听话停步,高杨纠结着感动的时候,那边的战事升级了。蔡程昱遭到了龚子棋的一记重击,嘴角顿时就青了一片,牙床磕到口腔内的软肉,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这是蔡程昱第一次流血,而龚子棋的眉骨上早在两分钟之前就被蔡程昱给砸开了一条不浅的口子,现在血流了半边脸,看上去甚是吓人。
“哥!”方书剑也顾不得了,一步蹿过去,抬手就要往两个人中间插。
“等等!”高杨皱眉,用力拉住了方书剑。
“不行,必须分开他们!”方书剑用力想要挣脱高杨的控制,然而高杨虽然打架未必有多狠,但身高体重压制一个方书剑还是很容易的。
“你冷静点,能管事的人来了。”高杨在方书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给代玮递了个眼色。
代玮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很靠谱的帮手。他可能没有多少决策能力,但执行力却恐怕是1975宿舍里最优秀的一位。高杨一个眼神,他就立刻上前帮着高杨把方书剑控制住了。
在两位180+的哥哥左右压制之下,方书剑很愤怒却很无奈地看着蔡程昱继续流血。至于龚子棋流了更多的血,方书剑完全没看到。
最后把蔡程昱和龚子棋分开的人是张超。虽然分开他们的时候,张超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方书剑还是看得出,冰棍似乎是生气了。因为,冷气比以往更足,方书剑都觉得有些冷。
张超一手抓着龚子棋的手腕,一手架着蔡程昱的拳头,稍一用力就把两个人分开了。他先是让勤务兵架着依然不依不饶的龚子棋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才转回头看了看蔡程昱。
张超上上下下打量了蔡程昱几眼,发现这小子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远没有龚子棋那么严重。嗯,不错,这样修理起来也不算胜之不武。
“怎么,蔡程昱少校,你之前的长官没有告诉过你在部队里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名吗?”张超冷冷地看着蔡程昱,见他不回答,突然笑了,“哦,我忘了。你好像是上过军事法庭的。那这些事儿就不用我给你科普了。这样吧,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张超一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围观者顿时有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当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听说过蔡程昱,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蔡程昱两年前倒了霉犯了事,但是知道他上过军事法庭被审判的人却很少。如今被张超揭了短,除了听八卦的人有些兴奋和好奇以外,当事人蔡程昱自己的心里也难免有了一丝触动。
蔡程昱抬起头,盯住了张超的眼睛。他发现,张超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非常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蔡程昱皱了下眉头,揉了揉脸颊,扭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被打伤的部位,再次迎向张超的目光。
“你是长官你说了算。”
“还行,看来你现在是冷静了。”张超微微一笑,转而扫了一眼蔡程昱的身后。
方书剑皱着眉往这边看着,看表情是很担心蔡程昱。高杨和代玮并肩站在一起,脸上也写满了担忧。这三个人的表情跟周围其他人的状态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别人也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关心,但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好奇甚至有些人还会偷偷地幸灾乐祸吧?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军人也不过如此,都是人而已。
张超感到挺好笑的,转而又看向了蔡程昱。
“这样吧。我直接赶你走呢,恐怕也很难服众。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吧。毕竟M大队需要有实力的人。你这么嚣张,如果能让我看到你有跟这种嚣张匹配的实力。我也许会给你一个留下来的机会。”说到这里,张超故意停顿了一下,好像非常认真地盯着蔡程昱问,“诶?我忘了问你了,你是真的需要这个机会是吧?难道是完全不稀罕,所以才敢动手殴打长官?”
蔡程昱没有回答张超的问题。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用问题回答问题,这是一种逃避的方式。听这个语气,几乎可以理解为服软了。蔡程昱,你怕什么?怕我剥夺了你的机会,还是怕我赶走其他人?
张超冷笑,“很简单,十公里越野,轻装备,半小时之内完成你就可以继续留下来。”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骚乱。显然,大多数人都被张超这句话吓到了。然而蔡程昱没有。
“现在?”蔡程昱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毕竟现在他的状态很差,龚子棋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张超点了点头,“现在。”
“好。”蔡程昱一口答应下来,转头就要回营地拿装备。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却听见一个年轻稚嫩夹杂着怒气的声音:“报告!”
是方书剑。
张超微微一笑,“说吧。”
“蔡程昱根本没有殴打教官!我们刚才明明是在进行搏击训练。高杨根本就不是跟教官一组的,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袭击了高杨。一开始也不是蔡程昱主动攻击教官的,是我想要救下高杨,蔡程昱是为了救我!代玮,还有几个距离近的人,他们肯定都看见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这是要从根子上推翻审判呀。方书剑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你以为这样就能挽救蔡程昱?
张超挑眉,“哦,所以,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是你们整个宿舍都有攻击龚子棋的意图是不是?”
诶?还可以这么颠倒黑白吗?张超的无耻完全颠覆了方书剑的认知。过于愤怒和震惊,小孩彻底傻在了当场。
“营长。”蔡程昱转身,没看方书剑,而是盯着张超,“就按刚才的说可以吗?”
这是蔡程昱今天第二次对张超服软了。张超皱了皱眉,这一次不知为何偏偏不打算让蔡程昱如愿。
“哎呀,看你现在的状态,好像是不太适合长距离越野。做长官的也不能太苛刻,否则传出去人家会说我虐待战士。”说着,张超转而盯住了方书剑,“不如你替他怎么样?”
方书剑红着脸。他不傻,知道张超这是在故意为难他。十公里越野,哪怕是无负重,想要半个小时完成都不太可能。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完全清楚,而周围这些山,看着漂亮,实际上相当难走。十公里拉练还没有进行过,但是五公里越野可是每天的晨练必修课。方书剑就算是年轻一些,也并不鲁莽。他琢磨了一下,心想着反正已经开口了,不如干脆讨价还价到底,反正大不了走人。跟着这个变态营长,他也没什么信心能留到最后。能牺牲自己换蔡程昱留下也值得了。
想到这里,方书剑道:“可以换一个科目吗?我承认体能不是我的强项,我代替不了蔡程昱。”
“换什么?”张超微笑,“狙击?”
“好!”方书剑整个人都精神了,眼睛更是亮得放光,他怎么可能想到张超一下子就提了他的强项呢?这简直就是放水给他,这根冰棍会有这么好心?
“行吧,就狙击对战好了。”
“对,对战?”方书剑没怎么听懂。
“是啊。”张超笑着解释,“我跟你对战。你赢了,我放过蔡程昱。你输了的话,你们两个一起走人。”
方书剑听懂了,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样似乎很不公平。而蔡程昱的眼神却微微一变,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张超,你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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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蔡程昱当然不会眼看着张超把方书剑拎走。虽然他知道方书剑是个枪法不错的小孩,或许,隔上几百米在前面放上一个固定靶子,给一把狙击枪,别管上下左右,随便射十发子弹然后比点数,张超还真未必是方书剑的对手。但是你听听张超说的这叫人话吗?狙击,还对战。
首先,狙击不是单纯的射击,跟体育比赛里面那种比环数的对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狙击是一种作战手段,是一种战术。正规的狙击就没有单打独斗的,那要团队配合。一个最低级别的狙击小组也至少要有两个人。除非极端恶劣的战斗条件,否则弄一个单打独斗的狙击手摆在那里就是找死。
到了真刀真枪实战的时候,狙击手个人的射击技术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环。而且,张超还说什么对战。怎么战?规则呢,时间限制呢?方书剑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问就敢答应。而张超你要不要脸,这么欺负孩子,这种人品阿云嘎也放心把你弄来主持选拔?
蔡程昱之前跟张超并不熟,对他也没什么坏印象。虽然入营以来的半个多月,他知道龚子棋找他的麻烦多少也是张超默认甚至授权的,但是蔡程昱也没有对张超产生任何恶感。他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也当过班长连长,带过兵,知道有时候这些必要的欺负打压都是不可避免的手段而已。只是这一次在忽悠方书剑答应挑战这件事上,张超做的有些过分了。
蔡程昱的脸色倒没怎么变,但是他的心里其实已经动了气。不过动气也没用,现在首要的是要把方书剑这傻小子输掉的局面多少挽回一些。
“营长。既然要狙击对战,怎么也要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吧。”
“嗯,你有经验,不如我听听你的建议?”张超倒是从谏如流。
“越野点,我们每天训练的东山头,为期半天如何?毕竟时间长了也耽误训练。”
听上去还挺合理的。张超点点头。
“另外,装备呢?方书剑没玩过狙击枪呢。”
“啊,也是。”张超无奈地皱了皱眉,“好像是有点欺负孩子。不如还是换你来吧,你肯定什么都玩过是不是?”
方书剑听到这二位在商量具体的对战细节,终于反应过来了。想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冲动,顿时有些后怕。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为了面子他也要硬挺着。
看蔡程昱往他这边看,方书剑深知自己容易说错话,没敢出声,但是眼神却很明显的不想让蔡程昱说出交换的话来。
孩子要强,怎样都得宠着。蔡程昱点点头,转而看向了张超。
“营长,不如我们打组队好了。毕竟狙击是个团队作战,打死对方的队长就算赢,这样一来目标多,还能加快速度。我带方书剑。你呢,带龚子棋?”
张超眯了眯眼睛,心说,小样还跟我玩心眼。方书剑自己跟我玩那就是必死无疑,你带他二打一都未必能行。狙击那是要讲究地形优势的,那片地头你就跑了半个月,能有我熟?所以拖个龚子棋。谁不知道龚子棋就是个路痴,看着咋咋呼呼,打伏击他就没那个耐心。再加上刚被你破了相,现在把他扔山里,你是想弄死他吧?
虽然张超不怎么在乎龚子棋的死活,但也不是很想让蔡程昱舒舒服服得逞。他眯着眼睛在所有围观群众中扫了一眼,最后盯住了代玮。
“二对二是吧。行,就你了,过来跟我组队。”
被点名的代玮一阵懵逼,1975剩下的三个人也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张超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长官下了命令,代玮不可能抗命。而且作为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也不会像方书剑那样对命令提出过多的质疑。代玮站到了张超的身后,人员确定,对战随时都可以开始。
勤务兵拿来了装备。张超命令其他人就地解散,回营房休整半天。一个小时以后,带着装备的两组人分别被两辆车拉进了他们经常拉练五公里的东山头。
然而进入东山的一个小时以后,方书剑郁闷了。
“哥,我们要一直躲在这里吗?”
他们躲在一个小山洞口的一大片灌木里。嗯,虽然秋天空气干燥,灌木里也没有小虫子,可是老这么躲着很无聊呀。
蔡程昱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那是方书剑进山以后用急救包帮他简单做好的处理。现在身上被打的酸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是嘴巴里还有很重的铁锈味,显然口腔里的伤口挺深,不缝合的话只靠自愈,还需要一点时间。
蔡程昱低垂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搭理方书剑。
方书剑颇为郁闷。但是仔细一想,蔡程昱受了伤,现在可能刚好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就当他真的在睡觉好了。方书剑乖乖趴在灌木丛里,一边无聊地数着眼前的草叶,一边顺便帮蔡程昱放哨。
蔡程昱并没有睡着,但是他也的确是在积极地恢复体力。狙击这种事是需要潜伏隐蔽的,尤其是在地形不如对方熟悉的情况下,贸然瞎跑那就是找死。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把张超和代玮找出来干掉,而是隐藏好,磨时间。因为张超总不能无限期地把这场对战持续下去,只要磨到第二天天亮了,估计张超就会放弃。那个人蔡程昱自认还算了解,张超很聪明,不会为了一点面子把事情弄僵。他既然一开始没有直接赶走1975里的任何一个人,估计就是想要给龚子棋一个台阶,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罚也罚了,不分胜负才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蔡程昱猜的有那么七八分。张超的确并没有赶他走的打算。就是方书剑,那也是傻孩子自己搅进来的,张超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然而蔡程昱并没有猜到的是,张超并不打算让他们把时间顺利地拖下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那岂不是要在东山头过夜吗?张少校表示,没那个闲情逸致野外宿营。天黑之前,干掉你们再说。
所以,地形不熟的蔡程昱采取了被动躲避的策略。而张超却带着代玮,十分高调地在东山头面积不大的区域内开始了地毯式搜查。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这片山洞附近。
蔡程昱也已经在草丛里闭目养神两个小时了,期间没跟方书剑说一句话。方书剑无聊地打起了瞌睡,所以根本没听见任何人员靠近的动静。
蔡程昱的警惕性比方书剑可不是强了一点半点,代玮的军用胶鞋一踩上十几米外的草叶,蔡程昱假寐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他按了一下方书剑的肩膀,在对方瞬间瞪圆眼睛的同时,轻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蔡程昱示意方书剑跟着他走,两个人绕道,从山洞下方转到另外一边,这里背阴,灌木比方才那边要矮一些,但是因为光线的关系可见度更低。
方书剑不自觉地开始兴奋。他也已经听见了脚步声,有两个人正在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在向他们靠近。
虽然没有经受过狙击训练,但是方书剑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识。比如说必须隐蔽,不能暴露位置。开枪之前的狙击手才是威胁最大的,一开枪,下一秒就是暴露,暴露了就很可能被打死。
方书剑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都缩在灌木里,眼睛却飞快地扫视着附近的一草一木,像是想要穿过那些草木,直接看到远处的人影一样。
然而接下来,他们等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都没有等到脚步声的靠近,反而直接消失了。
是走了吗?方书剑有些不解,也有些着急。
蔡程昱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小声告诉方书剑,继续潜伏,不要动。
可是说的容易,这样一动不动几个小时,身上的关节都要僵硬了。方书剑觉得很难受。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方书剑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很痒,嗓子很痛,想要打喷嚏更想咳嗽。但是不用蔡程昱告诉他他都知道,这两件事太容易暴露位置了,是坚决不能做的。
方书剑靠着意志力跟自己的嗓子和鼻子作斗争,而蔡程昱的眼睛却一直在扫视着视觉范围之内的每一处。他之前的确是想拖时间,但是他也知道,张超没必要配合他。这片山头是军事管制地区,除了他们这四个人以外不会有第五个人出现。张超跟代玮应该就在附近。
此时就是比意志力,也是比运气。谁先发现敌人谁就有可能取得胜利,所以一丝一毫都不能分神。
然而还没等蔡程昱想到把张超跟代玮找出来的办法,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子弹!
果然,演习空包弹破空而过,擦着方书剑和蔡程昱的头顶飞过去,击中了山洞的顶部。
方书剑一阵兴奋。他确定他听出了子弹的落点,那么逆推一下!果然,在大概几十米远的一片草丛里,太阳光被反射出了几点反光!
那是从狙击枪的瞄准镜和枪口反射出来的光线,那里有一个射击点!
方书剑还哪里会耐心分辨开枪的是张超还是代玮,干就完事了!脑子一热,他立刻调整枪口,对准那个方向就是一枪。
不愧是神枪手,在能见度有限,目标只是一闪而过的情况下,竟然一击命中!白烟瞬间就笼罩在草丛深处。方书剑一阵兴奋,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就听蔡程昱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好。
下一秒,方书剑的军帽上就被子弹戳了一大片的红色粉末。瞬间满头满脸的都是红粉,跟流了一脸血似的。方书剑,被直接狙击爆头!
蔡程昱根本没理他,快速以之字形跑了一个纵深,几下躲到了山洞后面。期间对方朝这边射了三枪,都打在了蔡程昱的脚边。
干掉方书剑的当然就是张超。不过方书剑也不冤枉,虽然他壮烈牺牲,但临死前干掉了代玮也算是够本。只是后来他才后知后觉,代玮其实算是主动暴露,是被张超推出来当诱饵的。引诱的当然就是方书剑这条小鱼。
方书剑郁闷地被跟他一样成为尸体的代玮科普了一下张超给代玮定制的狙击战术。听完了,方书剑大骂无耻。
“哪有让战友当诱饵的?这简直就是恐怖分子!”
代玮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看方书剑这么生气,最后也只得劝他想开点。
“毕竟是假的。”
原本方书剑还打算等在这里看结果,其实也是怕张超卑鄙无耻暗中欺负他哥。但坚持到了晚上,还是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龚子棋黑着脸揪回了营地。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训练照常,只是张超并没有出现,全程主持训练的是龚子棋。而且,早上的五公里越野也换了地方——从东山换成了北山。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这二位,是在山上过夜了,下面还打算继续耗下去?
