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01
我這一生潛水的經驗挺多的,但印象中每一次潛水都不是好事。
這樣的經驗讓我多少有點深海恐懼症吧,總覺得在那深不見底的水體裡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正在默默注視著我。
深海恐懼症其實跟所有特定事物畏懼症是一樣的東西,但是深海這個詞語本身就充滿了神秘感,它所代表的未知讓這個詞語隱約也染上一層傳說的色彩。
我的第一次潛水是在西沙群島,我三叔,或者說解連環失蹤,我去了西沙海底墓穴找他;第二次則是張家古樓,廣西小寨子巴乃山上的虹吸湖,順著虹吸潮被困在山體之中,差點栽在密洛陀手上。
至於第三次,這又會是段很長的故事,其中有太多太多神秘的力量牽扯其中,要不是當時不只我一個人遇上這些事,我可能會以為那只是我做過的一場夢。
一般人提到海洋的傳說會想到什麼?海怪?克蘇魯?總之關於海洋的傳說其實跟關於宇宙的傳說差不多,都講究一個未知,海洋之所以更讓人類有種著迷的感覺,無疑是因為海洋生在地球之上,這片屬於地球的領域人類自己也還沒完全清查,大概是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人類更進一步著魔吧。
如果說提到外星生物的想像,大多數人的想法都是往科幻那方面去,但海洋不一樣,地表上最早的生命也是從海洋開始的,所以人類對於海洋的想像也是非常原始的,那種既原始又未知的感覺使人類感到害怕,卻同時也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那就是海。
我對我第三次潛水故事的註解是這樣的,一場詭異又浪漫的夢。
02
事情發生在沙海大事件之前,那時候我剛從墨脫回來,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好像一刻都沒辦法停下來,每分每秒都在不停運轉,只要一閒下來我就覺得時間和汪家追在我身後。
不得不說黑瞎子做為師父,在情緒疏導這點倒是真的做得挺好,他說我和小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型,小花以前是能做到的事太多所以他停不下來,但我是能做到的太少,所以思維停不下來,但我倆都產生了同樣的問題,那就是沒辦法享受。
那陣子我都住在黑瞎子的四合院,他用身教告訴我什麼樣的生活叫放鬆,夏天早上五點起床晃出門買個煎餅果子加兩碗豆漿回家,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頹廢的度過一整個上午,中午天氣熱了就回屋裡,下午三點後就把我這個徒弟叫出來戲弄,每天都樂此不疲。
我聽說黑瞎子在陳皮阿四倒台後都只給解家做事,所以現在其實也算是半個小花手底下的人,但住在黑瞎子這後我才發現這事遠比傳言誇張得多,小花有時候中午或晚上會過來吃飯,甚至可能兩個時段都來,只要小花說要來黑瞎子大清早就會加上買菜行程,買回來後還會忽悠著我幫他剝蒜切菜,給自家老闆做菜殷勤得不得了。
我幾次問黑瞎子,我說師父啊,瞧你每天給解董煮滿漢全席,都比我家年夜飯豐盛了,到底是欠了資本家多少錢,至於嗎?
黑瞎子沒有回答,衝著我一通亂笑,接著一顆要用來燉雞湯的紅棗砸在我腦門上。
我懷疑他倆之間有什麼刻意瞞著我的交易,我好幾次看他倆湊在一塊不知道在說什麼,小花笑得很好看,但每次我剛想問他們,兩人一看見我就又立刻分開,我甚至都懷疑他倆在打我什麼主意。
這天小花下班又來蹭飯,黑瞎子這幾天沉迷做義大利菜的視頻,今天小花過來他搞了一桌子義大利菜出來,什麼千層麵啊、義大利薄餅啊、義大利餃子的,甜點還是他自己凍的提拉米蘇,甚至還有一道海鮮燉飯,我就問他海鮮燉飯不是西班牙的嗎?黑瞎子彈了一下我腦瓜,說這道是解老闆想吃的。
小花坐上餐桌後津津有味的吃著那明顯跨越國界的海鮮燉飯,看起來心情很好,接著就在餐桌上宣布他明天要出差,一個禮拜不會過來。
黑瞎子一聽立刻追問去哪?要不要跟?我心說雖然小花確實是個霸總,全身上下都是黑瞎子最愛的錢,但黑瞎子這麼阿諛奉承也太毀人設,好歹也是南瞎北啞傳說中的傳說。
「你跟什麼跟,好好教你便宜徒弟。」小花聽了只是笑笑,對瞎子指了指我,接著又繼續說,「只不過是東南亞那有棟房產在解家名下,原本是我二伯的,我二伯死的時候還沒結婚,這房子就到我名下了,最近聽說附近建商想開發,要去談產權問題。」
「東南亞啊,那順便帶我去玩唄?」我嚼著黑瞎子親自桿麵皮的義大利餃,情不自禁的就脫口而出,接著又挨了黑瞎子一個腦瓜崩,這次他拿小花海鮮燉飯的蚌殼。
我心裡不服,奇怪了,我問我發小帶我去玩你打我做甚?但我沒問出口,我知道說出來下一個砸我腦門的會是螃蟹殼。
黑瞎子天天給小花打電話,早上起床打,中午吃飯打過去叮囑小花吃飯,晚上睡前也要打,我笑說你倆是煲電話粥的小情侶嗎?
剛說完就想跑,怕黑瞎子來給我腦瓜崩,沒想到黑瞎子看著我只是笑說,嫉妒啊徒弟?
我心說誰會嫉妒跟債主講電話,我還怕小花天天跟我討新月飯店那兩億六。
小花出差的第三天晚上,我躺在黑瞎子擺在四合院裡頭的沙發上看手機,他走過來踹了我兩腳,讓我去切個果盤孝敬師父,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我要切家裡也沒水果給我切啊?」
「沒有水果你不會去給為師買嗎?」黑瞎子咂了咂嘴,我知道他並不是真想吃水果,只是要我給他讓個位,就縮起腳空了一個位置,果然他就著沙發上的空位坐了下來也拿出手機。
我好奇他的眼睛畏光,拿個手機要看什麼,之前小花說要不是因為我現在住這,黑瞎子一個人晚上是不會開燈的,我那時就看著黑瞎子家裡那古色古香別緻的燈罩想著,要是燈用不到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例如我,光是想像這燈具要是擺在我吳山居肯定特別合適。
這時候黑瞎子突然接起電話,速度之快甚至連鈴聲都還沒響起,不知道誰給他打電話我反正是也不太在意,畢竟他雖然現在給解家包年,但要出去接活小花也沒限制。
他對著電話那頭說這什麼聽不見之類的,我一邊想著難道除了瞎現在還要聾了?又往他那看了一眼,只見他把手機的音量開到最大,也不介意我在旁邊,直接將電話外放了。
能聽見手機傳來一些雜音,似乎是大海的聲音,海浪一波一波拍在岸上又退開,接著我就聽到小花說話的聲音。
「你聽見了嗎?」小花問道,「聽不見我再靠近些。」
靠近什麼?
