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5.被劝“网恋不可靠”
莱戈拉斯是孤狼型玩家。需要组队时，他没有朋友能召唤，只能找野队。
不是别人排挤他。想加他好友的人能排满白城七个环，莱戈拉斯从不理会。申请太多了，后来他连拒绝都懒得点，反正99+到1000看起来都是99+。
大步佬则不同。他有轻微逃避社交的倾向，在莱戈拉斯加他好友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最后莱戈拉斯还是加上了，由此可知大步佬的好友名单不会短。你只要求一求磨一磨，或是学莱戈拉斯瞪大眼睛满脸正气地问他为什麽，他就投降了。
并非社恐胜似社恐的莱戈拉斯迷上了游戏裡认识的陌生人，每一个知道这事的朋友都非常震惊。更具体的说，他唯二的朋友都很震惊。
“少玩游戏，都是假的，网恋不可靠。”矮人牡蛎擦掉胡子上的酒，语重心长地说，“你怎麽会这麽随便的迷恋上一个人。”
“随便？”莱戈拉斯帮他满上酒杯，不以为然地捍卫自己：“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遇见他用了我二十多年，这是随便？”
“你对那个......大步佬，有什麽感觉，啊？”牡蛎大着舌头问，“你这个......朋友连一张桌子都坐不满，的小少爷......啊？你可别冒冒失失的，去找他告白啊。”
他严肃地看着莱戈拉斯，要他好好想想，然后乾了杯，一头栽到桌子上。
莱戈拉斯按住被帶倒的酒瓶，对着阵亡的酒友耸耸肩，拿起剩下的大半瓶开始对瓶吹。他还没有酒意，一边喝还能一边细细数：
他喜欢看大步佬做任何事，走路、跑步、靠着树吃苹果。打怪，或是只剩一层血皮被怪物追着跑，高声叫他：莱戈拉斯！
他喜欢大步佬富有古典气息，学者般的说话方式，让他同时感到平静又有趣；他喜欢在旅程中听大步佬介绍这个他从没好好了解过的古老世界，他看着大步佬嚮往的神情，想他是否会把这嚮往给予活人，而不是遥远的历史。
瞧见有人欺负新手玩家，立刻拔剑相助，对着辣鸡正色说「我在维护游戏环境」的大步佬，他也喜欢。(然后他出手把辣鸡全干掉了)
矮人的呼噜打得震天响，而莱戈拉斯面前的空瓶比他还多。他边喝边看自己的手。这隻手掌骨修长，没有毛发，指甲剪得很短，指关节因为常年發力拉弓变得粗大，看上去有一丝不协调，但他自己看得很习惯。这是他的手。
这个游戏完美地用数据还原现实的身体──对莱戈拉斯来说是这样。至于不像他那麽健康的玩家们，近视的在这裡视力清晰，缺胳膊断腿的四肢完好。相关技术首先被用在医疗，然后才是游戏。
莱戈拉斯不懂科技，也不瞭解开發过程，但他听过玩家聊天，有人感慨当惯游戏裡的神射手，开始不能忍受现实人畜不分的近视眼。此话一出响应者众，一群精灵玩家都对自己跑得慢长得矮的本体有诸多不满。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大步佬没等他问，就心领神会的回答：“我对我的身体很满意。它不像我在游戏裡这麽敏捷，也有些让人头疼的毛病，但我尽可能保护和锻鍊它。”
游侠的口吻既哲学又实际：“至于游戏裡这个身体，只是用来承载我们意志的数据。”
“我也更喜欢我现实的身体。”莱戈拉斯说，“我真正的力气比全敏捷加点大多了。”
现在想起来，这段对话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数据组成的虚假身体，排除了痛觉、飢饿等所有妨碍娱乐的功能，唯独有个例外大家心照不宣，那就是性慾。