没错。直到第二天天黑,这俩人还是没回来。
失去了方书剑以后,蔡程昱心无旁骛地开始了他的潜伏计划,一直在野外坚持了三天。直到最后被张超用枪抵住了脑袋,整个人除了瘦了一点以外,倒没有多狼狈。只是看脸上原本不大的伤口竟然有了几分要化脓的意思。
张超无奈极了。扔了枪,直接从随身的急救包里取出消炎药粉和双氧水给蔡程昱清洗伤口。
“营长,我这样不算被你击毙吧?”蔡程昱被双氧水刺激得龇牙咧嘴的,还不忘记跟张超把事情讲清楚。
“那几个小鬼就那么重要,值得你拼命?”张超眯着眼睛,心里着实有点生气。
“他们也没那么重要。但既然你想要折腾的是我,不如以后直接冲我来。我不想因为我再连累任何人。”
“你想多了。”把伤口洗干净,上好药,简单用胶布贴好,张超盯着蔡程昱的眼睛,冷冷地道,“你跟他们没什么不同。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水。”
“呵呵。”蔡程昱摸了摸被包好胶布的伤口,突然抬眼盯着了张超,扯开的笑让干裂的嘴唇蹦出了细小的血丝。
“还笑得出来,看来是我操你操得不够狠。”张超瞪了蔡程昱一眼。
“哎呦。还想操我?”蔡程昱眨眨眼,整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状态。似乎一切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这样上下级的关系。而那时候的蔡程昱,跟张超说话就是这样荤素不忌,痞痞的,完全没有如今的规矩。
张超一怔,随即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嘴上却也开始打趣,“我不想,但是我估计龚子棋是想的。”
“可是我比较喜欢你。”蔡程昱抿了抿嘴,尝到了嘴唇上的血腥味。
“是吗?我还以为你看上方书剑了呢。”张超笑道,“怎么,想培养个徒弟?”
“不了,我比较适合单打独斗。那孩子以后前途无量,不必跟着我混。”转而抬眼又看向了张超,“超儿,几年不见你长本事了。看来嘎子哥那里的确有很多值得学的东西。你的思路是没问题的,让他们早一点知道当兵的残酷,比哄着好。如果是我,会操的更狠。只是,我希望你能约束一下龚子棋。他这个毛病,在训练营这样的环境里是会引起恐慌的。”
张超皱了皱眉,然而思索片刻,他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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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张超跟蔡程昱两个人在山里蹲了三天三夜,是在第四天上午一起被车拉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显然都挺累的,只不过蔡程昱显得更憔悴一点。方书剑一看到就要炸毛,他觉得一定是张超在山上对蔡程昱实施了什么令人发指的罪行,才把他哥弄得这么惨。
面对方书剑敢怒不敢言的杀人眼神,张超还给他一个淡定的微笑。方书剑顿时更生气了,但是他却不敢炸毛。毕竟他还记得之前是怎么被人家爆头的,心有余悸。
回到宿舍,方书剑嘘寒问暖,代玮帮忙拿吃的倒水,高杨默默留心蔡程昱身上的伤势变化,观察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宿舍。
走过一间间宿舍,路上遇到了很多学员兵,大家见面点个头,也有人试图拦住高杨询问一下蔡程昱的情况,都被高杨用微笑客气地敷衍过去了。出了宿舍,转了个弯,来到了办公楼那边。
高杨其实是打算去一趟医务室,替蔡程昱拿一些急救药品。三天三夜待在野外,哪怕是身体健康的人都可能招惹上一些小毛病。比如方书剑,不过是趴在东山头大半天,回来以后就打了一下午的喷嚏。何况蔡程昱是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待在野外三天,而且还没带食物和水。这三天他除了要躲避张超的追踪,肯定还要收集一些食物和水来求生。这种极限生存对人体是有很大伤害的,就算蔡程昱受过训练,有能力完成这样的求生,但伤害就是伤害,并没有办法避免。
现在蔡程昱回归了正常生活。好好吃饭,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大半体力。然而高杨觉得也需要备上一些药品以备万一。
医务室位于办公楼的一楼,面积不小,除了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医疗处置以外,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手术室,可以做一些难度不大的小手术。管理医务室的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医生,姓贾。据说也是有军衔的,但是他从来都不穿军装,也不允许别人称呼他的官职,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军衔。但是高杨有一次听见张超和龚子棋都叫他凡哥,而且神态举止之间态度非常尊重。而贾医生回应他们的时候,那个态度很像是多年上位养出来的淡定。所以高杨猜测,这位贾医生很可能是两位正副营长的前辈。
高杨进来的时候,贾医生好像是因为什么事出去了,医务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小战士在。小战士个头很高,高杨目测他快有两米三了,难得让身高一米八六的高杨也拥有了仰视别人的经验。
不光高,而且还帅。高杨从军五年,还从没见过什么人能把军装穿得那么精神的。他觉得让这位小蔡同志窝在医务室里当助理有点屈才,应该让他直接去拍征兵广告,一定能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小蔡见到高杨显然很开心,微微一笑,更给那张帅气的脸增添了不少魅力。然而一张嘴说话却慢吞吞的,帅气直接打了折,好像多了几分呆气。
然而发呆的帅哥依然是帅哥,高杨笑了。
“我来拿些药。贾医生在吗?”
蔡尧傻乎乎地摇头,“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那我可以自己进去找吗?”虽然见不到贾凡有点遗憾,但是高杨觉得以他的医学知识,给蔡程昱开点药还是能做到的。
蔡尧很痛快地放行了。
高杨进入医务室库房,自己在药品架子间慢慢寻找着需要的东西。左拿一样右拿一样,不一会儿两只手就有点拿不下了。
“蔡尧,帮我拿个容器好吗?”
高杨喊了一声,却很久没有听见蔡尧的回应。难道这小子上厕所去了?高杨双手捧着几盒药和一瓶双氧水,回到前面找蔡尧。可是刚一出库房,迎面就看到了一个人,吓得他手一抖就把所有东西都扔地上了。
“哎呦,挺巧啊。”冤家路窄,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龚子棋。
高杨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他戒备地盯着龚子棋,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外面瞟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蔡尧。心里顿时一沉,然而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装作镇定地蹲下来,当着龚子棋的面,大大方方地收拾着被他扔在地上的东西。
龚子棋倒没有想到高杨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皱了皱眉,看着高杨收拾。
一共也没多少东西,很快便收拾完了。高杨将所有东西都放在蔡尧的办公桌上,然后开始动手整理分类,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龚子棋一样。
“怎么,你见到我不应该敬礼吗?”龚子棋慢慢凑到高杨身边,盯着漂亮中尉的侧脸,轻轻眯起了眼睛。
高杨愣了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身后撤,跟龚子棋拉开了两个身体的距离,抬手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龚子棋盯着高杨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最终点点头,“行了,放下吧。”
往桌面上扫了一眼,看到了抗生素、退烧药、双氧水、碘伏、纱布等等一系列处理伤口和抵抗感染的药物和器械。龚子棋挑了挑眉,“你这是想帮蔡程昱治疗?”
高杨没回答,双眼低垂着,似乎并没有打算看龚子棋一眼。
“呵呵,你这是把他当靠山了是吧?”龚子棋冷笑一声,“高杨,我想以你的年纪,应该不会天真到以为蔡程昱是真的想要罩着你吧。他是替你出头了,但那只是因为他跟我有过节。你靠着他,不但不会得到他更多的关注,还会狠狠得罪我。你觉得,你在训练营里的前景会因此而变得很美妙吗?”
从见到龚子棋以后,高杨的脸上一直都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然而听到了这番话让高杨的眉头微微抖动了几下,最终,他还是抬起了头,终于认真地看了龚子棋一眼。在高杨的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然而他的态度却仍然是恭谨的,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副营长,那么您说,如果我想得到一个美妙的前景,应该怎么做呢?”美人挑眉的时候比往常更加好看。
龚子棋微微一笑,“你真想知道?”
高杨点点头,“毕竟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很多事不说都应该懂。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龚子棋微微一怔,他没想到高杨会直接接这个茬。听这意思他是真的做过把蔡程昱当靠山的打算。而现在也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也对,龚子棋好歹是个教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会影响高杨的前途。而蔡程昱,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学员罢了。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龚子棋此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原本看高杨妥协了,他应该很得意。但是他又觉得,长了这么一张脸的高杨似乎不应该跟别人一样俗气。不过,人不可貌相,谁又能猜透一个并不了解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反正龚子棋看上的也不是高杨的内心,他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
想到这里,龚子棋也就释然了。撇了撇嘴,龚子棋故意往高杨身上贴了过去。
原本他们的距离不过半米左右,而这一步靠过来,高杨几乎都能感受到龚子棋身上的热气了。他闭了闭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没错,在刚才整理那些医疗用品的时候,高杨早已把一支注射器握在了手里,并且在跟龚子棋对话的时候,悄悄拆开了包装。
此时,龚子棋刚一靠近,高杨脸上还带着笑,手腕却微微一翻,注射器的针头便狠狠刺上了龚子棋的大腿根。
感谢龚子棋长了一个十分正常,无可挑剔的身材比例,这一针准确扎中了人体大穴,效果超凡,龚子棋几乎是立刻就大叫着摔倒了。
高杨很谨慎地后退了半步,认真盯着龚子棋狼狈地样子,并没有靠近,也没有补刀。等到龚子棋缓过来,试图爬起来的时候,高杨冷冷地道:“你老实躺在地上等五分钟就会恢复。再乱动的话,你这条腿以后会在一个月以内持续痉挛,每天至少五次,每次至少五分钟。”
龚子棋立刻不动了,只是咬牙瞪着高杨。
“你小子够狠啊,很好,你给我记住了!”
高杨没理会龚子棋的狠话。他快速收拾起药品,又在蔡尧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将药品一股塞进塑料袋里,拎起来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一条腿已经快要迈出门的时候,竟然有一阵动静从高杨身后传来。龚子棋竟然忍着腿疼站起来了!
高杨吃了一惊,因为他刚才那些话其实都是在哄骗龚子棋。那一针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他只是利用这一次攻击给自己争取逃脱的时间。而此时龚子棋突然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识破了他的谎话。万一真的被他识破了,就凭高杨的战斗力,单打独斗的话肯定不会是龚子棋的对手。高杨一瞬间就有点慌。
高杨猛然转身,果然,龚子棋已经黑着脸一瘸一拐地朝他扑过来了。高杨吓得急忙回头就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被龚子棋抓住了手腕。
拉扯之间塑料袋又摔在了地上,高杨手里没有了针头,但也不可能毫不反抗。此时也顾不得实力有多大的差距了,高杨几乎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拳头直接往龚子棋身上脆弱的地方招呼。
龚子棋还真没想到高杨这小子发起狠来这么厉害,而且出招异常阴损,好像一出手就想让龚子棋眼瞎耳聋断子绝孙一样,下手的都是又怕痛又致命的地方。
龚子棋心里愈发有气,原本只打算报个仇就算了,连续躲过几次损招以后,心态也有了变化。他现在是真心想抓住高杨好好修理一下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如愿抓住高杨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叫他。
“龚营副!”
龚子棋一怔,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让这人看到,基本上张超也就知道了。龚子棋想起了上午张超一回来就特意提醒他不要再找高杨的麻烦,眼下这一幕要是让张超看到,简直就像是在故意打张超的脸。龚子棋觉得,这样做对他并没有好处,于是只得咬了咬牙,松开了掐着高杨脖子的手。
获得自由的高杨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但很快咬牙站住了。然后他就看到龚子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朝一个人走了过去。
高杨的眼睛被眼泪模糊成一片,用力眨了眨才看清楚到底是谁替他解了围。
一个高高瘦瘦,黑不溜秋,眼睛很亮的男孩子。看年纪仿佛跟方书剑差不多大,但这黑小子的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股精明,看着就不像方书剑那傻小子那样好骗。只见他笑嘻嘻地跟龚子棋嘀咕了几句话,龚子棋就黑着脸走了。那男孩子跟龚子棋挥了挥手,转而就眨着灵动的眼睛盯住了高杨。
高杨一怔。
男孩笑得更灿烂了。
“哥哥,你是医生吗?巧了,我正好是来找你治疗的。”
高杨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药品,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不,我不是医生。贾医生外出了,他的助手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你找他吧。”说着,捡起塑料袋,转身就要走。
“诶,等一等!”男孩几步上前,从高杨手里一把抢过塑料袋。
“嘿嘿,你别怕,我只是怕毁了你一大堆药。”说着,男孩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瓶药水,高杨这才发现,这瓶碘伏的包装已经破了。如果就这么拎回去,肯定会污染其他药品。
“他们进的这个药包装一直有问题。我看你从地上捡起来,就知道它会破。”
“谢谢。”高杨点点头,抬手要拿回塑料袋。
男孩却故意耍赖一样,并不打算归还。
“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高杨一皱眉。这是什么新式的搭讪方式吗?而且这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穿的衣服也是军装,但不是学员制服,而且半个多月过去了高杨就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小孩出现在训练营那边。难道是驻地的普通士兵,还是新来的勤务兵?看他跟龚子棋那么熟,估计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高杨的沉默让小孩的脸上出现了不安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把塑料袋塞高杨手里了。
“哥哥你不是生气了吧?我没别的意思。你不乐意跟我说话就算了,我知道你忙,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开心能在营地看到你,哎呀,不是,我不是说我以前认识你。我就是第一次见你,对,没错,第一次。那个,哥哥你看你都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以后怎么找你呀。还有你不知道龚子棋这人很凶的,而且好色,你长这么好看以后可千万见到他绕道走,不然被他缠上麻烦死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和我锅锅在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学员。唉你是学员对吧,我还见过你训练呢。哦不对,不是见过你,我没见过你,我——”
高杨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无可忍。
“你到底是谁呀?”哪来这么一个小话痨,吵得人脑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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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高杨是偷偷溜出宿舍的,也是偷偷溜回来的。一来一回,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之所以如此,倒也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感过于薄弱。只是因为宿舍里除了蔡程昱以外,另外的两个都不在。
张超还有些残存的人性,知道蔡程昱的状态需要休整,特批了他半天假,可以不参加下午的训练课。而高杨在医务室那面耽搁得有点久,实际上当他回到宿舍以后,只来得及匆匆放下那个装着药品的塑料袋,就飞一样地跑出去赶下午的队列集合了。
等到高杨走了,躺在下铺方书剑床上的蔡程昱便睁开了眼睛。利落地起身,拿起高杨扔下的袋子查看了几眼,蔡程昱轻轻皱起了眉头。
下午的训练课一直持续到了天黑,等到三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推门进屋的时候,高兴地发现蔡程昱已经恢复了百分之九十的精神。
方书剑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看到蔡程昱好了比蔡程昱本人都激动,恨不得原地跳段街舞庆祝一下。高杨和代玮一如既往地淡定,除了高杨笑得比以往更真诚,看上去走心程度提高了不少。
蔡程昱往高杨脖子上深深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通知方书剑让他赶快去洗漱睡觉,今晚换他站岗放哨。方书剑当然不干了,他哪里舍得让大病初愈的蔡程昱熬夜帮他放哨。但是他可能反抗蔡程昱成功吗?当然不可能。
最后方书剑只得乖乖听话,爬上铺蔡程昱的床上睡觉去了。熄灯以后,当代玮和方书剑都开始打呼噜了,蔡程昱下了床,两步走到对面高杨的床边。高杨像是知道蔡程昱会过来找他一样,正睁着眼睛等着呢。二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蔡程昱往阳台那边歪了歪头,高杨点点头,起身跟着蔡程昱一起去了阳台。
时间差不多已经快到中秋了,夜里不算冷,只有些凉快的小风。高杨披着军装外衣,里面穿着橄榄绿色的短袖T恤,在营地里暖黄的路灯映衬下,脖子上的很明显地有一抹阴影。
蔡程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递给高杨。高杨从里面抽出两根,自己用打火机同时点燃,然后分给了蔡程昱一根。蔡程昱接烟的动作非常自然,仿佛躲在一起抽烟这件事对他们两个来说是一桩心照不宣的默契行为,做过很多次了一样。
默默地抽了半根烟,蔡程昱把剩下的半根掐灭扔掉,然后安静地站在阳台上等着高杨抽完他的那根。
高杨抽烟的风格跟蔡程昱完全不同,他抽得很慢,好像是在慢慢地体会烟的味道。但是他抽烟时的表情却没什么享受,反而更像是在思考。但是不管多长的思考,烟也有燃尽的那一刻。或许,很久都不会想清楚的事情,一根烟原本也不是解决方法,只是一个短暂的休整和逃避罢了。
等到最后一点烟火的光芒熄灭,蔡程昱终于开口了。
“你脖子上的伤是龚子棋弄的是吗?”
高杨眯了眯眼睛,转而错开眼神,望着远方无尽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蔡蔡,你说,我们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用问题回答问题,目的是逃避。每个人都会使用这一招,蔡程昱自己也会。但是他既然煞费苦心想要跟高杨聊这件事,就没打算让他糊弄过去。
于是,蔡程昱凑近高杨,扯了一把对方的衣领。
棉质T恤的质量很好,但让蔡程昱这么一扯,也差点被废掉。
高杨一点都没有反抗,但注意力肯定是从虚空的远方收回到了蔡程昱身上。他淡淡地看着蔡程昱的靠近,看着他突破了二人之间安全距离的举动,心里涌上一种无力的疲惫。
蔡程昱皱着眉,高杨脖子上的痕迹和高杨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都让他很生气。
“龚子棋欺负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幅表情?”蔡程昱放下了高杨的衣领,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白长这么高。你也是个男人,你不会揍他吗?”