我的好奇心也被點燃,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靠了過去,只聽見那邊傳來在沙灘上走路時鞋底與沙粒摩擦的聲響,小花走路的步伐很快,海浪的聲音也逐漸變大,似乎是他正往海邊走去。
「瞎子,你聽見了嗎?」小花又問,「有人在唱歌。」
我豎起耳朵仔細一聽,確實在電訊雜音與自然聲音之中揉進一點唱歌的聲音,是一個女人在吟唱,聲音很單薄,也很像是在哼歌,音量很小和其他聲音融為一體,若不仔細聽其實很容易被忽略。
「聽見了,你確定不是有失戀的婦女同志在海邊散步唱歌嗎?」黑瞎子說。
「那他們也挺勤勞的,我在這的每天都來唱歌,前幾天還在忙著簽約不太在意,今天剛好飯後有空就走過來沙灘看看。」
我注意到小花說「他們」,就憋不住開口問了,「他們?我只聽見一個人在唱歌啊。」
「你們等等就知道了。」小花對於我也在聽沒有感到訝異,大概是早就預料到了。
果然沒過多久那歌聲就如小花說的一樣開始放大,剛開始是有更多的聲音唱著同一個調子加入,接著右圖加上另一個音調更低的聲部合上,原本只能說是獨唱,現在就像是一整個男女混合合唱團,唱得不是那種慷慨激昂的歌曲,聽著就像在唸咒,不過卻給人一種詭異又莊嚴的感覺,這樣的中低頻率的聲音彷彿能和全身產生共振,撼動心弦,不自覺地讓人產生想靠近的想法。
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隔著手機我都感覺那道聲音在吸引我靠近,那更何況人在現場的小花?
黑瞎子比我早一步,他立刻開口對著手機另一端喊道,「解雨臣,立刻回去。」
「我要去看看——」小花的聲音很疑惑,彷彿他在夢遊一樣,「海裡,有東西?」
「解雨臣,回去。」
小花沒再說話,突然電話那端傳來巨大的噪音,似乎是手機掉在沙地上,隨後是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到後來甚至能聽見入水時破開海面的聲音。隱約之間我好像聽見小花也在唱歌,哼著和那詭異歌聲同樣的調子,只是總覺得特別詭異,就好像,那不是小花。
03
我和黑瞎子一大早就已經在飛機上,黑瞎子昨天掛了小花電話後直接撥了通電話,另一邊很快就接了起來,我知道他是給小花的秘書打電話時,本打算讓他把電話給我,由我去和解家提這事兒,畢竟他一個九門外人,雖說是道上的傳奇,但充其量也只是個伙計不好對解家發言,雖然我去撥這通電話大概會更坐實了解家收割機的稱號,不過黑瞎子顯然沒有這個打算,他倒是頗有當家架式的交代秘書訂最近的航班,還吩咐了附近的解家人全部過去支援。
黑瞎子打點了解家上下後還是那副吊兒啷噹的模樣,但我隱約覺得他還是多少有點沉默,這當然也不能怪他,畢竟聽說小花和他大概認識的時間甚至比我、悶油瓶和胖子更久,兄弟失蹤的消息任誰聽了都會擔心,就算黑瞎子這種超乎常人的存在也是。
早上接我們到機場的是解家的伙計,一看見黑瞎子一口一個先生,我突然意識到黑瞎子在解家的地位可能遠超乎我想像,隨後解家夥計轉過頭看見我也一口一個小三爺,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我在九門裡多少還是有點地位在的,前段時間跟我三叔折騰了老半天,要再沒什麼進展可就真是太憋屈了。
上了飛機後黑瞎子格外的安靜,和他平常不著邊際的樣子差得遠了,看他坐在窗邊的位置我就調侃他一句是不是怕高了師父,然後餐前堅果包裡的一顆杏仁就砸在我腦門上。
跟我們一塊上飛機的還有幾個解家的伙計,從北京往南洋飛少說都要五個小時以上,就趁這時間跟解家人打聽打聽小花那房產的事情,黑瞎子似乎也有此意,聽見我向伙計發問的時候稍稍往我這偏了下頭。
小花二伯叫做解連玨,解家一直是以經商為主的家族,解連玨常年負責東南亞的業務,不過解家男丁一直都命運多舛,大概是在二十年前解連玨被解家召回,當年交通還不是那麼便利的,他飛機降落在香港,先在香港停留一兩天順便去解家香港的盤口露臉,沒想到出了機場人就失蹤了,那會兒九龍城寨還沒拆完,隔天解連玨就被人發現陳屍九龍城寨內,至今這件案子都沒破獲。
而這次小花被叫去處理的房產就是當時解連玨為了方便在東南亞建立的住所,解家伙計給了我一整本資料。解連玨的房子建在一座小島上,當地的建築都是些歐式風格,紅磚牆面、雕花柱子和窗框,大概也是以前被殖民過的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解連玨的房子也是差不多的歐式建築,就是更加華麗一些,小島上高底起伏不大,但多少還有些小丘陵,解連玨的房子就是蓋在山海交界,依山傍水,位置相較於其他民房偏遠一些,但我知道有錢人都喜歡這麼特立獨行就當圖個清靜,房子後面就是一片海灘,看資料裡說那片沙灘也是隸屬解家私人的海灘。
我手上拿著資料,每當要翻頁的時候就會偷偷瞧黑瞎子一眼,因為我知道他也在看,他看文字的速度比我快一些,我翻頁的時候他都沒什麼意見,直到有一頁貼了張海邊雕像的照片,黑瞎子在我要翻頁的時候攔住我,我有些疑惑不就是尊雕像有什麼好看。
但黑瞎子看得認真,我半信半疑的仔細查看那張照片,粗略看起來應該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那會兒東南亞小島上空汙還不是那麼嚴重,自然也不用擔心酸雨問題,雕像看起來很完整沒有被腐蝕,雕刻的是一個長著魚尾的女人,也就是俗稱的美人魚,那尊美人魚的雕像一隻手指向大海。
我突然想起昨晚小花的那通電話,有看過電影的人多少都知道關於人魚的一些傳說,我們一般傳統意義上認定的人魚是種傳說生物而不是儒艮,世界各地都有關於人魚的傳說,在中國歷史上就有好幾次鮫人的目擊紀錄,秦始皇陵裡的長生燭就有傳聞是使用鮫人膏製作,而在西方國家最有名的人魚傳說莫過於賽壬。
賽壬據說是一種長得像鳥的女妖,居住在西西里島海域附近滿是白骨的島嶼上,在傳說中她們的形象不是固定的,每個人眼中賽壬的模樣各有不同,唯一共同點就是都是美女,在有船隻經過附近時,賽壬們便會開始歌唱,水手聽見她們的歌聲就會被迷惑,發瘋似的往水裡跳,那片海域滿是暗礁與漩渦,無數被賽壬魅惑的水手最終都葬身海中,也是這樣後續故事裡唱歌已成為一種人魚必備技能。
黑瞎子看著照片若有所示,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我想到一塊,突然就聽見他開口,「真正要經商的不可能選這個地方定居。」