直白地说：不分性别年龄，所有玩家都是萎的。
这个设计是为了待在全年龄分级，还是为了给本就容易抛弃节操的虚拟世界保持一点纯洁，莱戈拉斯不知道。他只是在想：没错，我没谈过恋爱，说不出爱情该是什麽感觉。但我迅速生长的喜爱与任何激素的影响都无关。
我的肉体不在这裡。此处只有我个人的意志，还有我唯一的灵魂。
6.带妹+氪金战士
“你的大步佬，是不是人类，游侠，穿遗忘套装，拿星芒长剑？”
来自陶瑞儿的消息。莱戈拉斯为「你的大步佬」翘起嘴角，正要表面正经的回复他还不是我的，下一条讯息又来了。
“半长黑发，有胡子，很爱笑？”
最后三个字让他嗅到不寻常。大步佬的灰眼睛灵活多情，一抬眉就能传达出从亲近到轻蔑等诸般情绪；他也不吝啬动他的嘴唇，比如当他尝试拔下一株药草，莱戈拉斯观察到大步佬会在专注中微微咬牙，饱满的嘴唇拉出一道引人注意的柔软弧度。
但是无论以什麽标准，他都不算爱笑。大步佬没有那麽......轻浮、活泼、热情。随便什麽。
陶瑞儿的讯息再次跳出来：“你和他告白了吗？”她问。莱戈拉斯皱起眉，觉得朋友今天有点拐弯抹角：“没有。什麽意思？”
“黄金森林这边，你自己过来看吧。”陶瑞儿说，“我看见他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大美人。”
“人类，战士，金发？”莱戈拉斯首先想到洛汗公会的伊欧玟。他被大步佬拉去帮这个公会做过任务，和核心成员有几面之缘，早就注意到有位冷冰冰的女玩家对大步佬很有情意。
“精灵，黑发，十级不到的新手。”陶瑞儿迅速回答。莱戈拉斯心一沉，看着讯息继续發来：“真的很美，我没有危言耸听。先提醒你，你的大步佬非常殷勤，爬上爬下的拉绳子给她做鞦韆。他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隔这麽远都能看到，待会他做张吊床和她一起躺上去我都不会惊讶......你做好准备，莱戈拉斯。”
黄金森林是一整张大地图的总称，传送之后莱戈拉斯顺着朋友的指引找过去，心如死灰地發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瑁珑树林。这一片巍峨优雅的树上有一个个小平台，间隔正好能给予情侣私人空间，金黄的叶子随宁静微风飘落，花朵不分昼夜，永远沐浴在柔美如月光的银辉下。
不用说，这是玩家眼裡的约会圣地。连莱戈拉斯也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和大步佬一起坐在树上，看金叶落到对方乌黑的头发上，然而在那天降临以前，他心爱的人已经和别人一起来了。
陶瑞儿在一个较低的平台上，放下绳梯让他上去。她身边是奇力，她的矮人男友，说明了她为什麽会正好在这儿撞见大步佬。莱戈拉斯草草朝他点头致意，顺着陶瑞儿指的方向望过去──
最高的平台上有名黑发女子。莱戈拉斯用精灵射手的目力看见她席地而坐，裙襬像水一样从边沿垂下，她乌发雪肤，既雍容又有少女的轻灵。陶瑞儿的称赞没有夸大，可莱戈拉斯想看见的不是她。
大步佬出现了。游侠抓着一根绳子从茂盛的树冠裡滑下来，敏捷地落在她身边，长剑在腰间，手中捧满金色快乐的花。黑发女子笑着转向他，从那束花裡挑出一朵别在自己乌云般的鬓边。
大步佬一直在笑。
陶瑞儿一个字也不敢说，她的男友乖巧地和她一起沉默。在她看来朋友的失恋已成定局，殊不知莱戈拉斯正在想：