高杨微微皱眉,困惑地看着蔡程昱。说实话,刚才蔡程昱靠过来的时候,他还真有点想多了。他以为,蔡程昱跟那些曾经借口帮助他,最后却都对他表现出各种觊觎的人一样。但是,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也对,这样想似乎也有点钻牛角尖了。毕竟这是世界上还是直男多,人家对你好一点,你就往歪里想,也是病。不过高杨自己也很无奈,毕竟,他已经病了很久了。病入膏肓的人,在无法得到治愈的情况下,每每病发都没办法控制自己。
“你这么说我,我还挺委屈的。毕竟我也努力揍他了,只是打不过我也没办法。”高杨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所以,我刚才才问你,你知不知道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蔡程昱一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重了话,脸上顿时有点讪讪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了。你已经帮我一次了,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高杨又笑了笑,感激地看着蔡程昱,“蔡蔡,我参军五年,你算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不管——”
高杨想说,不管你有没有目的,我都是感激你的。但是又觉得这样说话似乎很不礼貌也很没心肝,只得强行转移了话题。
“放心吧,龚子棋也不好过。我扎了他一针,估计他的腿会疼三四天吧。”
不会痉挛,不会行动不便,但是那么一大根针扎到了穴道上,痛上几天还是不可避免的。
蔡程昱一怔,随即向想了一下可能发生过的画面,忍不住哈哈一笑。
“没错,就应该这么收拾他!”
虽然是幸灾乐祸的笑,但却灿烂得仿佛阳光。高杨觉得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蔡程昱这样的人,恐怕很难有人不喜欢吧。难怪方书剑每天都要黏到他身上了。
“蔡蔡。”高杨突然有点冲动,他想要求证一件事,虽然答案他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却仍然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啊?”蔡程昱眨了眨眼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高杨微笑着问,“难道你跟龚子棋一样,也喜欢我?”
高杨问这话的时候心都是纠结着的。有点痛,有点愧疚。
那其实是两个问题。1.你是不是跟龚子棋一样,只不过手段比他更高明。2.如果你真是个好人,那么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一个问题,侮辱了蔡程昱对他的好意。第二个问题,可能让他们以后永远也做不了朋友。
但是,高杨还是问了。
果然,蔡程昱愣住了,然后,脸上浮现出了怒意。但是高杨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蔡程昱对他发脾气。
蔡程昱似乎在很努力地平复自己不开心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瞪了高杨一眼。
“第一,龚子棋是个流氓,我呢,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基本的做人道理我还是懂的。第二,因为第一个原因,所以如果我喜欢你,我会正经追求你,不会耍这种手段。”
说完了这两点,蔡程昱皱着眉盯着高杨,又加上了一句,“所以,你听懂了?”
高杨轻轻叹了口气,微笑。
“懂了。”
不喜欢也好,再也没人喜欢,最好。
蔡程昱是个没那么多深沉心思的人,高杨说懂了,他也就不纠结了,决定以后该怎样怎样。可是没想到,高杨却在此时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军事法庭是怎么回事呢?”
蔡程昱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能说?”高杨盯着蔡程昱。
蔡程昱又点了一根烟,这一次,他抽得很慢。抽完了,却只丢给高杨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回答的话。
“因为一个任务里但凡有人死亡,就必须有另一个人或几个人为他的死负责。所以,我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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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按部就班的训练、紧急集合、各种折腾,但是无论是张超吊儿郎当的做派还是龚子棋黑着脸的嘲讽,似乎都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刺激效果。免疫力已经建立起来,人的适应能力果然是超强的。
高杨的状态还那个样子,但是情绪却是肉眼可见的轻松。连迟钝如方书剑都察觉到了。对比最近几天龚子棋的脸一天比一天黑,方书剑得到了一个结论:某流氓欲求不满,大家走路留神,一定要绕道,别撞到枪口上被无辜波及。
自从上一次在医务室认识了黄子弘凡以后,高杨在这几天里又去了医务室那边一次。他并不打算因为跟龚子棋发生了冲突就真的像黄子弘凡建议的那样,以后躲着对方,他更喜欢蔡程昱的建议。
其实对付这种事,高杨是有经验的,很多。
从前他躲过,但有时候躲是没有用的。尤其龚子棋大小算个教官,对高杨在训练营的生存可以说有着很大的威胁。他想躲着人家,人家未必给他这种自由。所以,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除非,真的去找一个能压制住龚子棋的靠山。但是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就算是最有可能帮忙的蔡程昱其实也是自身难保的学员而已。
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高杨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龚子棋再来纠缠一次,他就不会再顾虑什么了。随身带着注射器,下次偷袭的时候绝不留情。反正只要不搞出人命,留下点后遗症还是很轻松的。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对方还打算用下半身办事,就没办法防备这种偷袭。只要他敢再犯贱,高杨就有办法让他下半辈子想起这件事就阳痿。
当然,搞了龚子棋,后果可能很严重。训练营就不用说了,走人是肯定的。甚至以后回到陆军那边还会有麻烦找上来。但那又如何呢?反正高杨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前途固然重要,但是之前在陆军的时候,未必没有前途。可是,高杨还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缘由不得不离开那里。
但是现在看来,M大队就是什么乐土吗?龚子棋还是M大队的正式成员呢。想到以后要跟这样的人当战友,高杨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诱人的未来。所以,就算彻底离开军队也不是不行,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大好人生,无限可能。除了吃饭睡觉,人生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理想前途什么的,以后或许还会有呢?
只是,这样一来会有点舍不得蔡程昱。当然,代代和方方这俩孩子也很可爱,也有点舍不得。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聚了又散,经历多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习惯就好了。
总之,经过了一次跟龚子棋的真实冲突,又跟蔡程昱抽了小半宿的烟,高杨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他把龚子棋这件事彻底揭过去,整个人的情绪都明朗了很多。
在训练营这里,高杨最喜欢去的地方还真的就是医务室。他出身于一个医生世家,父母都是医生,祖父还是家乡著名的老中医。如果不是因为从军,高杨也许现在已经考入了某医科大学,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正在跟各种厚得跟砖头一样的原版教材较劲呢。
在一个压力巨大,不甚友好的外部环境中,医务室作为能带来最熟悉感觉的地方,可以让高杨得到最好的放松。他不打算为了龚子棋放弃这片领地。
不过好在,这一次高杨并没有在医务室看到龚子棋。他见到了贾凡、蔡尧,也见到了上次那个黑小子。
四个字的名字,人很鼓噪。然而这一次见到,黄子弘凡却没有上次那么精神。
小孩乖乖地趴在处置室的病床上,整个上身裸露在外面,因为没有拉帘子遮挡,所以高杨一进门就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黄子弘凡背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很新鲜的擦伤,看样子是最近两天造成的。贾凡正在帮黄子弘凡处理伤口,动作很温柔,然而黄子弘凡还是在那里龇牙咧嘴,看上去挺痛的,但就是不敢叫唤出来。
高杨不禁想起了早几年在父亲的诊室见到过的那些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一个个不管平时多能淘气,见到一身白衣,戴着口罩手套的医生都会瞬间蔫下来。
贾凡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高杨一进门他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他一眼。
“来啦。”
“嗯。”
高杨走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贾凡的办公桌上。
训练营的食堂伙食非常好,各种高热量的食品供应充足,目的就是给这些每天被操练的体力透支的年轻人们补充体力和营养。除了科学配餐以外,也有可乐蛋糕这些垃圾食品。所谓抛开剂量谈危害都是耍流氓,垃圾食品也是有营养的,而且显然更受欢迎。
大多数男孩子喜欢吃肉,而高杨口味就很杂,什么都能尝一尝。这次他来串门,还顺手带来了伴手礼——中午在食堂顺下来的两块小蛋糕。一块柠檬味的,一块香草巧克力味的。
柠檬味的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交给了蔡尧,换来小蔡同志一个毫无灵魂的傻笑。
现在把另外一块拿出来贿赂贾凡,换来的是贾凡温柔了很多的笑容。
“嗯,这批孩子里面你是最乖的。”贾医生当场就把黄子弘凡扔一边了,摘手套,洗手,准备享用高杨带来的小蛋糕。
高杨一怔,看着黄子弘凡被半裸着扔在病床上,想抗议还不敢的样子,顿时有点不忍心。
“怎么,心疼他呀?”
贾凡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精致的小勺子,一边挖蛋糕一边瞄了一眼高杨,“心疼的话你帮他处理一下?”
见高杨的眼神有点犹豫,又有点跃跃欲试,贾凡笑了。
“也别在意他会不会疼。毕竟疼一点长记性,下次就不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了。”
“嗯嗯。”没等高杨搭腔,黄子弘凡突然抬起了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高杨,虽然他没敢说话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看那个眼神显然是很希望高杨能救救他。
“他——”高杨有些不解,这怎么不像是不能说话,而像是不敢说话呢?
“嗯,张超给他下了封口令,来我这里如果说话超过十句,立刻滚回M大队。他今天已经说了九句半了。”贾凡眯着眼睛笑。
黄子弘凡眼泪汪汪地垂下了眼角,看着真像只可怜的小狗。
高杨忍不住想笑,然而还是很好心地没笑出来。
后来还是高杨帮黄子弘凡处理好了背上的擦伤。虽然高杨觉得自己的手艺挺一般的,但是黄子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却难得非常安静,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疼一样。这并不是高杨的错觉,毕竟自己的手跟人家的皮肤之间就隔着一片薄薄的纱布,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感受得到。
那天黄子全程都被贾凡勒令趴在床上,也不敢说话,所以高杨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跟黄子讲两句。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八卦,直接问贾凡。所以,直到最后离开,他也没搞清楚黄子弘凡到底是干啥的。只是贾凡刚才说了那句关于“赶回M大队”的话,也就是说这孩子是M大队的正式成员?没想到小小年纪还这么有出息,真是人不可貌相。
训练时间表进入了第四周,幸存的学员已经剩下了不到一百五十个人。训练科目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第四周开始,他们在结束一天的体能训练以后,又多了一个新的课程。
非常意外的是,新加的这个,是门文化课。据小道消息传说,这是以往每一期训练营都没有的科目,据说主讲的是从外面请来的领域内资深专家。
张超本着既然开了课就不要浪费的原则,非常高兴也非常欠扁地通知大家,在一周之后课程培训结束的时候会进行一场笔试。到时候成绩排名最后的十五个人会被光荣劝退。
至于为什么是十五个?小张少校表示,淘汰率少于百分之十的话岂不是配不上我们魔鬼训练营的名头,老子出门会不好意思跟其他特种大队的领导打招呼的。
方书剑对张超的无耻现在已经很适应了,但是却对这门突然冒出来的文化课有些忐忑。毕竟孩子入伍比较早,十五岁以后接受的基本上都是部队里的教育,关于坐在教室里学习的记忆最近的还是九年义务教育。别说当初是学霸还是学渣了,就连书这东西好像也有两年没摸过了。
小方同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蔡蔡挠挠头,跟方书剑说:哥比你入伍还早。
十分方张,昱哭无泪。
相顾无言了一分钟以后,两个人同时望向了宿舍的另外一张高架床。
高杨和代玮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某种默契的微笑。
“没事,哥罩着你们。”代玮拽着有那么一点大葱味道的口音发出了豪言壮语。
高杨没说话,只是笑得十分美丽。
小方和小蔡萌萌地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次日傍晚,在去教室的路上,学员们意外地发现,1975的队列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平时总是方书剑一马当先,蔡程昱居中,另外两个高个子的断后。现在变成了代玮走最前面,方书剑和蔡程昱左右护法,高杨淡定地抱着笔记本拖后的状态。
什时候这个不显山不露水,话少到像哑巴一样的小代同志竟然成了1975的核心呢?
这问题让方书剑回答的话,很简单:这就是学霸的魅力。
在学霸代代的率领下四个人陆续进入了阶梯教室,落座以后,等了大概十分钟,给他们讲课的专家就出现了。
部队学员组织性纪律好,所以在看到这位专家的时候,尽管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产生了类似“是不是搞错了”的疑问,但是场面依然庄严肃穆。
只有高杨在心底“诶呦”了一声,他总算搞清楚黄子弘凡是干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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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讲台上的黄子弘凡跟医务室门口的那个小话痨简直像是两个人。当他聊起他的专业,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在授课进行了十分钟以后,整个阶梯教室里所有的学员都已经放下了那一点点对于这位年轻专家的怀疑,但也同时对这个为期一周最后还附带淘汰考试的培训课程升起了攻坚的敬畏。
高杨认真地盯着讲台上的黄子弘凡,耳朵里听着关于特种作战时电子信号传输联络的基本知识,脑袋里却总是忍不住走神。眼前像是一直在晃荡着一个窄窄的肩膀,一片蜜色的皮肤和一块泛着血丝的伤痕。高杨皱了皱眉,努力压下这种莫名其妙的不专心。虽然他不是什么学渣,军校一路读上来成绩也不比代玮差,但毕竟专业不对口,不努力听课万一到时候挂了岂不是丢脸。就算已经做好了走人准备,高杨也不打算用这种狼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
黄子弘凡的课跟大学里的其它大课不太一样,讲课的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倒很符合方书剑对上课时间的认知。听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天书的方书剑觉得他的脑子都要炸了,看到黄子弘凡终于闭嘴了,当时就想跳起来冲出课堂。然而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蔡程昱按住了。
方书剑不敢说话,瞄了蔡程昱一眼。蔡程昱指了指放在讲台前面的一大堆沙漠迷彩包装袋,心说小方同志的观察能力还需要继续培养,这个眼力见可没法当狙击手。
方书剑也不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堂课还远没有结束,还有更多的内容等着他们呢。
果然,黄子弘凡讲完了课,就把那些包装袋分给了大家,按人数大概平均三四个人一个。包装袋打开,里面是一堆很基础的电子元件和焊接工具。黄子弘凡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颇为天真地跟学员们解释。
我们这门课呢,光读书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实操的能力。所以大家现在以小组为单位,根据我刚才讲的内容当堂组装一下这个电子装置。
最后,小黄教官还不忘记很贴心地提示大家:这个装置组装完了是个很可爱的电子小狗,可以送给大家作纪念。不过呢,最终小狗能不能报警是要记入评分的,跟张超说的那个笔试共同计分。以后每堂课都有计分,平时成绩占期末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
实操开始以后,场面就热闹了。学习小组大概率是随机分配和自由组合相结合。不用说,建制完整的1975自动组合了。学霸代代表示他刚才全程听讲都很认真,也都听懂了。但是飞行员训练不考焊接,动手能力什么的,不要指望他。高杨摊了摊手,说我可以试试。蔡程昱看了一眼高杨白白嫩嫩的手指,干脆就把他直接淘汰了。然后又看了一眼魂儿都已经差不多飞出教室的方书剑,蔡蔡叹了口气,我来吧。
代玮做理论指导狙击手蔡少校实操,高杨时不时提一点合理化建议,方书剑,嗯,负责加油。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团队协作其利断金,最后竟然给1975四人组搞了个第一名完成任务。小黄教官搓搓手,仿佛比他们四个还兴奋地蹦跶过来,咳嗽两声镇定了一下开始查线通电,检查成品。
也不知道专家的标准是什么,反正黄子弘凡在煞有介事地检查了一番以后,点着头给了一个还可以的评价,然后摸着电子小狗的脑袋给出了一个勉勉强强的八十分。因为是第一个完成的,也不知道八十分算高算低。
除了方书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以外,余下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得惯了满分的三人组对八十这个分数多少心里有些不踏实。
黄子弘凡仿佛无意间往高杨脸上瞄了一眼,发现高杨在皱眉,眼神一闪。
“诶?你们的狗叫得还挺好听的。嗯,加五分吧。”说着,大笔一挥,五分,成绩从良好变成了优秀。
后来高杨才知道,黄子弘凡一开始的八十分给的一点都不算低,毕竟除了他们这个组合以外,其他人的平均分也不过是及格。这个培训班的第一课,就给了所有学员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1975宿舍里也陆续多了一大堆七七八八的电子宠物。什么小狗小猫小猪小鸡,其中有一只长得挺大的“小羊”,每次它咩咩叫着吵大家起床的时候,高杨都会产生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总感觉被内涵到了。
最后一天就是笔试。小黄老师在课堂上笑眯眯地告诉大家:讲过的都是重点。
高杨忍不住想吐槽:你确定你讲的那么多废话也都是重点吗?