我一聽宛如當頭一棒,那股盤繞在胸口的不對勁一掃而空,這張照片除了拍到人魚雕像之外,背景還拍下了整座島嶼的住宅分布,黑瞎子提到了一個重點,首先解連玨之所以會待在東南亞是為了貿易經商,然而這小島先不說其他,單只就人口來說甚至不破百,一週也只有一趟船班會過去,如果說是發展觀光還可以理解,但要做貿易的商人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把自家蓋在如此偏僻的小島上。
飛機降落後,我們馬上又上了解家安排好的船,來往的船隻一週一次,這船班是解家另外給安排的私人遊艇,一方面趕著去找小花,另一方面要是有什麼需求也方便來回主島。
在北京氣溫還是零度線上下,現在到了東南亞一下子三十幾度的高溫,我熱的身上脫得只剩一件薄薄的恤衫,外邊掛在天上的太陽分分秒秒都能把我烤成乾。
這座島嶼真的非常小,大概就類似於一個巴乃寨子那麼大而已,居民樓沿著街道蓋起,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有些當地的小孩穿著褲衩聚在一塊打鬧,看見我們一大群陌生人登島倒也不怕生,跟在我們身邊好奇的張望。
島上主幹道是一路往矮坡走,所以遠眺就可以看見解連玨的房子靜靜的佇立在海岸邊。村口有一名中年婦女見到我們立刻迎了上來,她是僑胞叫做安喬,祖籍在東北,普通話算是流利,就是有一點外語人士說中文的口音。
她看上去年紀有四五十,身上全套的品牌套裝,腳上踩著黑色跟鞋,頭髮燙得很捲,一頭黑髮隱約透出一些紅,看得出來是染的,整體來說就是妥妥一位女強人的模樣,但她一開口說話卻有給人一種大剌剌的感覺,絲毫沒有一點架子,甚至還特別親切,就是那一身名牌套裝實在和熱帶島嶼搭不上邊,看起來特別違和。
安喬本身在觀光產業開發公司上班,這次負責和小花商談業務的人就是她,據她所說和小花有業務上都談妥了就差簽字,誰知道解董人就這麼突然失蹤,她表示會盡量協助我們找到小花,當然也是為了她自己的工作。
我們跟在安喬身後往解連玨的別墅走,整條主幹道是鋪著花園磚的人行步道,周圍都是歐式建築,走在路上總給人一種置身南歐的錯覺,黑瞎子走在我旁邊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一貫的墨鏡皮衣一身黑,雙手都插在兜裡,解家一票伙計都跟在他身後,看著倒有種黑手黨首領的味道在了,我腦裡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些地中海黑手黨電影的場面。
解連玨的房子和其他居民房有一段距離,我們經過最後一間居民房時,一位當地婦女剛巧出了門,抬眼和我們碰個正著,婦女走到自家庭院收衣服,衝著我們嚷嚷,我聽不懂當地的語言,就看了一眼安喬,只見安喬的臉色一變。
「那位大姊在說什麼?」我問安喬。
「吳老闆,她也說沒什麼。」安喬面色尷尬的看著我,「就是有些當地人比較排外,而且那個女人有點問題。」說著安喬比著自己的腦袋。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太在意,確實像這樣小村落多少會有些比較傳統的想法,很多時候一些景色優美的地方開發觀光後,當地最純樸的人情與景色都會逐漸變得充滿金錢氣息,甚至變得不再是原本的模樣,當地居民排斥也是很正常的,但是黑瞎子似乎很在意的多看了婦女一眼,婦女見一個人高馬大的黑手黨男人在看自己,倒也不在乎,衝著黑瞎子又唸了幾句。
我們接著繼續向解連玨的房子走去,首先最先抵達的是一道紅磚牆與白色欄杆大門,解家伙計上前開了鎖,大門內是一整片花園,旁邊有條小徑可以通像後頭的私人海灘,花園中種了不少花樹,大多是適合南洋的花種,不過也有幾棵花樹看起來病懨懨的,我看葉子大概是海棠,島嶼幾乎在赤道邊上,全年高溫,實在不適合海棠生長,解連玨會種大概也只是解解鄉愁吧。
進到屋裡有了遮蔭,比豔陽之下涼快了不少,解家伙計看我熱得都蔫了,就去打開空調,一下子整棟房子降了溫,我彷彿重新活過來。
房子的大概情況我都在資料和照片上看過,但見到實物還是會不禁感慨解家的財力,這們偏遠的地兒也能蓋上這麼一棟豪華別墅,屋內總共有三層,一層大概是廚房、餐廳、客廳,二層就是一些客房與主臥,三層是倉庫與書房。
解家的伙計這次跟我們來的有四個,加上小花之前自己帶過來的兩人,總共六人把東西搬屋內就離開了,島上觀光雖然還沒完整發展,但也是有些建設了,不遠處就有間小旅館,伙計告訴我他們會去住那,有需要就能隨時過來支援,至於安喬也是住在那,她告訴我們若有需要翻譯等等也可以去找她,一下子人都走光了,整棟大宅剩下我和黑瞎子兩個人,好在解家定期都有派人來整理,倒也不至於太像鬼屋探險。
「剛才那個大媽讓我們這些從海上來的人滾出去,不要又來靠皮囊騙年輕女孩子的命。」黑瞎子把隨身的背包放在桌上,突然說道,「你覺得這跟解雨臣失蹤有沒有關係。」
「你聽得懂?」我有點驚訝的問。
「我以前常在這塊活動,這邊語言有些挺相似,多少聽得懂一點。」黑瞎子聳了聳肩。
說著黑瞎子就往房子後門走去,房屋的後門也可以直接通往沙灘,實際上這座島嶼一半屬於沙岸一半屬於岩岸,解連玨家的私人沙灘剛好就介於兩者之間,靠山坡地那側沙灘就到了盡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海邊常見的海蝕岩石地形。
沙灘上還留下一道往海邊走的腳印,黑瞎子二話不說就跟著腳印走上前,我趕緊的也不管空調房的涼爽跟了上去,黑瞎子腳程很快,一下子就走到了海邊,只見他在沙地上蹲了下來,我上前一看沙地裡半埋了一支手機,吊墜是一個戴墨鏡的史努比公仔,不用說這一定是小花的手機。
黑瞎子拾起手機,好在私人沙灘的沙質還算柔軟,手機沒給摔壞,瞎子點開螢幕,我好奇的湊過去,一看到小花的鎖屏需要輸入密碼,一下子肩膀都塌了下來。
「交給伙計送去解碼吧,依他們的效率大概也不超過半天……哎,你別亂輸入,要是鎖了幾千年都打不開,你再長生也不一定有那個命!」我拍了拍黑瞎子,然而他卻直接在手機上頭輸入密碼,嚇出我一身冷汗。
沒想到下一刻,手機的屏幕鎖就這麼解開了,黑瞎子抬抬眉毛看我一眼,接著就開始翻起小花的手機。
我知道這是小花的私人手機,只有少數他親近的朋友知道這支號碼,更不用說鎖屏密碼,綜合解家對黑瞎子的態度,還有瞎子居然知道小花手機的密碼,我其實心裡多少有點感覺,只是我一直不敢確認。
「瞎子。」
「初一十五叫師父。」黑瞎子打斷我道。
我想了想現在是我有求於人,就裝模作樣的服軟,「師父……你跟小花,到底是什麼關係?」