大步佬对她很好。他想要她高兴。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很好，我想要他高兴。
所以大步佬一定更喜欢我。
──这是过份朴实，反而不太可能在现实世界成立的逻辑。莱戈拉斯也不是真的不懂。但他怀抱希望，也许虚拟的世界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纵身一跃，在朋友的惊呼中抓住枝桠，盪到大步佬在的那棵树上，轻巧迅速地往上爬。莱戈拉斯抓住平台的边缘借力，轻飘飘地翻身跳上去，那对黑发灰眸的男女一起看过来。近距离下，莱戈拉斯意识到他们的长相与气质有几分相似。
“莱戈拉斯！”大步佬显然很惊讶他突然出现，紧接着又高兴起来，“这是莱戈拉斯，我的朋友。”他对那女子说，又轻握着她的纤纤玉指，笑着对莱戈拉斯说：“这是阿尔温，我的姐姐。”
“......姐姐？”这个消息太好，如果陶瑞儿能听见，她会为朋友免于失恋振奋地挥拳。莱戈拉斯本人却只是愣了一下，点点头：“原来如此。你们长得很像，都很美。”
对比大步佬「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你是在调戏阿尔温吗」一言难尽的表情，阿尔温眨眨她星辰般的明眸，了然的看着莱戈拉斯。“去和你的朋友玩吧。”她对大步佬说，眼睛看的是莱戈拉斯：“我想休息了。”
“谢谢你。”莱戈拉斯迎着她的目光说。大步佬迷惑地来回看他们，阿尔温捏捏他的手，抚着鬓边美丽夺目的花朵问他：“我下次进入游戏，它还会在吗？”
大步佬马上忘记疑惑，十分温柔地回答：“会的。”
她笑着点点头，再对莱戈拉斯说了一句“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就下线了，化为薄雾消失在他们面前。
大步佬的神情有些不捨，更多是满足。他主动向莱戈拉斯解释：“阿尔温与外祖父母住在一起，我们不常见面。”
“喔。”
“你和平时不太一样，莱戈拉斯。”大步佬站起身，认真端详他：“發生了什麽吗？”
莱戈拉斯看着他。人类，黑发，有胡子，不太爱笑。他的大步佬。“你喜欢我吗？”他直接问道。
“我当然喜欢你。”大步佬眨眨眼：“你是......”
“我不只把你当成朋友。”莱戈拉斯直接打断他。大步佬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然后又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莱戈拉斯瞧出他想说什麽，再次抢先开口：“你如果说什麽「超级无敌好朋友」之类不好笑的话。”他认真警告：“我就在这裡吻你。”
“他们在谈什麽？”陶瑞儿忧心忡忡，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在能看见却听不到的她看来，莱戈拉斯跳上去赶走了大美女，大步佬本来还笑着，女伴一消失脸色就冷了下来，“啧，他不会对莱戈拉斯动手吧？”
视力不够，什麽都看不清的奇力默默看着远近上下的情侣，他们对看热闹的兴趣超越谈情说爱，都和陶瑞儿一样站起来伸长了脖子。
“你看，莱戈拉斯......”大步佬字句斟酌地说，“我快要三十岁了，所以允许我倚老卖老的说你还年轻。你精力充沛，又有热情，至于我，实在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你看，即使在游戏裡，我选择的游戏方式也很，呃，养老......”