张超还算有人性,在明知道大家都在半夜挑灯夜战复习考试的情况下,把熄灯时间给延后了两个小时,而且明确通知大家今晚没有紧急集合。
方书剑捧着1975人手一份的代代版特别定制复习笔记,脖子上夹着着手电筒,昏天黑地地背了一个通宵,考完试以后恨不得当场睡在考场上。
一天以后成绩出来了,代代考了第一,高杨考了第二,蔡程昱不高不低地考了个第三十名,但是加上超高的平时成绩折合最后挤进了前十。方书剑最后竟然也排进了前五十名,远远逃离了被淘汰的区域。
又一批学员洒泪告别了训练营,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离开其实比之后离开要幸运很多。因为就在文化课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训练正式进入了第二个月。
而第二个月的第一周,剩下的一百多人迎来了一项他们之前在地方部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训练。
卡车将学员们拉到了山区中间的一处山谷,张超全副武装,面容严肃地站在整齐的队列面前。用眼神示意龚子棋可以开始了。
方书剑眨着眼睛,忐忑地看着龚子棋那张凶神恶煞,冷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的脸,觉得这家伙比平时更恐怖了。
事实上,龚子棋的恐怖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的训练并不是普通的训练,而是所谓的抗挫折训练,俗称:侮辱训练。
训练的内容简单粗暴,就是十人一组并排站着,然后在不能反抗的情况下被人按在水里,在窒息的情况下被人在耳边大声咒骂。咒骂的内容都是他们最介意,最脆弱的东西,涉及各种人格侮辱,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能把人的心戳得稀烂。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都听不见咒骂的内容,因为他们还要忙着在窒息中保持自己的呼吸,以免被憋死。
这只是第一天,而这样的侮辱训练要持续进行七天。
张超在训练开始之前的训话中已经明确指出,如果坚持不住,随时可以退出。如果在说不出话的时候想要退出,只要爬起来,或举起双手就可以。
此后的七天,张超并没有像龚子棋那样,时不时加入侮辱大军,对不幸被他选中的学员进行嘲讽和打击。然而他一直全程站在众人面前,目睹眼前堪称人间惨剧的训练过程。
虽然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百炼成钢的战士,都是各军区的精英。然而精英也都是骄傲的。能承受常规训练的他们或许把那些训练都当做了闯关游戏,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胜利者。而这次的训练,却会让他们明白,他们不过是幸存者而已。
这种心理落差,会击退意志不够坚强的人。
为期七天,张超的目的就是挑出那些不够坚强的人。他想做的其实并不是淘汰他们,而是成全他们。因为对那样的人来说,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做精英才是更好的选择。进入M大队,对他们来说才是自毁前程。
七天之内陆续有很多人在泥水中举起了双手。张超默默看着,心中在遗憾的同时也感到了一阵阵的轻松。这些人自己选择了退出,总好过让张超去负责他们的去留。
张超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只是在其位,很多事是不能心软的。
然而就在第七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张超再也没法轻松了。他看到了一双完全出乎他意料以外的手。
代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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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自从接手主持选拔的三年以来,张超已经养成了不要对任何人产生偏爱的习惯。毕竟,有时候一个人内心的脆弱是无法从表面上看出任何端倪的,尤其是在训练营这种极端的生存条件下,很多看上去很值得赋予期待的人,最终都会狠狠打你的脸。
然而对他人抱有期待是一种人类本性,更何况张超的性格真的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类型,所以几年以来打脸多多少少还是有几次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看准了,没有被打脸,在心有余悸之余,张超也会暗暗为自己的眼光而感到自得。
然而代玮这次,真是让张超栽了个很久没有栽过的大跟头。
也许是因为上次惩罚方书剑和蔡程昱的时候偶然选了代玮做搭档,那时候张超就对这个不声不响但是执行能力超强,仿佛机器一样精准的代玮产生了一点兴趣。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给代玮下的命令是当诱饵。在战场上,观察员有时候的确是要给狙击手当诱饵的。但观察员几乎都是资深狙击手转正的,训练有素,经验丰富。跟其他二百九十九个人一样,代玮的资料张超很熟悉,他知道代玮是个飞行员,从来没有过狙击经验。
在普通战士看来,当诱饵就是去送死。就算明知道并不会真的死,但演习子弹打到身上也是很痛的。他们的训练很苦很累,但通常不会让人太疼,更何况怕疼那是人类的本能,没人会对这玩意视若无睹。但是代玮接受任务和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张超当时心里就是一动。他觉得要是让他当时就拍板的话,他就直接把代玮拎到阿云嘎面前了。这小子,应该是属于M大队的。
然而,现在代玮打了他的脸,用一种非常狠的方式。因为这一次,就算张超想私心放个水都不行。他已经事先说清楚了,尊重个人意愿,主动退出的人没有第二次机会。
张超黑着脸看着龚子棋把代玮从泥水里拉出来。代玮起身以后,脸色还是很平静的。他走到跟他一样在最后一天放弃的难兄难弟们身边站好。
能坚持到最后一天才放弃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一般意志力不坚强,受不了侮辱的人大多数在第一天就已经放弃了。站在代玮身边的只有三个人,而三个人几乎都在哭。有放声痛哭的,有红着眼睛抹眼泪的,有低着头沮丧得默默滴眼泪的。然而代玮,神色如常。
这种神色如常等回到1975宿舍就破功了。
洗干净了身体以后,代玮终于趴在高杨的床上哭了。代玮哭,方书剑陪着哭,而且哭得比代玮还伤心。蔡程昱坐在方书剑床上,默默地抽着烟,脸上一片阴沉,看着那俩孩子抱头痛哭也不说话。高杨已经默默哭过了,现在红着眼睛凑到蔡程昱身边讨了根烟。整个1975乌烟瘴气,但是没人发表反对意见。
训练营的规定,室友走的时候不准出宿舍送。所以1975的小型送别仪式是在宿舍内进行的。代玮临走的时候,把他随身带来的吃的玩的都分给了宿舍里的三个室友。行李里除了带走了必要的衣物以外,还装走了第一次文化课上得了八十五分的那只电子小狗。
就在代玮一步三回头,最后狠心转头离开1975宿舍之后不久,在离营的路上,他见到了第一个来送他人。
黄子弘凡。
小黄教官年纪很轻,七情六欲随时都会表现在脸上。他特意来送代玮,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对方,又不太熟,所以场面温馨伤感却很尴尬。有人一尴尬就怕冷场,不知道聊什么就开始没话找话。所以小黄教官陪着代玮一直出了营地,一路上代玮只觉得耳朵边一直有人在说话,可是说了什么他完全记不住,只觉得是一片“哔哔哔”,完全抓不住重点。
代玮顿时就有点纳闷,心说当初听他讲课还是挺有逻辑性的,怎么私底下聊天是这个风格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也不知道小黄教官最后跟代玮在营门口挥手道别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对方一样,着实松了一口气。世界终于清静了。
然而代玮的世界还没有彻底清静,他又看到了第二个来送他的人。
“营长?”代玮有些惊讶地看着张超,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张超看到代玮就笑了,很甜的那种微笑,差点把代玮吓一个跟头,说话顿时就有点嘴瓢。
“营长你咋了,我有啥不对的吗?”一着急,大葱味就出来了。
嗯,真是正宗山东人。张超想起了资料里代玮的籍贯,轻轻点了点头。
“能喝酒吗?”张超装出严肃的样子,冷冷地问。
代玮萌萌哒点头。
“走,跟我喝点。”
啥?
代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他们不知道咋地就坐在了营区食堂的小单间里,面前摆着一溜啤酒瓶子。
代玮冷静了一下。老实孩子不敢多嘴,但是他心里真的是挺迷惑的,莫非这位营长就是这个风格,每次送走一个人就要跟对方喝次酒?
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何况代玮?让喝就喝呗。
山东人对内蒙人,酒过三巡,两个人脸都有点红但是情绪都比刚才好多了。
张超笑得比刚才还甜,盯着代玮红扑扑的脸,一张嘴就是一肚子的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怂!我还以为能把你留下来呢,结果你自己尿了!”
代玮眼圈一红,情绪控制不住就又掉了两滴眼泪。张超也不骂了,就看着他哭。代玮没哭多久,抹干了眼泪开始委委屈屈地回答张超的问题,但是声音太低,张超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了个大概。不用再问,只听个大概也就懂了。
代玮遇到的其实也只是常见的心理问题。他就是那种从小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班长带着,连长哄着,学习又好,简直哪里都完美,几乎没经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和摔打。这次进入训练营,那也是顶着光环进来的,而且一直也没受过什么委屈。真像张超估计的那样,代玮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闯关游戏,一关一关闯过来,但其实孩子心里也是有压力的,只是平时没有遇到问题,都憋在那里没有显现出来。
其实,要不是之前代玮在文化课考试的时候考了个第一名,也许他的心态还能平和一点,进入到侮辱训练的时候也不至于情绪跌落得那么狠。
用代玮自己的话说,就好像是一根弦突然就那么断了。当时也不是冲动,就是完全没有了任何坚持下去的斗志,精神像是被彻底击垮了。
张超听代玮说完了,又灌下去一瓶酒。
“代代,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分到1975宿舍吗?”
代玮一怔,看着张超,茫然地摇头。
“你的铺位是高杨的上铺,靠窗的。”张超微微一笑,“是你们自己商量的,所以事先我也不知道你会住那张床。那张床的编号是7,1975的7。”
代玮更茫然了,他完全听不懂张超的意思。
于是张超很有耐心地跟代玮解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1975是当初张超参加选拔时住的宿舍,而黄子弘凡跟他是同一期的,当时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因为太过天才才被揠苗助长一样地划拉进这座魔鬼训练营。当时张超住在现在蔡程昱的那个位置,黄子因为年纪小,宿舍里的另外一位大哥照顾他,把他扔到了现在高杨的那个位置。当时宿舍的人聊天,开玩笑地给宿舍的四张床编了号:1975。张超的铺位是1,黄子最小,所以是5。后来15携手顺利入营,97却遗憾落选。
“算起来也有四年了。后来的每一年我都想看看,什么时候再从1975选出加入M大队的兄弟。看来,今年的7是没戏了,只能期待以后了。”
说到这里,张超盯着代玮,微笑着举杯,“代代,虽然不能跟你成为战友,但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的。你是个很优秀的兵,继续努力吧,期待以后能再跟你见面。”
拖着行李,顶着晕乎乎的脑袋,代玮第二次出了营地。然而没走出一百步,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
“代玮!”
代玮转头,发现这次是个不认识的帅哥,一双大眼睛正眨着类似“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的眼神盯着他。
代玮顿时有点头疼。
我靠!这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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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也许是代玮的离开让张超产生了触动,他对着抗挫折训练结束以后手头剩下的这不到六十个幸存者的名单看了又看,一个下午以后,他跟龚子棋传达了一个命令,放假。
龚子棋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小张少校,最终却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毕竟以他对张超的了解,这一个下午也不是白思考的,那是出了名的聪明人,做这种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训练营从明天开始进入为期三天的假期,所有学员不可以外出,但是没有训练,可以在营地内各处自由出入,只要不出大门,随便放风。一切就像刚来训练营还没开始的几天一样,而且还可以轮流使用电话跟家里联系一次。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间刚好是傍晚。代玮走了,高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难过,但情绪实际上非常不好。蔡程昱这人,细心的时候那是啥状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一旦他对某些事并不敏感的时候,就是别人的臭脸杵在眼前了,他也会无视着路过,心里毫无波澜。
代玮的淘汰对蔡程昱来说当然不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为了这个去安抚高杨的情绪,对他来说就是那种完全没必要,不重要,可以路过的闲事。所以,吃过了晚饭,熄灯睡觉还早,蔡程昱就直接拉着方书剑去了靶场。
打完了固定靶打移动靶,足足在靶场上耗了快一个小时,天擦黑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接到了消息,明天放假。
方书剑倒是挺兴奋的,跟蔡程昱说打算去排队打电话,并问是不是需要帮蔡程昱也排一个。蔡程昱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方书剑到底年纪小一点,心思没那么重,有了可以跟家里联系的机会,一高兴也就把代玮离开的那些伤感忘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等到第二天假期开始以后,1975唯一一个会思念代玮的,只剩下了高杨。
然而高杨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而且代玮的离开只是有些伤感。未来无限,总有见面的机会。高杨其实也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应独来独往的生活罢了。毕竟之前代玮在的时候,他们两个性格相近的人经常是同进同出的,现在骤然落了单,总觉得有些别扭。
假期,又不准离营。电话机那边排队都要挤爆了,方书剑排了一上午也没抢到电话,气得中午吃饭都无精打采的。蔡程昱见孩子可怜,就安慰他不如等最后一天再去试试,反正一共就剩下五十来人,每人又只有一次机会,没准到了最后一天根本就没人跟他抢了。
方书剑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很开心地笑了,一叠声地夸他哥聪明,看得高杨也无奈地勾起了嘴角。唉,有了方书剑这个小粉丝陪着,蔡蔡是不会无聊了。可惜,他的代代走了。
然而小粉丝喜欢蔡蔡,蔡蔡却没有空闲一直陪着小粉丝。他们三个正吃着午饭呢,就看见不远处单间里张超跟龚子棋一前一后溜达着过来了。
方书剑顿时一阵紧张,高杨的眉毛也微微一挑。这可能是自从上次发生冲突以后,龚子棋第一次在非训练时间靠近高杨十米以内。这么一想,竟然也有半个多月了。难得过了这么久清净无人打扰的日子,这么想来竟然有点陌生感。
龚子棋并没有靠近高杨,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这让高杨很满意。然而张超却突然拍了拍方书剑的肩膀,在小孩起立给他敬礼的时候,非常客气地请方书剑给他倒个位置。
方书剑不情不愿地挪动屁股,将离蔡程昱最近的一把椅子让给了张超。张超坐下,笑得非常客气得体,完全不介意蔡程昱压根就没有给他起立敬礼的打算。
“蔡程昱,你下午有活动安排吗?”
蔡程昱皱了皱眉,看了张超一眼,“没有。”
“哦,那我可以请你跟我去一趟靶场吗?”
蔡程昱一怔,“这是命令吗?”
“当然不是。”张超笑道,“算是邀请吧。毕竟我们有三年没有切磋了,我想看看我现在是不是能赢过你。放心,不计分的,也不是打赌,跟淘汰没关系。”
听到淘汰两个字,蔡程昱皱了皱眉,点了头。
“行,那两点钟室外靶场见。”
“哥——”方书剑小声嘀咕着,想要揪一把蔡程昱的衣角,却因为距离太远够不到,非常郁闷。
龚子棋凑巧正站在方书剑身侧,把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心说蔡程昱这家伙还真是挺招人喜欢。不过也是,如果不是天生张了长好骗人的脸,也不会一个个都肯为了他拼命,甚至把自己的命真的搭上去。
想到这里,龚子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高杨对龚子棋还有点心理阴影,他也不知道龚子棋这一声并不是针对他的,顿时觉得心里一紧。方书剑注意到了,也以为龚子棋是在威胁高杨,忍不住抬头瞪了龚子棋一眼。结果,被对方瞪回来。
再瞪回去?
看看对方的肩章,方书剑表示他很怂,不敢。
下午蔡程昱去赴约了,高杨因为中午又注意到了龚子棋,再加上代玮的事情情绪不佳,决定去医务室散心。方书剑没了家长,无依无靠,赖上高杨跟他一起去了。
方书剑身体健康,动作灵活,几乎没受过伤,所以这还是入营以来第一次进医务室。一进门就发现,这地方还真挺热闹的。
热闹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学员们放假,后勤人员不能放。很多人平时咬牙坚持训练,有点小伤小痛也懒得处理,现在一闲下来就都爆发出来了,直接感冒的就有好几个,所以医务室这边看病开药,比平时还要忙上了一些。
小蔡助理睁着没有灵魂的大眼睛,帅气地飘来飘去。贾医生刚刚结束一场小手术,正一边帮一个学员处理旧伤,一边嘱咐蔡尧不要拿错了药。见到高杨带着方书剑进门,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高杨你快帮我搭把手,我去看一眼蔡尧,刚才他好像拿错药了!”说着,就把那位拆了线还没有重新缝合的学员扔到一边去了。
还真是贾凡的风格。
高杨无奈,只好对那位学员安抚地笑笑。然后轻车熟路地洗手,戴手套,重新消毒,开始继续缝合。
方书剑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有点傻。他跟高杨一个屋睡了两个月了,还不知道人家有这个本事。
“喂,小孩你傻站着干啥?有病吗?”贾凡一九二的身高靠近方书剑,顿时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呵呵,没病。”
“哦,没病就好。”贾凡笑笑,“没病来帮我拿药吧,带个口罩,小心被传染了。”
于是,贾凡成功收获第二名志愿者助理。
然后方书剑就稀里糊涂地在贾凡这里做了一下午的义务劳动。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号以后,贾凡激动地抓住方书剑的手,热泪盈眶地问,“乖仔,你要是被淘汰了可以不走吗?留下来给我当助理吧,前途你不用担心。我负责辅导你,保证你一年考上军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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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两点到四点,整整两个小时,张超跟蔡程昱耗在靶场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期间只听见或沉闷或清脆的枪击声,隔一阵子就是靶纸来来回回被拖动的声音,到结束的时候,张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蔡程昱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仿佛周遭世界中的其他人和物体都不存在一样。嗯,包括张超。
蔡程昱这人身上有很多值得人学习的优点,其中这一点是最让张超佩服的。当他投入的时候,专注力超强,可以做到完全心无旁骛。而张超就不太一样了,他是个全面的兵,单兵能力超群,几乎没有短板。然而他的性格不够沉静,他喜欢热闹,酷爱人间烟火。如果给他空闲的时间,他宁愿去唱起来跳起来,哪怕是开个玩笑也好,身边要有人,至少一个。
所以,张超的枪法尽管很好,却不会去做狙击手。他不喜欢,M大队里也没有人试图让他承担这样的任务。
不喜欢,其实也是因为做不到。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张超总含着某种敬畏。这也是他从来都不掩饰对蔡程昱欣赏之情的原因。张超是个很骄傲的人,向来讨厌别人那他的短处数落,更不要说强行对比了。但就算他跟蔡程昱南北称王的那两年总被人拿来比较,张超在听见别人当面拿他比蔡程昱低的那么一两分去调侃的是时候,也从来都不会生气。
虽然张超都会小声在心里反驳,他跟蔡程昱之间的差距并不在那些分数上。而且,此短彼长,他也不是在蔡程昱面前完全没有优势。只是他懒得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人家也未必懂,甚至都未必关心。
蔡程昱出事的时候张超其实一直很关心。因为不知道具体出事的细节,张超还特意去阿云嘎那里打听过好几次,搞得阿云嘎莫名其妙。毕竟在包括阿云嘎在内的其他人看来,张超并不是这么八卦的人,而且他跟蔡程昱仿佛也不应该熟到这个程度。
但是阿云嘎还是知无不言了。直到最后,张超得知了蔡程昱在军事法庭走了一圈,最后虽然有惊无险,没有被判刑,甚至连军衔都保住了,也着实松了口气。只是后来知道他被打发到后勤部队,算是变相撤职,又为他感到遗憾。
总之,张超几乎是一路看着蔡程昱风光无限,又倒霉落魄,最后又亲眼见证着他回到了残酷艰苦,却更有前途的正常路线上。时隔几年,可以再跟蔡程昱并肩出现在对战的局面中,安静平和地竞争,用分数来区分彼此的优秀程度。这感觉,简直恍如隔世。
最后一发子弹是卧射。此时张超抱着枪躺在地上,仰望着深秋的蓝天白云,十分文艺地微笑着。然后他就看到一张脸出现在眼前,皱着眉盯着他,吓得文艺青年小张少校浑身一哆嗦。
“蔡程昱,你这是干啥,想亲我呀?”张超定了定神,嘴角一勾就皮了一下。
蔡程昱的眼神明显是怔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竟然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把脸凑了过来,好像真的要响应张超的建议一样。小张少校吓得哇呀一声打了个滚躲开了,连滚带爬地起来,发现蔡程昱正咧着嘴冲他笑,笑容十分的得意。
“你真贱。”张超翻白眼。
“是你骚吧?”蔡程昱一脸正气地回嘴。
呃——好像是有点。
张超不好意思地主动结束这场幼稚的人身攻击,转而扯过那一堆靶纸开始算分。蔡程昱见张超撤了,也就闭了嘴,一起帮着张超算分。
最后,张超一如既往地输了,两分。
小张少校很郁闷。
“怎么又是两分,是你算计好的吗?”