黑瞎子看了我一眼,如果是平常他現在大概會咧開一口白牙笑得沒心沒肺,但是現在小花還下落不明,他也沒什麼想開玩笑的心情,只是一邊查看小花的圖片庫與所有錄音文件道,「你想知道哪種關係?」
「?」
「上司下屬、老闆打手、朋友、兄弟、床伴、炮友。」黑瞎子頓了頓,接著抬頭看向嘴長得老大滿臉震驚的我,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苦笑,最後吐出一句,「還是愛人,你問的是哪種?」
這回換黑瞎子拍了拍我的肩,拿著小花的手機就往回走,「不要跟你髮小說你已經知道了,我跟他用三個月不喝啤酒賭你今年都不會發現。」
震驚之餘,我還是跟著瞎子往回走,畢竟外頭實在是太熱了,雖然日落後溫度降了不少,但一整天被太陽曝曬的沙灘似乎趁這時候開始把熱能都散發出來,走在沙灘上和做桑拿沒啥區別。
走回屋內的每一步,我突然開始思考我髮小失蹤和我髮小在跟我師父搞對象哪件事比較嚴重。
小花的手機裡有幾段視頻是從房子的窗戶往外拍攝大海的,我們比對了一番發現是在二樓的主臥,也就是小花住的房間,黑瞎子一來也直接把自己的行李搬進主臥,為了更好的找線索,我也拿著手機湊到主臥那扇窗前比對著視頻與實際場景的區別。
從視頻裡可以看見平靜的大海,還有海中詭異的歌聲,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那歌聲我總有一種錯覺,好像無數人在邀請我進入海裡,頭腦有些輕飄飄的。
這時候黑瞎子按了暫停鍵,我回過神來他手指著屏幕上岩石海岸的一角,「這有東西。」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因為距離有些遠,加上又是晚上,其實沒辦法看很清楚,但是岩岸上似乎有個人形物體趴在上頭,但畢竟太模糊了,也可能只是光影問題。
於是的黑瞎子又繼續播放視頻,只見剛剛他指得那片影子動了起來,扭了幾下掉進海裡,甚至都還激起一些水花,我一瞬間寒毛直豎,剛才那個人影……好像沒有腳,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魚尾。
我下意識的透過窗子往外看,遠處的岩石地面上被夕陽染上一片橘紅,除了一波一波拍上來的浪花之外,什麼東西也沒有。我回頭看黑瞎子,他似乎剛剛從行李箱裡翻了什麼出來,我看著他背影走出房門,突然黑瞎子回過頭,我兩視線就這麼對上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問道。
「吃飯唄,吃飽了晚上好做事。」黑瞎子不知道從哪裡變出兩碗泡麵在手裡晃了晃,「你要牛肉的還是海鮮的?」
「我說你真在意小花嗎,他都失蹤你還有心情吃飯?」我下意識脫口而出,在看見黑瞎子表情一瞬間冷了幾分後我就後悔了,一下子底氣都沒了耷拉著肩膀,「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有點急,畢竟小花現在……」
我想說生死不明,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我改變主意了,你想吃泡麵的話一碗拿一張毛爺爺來換。」黑瞎子笑了笑轉身就下樓了,留我一個人站在房間裡,我一瞬間覺得對他產生愧疚的我還是太過善良。
黑瞎子最後還是沒跟我收那張毛爺爺,在吃泡麵的時候一直在看時間,我這時候突然意識到瞎子的目的,他在等時間,小花每次聽見海岸邊歌聲的時候都是在晚上,無論是錄影的時間還是他給黑瞎子打電話的時間,都是當地晚上七點左右,瞎子就是在等這個時間。
果然一到七點時,黑瞎子就盯著窗外,我大氣都不敢出,也盯著窗外看,然而無論我們等了多久,海岸依舊是海岸,風吹過椰子樹梢,浪花拍打在沙灘岩岸,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要不是我在小花的電話裡聽過,我可能根本不會相信那歌聲存在過。
我們一直等到七點半,海岸邊依舊寂靜,這其實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唱歌的人是特別針對小花而來,所以當小花中計後他們自然也沒有再唱下去的必要。音樂使人產生幻覺這件事我深有所感,在我前幾年那些光怪陸離的經歷當中,六角鈴鐺就是其中之一,我為此也吃過不少苦頭,所以說特別的歌聲要引誘小花進入海裡也不是不可能,一下子失去了最重要的線索,我不禁有點失落。
黑瞎子似乎還不打算放棄,他起身走向面海的幾扇窗,遙遠的眺望著海岸,他雖然盡量表現得和平一樣自在,但我還是能看出小花失蹤這事他無疑是最焦慮的那一個。
「吳邪,你有聽到嗎?」突然黑瞎子回頭看向我,他眉頭緊鎖,似乎是一種很疑惑的狀態。
我一聽立刻也從座位上跳起,膝蓋還直接撞上桌子,我也不管被我打翻的泡麵湯和爆出劇痛的膝蓋,黑瞎子已經開了後門走出房屋,我也跟在他後面出了門,晚上的海灘雖然還顯得有些黏膩,但倒是真的涼爽不少,我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風聲,好像有一絲幽怨的歌聲夾雜在其中。
我心說這還是隻哀怨的人魚呢,怎麼越來越多聽起來不太妙的屬性加成了,陸地上的冤魂見得也不算少,現在連海底的也找上門,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禁婆,雖然我也見過在陸地跑的禁婆,但最早西沙海底墓那會兒禁婆就是一種水裡的女妖,是生前受委屈抱著怨念的女屍被拋進水裡形成的,也有不少傳說提到會上岸誘惑年輕男子拖入水中,所以我說人魚算不算一種會唱歌的禁婆。
我當下越聽越覺得不太妙,這歌聲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唱了上一段我彷彿都能接下一段詞兒,抬頭一看天上月亮正圓,黑瞎子說初一十五叫師父敢情他還是真有講究的,我就聽那曲子怎麼越唱越像是有人在吊嗓子,唱得還是貴妃醉酒,難怪曲子裡一股怨氣和怒氣。
「瞎子,你聽過小花唱戲嗎?」我拍了拍黑瞎子問道,這歌聲被揉進風裡斷斷續續,一種若有似無的感覺,好像一不仔細聽等會兒就會消散。
「聽過幾次。」他一下就明白我想說什麼,立刻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海邊晚上吹得是陸風,我們聽見唱戲的聲音斷斷續續,也就是說有可能小花之於我們是逆風方向,但我們已經在陸地最邊緣的位置了,小花人會在哪?