莱戈拉斯怀疑如果不打断他，这个人接下来就要说出「而且你很俊美我的外表却不迷人」之类的疯话。他一把将大步佬拉到怀裡，歪头吻上他的嘴唇。
这是很冒险的举动。
在一个砍人不犯法的世界，系统唯一不允许玩家间出现的冲突行为就是性-骚-扰，大步佬只要朝系统喊一声，莱戈拉斯就会马上被传送到小黑屋，踢下线，然后是锁帐号或扭送警局就看后续调查了。他紧闭着眼，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被传送的感觉，只有嘴唇下温暖柔软的甜蜜；睁开眼，看见美丽的灰眼睛错愕地圆睁。可能是因为正在碰触大步佬的灵魂吧，这一刻莱戈拉斯竟然完全能听见他心中的惨叫。
──可我又没有说超级无敌好朋友！
莱戈拉斯噗哧笑出声，无礼地把气息吹到大步佬脸上。人类没有生气，回过神来，眼神聚焦，红着脸彷彿想直接从这裡跳下去，但并未躲避他的注视。精灵脸上的笑越扩越大，心知肚明对方会同意，撒娇似的问：“我可以吻你吗？”
大步佬摇摇头，又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仍然没消，灰眸在树冠间洒下的银光裡闪烁无奈的笑意，“你先......看看后面。”他轻咳一声，表情古怪，“看一眼，莱戈拉斯。我不会突然不见。”
狐疑的精灵回过头，吃惊地發现身后站着一个半身人，他竟然毫无察觉！半身人穿着盗贼装束，兜帽取下来露出一头红鬈发，朝他邪恶的笑，手中捧着一把只有单面刃，刻满铭文的长剑。莱戈拉斯认得它──它应该在他的背包裡。
霍比特族玩家相对稀少，多数人都不乐意变成瘦小的矮子。也就是说，会选择做霍比特人的玩家大多都有一颗真诚热爱潜行/暗杀/偷窃的心。
“是兽咬剑耶。”半身人盗贼拖长腔调，将长剑高高托起，瑁珑树林裡围观的情侣档们發出惊呼，比刚才莱戈拉斯亲上去的时候还大声一点，“原来当时六千金拍走兽咬剑的神祕土豪是你！但是你一个弓箭手买长剑干哈呢？你有近战技能吗？”
就是不能近战，才需要极品剑弥补攻击力啊。莱戈拉斯朴实的逻辑壕无人性。话虽如此，千辛万苦(？)买到的武器被偷了，他不像别人那样气急败坏地叫小偷把东西还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半身人跳弹，围观党都在屏息等他拿出那把恶名昭彰的长弓把人秒了，他手一动，拿出的不是弓，是一大袋金币。
钱袋子有篮球那麽大，按游戏设定起码五千金。这次要用钱和平解决啊！大家刚这麽想，莱戈拉斯手臂一扬，把篮球扔进半身人怀裡，言简意赅地逐客：“走。”
说完不再看他的剑和钱一眼，回头抱着游侠再一次额头相抵的亲吻起来。大步佬被他的操作逗乐了，一直想笑，张开的嘴唇柔顺接受莱戈拉斯同样缺乏经验的舌尖。他们吻得如胶似漆，半身人盗贼鼻子差点气歪，他偷东西不是图财，是兴趣，喜欢盗窃的刺激和受害人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结果这个精灵告诉他：我不在乎那个六千的人质并且再给你五千，你快滚。
有心想上去捣乱，又想到挡人恋爱会倒霉三年。半身人往前蹦蹦又退回来，看到人类的手也开始揪紧精灵背上的衣服，黑着脸别过头。他噹一声把剑扔到他们脚边，又把那包钜款往天上一抛，亮闪闪的金币哗啦啦从异次元口袋倾泻而出，翻转间每一面都在反射晃眼的亮光，混在漫天落叶裡下起一场璀璨的黄金雨。
“哗！！！”情侣档们顿时轰动，本来吹口哨的鼓掌的都顾不上了，纷纷伸手去接，还有人一激动直接摔下平台变成白光，血够厚没摔死的也顾不上补血，先捡起满地乱滚的金币。
“那个败家的大少爷！”陶瑞儿懊恼地叫了一声，要跳下去帮朋友抢救他氪的金，一隻毛茸茸温暖的手牵住她。
“别管了，陶瑞儿。他才不会想起他丢了多少金币。”奇力说，踩着他从背包裡掏出来的小板凳，从后面抱住高挑的女精灵：“他正把他的珍宝抱在怀裡呐。”
陶瑞儿顿时红了脸，金币什麽的，马上就被遗忘了。
半身人盗贼翻起白眼，在树枝上蹦跳着离开了这个物理和精神层面上都闪瞎眼的地方。
他一路唱着荒腔走板的歌：
精灵的猎手啊，小心狐狸
小心红色的狐狸
他会偷走你的弓与剑
让你再也不能狩猎
......
精灵的猎手啊，当心人类
当心黑发的人类
他会偷走你的心
让你从花豹变成小狗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