“相信我,我还没这么神。”蔡程昱摊手,“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客观差距。”
“你这个语气让我很想揍你。”
“嗯,打架的话我可能是要比你稍微差一点。”蔡程昱皱了皱眉,“但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怎么,试试?”
“不了。”张超叹了口气,身子一软又躺下了,仰望着天空,微笑着说道,“蔡蔡,过来,我们聊聊吧。”
蔡程昱微微一怔,瞄了一眼张超身边的那片脏兮兮的黄土,竟然十分奇异地也有点要躺上去的欲望。一定是因为看着很舒服。
所以,蔡狙击手就躺上去了,反正执行任务的时候比那更脏的地方也不是没待过。
“我淘汰了代玮,所以你这几天都看我不顺眼,是吧?”张超一开口语气就有点抱怨。
“没有。”
“哦,那是我心虚了?”
“嗯。”
张超皱了皱眉,突然一侧头,发现蔡程昱又在那里偷笑。
“你这家伙坏起来真是跟龚子棋差不多的欠揍!”
蔡程昱也瞄了一眼张超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更想笑了。
几年前的蔡程昱就是这样的皮,而几年前的张超,其实也不是如今这样严肃的。这种被气到脸红的样子才更可爱。而少年的可爱,就算被岁月磨砺而不得不隐藏起来,也永远不会消失。起码,会完整地留在别人的记忆里。如果,那人愿意记住的话。
“其实对于我来说,代玮只是同学。他的淘汰,对我来说不过是同学先一步毕业,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学习而已。”蔡程昱不知何时已经不笑了,他正认真地看着张超,“而你就不一样了。失去了代玮,对你来说是失去了一个可能成为战友的好兵。你比我还难受吧?”
张超一皱眉,果然,表情是很难受的。
就这种七情上脸的性子,嘎子哥也放心让他来演戏欺骗学员的感情?蔡程昱笑笑,好心地放过了张超。
“你约我来打靶,也是变相给我吃个定心丸。比起代玮,你更害怕失去我吧?”
被人家当面拆穿心思是一种很丢人的事,张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甚至立刻跳起来,远离蔡程昱至少三米,有些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了蔡程昱一眼。
蔡程昱得意地坏笑,活像一个调戏女孩子成功的流氓。
“别担心呀,我可是要到M大队继续祸害你们的,没那么容易被你赶走。”
“滚滚滚!想进M大队,你休想,老子非把你弄走不可,你等着瞧!”
“好,我等着你。”蔡程昱算是笑不够了,那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傻。
可是谁要是认为这小子真傻,那可就彻底被他骗了。张超咬牙,发誓下次要是自己再这么滥好心就抽自己十个大嘴巴。
三天的假期进入第二天的时候,果然没人再来找蔡程昱打靶聊天加谈心了。可是后来蔡程昱才知道,并不是张超真的不搭理他了,而是张超当时并不在营地里。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高杨从贾凡那里带回了消息:张超、龚子棋和黄子弘凡,营地里的三个M大队正式成员昨天都被连夜叫回了M大队,说是有什么紧急任务要执行。
紧急到了这个程度?
那天晚上,除了在贾凡那里当了一整天小学徒的方书剑睡得非常香以外,蔡程昱和高杨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轻微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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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三天假期过去以后,三个人只回来了张超一个。而且张超看上去也很没精神,脸色白得像张纸。
学员们按部就班地训练,监督他们的人已经不是龚子棋了,换成了一个新面孔。新来的这位教官叫鞠红川,军衔跟张超一样,但是看年纪老成很多,脾气也很好,对待学员们简直像是春天般的温暖。
连着两天的训练几乎都是鞠红川主持的,张超就在第一天开始的时候露了个面,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消失了。高杨跟贾凡打听了一下,据说这次任务中出了重大意外,M大队损失惨重,一死五伤。龚子棋伤得最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黄子弘凡准确的说并没有受伤,只是崴了下脚,但是被勒令养着,哪里都不准去,在大队那边蹲着呢。
“那张超呢?”
“凡哥没说。”高杨挑眉看了蔡程昱一眼,“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蔡程昱琢磨了一下,点头,“没错,是该去看看。”
说着,就推门走了。
方书剑有些呆。他瞄了高杨一眼,又看了看蔡程昱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嘀咕:“蔡蔡是去看张超吗?”
“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看了吧。”高杨默默低着头,一边回应方书剑,一边摆弄着贾凡今天收拾出来给他的一些看着解闷的书。
方书剑随手抢过来一本,发现是一本病理知识,顿时像是嫌弃那上面有细菌一样又扔回去了。天知道,他对贾凡跟他说的那个什么考军医大学的前途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所以,龚子棋到底受了什么伤啊?”过了一会儿,方书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没问。”高杨皱了皱眉。
“哦,也对哦。”方书剑点点头,“他不回来更好,也省的再找你的麻烦。”
说到这里,方书剑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有点不厚道。瞄了一眼高杨,发现对方脸色还算正常,方书剑小声嘀咕了一句,“唉,虽然人是可恶了一点,但是——”
但是啥呢?但是没死,也是好事一桩?怎么感觉这话怎么说都不合适呢?
“方方,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盼着龚子棋出事?”高杨突然挑了下眉毛,盯着方书剑。
方书剑连忙摇头,“不会,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嗯,我相信你不会。”高杨对着方书剑笑了笑,转而把所有整理好的书搬到自己的床头。
慢条斯理地收拾完了,高杨转头看了看方书剑,笑道:“我听说,龚子棋这次是空降落到了未知区域,被好几个敌人围困,耽搁了几个小时才脱困出来。他是因为受伤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才加重伤势的。看,学点急救知识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的命。所以,就算不考医学院,贾凡那里也是个很好的进修基地。”
“哦。”不是没问吗?怎么连过程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方书剑没有继续琢磨这个事。转眼到了熄灯时间,没等到蔡程昱回来,方书剑挣扎半天还是抵不过困意,倒头睡了。
听见了方书剑的鼾声,高杨却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死亡,无论何时都是一件可以撼动人心的事情。高杨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听见贾凡嘴里说出“一死五伤”的时候,自己心头闪过的那抹剧烈的震惊。
震惊只是一瞬间的,因为贾凡的解释跟进很快。无论是黄子弘凡还是龚子棋都足够幸运,没有丢掉性命。
不是认识的人死亡,冲击力便小了很多。然而,正因为震惊的稍纵即逝,让高杨无法分辨,当时引起他心中剧震的到底是黄子还是龚子棋。
他是为了那个小孩子在担心,还是盼着某混蛋一去不回?
高杨承认,他真心不是什么好人。但要说他盼着龚子棋死,那倒也不至于。只是阴暗的思想有时候会不受理智控制地溜出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没法否认。
望着睡得又香又沉的方书剑,高杨忍不住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他又有点想念代玮了。虽然就算代玮在,这时候多半也只是躺在上铺睡大觉。可是有他在,高杨便会安心一些。
也不知道,他回到空军那边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吃胖了点。
一会儿想起代玮,一会又想起据说崴了脚还被关禁闭的可怜小黄,最后高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颗长达一米八五的大葱成了精,一瘸一拐地往高杨这边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围着高杨说他听不懂的话,最后却突然长出一张人脸,五官酷似龚子棋!
高杨当时就吓醒了!
凌晨时分,在黑漆漆的宿舍里惊醒的小高中尉浑身冷汗地反省自己:看来人是不能有坏心眼的,心里想的不付诸行动也不行。举头三尺有神明,起坏心会做噩梦,太可怕了!
当心有余悸的小高中尉平静下来以后,却意外地发现,对面蔡程昱的床上依旧没人。这家伙,竟然夜不归宿。
傍晚的时候,蔡程昱直接去办公楼那边张超办公室找人,结果没见到张超先见到了鞠红川。鞠红川跟蔡程昱之前是认识的,而且两个人有过一段称兄道弟的过往,关系着实不错。鞠红川是个脾气很随和的好人,听了蔡程昱的来意以后,琢磨了一下,就直接把蔡程昱拉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门口,跟他说张超在里面。蔡程昱进了屋子才知道,这里是办公区里面划出来的宿舍,专门给教官休息用的。张超大白天不出去主持训练,就是把自己关在这里了。
进门之前鞠红川简单跟蔡程昱说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的行动鞠红川因为休假没参加,具体过程也不太清楚。但是听阿云嘎说,是因为情报出了问题。清缴武装毒贩这种事有时候的确会出现情报错误,而且这次行动还是那种很危险的深入敌后,进入别国境内的敏感行动,所以这种错误出现的时候就更加致命。
据说不仅是龚子棋的空降点被误导出了问题,连张超当时也被围了,而且倒霉地进入了雷区。如果不是张超机灵,早就跟他的搭档一样被炸成碎片了。
蔡程昱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明白了张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面色沉重地点了下头,推门进入了张超的宿舍。
宿舍里干干净净,内务整洁得就像新兵宿舍一样。张超的床是1.5米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也勉强挤得下。床跟其它家具是分开的,条件很优越,几乎像是普通的单身公寓。蔡程昱一进门就看见张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身上没穿军装,而是穿着柔软精致的睡衣。这样子看着一点都不像少校,反而像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蔡程昱的眼神软了下来。虽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他此刻却仿佛能够对张超的痛苦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共情。毕竟相似的处境他也经历过,且不说张超这次完全是无辜的,不像他那么倒霉还要去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但是,那份内疚和痛苦一定是相似的。而且像张超这样带了几年兵的人,对战友的感情应该是更深一层的。因此,他可能比当初的蔡程昱还要痛苦。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回来呢?M大队那边应该会给他安排心理医生,一个合理的假期也肯定会配上,怎么会让他拖着这样破碎的情绪就跑回来继续工作呢?嘎子哥不会这么没人性吧?
蔡程昱瞄了瞄张超整齐干净的宿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勉强不能算脏。于是,他厚着脸皮笑了笑,凑到了张超的床边。
“需要哥陪你睡不?”
从蔡程昱进门就没分给对方一个眼神的张超微微一怔,皱着眉嫌弃地看了看蔡程昱,然后抿着嘴,没反对。
哦,那就是可以。
蔡程昱也没跟张超客气,把外衣外裤随便一脱,直接就躺张超身边了。
然后,就是谁都不说话,沉默着一直到熄灯。
也许是黑暗让人放松,不久,张超还真就睡着了。
蔡程昱侧过脸,接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仔仔细细打量着张超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啥?”张超突然睁开眼睛。
“妈呀你没睡呀!”蔡程昱吓得差点飙高音。
张超忍不住扑哧一笑。
“没睡,好几天都睡不着了。”
“嗯,我明白。随时随地都恶心想吐,还吃不下饭,MD跟怀孕了一样。是吧?”
“你怀过孕?”小张少校觉得好笑。
“张超我看你可怜才陪你睡的,你别招我揍你。”蔡蔡磨牙。
“现在揍我,你可能不会有什么快感。”小张少校虎狼之词。
“MD你们M大队的人说话都这么骚吗?”蔡程昱今天第一次后悔进这个门。
张超不说话,就是呵呵傻笑。
蔡程昱忍不住翻白眼。
“你回来干啥?就为了躲在房间里睡觉?”
张超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不放心啊。”
蔡程昱没问他不放心的是什么,因为他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张超又叹了口气。
“那孩子是我亲手从这里选出来的,才二十二岁。他要是不进M大队,在原来的老单位现在估计已经是上尉了。蔡蔡,你能明白的对吗?”
蔡程昱没说话,他想说他明白,但是他不能撒谎。他没有亲手选拔过什么人,温妍那么有本事,也不轮不到他去选拔。但是他的确也曾经亲眼目睹战友的惨死,所以,他又不能说他完全不懂。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张超现在是真的比当初的他还要难受。
蔡程昱皱着眉琢磨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闭嘴吧。语言可能造成误解,废话太多完全起不到什么安慰的效果。何况,他这人嘴还是挺笨的,不是当心理医生的料。
于是,蔡程昱胳膊一伸,搂在了张超的腰上。
小张少校的腰挺细的,被蔡程昱这么一搂,轻轻哆嗦了一下。
“别误会。看你睡不着怪可怜的。”
张超没搭腔,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应。
“哦,那谢谢你呀。”
回答他的是蔡程昱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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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蔡程昱其实并没有夜不归宿。后半夜他睡醒了,查看了一下,发现张超睡得非常沉,这时候就是在耳边放枪他都不一定能醒。蔡程昱琢磨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最后还是穿好衣服连夜回了宿舍。一出一进,除了门口的哨兵知道这件事以外,别人都没发觉。
哨兵的嘴挺严的。蔡程昱从那天开始连着三天去张超那里“侍寝”,三个晚上的哨兵人都不一样,过后却没有任何谣言传出来。蔡程昱琢磨了一下,觉得大概是鞠红川打过了招呼,也就没再琢磨这件事。
第四天开始,张超就恢复了精神,开始继续主持训练。当然,侍寝也就结束了。张超私下里跟蔡程昱道过谢,但是开始继续主持训练以后,他对蔡程昱的态度竟然比之前还要恶劣。嬉皮笑脸的调侃打击少了,更多的却是愈加严格的训练要求。当然,不光是针对蔡程昱。张超仿佛被两个龚子棋附了身,穷凶极恶,面目可憎,搞得营里剩下的五十来人疲于奔命,怨声载道。
方书剑私下里跟蔡程昱偷偷吐槽:现在想一想龚子棋大概就是长得太吃亏。仔细一琢磨,发现那家伙就是嘴上骂骂咧咧,起码不怎么来真格的。充其量,龚子棋就是一个纸老虎。而张超,是个老虎精。
从冰块荣升为老虎精的张超一直把这种虐死人不偿命的作风延续到了训练营的末期。当队伍里满打满算只剩下三十个人以后,张超看了一下时间表,刚好,离三个月的训练期结束只剩下了十天时间。
张超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前,皱着眉琢磨了快一上午,最后拿出了一个以前从未使用过的考核方案。
张超定好了方案,就把龚子棋、鞠红川和黄子弘凡全都叫到办公室开了个会。然后鞠红川就见证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争吵。吵架的主角是张超和龚子棋,不过看得出黄子弘凡也很想参与进来,但他空有语速没有气势,吵不到几句就被鞠红川给拉到一边去了。
鞠红川这也是心疼孩子。毕竟一个月前那次行动,黄子弘凡虽然没有受什么大伤,也不像张超亲历战友死亡那么惨,但那个死去的战友生前跟黄子的关系也是不错的。现在张超这个方案的制定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龚子棋在跟他据理力争的问题,又何尝没有道理?