心裡一個念頭浮起的時候,我感覺到背上直冒冷汗,小花人在海裡。
04
「小花!」我對著大海喊了一聲。
風帶著我的聲音一直傳到很遠很遠,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唱戲的聲音好像停了。
「他在那裡。」黑瞎子吸了一口氣,邁開步子把,往岩岸那跑去,
海岸邊沒什麼燈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老實說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我知道這對黑瞎子來說正好,他說小花在那小花就肯定在那,黑瞎子在黑暗中跑得飛快,他之前有訓練過我去跟隨他的動作,我必須承認我大概還學不到位,不過訓練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至少我不至於在一片漆黑的沙灘上平地摔。
我跟在黑瞎子身後逐漸靠近岩岸,我也在黑暗中模糊看見一道身影趴在岸邊,月色之下隱約能看見身上的粉色襯衫,小花腰部以下都浸在水裡,月光灑落在萬物的輪廓上描繪了一道邊界,我看不清面容,但小花似乎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見小花的眼睛……在發光。
黑瞎子跑得很快,但就在他快接近小花的時候,小花手一發力,將自己往海裡推,我還來不及大喊他就沉入海裡,瞎子看見當機立斷直接跟著跳進水裡,我趕到礁石上只能站在岸邊乾著急。
看著漆黑的海水翻滾在岸邊,岩岸周圍海面底下到處都是暗礁與洞穴,很容易產生各種漩渦暗流,我相信黑瞎子的身手,但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果我下水等會兒可能還要瞎子反過來救我,我對自己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只能站在岸上張望也不確定到底該不該去喊人過來。
沒一會兒黑瞎子浮上水面,但不見小花跟著,我伸手拉了他一把,「小花呢?」
「跑了。」黑瞎子抹了把臉。
「你追不上他?」我一下就疑惑了,黑瞎子無論體能還是肌肉量遠勝於小花,我也沒聽說過小花水性特別好,怎麼可能瞎子追不上。
黑瞎子還想說什麼,但突然看向一邊房屋的方向,給我比了個手勢讓我別說話。
「吳老闆!齊老闆!你們吃飯了嗎?」遠處傳來安喬的聲音,我轉過頭看見她已經拿著一把手電走進院子,正站在小徑上要走過來。
黑瞎子伸出食指在面前比了個保密的手勢,我立刻會意他要我別說出看見小花的事情,點了點頭回應他。
他轉身往安喬的方向走了過去,臉上原本凝重的表情被一張制式化的笑臉給隱去,我跟在他身後,「我們剛吃了泡麵,大姊怎麼突然過來了?」
「這裡吃的東西比較難弄到,我做了點涼拌的菜特別拿來給你們,冰冰箱裡可以放一周。」安喬現在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這一身裝扮到適合熱帶風情的島嶼匹配多了,而且也更展現出她本人那種很會照顧人的小區大媽氣質,我率先上前接過她手裡裝了好幾個保鮮盒的塑料袋,安喬突然看見黑瞎子全身溼透,似乎很擔心又緊張的手足無措,「唉唷,齊老闆你怎麼全身溼答答的?」
「沒什麼,大姊不用擔心。」黑瞎子打哈哈糊弄過去,「就是在海邊找找看有沒有我們老闆的線索,剛剛不小心腳滑掉水裡了。」
「唉唷這太危險了,你看這裡沒有燈那麼黑,真的要小心一點不要連你們都失蹤!」安喬說著就要把手電給我們,我一聽就拿出我的手電婉拒了安喬的好意,只說是忘了要開手電,就打發掉這一茬。
之後安喬還想請我們去喝杯熱茶,黑瞎子笑了笑就用剛掉進海裡,現在得回去洗澡了婉拒安喬的好意,我看著安喬臉上那種慈祥老人的笑容,突然有點心虛,總覺得一直拒絕別人實在是不太妥當,但我一方面又很擔心小花,一方面則是黑瞎子現在明顯不在狀態,也就只好把這不重要的愧疚感吞回去。
要是平常的黑瞎子,肯定還能拉著人家聊到天荒地老,幾百年的生活經驗就是他的談資,胖子曾經有一次想測試看看黑瞎子的扯皮能力,結果到最後胖子都快把自己說成胖子乾了,黑瞎子還不放人,他那張嘴簡直可以算是一種兵器,然而似乎是因為剛剛碰到小花,黑瞎子現在整個人狀態都不對,我也只是當個尊師重道的徒弟,匆匆送客。
回屋前黑瞎子又看了一眼大海,我本想問他小花到底發生什麼事,但黑瞎子一進屋就把自己關進房裡不出來,我也不好打擾他就只好也回自己房裡,不知道是不是認床,或是因為小花的事情讓我太心煩,整個晚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也許有隱約的睡著,只是更多時候都是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腦袋不斷縈繞著小花唱的戲曲和視頻裡那不明的大海傳來的吟唱。
東南亞的第二天,在上黑瞎子闖進我房間的時候,我只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又躺了回去翻個身把被子拉到頭上。
「徒弟起床,咱們今天去串門子。」黑瞎子嗓門很大,我深知我今天只要不起來他就不會罷休,拖著缺乏良好休眠的軀體勉強自己從被窩裡爬起來,黑瞎子看起來倒是充滿活力,我一下樓就看到桌上擺了一鍋白粥,還有幾個罐頭,似乎是解家給準備的物資。
黑瞎子給自己盛了一碗粥,但他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講電話,我幾乎是飄到餐桌上,看著桌上的罐頭正琢磨著既然要吃罐頭怎麼不把昨天安喬給的小菜拿出來,新鮮小菜不是更好嗎?但我一整個晚上沒睡好,現在倒也沒什麼胃口,拿了副碗筷就開始吃早餐,一邊聽著黑瞎子講電話。
他大概是和解家的伙計交代工作,他現在基本上全權代理解家,自從昨天知道他跟小花真的有一腿後,在這事上的接受度也很良好。其實小花出差前公司的事就已經預先處理過一輪,所以現在北京那邊倒沒什麼事,就是黑瞎子交代讓北京那邊調幾套潛水設備捕魚的裝備過來,我心裡吐槽他這時候還有心情捕魚呢。
黑瞎子打完電話後,坐回餐桌暴風式炫完早餐,他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甚至夾了好幾口三文魚罐頭放我碗裡,我心說我整個晚上因為小花的事睡不著,看見他整個人像拋過光一樣閃閃發亮,心裡就不太平衡。
「你就都不擔心小花嗎?」我喝了一口熱粥,舌頭被燙得有些刺痛。
「解雨臣說他沒事,我相信他。」黑瞎子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跟他說上話了?」我震驚得幾乎直接從位置上站起來,膝蓋狠狠的撞上桌面,桌上的罐頭都差點給我撞翻。
黑瞎子伸手穩了穩桌面,接著起身拿著自己吃完的飯碗就往水槽走,他背對著我在水槽前洗碗,「他若不想見面,大可不必現身,他刻意吸引我們去找他就是讓我們看他一切正常,不用擔心。」