两方面都有道理,就意味着必须有一方去妥协。而显然,看张超那个样子,已经是不会参考任何人的建议了。把他们叫来,只是出于尊重或者说提前打个招呼,让他们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积极配合。
黄子这孩子太小,很多事他想不了那么全面。让他掺和进来,只能让这场讨论加长,甚至让双方的吵架变成两个人对张超的围剿。这样,对张超太不公平了。
鞠红川搂着委屈巴巴的黄子,在旁边观战。终于那边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吵完了,期间无数少儿不宜的脏话骂了出去,污染了黄子的幼小心灵,但好歹也把恶劣情绪发泄了一个够。
龚子棋最后指着张超的鼻子,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张超冷笑,“龚子棋上尉,请你执行王八蛋的命令。”
得,人家都用职位压人了,那还能怎么办?
龚子棋瞪着张超,决定还是最后挣扎一下,“那我申请跟他们一起。”
“不行。”张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也一起,那到底是谁参加考核?你要是没过关我能把你也退回地方部队吗?”
龚子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张超一声断喝,龚子棋应声站住了。
“今天我们讨论的内容不准外传。明天正式考核开始之前,所有人包括我都不能离开办公楼。如果有一丁点消息外传,影响了考核结果。你们不要侥幸。我会亲手把人送去军事法庭。”
张超的话说得很平静,却成功把黄子弘凡吓了一个哆嗦。
龚子棋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摔门走了。
鞠红川叹了口气,拍了拍张超的肩膀,“放松点吧,子棋他也是——”
“我知道,川哥,我知道。”张超僵硬地笑了笑。
鞠红川转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黄子弘凡和张超两个人。
黄子悄悄蹭到张超面前,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张超的胳膊。
“锅锅——”
“吓坏了?”张超揉了揉黄子的头发,见黄子点头,叹了口气,揽着小孩的肩膀坐在了沙发上。
“子棋说的都是有道理的。”张超握着黄子弘凡的手,像是给对方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他想到的那些问题,我都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锅锅,我明白的。”黄子弘凡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他反手用力捏了捏张超的手,笑着说,“没关系啦,反正我觉得羊羊那么聪明,一定能成功完成挑战的。”
张超一怔,“羊羊?”
黄子弘凡脸上一红,难得扭捏了一下,“就是高杨。”
张超心里微微一动,认真打量了一下黄子的表情,轻轻皱了皱眉,“看你这个发骚的样子。黄子,你跟龚子棋一样也看上高杨了?”
“不是!”黄子弘凡立刻反驳,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愤怒的神情,“我才不像龚子棋。龚子棋那是欺负人,我,我是真的喜欢——不是他那种喜欢。诶?也不对,我好想也有点那种喜欢,但是我不会欺负羊羊的。哎呀,也不对,可是——”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张超拍了一把黄子弘凡的大腿,狠狠瞪了小孩一眼,“你们那点烂账,等以后再说。我可警告你,把嘴闭紧了。不管你是真喜欢他还是想睡他,你现在透露给他任何消息,都是在给你们两个人找麻烦,知道了吗?”
黄子弘凡揉了揉被拍疼的大腿,委委屈屈地点头。
次日,十天倒计时开始。
张超为最后十天考核的每天,每一个小时,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做了详细的设计。然而最终拿给学员们看的时候,命令却只有非常短的一行字。
为期十天的野外生存考核,单兵携带装备只有简单的生存包和三份陆军口粮。期间每个人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生存区域,区域之间打通,也就是说在划定的范围内可以自由移动。外部环境模拟为战场,每个人都是空投失败,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有:敌军围困、狙击手、雷区、野兽等等。
最后加一句附言:随时可以退出,如果想退,欢迎使用每人一份的红色彩烟。
从接到命令到出发,期间连五分钟都不到。方书剑还没来得及紧张呢,就被裹挟着上了一辆车。车子发动以后他才发现,蔡程昱跟他并没有上同一辆车。
方书剑顿时就紧张了。他东看西看了一会儿,最后只得盯住了坐在他对面的高杨。
“高哥,蔡蔡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呀?”
高杨半闭着眼睛,听见方书剑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刚才的命令里有很多坑。你仔细想想,想通了,就明白了。”
方书剑皱着眉,用心地想了很久,最终眼睛微微一亮。
“模拟战场,空投失败。”方书剑小声嘀咕了几遍这八个字,突然拽了拽高杨的袖子,压低声音询问,“好像贾凡跟我说过,张超龚子棋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因为空投失败才导致死了人的。”
高杨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另外一辆车上,蔡程昱正在默默整理他的所有装备。在他的周围自觉不自觉地围着几个人,而剩下的人也大都在那里偷瞄着蔡程昱整理物品的动作。
蔡程昱浑然不觉,心里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从听到考核内容开始,他已经在脑子里单曲循环“张超是疯子”好几百遍了。循环完了,又开始骂龚子棋。
你个笨蛋怎么不拦住他,你也疯了吗?
龚子棋:XX!
Chapter Text
16
最后的测试为期十天,而今日已经是第五天的夜晚。张超带着龚子棋和黄子弘凡在考核区外面扎营,也已经风餐露宿了整整五天五夜。
鞠红川在考核开始的第三天回了M大队,至今那边也没有给张超打一个电话,更没有再派人来。看样子,阿云嘎算是默认了张超的考核方式。对于这一点,龚子棋感到非常的不解。他不认为嘎子哥已经信任张超到了这样的程度,眼看着他独断专行也不管管。
五天以来,一道道红烟在监视频道里此起彼伏,所有被搜救队解救出来的队员们,看上去都跟经历了一场饥饿游戏一样。现在时间刚刚过半,依然幸存的人只剩下了十七个。
虽说M大队的选拔是出了名的千里挑一,但是也并不是真的如外面传闻的那么夸张。什么一场选拔下来只挑三五个人。那个传说中非常公开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五的淘汰率不过是当初阿云嘎跟王晰开的一个玩笑,后来又被王晰给传出去了,最后就变成了一个传奇。龚子棋估计,很可能是因为阿云嘎汉语不好,王晰声音太低,然后就造成了以讹传讹。
其实这几年,训练营最终能留下的基本上都超过了二十人。否则M大队作为战损率那么高的一个机构,如果每年只补充三五个人,还不够消耗的。
但是张超这一次就好像是疯了一样,明明最后这个阶段的训练已经超负荷了,后面竟然来一个这么严酷的选拔。现在就把人数卡到了十七个,如果后面几天再来几个情绪崩溃的,直接全部退出,那不成了全军覆没了?
要是今年一个都选不出来,他们M大队可真就成了传奇了。以后地方部队的大佬们还有谁会再给他们M大队面子?
会有人不疼自己家孩子吗?人家也是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一个个都跟宝贝一样,扔给你虐待然后你还不珍惜。一生气人家以后不伺候了,你能怎么办?
现在什么年代了,出个好兵不容易。没看见隔壁蓝军,整天趴在训练营门口等着捡漏,人家马佳和高天鹤都不嫌丢人。把人捡回去,当宝贝一样好好养着,一个个养得溜光水滑,过几年军事比武的时候再用你们淘汰的人来收拾你M大队。
张超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亏。上次代玮淘汰以后他的态度软化,龚子棋还以为张超终于想明白了。哪成想一次任务失败,他又变本加厉了。
龚子棋皱着眉,盯着张超的后脑勺,心里忍不住一阵的郁闷。明明任务失败的时候受伤的是他龚子棋,怎么看上去张超却是后遗症最严重的那个。
然而就算龚子棋再着急又如何呢?有决定权的不是龚子棋,而且看样子阿云嘎对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反对。那也只能咬牙陪着张超,把整个局面扛到最后了。
张超完全不知道龚子棋在偷偷吐槽他。他现在也没心思去关注龚子棋,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的天空。
“锅锅,喝个咖啡吧。”黄子弘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塞了一罐刚刚加热好的咖啡给张超。
张超勾起嘴角,看了一眼黄子弘凡,“怎么,又来打探消息?”
“嘿嘿。”黄子弘凡讨好地笑了笑。
张超拍了一把黄子弘凡的脑袋,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高杨今天进那片林子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身边一直有五个人,应该是组成了一个小组。高杨应该是这个小组的核心。”
“嗯,羊羊真厉害。”黄子弘凡眼睛贼亮地盯着张超指给他的方向。
“是挺厉害的。”张超微微一笑,难得没有打击小阿黄,“毕竟他们手里的食物那么少,能坚持到今天还能组织起一个团队。起码,高杨在找吃的这方面应该是有点特长的。”
“所以,他能坚持到最后的对吧?”黄子弘凡眨眨眼睛,盯着他哥。
张超略一沉吟,却听见龚子棋冷哼了一声。
“子棋,你有不同意见?”张超看了一眼龚子棋。
龚子棋皱了皱眉,“我承认你说的,那个小白脸的确有点本事。不过,他们的任务是生存。如果高杨真的够聪明,就应该老老实实以生存为目标。结果他搞了个五六个人的小队带在身边。这可不是什么最佳组合。”
“你的意思是,他应该少带几个人是吗?”
见龚子棋没说话,张超点了点头,“也许是经验不足吧。”
经验不足,怪谁呢?
龚子棋没忍心再吐槽,因为他也知道,在所有人里张超的压力才是最大的。但是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被高杨打了脸。这小子,一开始以为只是个漂亮的炮灰,没想到坚持到了现在。而且不光有本事,看上去还挺热心的,知道自保的同时还能尽可能地救助更多的战友。如果他能保着身边的那五六个人一起晋级,那就证明龚子棋的确看走了眼。龚子棋决定以后不再看不起高杨,而是把他当成兄弟看待了。
此时,在东边丛林里,刚刚打猎归来的方书剑笑嘻嘻地把两只兔子送到高杨面前,“高哥,你这个做弹弓的方法还挺好用的。来吧,今晚的晚饭。”
五天的极限生存并没有让高杨的脸色变差,他的皮肤似乎还跟出发前一样,连晒黑的迹象都没有。
高杨看着了一眼方书剑手里的猎物,温温柔柔地吩咐,“嗯,先把血收集起来吧。”
“哦,也对。”方书剑点头,动作麻利地开始用竹片和铁丝绑成的刀子慢慢取出凝固在兔子体内的血。
这些血弄出来很麻烦,但是里面却有人体生存必须的盐分,不能浪费。
“方方。”高杨眯着眼睛看方书剑勤快麻利的动作,突然压低声音叫了他一声。
方书剑一怔,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哥——”
“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对吧?”高杨微微一笑。
“哥,你别笑了。”方书剑有些心虚地低头,“我还是那句话。都是战友。”
“行。”高杨点点头,“你决定了就好。不过万一后面他们再耍什么手段,我要收拾他们,你最好也别拦着。还有——”
“你吃的东西我来做,保证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动手脚。”方书剑立刻表态。
高杨没再说什么。直到晚上,其他打猎的人陆续回来了,高杨给所有人指了今晚宿营的地方,然后让方书剑去睡觉,自己跟另外一个人守夜当哨兵。
人越是在极端的生存条件下越容易凸显本性。高杨其实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好心,事实上他的心很冷。一个野外生存小队最好有几个人他多少还是懂一些的,之所以会多留下几个人,一方面是因为高杨懒得为了挑人的事情跟方书剑争执,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方书剑这孩子有点心软。
方书剑年纪小,没经历过多少恶心事。所以他还不懂,战友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是在一个房间里住过就是兄弟,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微妙得很。
但方书剑命好。有蔡程昱带着,还有贾凡这样的人疼他,高杨也就不打算跟着凑热闹了。他只需要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完成生存任务,带着方书剑离开这片近乎原始的树林,一切就算成功了。
这任务其实并不简单。毕竟眼前这些人里面,除了方书剑,高杨一个都不相信。此时,他不由得想起了代玮。哦,代玮是不可能回来了。想他还不如想蔡程昱。
如果蔡程昱在这里就好了,起码守夜的时候可以多一个人替换,而且教育方书剑的责任就可以顺利交出去了。想到这里,高哥不由得叹了口气。
几百米以外的山头上,正在睡觉的蔡程昱突然莫名打了个喷嚏,吓得一边守夜一边打瞌睡的哨兵打了个哆嗦。
蔡程昱并没有醒,打完喷嚏又睡了。哨兵定定神,连忙聚精会神地继续守夜。他可不希望真的让蔡程昱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打瞌睡。这位少校是个靠谱的带队人,跟着他,日子舒服有肉吃。但是,惹他不高兴了可是很可怕的。蔡程昱倒也没有那些老兵喜欢揍人的毛病,他就是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就能让人浑身不得劲,心里不踏实。
蔡程昱并不知道他把人给吓着了。此时他皱着眉,躺在石头和干草垫出来的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梦里也没闲着,正跟张超吵架呢。
Chapter Text
17
成功熬过十天生存考核的人数最后被定格在十五个。龚子棋面对这个结果一直黑着脸,张超倒是很平静,而黄子弘凡则笑嘻嘻地,看着就是装着一肚子的开心。不用问,一定是因为他的羊羊顺利过关了。
等待搜救队开车把人拉回来的过程中,张超一直低头戳着手里的电子屏幕,不知道在研究什么。龚子棋没理他,实在闲得无聊就拉着黄子弘凡耍嘴皮子玩。
黄子弘凡现在心情好,龚子棋说啥他都傻笑着点头,一点都没有平时那股皮劲儿。龚子棋愈发觉得无聊,终于没忍住,凑到了张超身边。
“看啥呢?”龚子棋好奇地扒拉张超的胳膊。
张超嫌弃地躲了一把,眼睛也没从电子屏幕上移开,“我在看刚传回来的卫星照片,是最后一天趟雷的画面。”
“谁的?”龚子棋一怔,更加感兴趣地凑过来,因为从张超的语气中听得出来,那些照片上一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你看就看能不这么黏人吗?跟只狗一样。”张超瞪了龚子棋一眼。
“嘿嘿。”龚子棋丝毫不介意人家骂他是狗,厚着脸皮就上来抢张超手里的东西。
张超知道这家伙脸皮厚起来的时候无人能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能成跟蔡程昱那家伙成为朋友。不过吐槽归吐槽,这几张照片本来也是要给龚子棋看的,张超也就没挣扎,直接把电子设备交出去了。
龚子棋终于找到了事情做,拧着眉认真看了好久,直到连傻笑着的黄子都忍不住好奇凑过来,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俩看啥呢?”黄子弘凡眨着大大的眼睛。
“小屁孩,你懂个屁!”龚子棋显然情绪又不好了,郁闷之下口不择言。
“锅锅他骂我——”黄子弘凡眼睛一眨开始找人撒娇告状。
“狗嘴吐不出象牙,别理他。”张超揉揉弟弟的脑袋,把刚才的电子设备从龚子棋手里抢回来塞给黄子,“帮我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还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高杨那个小白脸把方书剑推出去挡雷吗?哼,亏我前两天还对他改观了。没实力只靠一张脸的人,真是随时都会露馅。这么卑鄙,超儿你可要把他赶走,不能让这样的人进M大队。”龚子棋不冷不热地说。
“不可能!”高杨脑残粉顿时不干了。
“你们先别吵,黄子,把照片处理一下,你不是能让它们动起来吗?”