「你就那麼相信小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人總是在逞強。」我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因為小花實在是太不對勁了,「你說那小花這幾天都待在水裡嗎?就算這裡靠赤道近海水還算暖,但一個人長久泡在水裡也是會失溫的。」
「吳邪,你相信這世界上有人魚嗎?」黑瞎子很突然的冒出一句話,把洗淨的碗筷放在一旁架上晾乾,他轉過身來表情肅穆,「我知道這很難以置信,但我昨天看見你髮小現在長得跟迪士尼的小美人魚差不多。」
大概是看我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黑瞎子就擺了擺手,「你要不信就算了,但要是真的看見解雨臣最好不要過度驚嚇,他對外表自尊心很強,要是表現出驚嚇他會受傷的。」
我對黑瞎子的話半信半疑,一方面是覺得他沒必要這麼騙我,一方面是他講得話過於天方夜譚,我思想上可以接受他說的話,但理智上實在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我這幾年已經見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物,深刻的知道入這行多半得讓唯物主義委屈一會,但突然跟我說小花變成美人魚這種事,我的大腦還是很難反應過來。
「行了,再思考下去我都能看見你腦子轉出來了。」黑瞎子說,「快吃完收拾下,我們要出趟門。」
黑瞎子讓我提著昨天安喬大姐給的小菜就出了門,順著路走到昨天看見我們大罵的那戶人家門口,那院落的大門緊閉也沒有電鈴,就聽見黑瞎子扯開嗓門喊了幾句當地語言。
昨天那婦女看見他罵了幾句,似乎是在趕人走,但黑瞎子死賴在門口聲情並茂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婦女罵罵咧咧的走出來開門讓我們進屋,我對黑瞎子這種突如其來敦親睦鄰的行徑倒也不意外,想著他大概是想跟當地民眾打聽情況。
婦女使用的語言我並不瞭解,我是後來聽黑瞎子轉述翻譯的,為了方便紀錄,所以接下來我直接憑著記憶把當時的狀況和翻譯後的對話記錄下來。
我和黑瞎子進了婦女的房屋,婦女和她的兩個孫子住在一塊,兒子媳婦都在外地工作,很難得才會回來一趟,村子裡有個小學校,雖然說是學校但大概就類似於私塾的感覺,現在這個點她孫子都在上課,所以家裡就只有婦女一人。
黑瞎子一上來就讓我把安喬給的小菜送給婦女,說是隊裡人親自做的,沒想到對方一看見小菜臉色就變了,連忙把整個塑料袋推回來,搞得我滿頭問號。
「那女人的東西我不收。」婦女說道,「關於那個失蹤的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問我也沒用。」
黑瞎子聳了聳肩,讓我等會把小菜提回去,接著又用當地語言和對方說了好長一串,我聽不懂,他後來也不告訴我他說了什麼,只見婦女看著他的臉打量許久,似乎在確認黑瞎子的話是否可信。
「報應,都是報應。」婦女嘆了一口氣,「我看那失蹤的年輕人長得挺像騙我妹妹的男人,是那男人在中國的兒子嗎?」
婦女叫做依蘇米,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淺淺啜飲一口後娓娓道來當年事,三十年前解連玨到島上來,對外說是要做貿易,但當地人都知道這個破島能有什麼貿易價值,解連玨其實是看中後山那片海域,本來島上就有傳說那片海裡有恐怖的東西,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誰知道解連玨這個中國人一來就看上那裏的東西,後來就找了很多人在當地蓋房子,海灘也圍起來當作私人沙灘,當年很多人反對,但也都用錢打發了。
那時候房子還沒蓋好,解連玨就住在依蘇米一個表妹的家裡,島上人口稀少大多數人都有點血緣關係是很正常的,因為那個表妹的父親是漢人,表妹從小就會說點漢語,還有個漢名叫做王玉,解連玨畢竟是解家人,儀表堂堂、英俊瀟灑,就是解家典型的那種好看,再加上王玉也是一個性格活潑有趣的妹子,年輕男女相處久了就好上了。
有一天島上的女孩子聚在一起聊八卦,那時候王玉說自己過不久就要去中國結婚了,當時所有女孩聽到這消息都是嫉妒又羨慕,紛紛追問王玉詳細情況,王玉就面露難色說那是解連玨的秘密她不能全說,接著就打哈哈過去,事後作為王玉感情比較好的姊妹,依蘇米私底下又去問,王玉那時候才勉強說清楚。
她說解連玨的家族在找海裡的一個東西,王玉水性好對附近海域也熟悉,一次撞見解連玨跟手下的人在討論怎麼找海底的東西,王玉一小丫頭就自告奮勇要幫心悅之人找東西,那時候解連玨很感謝她,就說了東西找到就帶王玉回中國結婚。
依蘇米聽了之後很震驚,都說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千叮嚀萬叮囑讓王玉當心被騙,但王玉鐵了心跟定解連玨,還拜託依蘇米不要告訴自己家人,王玉說的梨花帶淚,依蘇米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後來東西找沒找到不知道,但有天解連玨說老家那邊要找他回去,等他回去報告在島上的發現後就會回來,解連玨說走就走,過了好幾天島民才發現王玉不見了,那時候依蘇米不敢說,她以為王玉跟著解連玨走了,直到後來島民一直有人說看到王玉在海裡唱歌,依蘇米直到那時候才確定王玉沒有走,她被那個中國男人永遠的拋棄在大海裡。
那之後大家都不敢靠近解連玨的房子,一些年輕人貪玩去試膽,好幾個人後來都說看見王玉的鬼魂在唱歌,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被吸引入水,好幾個人因此溺死在那片海裡,當地人都說王玉還在等那男人回來,只要那男人還沒回來,那她就會一直在那把接近海灘的所有人拖入水底。
一通電話打斷屋裡詭異的氣氛,我一下子從那些詭異的故事裡被拉回現實,情不自禁的喘了一口大氣,是黑瞎子的手機,他接起電話,只說應了幾句,似乎是解家伙計已經把他交代的東西都弄過來了。
依蘇米在黑瞎子掛了電話後,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婦女老邁的眸子裡很平靜,甚至有些喜色,「一定是我妹妹把姓解的年輕人帶走的,都是報應。」
「很感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但是那個年輕人不是解連玨的親兒子,而且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黑瞎子把手機收進兜裡,儘管隔著一層墨鏡,我卻還是能從他的表情感覺到一種威壓,「上一代人的事情,就別總要下一代的人償還了,要算帳的人那麼多,多累呢?」
「你看起來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會懂我們這種親人莫名其妙消失的痛苦。」依蘇米搖著頭喘著大氣,握緊了手中裝了水的玻璃杯。
黑瞎子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落下一個淺笑。
我一瞬間想起小花給我的檔案上黑瞎子的身世,他怎麼會不懂,他甚至可以說是此處三人之中最懂得那個,他若要找人復仇,又得找誰去呢?