“行!”黄子弘凡摆弄了几下手里的装置,然后又从随身的工具包里翻出几个元件,看上去随意地捣腾了几分钟,最后叫了一声,“行了!”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盯着黄子弘凡刚刚做好的“动图”,十几张卫星拍摄的模糊照片被联动了起来,动作连贯以后,很多依靠读图看不出的细节也就清楚多了。
十几秒的简陋视频看过以后,张超微笑着拍了拍黄子的肩头,黄子得意地瞪了龚子棋一眼,龚子棋的脸皮再厚现在也是面红耳赤。果然,他又看走眼了。
此时,第一辆车已经到位。车上稀稀拉拉跳下来七个人,为首的正是高杨和方书剑。两个人都很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色,方书剑的帽子都没了,但是看身上并没有受任何伤。当然,就算高杨真的用方书剑挡过地雷也不会让他受任何伤,毕竟这是模拟考核,雷区都是假的,只有炸响效果,没有弹片。
当七个人都跳下来以后,这才看出来,高杨和方书剑已经算是穿戴整齐的了,剩下的人更惨。
真像是一群难民呀。黄子暗自咂舌,心里默默庆幸当初嘎子哥不像他锅锅这么变态。但是就算是难民,羊羊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小黄子眼冒心心。
然而就在黄子偷偷朝着高杨放电的时候,变化陡生。原本高杨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以后就低着头站在那里,像是在休息。然而等到车上剩下的几个人陆续下来以后,高杨突然抬起了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体型比他壮了起码两圈的学员,狠狠地打了下去。
那人被打蒙了一瞬,反应过来就开始还击,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在方书剑和其他人反应过来去拉架的时候,那人已经从高杨靠卖屁股进训练营,骂到高杨靠睡男人才能留到现在,以及高杨这种货色敢在他这样的军队精英面前耍威风,让他当小弟找食物还每次都分到最少等等罪行罄竹难书的罪行了。
说实在的,高杨打架是挺狠,但是水平也真是挺渣的。现在他手里没有武器,只靠肉搏很快就吃了亏。但是方书剑能让他吃亏吗?在高杨挨了第一拳以后方书剑就反应过来了,扑上去加入了战斗。剩下的学员面面相觑,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黄子弘凡急得跳脚,但是张超抓着他不让他靠近。看张超的脸色铁青着,就知道动怒了。黄子弘凡当然不敢反抗他的锅锅,当然,他也反抗不了。
至于龚子棋,嗯,龚子棋的表情很古怪。因为他听见了刚才那个混蛋骂高杨的那些话,而里面起码有一条是在影射他本人。龚子棋想要去拉架,但是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会形成更加诡异的局面。天知道,他是真的没有被高杨睡过。而且,看到了今天高杨的所作所为,他突然有点不想睡人家了。嗯,长得还是那么好看,但是高杨之于龚子棋,现在已经不只是一个可以随便睡一下的消遣对象。他很值得龚子棋尊重,如果想要睡,那就要在给予尊重的前提下去追求。而这么一想,龚子棋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想跟高杨正经谈个恋爱。
这家伙看上去心眼挺多的,真跟他谈恋爱估计很麻烦。龚子棋讨厌麻烦。于是,在看着高杨用拳头狠狠捶那个不会说话的混蛋的时候,龚子棋一缩脖子,嗯,决定以后就把他当兄弟,跟蔡程昱一个待遇就行了。
刚想到蔡程昱,蔡程昱就来了。
第二辆接人的车刚一停下,蔡程昱就从车上跳下来了。然后直奔战团,先是一把将方书剑扯开,然后一手一个,把高杨跟那个被他按着揍的大个子撕开。
那哥们还真是执着,被高杨和方书剑两个人二重揍的情况下还一直骂骂咧咧没停过。蔡程昱皱着眉听他骂了一句,然后也不说话,冷笑着给了那人一拳。那位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好好的不当人就喜欢当狗,你倒是继续叫啊?”蔡程昱的声音依旧那样软软的,释放的嘲讽没有丝毫的嘲讽效果。但是,没人敢再出声,刚刚被他嘲讽为狗的那位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蔡程昱把那家伙扔在地上,转而查看了一下高杨和方书剑的情况,发现两个人都没怎么吃亏,才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了看教官三人组,最后眉毛一挑直奔着张超就过来了。
张超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结果蔡程昱并不是过来揍他的,而是在他面前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报告营长,我们车上有学员出现了感染症状,需要治疗。”
“哦。”张超定了定神,“那快送出去,贾凡在林子外面呢。”
“不用了,我来看看吧。”高杨突然打断了张超的话,也没等张超同意,跟蔡程昱点了个头就跳上了卡车。
方书剑紧随其后,看上去是给高杨当小护士去了。
张超尴尬地笑了笑,蔡程昱瞧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龚子棋:哎呦,以前怎么没注意,方书剑的腰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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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该看病的看病,该疗伤的疗伤,该睡觉的睡觉。三个月以来,训练营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的夜晚。确定不会有紧急集合,也确定不会再有淘汰,每个人都睡得非常香。
除了张超以外。
围绕着以高杨为中心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难调查。毕竟从进入那片林子以后,高杨身边就一直保持着五个人的团队,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证。尤其方书剑这孩子还算是很正派的,作证的时候没有一味站在高杨的角度,很客观地陈述了他看到的事实。跟其他人的证词两相对照,再加上那些卫星拍摄下来的照片,还原真相并不难。
高杨跟那个口出不逊的学员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之所以会打起来,主要是因为嫉妒和权力。
1975作为战损率最低的宿舍,一直在学员中很有名气。而那个跟高杨有矛盾的大个子,刚好是战损率排位第二的某宿舍的核心人物。原本大家都在一起训练,1975这边最突出的是蔡程昱,而蔡程昱本人是个很低调的人,连带着整个1975都不太愿意跟外面的人交际。所以,在进入最后考核之前,成员中人气最高的反倒是那个大个子。
没想到张超突然搞了个生存考验,而被放到一辆车上的高杨和方书剑自然从一开始就是天然的同盟。并且,这个同盟因为蔡程昱的缺席而显得更加紧密。
高杨原本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然而一进山,大家很快就发现了高杨在野外生存方面的博学多识。他知道什么野草能吃,知道怎么打猎搞到肉,怎么补充盐分糖分,防止脱水,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在哪里扎营不会遭遇野兽的攻击,受了小伤以后用什么草药预防感染。
反正,每天都看着高杨跟方书剑吃得好睡得好,他们就要疲于奔命,异常狼狈。脑子灵活人的第二天就转过弯来了,开始向高杨示好。而高杨这人看着温温柔柔没脾气,但却对任何人的示好都表现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多亏了方书剑帮忙打圆场,高杨才不置可否地让那些人跟着他们,一直熬过了七八天。
然而在最后一天,张超故意让人用模拟火炮把所有藏起来的人驱赶到了雷区。可能是眼看着考核就要结束,坚持这一天半天的也用不上高杨了,那个大个子突然心态失衡,莫名其妙对高杨发起了进攻。
高杨是一直提防着他的,所以在对方推过来的时候躲开了。可是方书剑没防备,被殃及池鱼,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地雷。当然,小地雷是假的,虽然按照考核判定,方书剑算是被炸得重伤,但并没有死,也没有真的受到一丁点真实伤害。
事发当时,高杨并没有对那个大个子表示出任何不满,甚至都没让方书剑冲上去跟对方理论。他一直忍着,直到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了,才当着张超他们的面出手发难。
张超用原子笔在电子屏幕上高杨那张漂亮的脸上点了点,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生怕在外面敌众我寡,他跟方书剑两个人会吃亏呀。别看那些围观着不出手的学员们好像是保持中立的,但如果不是在张超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又会选择帮谁的忙呢?
忌妒是人类的本性,而在那种极端情况下,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地活了九天,最后一天想要爆发的也许不仅仅是那大个子一个人呢?
高杨心思缜密,沉得住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方书剑年轻热情,冲劲足,又有狙击天赋,相信阿云嘎会很喜欢他。
那么蔡程昱呢?
想到这里,张超动手点开了关于蔡程昱他们那一路人的记录。看着看着,张超忍不住笑了。
一行十五个人,中途有人被炸死,有人被野兽咬死,有人被洪水冲走。除了这几个发生意外的倒霉蛋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绝望退出。
蔡程昱一直是这些人的绝对领袖,而且期间那些人没有过任何试图反抗或攻击的行为,好像都默认了蔡程昱是他们的领袖。这不是独立生存,而是以团队为单位的集体野外生存作战。蔡程昱就是他们的作战指挥官。
人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带兵的人风格不同,结果就形成了这样巨大的差异。
嗯,这么说也许有些不公平。毕竟他们得到的任务是生存下来,而不是相互协作生存下来。更不是高杨跟蔡程昱分组领兵互相较量,看谁剩下的人多。所以,高杨那边的“哗变”不需要高杨来负责,蔡程昱这边的“全胜”,也不可能得到表彰。
而且,带着一堆人走,要比单打独斗麻烦多了吧?高杨对方书剑还有几分情谊,想要保护关爱一番。蔡程昱呢?看起来他完全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去关照那些并没有被他视作战友的学员。他为什么要费这个力气呢?
但是不管怎样,蔡程昱客观上算是帮着张超保存了足够多的学员,可以供他做最后的选择。毕竟战士只要上战场就可能被杀,运气不好不是他们的错,但主动放弃却注定无法挽回。
最后,被张超确定下来可以进入M大队的成员还是达到了二十二人,勉强超过了去年。接到这个消息的龚子棋着实替张超松了口气,而方书剑却盯着名单里那个大个子的名字咬牙切齿。
对此,高杨很淡定地笑了笑。
“方方,记住,别人的嘴你是管不住的。想要让他闭嘴,不能靠别人帮忙,要靠自己。”
方书剑的长相属于那种漂亮的乖孩子长相,看着没有黄子那么古灵精怪。然而这小子的学习能力绝不在黄子那个小天才之下。听高杨说完这些话,方书剑稍微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
那个大个子可能人品的确一般,然而训练营选拔的是单兵能力超群的士兵,并不是道德模范。何况他跟高杨的争执最多只能算得上个人恩怨,当初在雷区的所作所为毕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如果往严重了说那是开黑枪陷害战友?
呵呵,对不起。
在M大队的训练营,没人喜欢多事去当这种断案的包青天。
方书剑沉默了十几分钟,过后,便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积极消化了。打开1975的门,小男孩依然对外面的人笑脸相迎。但是蔡程昱和高杨都知道,小孩子终于长大了。从这一天起,方书剑对战友二字的定义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从前。
在大家离开训练营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张超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分外的随和。他亲自跑到宿舍看望幸存的二十二位即将正式成为全国最顶尖特种兵的学员们。张超在确定所有人的身体都恢复健康以后,安排食堂为大家举行了一场庆祝晚宴,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个菜。
菜肴鲜美,啤酒管够。张超事先声明,大家不分军衔,不论大小,可以任意发泄这三个月以来积攒的郁闷、痛苦和不满。
二十二个新丁初来乍到,都不是什么小毛孩子,自然不会把这位准领导的话当真。但是要说郁闷和不满,那每个人可真都是积攒了满满一大堆。不能真的指着张超的鼻子骂,但是排队敬酒把人灌醉让对方出点丑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那一晚张超被二十一个人合伙灌酒,连高杨都媚眼如丝地举着酒杯来凑了个热闹。一贯号称千杯不醉的小张少校最后还是醉了,断片之前他只记得他好像看到了一只狐狸精,还TMD是个男狐狸精。
第二天,小张少校揉着宿醉的脑袋,坐在床上痛苦地回忆着昨晚的混乱。
“诶?昨晚那只狐狸给我敬酒的时候怀里搂着的是谁来着?”
“你弟弟。”昨晚唯一滴酒未沾的小蔡少校撑着头,斜靠在另外半张床上看着张超笑。
“靠!”张超郁闷地揉揉脑袋,“那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我没失身吧?”
蔡程昱呵呵一笑。
“笑屁!”
“你以为我乐意睡一个醉鬼旁边?”蔡蔡翻白眼,“昨天那个场面。龚子棋被高杨和方书剑领着十几个小子按着灌酒,最后吐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了。你弟弟多亏有高杨罩着,不然肯定跟龚子棋一样惨。如果不是我把你背回来,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睡在床上?”
“他们玩得这么过火?”张超皱眉,“龚子棋还活着吧?”
“活着肯定是活着。”蔡程昱想起昨晚龚子棋的惨相,没良心地笑了笑。
“不提他了。说说吧,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嘎子哥?”
张超眯了眯眼睛,笑笑。
“快了,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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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对方书剑来说,成功上岸以后的生活简直像是从地狱到天堂。当然,训练还是要坚持训练的,身体上的劳累并没有改善多少,然而精神却彻底放松了下来。而且正式成为M大队成员以后,他们所有人的待遇也变了。虽然当初作学员的时候,津贴什么的已经按照正式M大队那么给了,但是那时候每天疲于奔命,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盘点自己每天能多赚多少钱呀。
而现在放松了下来,有空的时候除了跟蔡程昱一起去打打靶,就是去贾凡那里帮帮忙。然后突然有一天,贾凡偶然一句话才提醒了他,原来他这三个月以来已经不知不觉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产。
方书剑出身小康之家,对钱什么的一向不怎么敏感,然而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小小吃惊了那么一下。后来有一天在宿舍偶遇黄子弘凡,方书剑随口问了一句关于津贴的事情,这才知道M大队基本上都是有钱人,能坚持在那里干上三年的,钱包都很厚实。毕竟他们平时吃穿医疗都是队里负责,一年难得有大概一个月左右的长假,其余时间完全就没有花钱的途径,因此赚的钱基本都攒下来了。
当然,除非像嘎子哥那样家里负担重的,还有一些有家室的需要往家里寄钱,他们这些光棍只要没有挥霍的毛病,以后退役的时候手里基本上都不会缺钱。当然,那也要有命活到退役。毕竟队里的战损率还是很高的,而那个战损可跟训练营里的战损是两回事。损了,可就真的是非死即伤,有时候能留个全尸都很难。
说到这里,黄子弘凡用跟他的外表和年纪非常违和的成熟,语重心长地对方书剑讲:所以,锅锅对你们那样严,完全是为了你们好。其实他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一下子三个很好,显得格外真诚。对此,方书剑倒不怎么感冒。想要让他认可,那也要以后慢慢相处。至少到目前为止,能让方书剑认同的人只有蔡程昱和高杨。
黄子弘凡很机灵,他自然看出了方书剑的不以为然。倒没着急,因为他好歹算是个过来人。为什么他跟张超的关系格外亲,而跟龚子棋他们就远没有那么亲密?还不是因为训练营里培养出来的感情吗?所以,缘分这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黄子弘凡现在就是有点遗憾,他没有早点过来训练营这边。因为就算缘分注定不能让他在训练营期间就跟高杨并肩作战,那么他也希望能尽可能的早认识他一两天。起码,在他受委屈的时候能帮上点忙。
反正这几天,黄子每天有空就往高杨他们宿舍这边跑,同时看龚子棋一天比一天不顺眼。尤其是有一天发现龚子棋也试图在他往1975来的路上凑上来,于是黄子弘凡瞪了龚子棋一眼,像躲瘟疫一样一溜烟地跑了。搞得龚子棋莫名其妙。
好在龚子棋最近没多少时间跟黄子弘凡计较,张超还有事找他,搞得他最近挺忙的。是的,龚子棋很忙,忙到他基本上没空再想调戏美人的事情。而且张超最近刚刚警告过他,既然这帮子人已经算是正式成员了,就不能再把以前那些流氓作风拿出来调戏人家。想睡,就正经去追,否则让嘎子哥知道,肯定会扒掉龚子棋一层皮。
龚子棋还是很怕阿云嘎的。毕竟内蒙人很能打,真发起火来连龚子棋这样的也扛不住。何况当了阿云嘎几年的下属,龚子棋自认还是颇能揣摩上意的。方书剑那小子一看就是能戳中阿云嘎萌点的类型。而且听黄子弘凡偶尔说过一嘴,方书剑还把阿云嘎当偶像呢,这下子就是双箭头了。嗯,值得警惕,不能轻举妄动。
唉,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难追,都怪老子眼光太好了。龚子棋颇为自恋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张超看他那副恶心样子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拖过来揍了一顿,然后龚子棋才消停了。
张超跟龚子棋关起门来忙了两天。开门以后,所有二十二个新丁接到了一个让他们意外的通知:在正式开拔去M大队那边之前,先要执行一个上面临时分配下来的任务。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据说难度不大,但目前具体内容保密。而且执行任务的地点在西南边境,需要专机前往,是实战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
且不说边境线什么的很少有人去过,就说实战两个字,就带给所有人不小的冲击。尤其是方书剑这几天被黄子弘凡科普了M大队的真实战损率,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方书剑的状态逃不过蔡程昱的眼睛。眼看着小孩拿枪的手都忍不住发抖,蔡程昱也没怎么安慰他,只是帮着他在背包里多塞了一些热量高的包装速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驱虫药水。看到小孩询问的眼神,神秘兮兮地小声说:相信哥,你肯定用得上。
后来,在西南边陲毒瘴丛生的树林里蹲守了三天三夜以后,方书剑数着自己身上的蚊子包,恶狠狠地又往衣服上涂了一层驱虫药。然后,就不得不更加崇拜他哥了。
“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方书剑想了两天了还是没想明白。
蔡程昱微微一笑,耐心地给方书剑解释:西南这地方的任务,一般就是两样,走私和贩毒。无论是哪一个,执行起来的关键手段就是守株待兔。交易一般都在荒郊野岭,守在这种地方那不就是要防虫嘛。至于那些吃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解闷的。
方书剑皱皱眉,叹口气,跟他哥撒娇一样地嘟哝:可不就是闷嘛,都要闷死了。
闷是闷不死的。这不是还有相声听吗?
蔡程昱微微冷笑,眯着眼睛盯着蹲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点,张超带着黄子弘凡蹲在那里。半个小时以前,蔡程昱还在对讲频道里面听见张超跟龚子棋说着荤素不忌的冷笑话。蔡程昱跟张超算是老相识,但是他们还从来没有作为战友并肩作战过。因此,他也不知道,原来张超带队执行任务的时候是这个风格的。
那可是团队大频道,小三十个人都能听见,你们两个这么骚真的好吗?
什么风气,什么素质!
还是说,他当初的印象没错:M大队的人说话都这么骚?
脑补了一下阿云嘎跟那些冷笑话的适配度,蔡程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哥,你咋了?病了?”