我們跟婦女道別後就離開了,在黑瞎子踏出前門時,依蘇米突然叫住他,黑瞎子平淡的回過頭,畢竟對話的結尾並不算愉快,大概是以為依蘇米還想罵什麼,然而只見婦女垂下眼眸,抿了抿嘴,「請讓我妹妹安息。」
黑瞎子一楞,然後他直接拒絕了,畢竟他不是幹道士那行,再說了他也不會隨便給別人不知做不做得到的承諾,依蘇米聽了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可以理解,接著她又抬眼看著我們。
「還有一件事,我想也許對你們想知道的事情有些幫助。」依蘇米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了會兒,確認沒有人看向這後,她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那個叫安喬的女人,就是當年跟著解連玨來島上的其中一個人。」
05
黑瞎子去指揮解家伙計幹活,這段時間我就在小島上到處悠轉,腦裡一邊想著剛剛聽見的傳說,總覺得世界上每一處好像多少都有幾個怪談,而且巧合的是這些怪談幾乎都和被負了心的可憐女性有關,像是我以前讀書的時代也聽過不少。
我走在路上現在已經過了午後,那群去私塾上課的小孩兒們放了學都跑出來玩了,又是昨晚那一群,男男女女有大有小,大家都混在一塊學習,可見當地教育資源的缺乏,但那些小孩玩在一塊倒是看起來很快樂,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我在島上繞了一圈,其實整座島的氛圍是真的挺好,是一種熱帶南洋風情,但同時因為有過殖民背景,又帶了點歐洲的味道,整體若是要發展成觀光聖地也是很有潛力的。
來到這裡後我一方面擔心著小花,一方面又因為依蘇米講得故事而感到壓抑,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在旁邊看那群孩子無憂無慮倒是一下子找回了狀態。
剛開始還會覺得這裡熱得要死,但習慣後想想現在可是大冬天,還能這樣穿著背心和褲衩到處跑的,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島嶼倒是真的很小,我漫步繞一圈大概也就一個鐘頭的時間,想著走回去沒想到要往回走的路上,恰巧遇見從別人家裡串門出來的安喬。
才剛聽說過關於安喬的事,現在看到本人就有點毛骨悚然,依蘇米說當年解連玨走的時候安喬也走了,這次是在三個月前回來的,整個人變了很多老了很多,名字也都換了,但她說她是絕對不會認錯。
「吳老闆,出來散步啊?」安喬見了我很熱情的招手,今天他身上還是昨晚那件白裙子,剛從一戶民宅出來,手裡還捧著幾支菠蘿,話語間就塞了兩支給我,「這戶人家自己種的,你拿回去跟齊老闆一塊吃。」
我看著懷裡被塞的兩顆菠蘿,再加上安喬直白的說話方式和口音,真不覺得她是個壞人,看著就很像以前我家旁邊的鄰居大媽,看到我還會給糖吃的那種。
我也不是說不相信依蘇米說的話,只是畢竟都過了三十年,說不定就是她認錯了也是有可能,我這幾年已經不似當年那麼容易受人影響。
「謝謝安喬姐,就想說都來一趟了,就順便好好了解一下當地情況。」我點了點頭,安喬抱著鳳梨往住宿的小旅店走,島上也就一條路,我就跟在她旁邊,一邊走一邊眺望著大海。
「你看這邊的大海是挺漂亮的對吧!」安喬拿著一顆菠蘿對著大海比劃,「這裡不開發成觀光區真的是可惜了,我就找到解老闆想說他有房子在這裡,也可以順便投資,誰知道人來了就出事了呢?」
「安喬姐以前來過這裡嗎?」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海平面和藍天連成一線,是真挺好看,「這島感覺就像那種不是當地人不會知道的祕境,真虧安喬姐能發現這裡。」
「很久以前朋友帶我來過一次,可能三十年有囉!」安喬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回憶著過往的表情,「不過這麼多年過去,這裡真的是一點點都沒變喔!」
「安喬姐那麼久以前怎麼會來這啊?」我已經不是最早跟在三叔後面跑的傻白甜了,立刻抓到她話裡的關鍵字,三十年前安喬確實來過這座島嶼,這點倒是和依蘇米說的一樣,就嘗試著套話。
作為我們吳家第三代唯一孫子,在討長輩歡心這塊我可以說是學霸中的學霸,一般來說長輩都會希望獲得晚輩的崇拜的,這所謂的崇拜也不能夠只是嘴上說說,最重要的是要全身心都表現出一種虛心受教的態度,我雖然不是小花那種科班出身的伶人,但裝做楚楚可憐這點我可以說是很有經驗了,以前我三叔每次拿了什麼好貨不想出手,我就去他面前裝模作樣,三叔心一軟東西就歸我舖子,我已經很久沒施展這項技能,也不知道身手有沒有退步。
安喬看我雙眼放光盯著她就笑開了,看起來心情很好,「我那朋友說要來經商,我跟著他過來以為能賺大錢呢,誰知道這個小島壓根沒有什麼經商價值,聽說他還是商業世家,也不知道怎麼眼光這麼差!」
「喔,那安喬姐您的朋友現在經商還好嗎?」我聽了她的回答心中一喜,幾乎可以確認安喬就是當年解連玨帶過來的人之一。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時候他家的人找他回去,我也回我自己家了,後來也沒再聯繫過。」安喬搖了搖頭,我還想要問什麼,但已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小旅館前面,這也代表著這場短暫的談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安喬轉過頭對我揮了揮手,「再見了吳邪,改天姐姐再帶你好好逛逛!」
我揮著手,看著安喬走進小旅館的背影,捧著兩顆菠蘿往解連玨的房子走去,我腦裡突然冒出一個疑惑,我告訴過安喬我的本名嗎?我記得當初見面是黑瞎子介紹的,似乎只介紹了姓氏,解家人見了我也都只會叫小三爺,安喬又是怎麼知道我叫吳邪的?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不過我想也許是哪次瞎子喊我的時候安喬聽見了,也就不那麼在意。
當我回去後捧著兩顆菠蘿想去叫黑瞎子削來吃,奈何我一樓到三樓到處都找不到黑瞎子,便把菠蘿擺在餐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接著我就回自己房間去,當我躺回床上才想起自己昨晚幾乎沒能好好睡覺的事,整個人立刻被全身心的疲憊籠罩,就決定小寐片刻,拿出手機設定一個小時後的鬧鈴,接著在乾爽舒適的空調房把自己用蓬鬆柔軟的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了起來,舒舒服服的睡個回籠覺。
待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房裡一片漆黑,我朦朧的睜開雙眼時被站在床邊抬起一隻手的黑瞎子嚇得心臟差點從嘴裡出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裡我好像就看到他笑出那一口大白牙,可能我再晚一些醒他的巴掌就會長到我臉上來。
「醒啦,好徒弟?」黑瞎子笑道。
「你幹嘛呢,飯煮好了?」我揉著眼從床上坐起,頭還暈著就被伺候了一個腦瓜崩。
「趕緊的換個衣服,咱們抓魚去。」
我下樓後黑瞎子扔了一整套潛水設備給我,他自己已經也換好了一身,雖然臉上還是戴著墨鏡。
「我說,你那麼想吃魚的話讓伙計給你弄來啊,搞得勞師動眾還得自己下水撈,至於嗎?」我拿著潛水鏡看著他。
「別廢話快點換上,咱們要抓的魚不一樣。」
我雖然半信半疑,但在黑瞎子的淫威之下也不敢造次,最終還是把潛水衣換上了,黑瞎子安置好他自個兒的氧氣瓶後就來給我裝,倒是還好心的給我塞了一把手電。
離開房子之前黑瞎子把屋內所有的燈都關了,說是不想讓人窺探,所以乾脆裝作已經入睡。我跟著黑瞎子往海岸邊走,沙岸一側海水較淺,因此我們直接往岩岸那側走去,岩岸邊的海水較深,黑瞎子已經入水,抬頭看著岸上的我讓我跟緊他。
「我說,我也不過潛過幾次水而已,這大晚上的什麼都看不見,要是被沖走你說怎麼辦?」我坐在岸邊雙腿浸在水裡,我到現在也沒搞懂他究竟想抓什麼魚就被他忽悠著到處跑,要真的淹死在水底搞不好誰都不找不到。
「為師在你擔心什麼?包準把你毫髮無傷送回岸上!」黑瞎子催促著。
說實在我們這趟潛水非常危險且不專業,連下水後用於溝通的手勢都沒交流過,更不用說這片海域底下是啥情況我根本一無所知,我本著黑瞎子應該不會害我的這種天真想法,一頭栽進他下的套。
我跟著黑瞎子下水,他游在我前面往水下潛,我跟在他身後有些勉強,一方面天色已經暗了,在水下能見度更是糟糕,儘管這裡的海水算是清澈而且我拿著一支手電,但整體來說我覺得有效的能見度最多只有三十米。越往下潛海水的溫度也越低,我不知道黑瞎子到底想抓什麼魚,他向下游去的動作更快了,我追也追不上,只能看見眼前一團黑影越來越遠。黑瞎子打從收我當徒弟的第一天就知道我的身體素質,所以我對他這種完全不等我的行為有些錯愕,就像他本就打算把我甩開似的。
沒一會兒黑瞎子就消失在我視線當中,我多少也算是個潛水經驗者了,我四處望了一圈沒看見黑瞎子,接著就往水面上看,解家送來的潛水設備很專業,我看了下手腕上的深度計約下潛了三十米的深度,這還算在休閒潛水的範圍我還能夠應付,通常潛水的時候要是潛伴走散了,水底找不到上浮常常就能找回同伴了,畢竟水裡能見度還是比較差的。
我之前才吃過上浮太快的虧,這回已經是第三次接觸潛水了,心態上也都成長許多,我看著深度計以每五公尺停下三分鐘的方式上浮,如果沒意外的話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就能浮上水面,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因為太慌張而失控上浮,但現在我已經有了前面兩次經驗,更懂得怎麼去操控腳蹼讓自己平穩的漂浮。
不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沒意外的時候現在就要出意外了。
我上浮的過程其實非常順利,然而卻當我距離水面剩下十米的時候,突然有東西拉著我的腳踝往下重重一扯,我立刻又下沉了三米多,那東西力氣極大,我以為是黑瞎子鬧我,抬起腳蹼用力一踢,自己突然又上浮了好一段距離,我要控制得再慢些整個人差點就直接衝出水面,那我的肺部跟內臟肯定會受到大損傷。
想到這點我就一股怒氣在胸臆間翻江倒海,低頭望去打算嚴厲批評黑瞎子,突然背後一沉,背著氧氣瓶背後都是死角,我還沒搞清楚狀況整個人直接向後翻,接著就被一股巨力往下拖,我轉頭去看,哪裡有黑瞎子的身影,一條碩大的魚尾直接往我臉上招呼,腦袋被狠狠的打了一下我還有些發懵,但接著一張猙獰的臉直接出現在我面前。
那是一雙泛著青光的眼睛,瞳孔占比非常大,幾乎都快要看不見眼白,咧開的嘴裡都是三角形的尖牙,頭髮很長在水裡散成一片,看起來很像是章魚禦敵吐的墨汁,那東西看見我就想張嘴咬過來,我心說那些三角形的牙齒要被咬到我不掉塊肉都難,抬起手把手電堵出去阻擋那東西的咬擊。
手電的塑鋼外殼立刻被那東西咬穿,那東西抬起手要抓我,我看見他的手上也是五根手指,但就是在手指之間長了蹼,我剛躲過身下又一條魚尾一掃,我被硬生生的往一邊海底的岩石搧去,又一次撞了腦袋我眼前一片昏花,那怪物就在我身邊繞了一圈,我這回徹底看見他長什麼樣子了,他上身像個女人,但下身卻是和海豚一般滑不溜丟上下擺盪的魚尾巴。
那東西繞到我身後,我腦子撞得腦漿都要搖勻了,沒了力氣再反抗,突然肩上一鬆,氧氣瓶被那東西扯掉,接著我的氧氣面罩灌入一大口水,我還喘著來不及反應,硬生生嗆了一大口水,心裡暗罵一聲該死,氧氣管肯定被那東西咬斷了,那東西目的達成之後就從我身邊游開了,臨走前似乎還回頭用魚尾把又我往下拍幾吋。
要是我在水面這沒什麼,但和那東西一翻糾纏後我又往下沉了好幾米,在水底嗆水可真的是要命,我立即感受到強烈的窒息感,幾乎是立即就溺水,四肢開始在水裡慌亂的亂划,現在這深度要我慢慢浮上水面也不可能了,我要不是在水裡溺死,就是直接衝上水面肺部炸裂而死。
橫豎都是死,我開始拚了命的往上滑,窒息感越來越嚴重讓我手腳逐漸無力,越是划水反而越往海底沉,意識開始模糊的剎那,突然有東西撬開我的嘴,接著我嘴裡被塞進一條軟管,背後也被人拉著往一個方向快速的游動,管子冒出的氣泡灌入我口中,逐漸把嘴裡的水排開,我咳出氣管裡的水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幫我,意識逐漸恢復後我立即從那人手中接過氧氣瓶自己提著,這時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穿了件襯衫。
我碰到那人的手,心裡一驚,那人手指之間也生了蹼,只是那蹼很軟彷彿剛才長出來一樣,低頭一看,果然又是條魚尾,我心說剛才那怪物不可能一會要殺我一會又要救我,唯一的可能就是剛那東西是壞人魚,現在救我的就是美人魚,安徒生的故事裡都說美人魚會救遇上海難的王子,四捨五入我也能算是半個海難王子了。
想著我就抬起頭去看救我的美人魚究竟長什麼樣子,不看還好一看我嚇得整個人在水裡彈開,只見救我的人魚公主轉過頭來,小花滿臉鄙視的瞪了我一眼,又伸手把我往他那拉扯過去,小花的眼睛有些反光看起來像水生動物一樣亮亮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瞪我的表情和我欠他兩億六時雙手一攤說沒錢他瞪我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這下就不掙扎了,我不知道剛剛想殺我的東西是什麼,但小花即便不是人也肯定不會害我,我突然感覺到有點安心,就算小花其實是深海大鳳梨裡的人魚公主我也覺得沒有關係了。
小花見我不掙扎,他游得更快了,我幾乎能感覺到水流貼著我的臉頰削過去,這時侯才發現我剛才幾乎已經潛到外海去了,一直到靠近岸邊小花才帶著我緩緩上浮,這裡距離岸邊其實還有一小段距離,小花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我浮上水面後自己游回去,在等待上浮的其間我一直盯著小花看,好奇伸手就想摸他的尾巴,但被他一個眼神瞪得毛骨悚然才作罷。
好不容易,我終於出水,吐掉斷裂的氧氣管,還來不及喘氣就對著小花大喊,「解雨臣,你他媽的是條魚你怎麼從來都不告訴我,你這兄弟也太不夠——」
我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張大漁網從水裡被拉起,往我跟小花身上撒過來,小花一驚就想掙扎,他魚尾一擺就被漁網纏得更緊,漁網的質量也很好,憑我倆的力氣壓根扯不斷。
我被抓是還好,但小花現在是條人魚,要是被看見了那還不被送進水族館養著做研究,小花剛剛才救我,這回就換我保護小花了,我拉著他藏到我身後,我知道這根本無濟於事,小花那條魚尾無論如何都是藏不住的。
我們被網住後,被慢慢的往岸上拉去,每前進一吋我心跳就越發沉重,但我非常冷靜的在觀察四周,只要找到一個空隙,一個讓小花能逃走的空隙小花就能得救,要是真的逃不了,我們還有黑瞎子,黑瞎子肯定早就發現我不見了,那他就會來就我們,就算不救我,至少他無論如何也會來救小花。
當我們被拉至岸邊,撒網的罪魁禍首出現在我們面前,只見岸上拉著漁網的那人穿著一身和我同款的潛水服,看見我倆後就裂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是別人,那正是黑瞎子本瞎。
我當即在心裡狠狠問候他祖宗,只見黑瞎子打開手電照向我們倆個,光線刺眼得小花直接躲到我背後。
黑瞎子看見小花就笑道,「娘子,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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