“没事。”
蔡程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应该是嘎子哥汉语不好造成的吧?不过不管怎样,上梁不正,下梁肯定是歪的。
根红苗正的小蔡少校表示,他不想那么快被同化。所以他拒绝在频道里跟张超交流任何跟任务无关的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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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新丁们在出发的时候还是懵的,然而蹲在这里三天了,无聊的时候被张超在团队频道里科普了一阵子,也逐渐搞懂了这次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配合任务。主力执行任务的并不是他们,而是M大队的正式成员。那边带队的人张超没说,而是十分骚气又欠扁地给出了一个选择题:大队和队副二选一,你们猜吧。
所有人集体懵逼。毕竟他们也就知道大队长是阿云嘎,副队长是王晰,但是对这两个人大多是只有耳闻,连面都没见过。猜,瞎猜吗?
可能所有人里面也就蔡程昱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思路,毕竟他还记得庆祝晚宴次日清晨小张少校在床上跟他说的那句话。八成,就是嘎子哥带队吧?
蔡程昱跟阿云嘎和王晰都认识,但是要说熟悉,自然是跟阿云嘎更熟。他盼着能见阿云嘎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听见了张超的科普,基本上确定了见面在即,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按照张超的说法,这次的任务本不必把所有新人都拉来这里蹲守,而且他们蹲守的位置八成也不会有走私犯通过。毕竟阿云嘎在另外一个方向带着一队人马主力迎敌,按照排兵布阵,他们不过是负责包围堵截,以免有漏网之鱼。
所以,大概率来说,他们会在这里蹲到那边的任务成功,然后就跟着大部队一起撤退了。撤退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嘎子哥了吧。
成功蹲守到了第三天夜晚的时候,蔡程昱在偶尔走神的时候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他就听到了团队频道里张超陡然出现的声音。语气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焦灼和沉重。
“所有人注意,情况临时有变。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会成为敌人的正面攻击范围。据情报称,这些走私犯的武装精良,有能力发动大火力进攻。目前人数不明,但肯定超过五十人,采取分散闯关的方式向我们的方向进发。所有人注意,以小组为单位分散隐蔽,随时准备应对敌人进攻。”
他们蹲守的时候原本也是两人一组的,因此就近结成对子就可以分散隐藏。张超下这个命令显然很有道理,也是在情况突变时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然而不知为何,蔡程昱还是心底一沉。他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命令里面似乎有些问题。
然而变化发生的太快,让蔡程昱来不及仔细思考。几乎是在张超的命令下达完毕还不到半分钟的时候,蔡程昱听见团队频道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吵杂,然后就没声了。他呼叫了两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蔡程昱确定刚才并没有接到频道静默的指令,也就是说,这种信号消失是一个意外。控制团队频道的黄子弘凡出事了?可是张超是跟他在一起的,难道张超同时也出事了?
“呼叫1号!”蔡程昱再次压低声音呼叫了一遍,完全没有回应。
而与此同时,方书剑也用个人频道呼叫了高杨,也没得到回应的消息。
“哥,怎么回事?”方书剑紧张得连说话都在发抖。
蔡程昱没空安慰方书剑,他自己也有点慌了。这事其实最好的解释就是张超他们遭遇了攻击,然而蔡程昱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断。在他看来,张超不应该这么弱。对方不过就是走私贩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制服两个特种兵呢?而且张超的能力蔡程昱是知道的,没道理啊。
“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呀?”方书剑没得到蔡程昱的回应,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吓得连夜视镜都忘了开了。
“别紧张,先等等看。”蔡程昱心乱如麻,情急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随手帮方书剑把夜视镜打开。
两个人在黑暗中看到了前方不大的一片区域,暂时定了定神。然而还没等他们理清思路,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跟刚才在团队频道里听到的很像的那种吵杂声。像是有人在靠近!
蔡程昱握紧了手中的枪,眯起眼睛,紧盯着四周。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准备,从旁边一人多高的草丛里,仿佛鬼魅一般突然窜出来一条漆黑的人影。蔡程昱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那人从背后一下子掀翻在地。然后又有两个人紧跟着扑上来,将蔡程昱死死压制住!
偷袭是所有对战中最不公平却最有效的一种。然而不幸的是,这次蔡程昱和方书剑是被偷袭的对象。虽然蔡程昱已经非常努力地反击了,但是也只是聊胜于无地狠狠打了第一个偷袭他的人几拳,最后还是被偷袭者制服了。打斗过程中蔡程昱发现这个人的身手非常好,而且身高体壮,起码有一米九以上的身高。被他打败并不冤枉,但是如果给他开枪的机会,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输得这么狼狈。
然而这就是战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尤其当最终蔡程昱发现抓住他跟方书剑的这些人一共有五个以后,心里顿时一凉。
这TN的是什么围堵走私贩的行动?这是什么走私贩,嚣张到这个程度吗?舍得派五个人去围剿两个人,而且对地形这么熟悉,这哪里像走私贩,倒是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接下来,蔡程昱被黑布罩头,押送着几乎走了一夜的路。期间他几次想要寻找机会逃脱或者反击,结果也只是挨了揍,没有得到任何机会。
后来天蒙蒙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走到哪里了。黑布揭开的时候,蔡程昱发现这里是一个完全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那五个人都蒙着面,而他跟方书剑是唯二的俘虏。
走私贩们把蔡程昱跟方书剑捆着双手,分别吊在两根暴露在房顶的横梁上,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刑讯拷打。
“兄弟,别硬撑了。说出你们的部队番号和带队人的名字,我就放你们走。走的时候,还可以让你们拿上一大笔钱,肯定比你们当兵有赚头多了。”这五个人里面领头的那个就是偷袭蔡程昱成功的那个大个子。
他显然是看出了蔡程昱的年纪比方书剑大。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佩戴能够显示军衔的标志,但那人却明显认准了蔡程昱。拷打进行了快十分钟,方书剑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挨了两下子,而蔡程昱这边却一直被各种招呼,此时已经痛得有些恍惚了。然而听到对方带着一点点西南地区口音的普通话,蔡程昱还是强睁开眼睛,紧盯着对方,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个眼神,还真挺精神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修理下去。
大个子首领穿着一身便装,身材十分挺拔,虽然看不见脸,但整个人的举手投足都很利落。拷问蔡程昱的时候,他的动作甚至是从容优雅的,一点都没有“走私犯”这三个字所代表的那种猥琐和鬼祟。
这人看蔡程昱对他的利诱没有任何反应,却也不生气,只是招招手让手下的几个人继续折腾蔡程昱,自己慢悠悠地朝着方书剑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看着年纪很小,这个年纪,应该是家里的独生子吧?”虽然盯着方书剑,但是那人实际上还是在跟蔡程昱说话,“这么年轻就要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方书剑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恐惧,他的嘴唇忍不住开始发抖,然而一双眼睛却亮闪闪地盯着蔡程昱,满含着担忧和愤怒。他跟蔡程昱一样,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威胁他的首领身上。
那首领颇为意外地笑了笑,凑近了,拎起方书剑的头发,逼着他跟自己对视。
方书剑被动地抬起头,眼神颤抖地看着对方。
首领笑着说:“孩子,你长得这么好看,难道也跟他一样死心眼,想被埋在外面的野地里?你不知道这片地方有多荒凉。到时候你们的尸体被吃干净了,成了一堆骨头,也许被你们保护的那个所谓的带队领导都找不到你们。啧啧,多可怜。”
方书剑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是他依旧咬着牙,一言不发。
“行,有种。”首领似乎有些不耐烦,狠狠地将方书剑的头甩到一边,对手下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个人上来把方书剑从刑架上解下来,凶神恶煞地拖着往外走。
“住手!”蔡程昱忍着痛大喊一声。
“等一等。”首领笑笑,“怎么,你改主意了?”
“别碰他,要杀就杀我。”
“哦。”首领失望地摇摇头,“很遗憾,这可由不得你。”
方书剑被拖了出去,很快从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恐怖的声音,像是肉体被刀子划开的动静,听的人浑身发冷。蔡程昱几乎一瞬间就吐了出来,整个人也像是死掉了一样,眼泪瞬间糊了整张脸。
首领嫌弃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站在蔡程昱身前,最后问了一句,“怎么样,你还没改主意吗?”
“我X你姥姥!”蔡程昱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那眼神像是从地狱里蹦出来的恶鬼附了身一样。如果想在他是有人身自由的,这位首领一定已经被他撕成了碎片。
首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摸了摸脖子。剩下的三个手下跟首领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之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四个人竟然同时揭开了面罩。
蔡程昱定睛看着那四个人:首领是个大帅哥,三个手下也挺帅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那三个手下里面有一个是蔡程昱认识的人。
张超!
“蔡蔡,对不起呀。”张超眼看着蔡程昱震惊又狼狈的样子,心虚地上来帮他松绑。
蔡程昱呆呆地任由张超帮他解开绑绳,直到两只手彻底恢复了自由,也听明白了张超跟他解释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并不是一次任务,而是一次测试,最终的测试。
测试内容很简单,两个字:忠诚。
这是最后一次测试,也是最重要,最残酷的一次。
“兄弟,刚才得罪了。”大帅哥首领走过来,郑重地给蔡程昱敬了个礼,“M大队欢迎你。”
“他是我们一分队的队长,李向哲。”张超帮蔡程昱介绍。
蔡程昱没出声,像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到这个时候张超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蔡蔡?”
“方书剑呢?”蔡程昱冷冷地盯着张超。
“啊?他没事,嘎子哥照顾他呢。”没等张超回答,另一个跟张超一起扮演走私犯的大眼睛帅哥撩起了阻隔小黑屋内外的帘子。果然,蔡程昱看到方书剑正窝在一个高眉深目的大哥哥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大哥哥看到蔡程昱望过来,双手合十做出讨饶的动作,一点M大队主事人的气势都没有。显然,阿云嘎大队长现在也挺尴尬的。
蔡程昱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腮帮子上的血肿,蔡程昱转而盯住了张超。
“超儿。”
“诶?”张超一怔。
“咱俩多长时间没练练身手了?”
没给张超回答和反应的时间,蔡程昱疯了一样地扑了上去。
Chapter Text
21
M大队是一个非常团结有爱的好集体。在蔡程昱对张超进行单方面殴打的时候,作为张超的多年战友,李向哲非常热情地招呼来陈博豪和陆宇鹏,三个人肩并肩,抱着膀子看戏。一边看一边还不忘了点评几下,比如超儿这一招躲得不错,这一下挨得太狠要破相,这一声叫得挺好听的,果然是把好嗓子等等。
阿云嘎好不容易安慰着方书剑收了眼泪,撩帘子进来,蔡程昱那边还没打过瘾呢。无良三人组自然还在看戏。
阿云嘎也没有劝架的意思,相反,还凑热闹一样喊了几嗓子。也不知道是在给张超加油,还是在给蔡程昱叫好。
最后还是方书剑看不下去了,上去拉蔡程昱。蔡程昱打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何况他自己身上也有伤,见方书剑凑过来,不用小孩多说什么,自己就主动撤了。
张超的心里多少是对蔡程昱有些愧疚的,所以刚才一直都没还手。蔡程昱疯起来杀伤力很大。二人停手以后,阿云嘎捏着张超的脸给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最后啧啧两声,阿大队长直接批了张超一周的假,让他这次回去以后,跟在忠诚测试中被拷打得比较狠的那几个学员一起滚去养伤。
大手笔的专机运送,再回去的时候,落地的地方已经不是训练营,而是M大队的专属营区。跟训练营的山清水秀的环境差不多,只是M大队占得地盘更大,房子也更多,家业也更阔绰。但是,人却更少。据说除了后勤人员不算,满打满算的作战人员也就五十多个。
方书剑因为没受什么伤,所以在入营的第一天就拉着黄子在营地里上上下下跑了个遍,把情况大概摸清了。傍晚结束一天的训练,方书剑跟高杨一起,结伴来看在医务室养伤的蔡程昱。
医务室的负责人依然是贾凡。训练营那边的工作结束以后,贾凡也跟着大家一起回来了。当然,最后的忠诚测试他是没去的,毕竟这边能当医生急救的也不止他一个人。据说参与了绑架蔡程昱和方书剑行动的另外一位叫陆宇鹏的小帅哥就是贾凡的徒弟,手术刀上的功夫不比贾凡差多少。
方书剑得知这个信息以后还跟贾凡撒娇,说为啥他不去,如果他去了,绑自己的时候肯定不会像陆宇鹏那样下手那么重。贾凡笑得一脸祥和:第一,如果我去了,我肯定舍不得绑你,然后就穿帮了。第二,如果我去了,可能还没开始演戏呢就会因为晕机吐死在天上。
一个会晕机的特种兵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存在?方书剑有点傻。
贾凡看出了方书剑想问不敢问的内容,微微一笑,给小孩纠正:我不是特种兵,我只是个医生。M大队也不是一个特种部队,它只是一个——嗯,奇葩进修学校。
M大队奇葩确实很多。不说老鸟们,今年的新人就已经足够奇葩。
蔡程昱跟张超脸对脸地躺在同一间病房里,没事上午吵架下午斗嘴,搞得贾凡头痛极了,恨不得快点把他们治好打包一起扔出去。
而另外一位乖了很多的新人高杨也同样让人刮目相看。高杨是M大队有史以来第一位在忠诚测试中搞到测试不得不中断的人。因为,他在测试一开始的被绑环节中就戳穿了绑架他的绑匪们的真面目。
高杨当时的原话是:大家辛苦,不过,你们穿帮了。
据说王晰当场就摔了面罩,还爆了一句东北粗口:现在的小孩都TM精得跟猴一样,这以后可咋整?
“晰哥那不是在骂你,他那是稀罕你。”贾凡学着王晰的语气,笑眯眯地表扬高杨,“不愧是我们高哥。怎么着,晰哥说没说想让你给他当徒弟?”
高杨微笑着摇摇头。
“晰哥怎么改脾气了?”贾凡笑笑,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而是指了指蔡程昱的病房,放高杨和方书剑进去了。
方书剑探头进来的时候,发现只有蔡程昱一个人在,张超可能是有事出去了。方书剑松了口气,蹦跶着凑到了蔡程昱的病床边。
“哥,那冰块不在呀,太好了。”
蔡程昱笑笑,揉了揉方书剑的脑袋,又对高杨点了点头。
“来啦。”
“嗯。”高杨担忧地瞄了瞄蔡程昱的双手,见上面还缠着胶布,沉吟了一下,问道,“怎么还伤到手了呢?”
“哦。”蔡程昱笑着晃了晃被包得像机器猫一样的右手,给高杨解释,“毕竟狙击手也是要打架的。”
“哈哈。”方书剑想起了那天目睹蔡程昱压着张超狠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高杨多聪明,当即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也笑了。
“还是高哥聪明,一下子就把他们看穿了。”这不知道是方书剑今天第几次赞叹高杨的智商。
“对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出来听听呗?”蔡程昱也很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高杨笑笑,“只是一般来说,曾经靠近过我身边一米以内的人,我都能记住他身上的一些细节特征。大概就是动作、神态、气味什么的。嗯,算点天赋吧。”
“啊?”方书剑惊讶极了,“所以——”
“方方,跟我说说营里面的情况吧。”蔡程昱却插嘴打断了方书剑的追问。
方书剑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噼里啪啦地跟蔡程昱聊营里面的新鲜情报。
高杨眯了眯眼睛,对蔡程昱点点头,算是表达了对对方的谢意,感谢他岔开这个让自己不舒服的话题。蔡程昱像是完全没看见,只是兴致勃勃地听着方书剑在那里絮叨。
黄子的情报和方书剑的记忆力都算是不错的。不到二十分钟,蔡程昱对M大队营区的布局结构什么的算是了解了一个七七八八。然后就听见方书剑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嘎子哥说了,要我们随便选宿舍。两人一间,所有空房间都是先到先得。哥,你跟我住一间呗。”方书剑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可要占好位置。”蔡程昱笑笑,“你哥我可是很挑剔的。”
“那还用你说,我早就搞定了。”
蔡程昱看着方书剑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笑了笑,转而看了高杨一眼,“你呢,也选好地方了?”
高杨点点头,“之前跟黄子住一间的那个战友牺牲了,所以有张空床。”
提到牺牲,三个人不由得黯然了一下。
“哎呦,蔡蔡你有客人呀。”
恰在此时,张超推门进来了,打破了三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面对张超,被他一路虐过来的方书剑和高杨还是有点PTSD,随便应付了两句,两个人就客客气气地快速撤退了。
张超也没在意,那俩人走了以后,便笑着打量了蔡程昱好几眼,看得蔡蔡有些发毛。
“你没事对我笑那么骚干嘛?”
“没啥。就是这几天发现你这人内务还凑合,应该是个不烦人的室友。咋样,出院以后直接住我那里?”
蔡程昱一怔,“以你的级别,应该住单人间吧?”
“那有啥,不就是加张床的事吗。”张超真诚地眨眨眼睛,“不然跟我挤一张床也行,我不嫌弃你。”
蔡蔡皱眉,“谢了。我跟方儿一间。您那里,挑别人侍寝吧。”
bly19881226 on Chapter 11 Mon 23 Dec 2019 06:2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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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wuyue on Chapter 11 Mon 23 Dec 2019 07:1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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