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崔胜铉第一次见到权相佑是十一岁时。小时候参加过的各种宴会在他记忆里千篇一律,唯独那次不同。
他记不清具体几岁自己开始发胖,总之脂肪在短时间内堆积起来,把人们嘴里的「漂亮孩子」变成「可爱孩子」再变成几句敷衍的讪笑。
——但是没关系,他是崔氏集团会长的儿子。不像学校里的同学,大人们永远会捧着他,不管他或美或丑,是胖是瘦。
因为他是父亲的儿子。每一次庄重的场合都把这几个字烙得更深,直到他不再哭着追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妈妈姐姐一起去布置精致的茶室,而是必须得跟在父亲身边,不停地认识一些陌生年长男人,被他们刻意压得极厚重的声线吓得不敢出声。
权相佑是某个友商的继子,那天不知道被什么耽搁了,风尘仆仆赶赴宴会,头发支棱出来几簇,身上西装和裤子根本不成一套。
权相佑虽然不是亲生,名义上好歹是家中长子,权父一一把他介绍给其他人。虚与委蛇的词来回那么几句,很容易听腻。什么青年才俊什么气宇非凡。只是每每谈及权相佑的学业,那中年男人脸上便会流露一丝僵硬。
「美术教育啊…」就连崔父听闻权相佑的大学专业,也沉默片刻,随即恢复一贯的客套,「难怪令郎气质卓然,原来是常年接受艺术熏陶。」
「不务正业罢了。」权父说,不愿作多评价。
「那哥哥是不是很会画画呀?」一把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几个男人都看向一旁刚才互通姓名后便被忘却的崔家小儿子。包括早已心不在焉的权相佑。
场上安静几秒,崔父本想开口斥责他无礼,被权相佑一句话打断:「你喜欢画画?」他看着那孩子滴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发问,一点没在开玩笑。
「嗯……」那孩子面露难色,似乎在纠结是否该吐露实情。
此时崔父低声呵责一句小孩子不可随意打断大人谈话,又清了清喉咙,转向权家父子,解释道,因为孩子母亲那边的家族传承,崔家姐弟二人目前在学业之余都要学习绘画和艺术。
「原来如此,也是有缘啊。」权父满面笑容。
话已至此,崔父面上也浮现一丝淡笑,谈不上几分真心,更像顺水推舟:「不如以后就让相佑来教胜铉吧。」
一句话便布置好了两家的未来走动。
被点名的当事人之一扯起嘴角,没说愿不愿意,只是看向被安排妥当的孩子:「但是胜铉看起来不太喜欢画画啊?」
「不,不是不喜欢…」崔胜铉肉嘟嘟的脸颊很快憋红了,「只是…只是…画得不好…」
「谁说你画得不好?」权相佑问他。
崔胜铉红着脸,低头沉默。
「行了,」崔父切开二人对话,对崔胜铉朗声道,「以后你就跟着你相佑哥学画。」
「相佑,去和胜铉聊聊。」权父也说,「我和你崔伯伯还有事要谈。」
权相佑乐得从应酬中解脱,对还在怯生生抬眼看他的崔胜铉挑挑眉,一步迈到那孩子身边,揽着他逃了。
于是那天的宴席对崔胜铉来说戛然而止,结束在一个肥皂水混着啤酒味的怀抱里。
权相佑就这么进入了他的生活。
父母不让崔胜铉随意出去,从来都是权相佑背着个磨损了边角的画板,熟门熟路摸到崔家,敲响他的房门。
每次见面,权相佑会先变魔术似的掏出零食递给他。然后笼在他身后,手掌虚虚覆上他执笔的手,带着他勾勒线条。崔胜铉能清晰闻到权相佑身上淡淡的松节油混着点皮革的味道。他僵着身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当然了,这几年权相佑并没当上一名真的美术老师,而是开始接手一些家里的生意。不过他和崔胜铉的交往始终密切,二人的往来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两家关系的纽带。
有时权相佑还会代替崔家司机去学校门口接他。小学时期还好,等崔胜铉上了中学,学校就开始流传校门口会有机车酷哥来接女友的传说。
权相佑出现时,路过的人难免好奇那个幸运女生是谁,打探的目光纷涌而至。
崔胜铉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引人注目。他的策略是在还离得很远的时候就移开视线,埋头装作路过,然后在靠近机车时一把抓过头盔套上,跨上后座,抱住权相佑催他快走快走。只不过一来二去难免还是会被人看见,于是后来又有了帅哥重口味唯爱肥妞之类的风言风语。
这天权相佑在门口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的绯闻女主。电话打不通,给那孩子发简讯也收不到回复。明明昨天约好了今天是他来接,崔胜铉不会不记得。
手指在报警电话和崔家联系方式之间徘徊许久,他合上手机翻盖,四下打量一圈,做了个决定。
他得进去找崔胜铉。
权相佑沿着围墙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踩着墙面翻墙而入。
中学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亚于大海捞针,但作为过来人,权相佑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楼顶天台。
崔胜铉不会不接他电话,也不会不回他消息。所以他判断崔胜铉遇上事儿了。
权相佑自己在学生时代虽未亲身经历过,但没少听说内向的孩子被小混混带到天台欺负这种事。
权相佑先根据崔胜铉的年级锁定了大概位置,跑到第二栋楼顶便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那天台门没从外部上锁,而是从里面被杂物堵上了。
权相佑几下把门踹开,在场所有人被响动惊得同时抬头看他。
除了崔胜铉。
崔胜铉正跪着瘫坐在地上,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
「胜铉!」权相佑喊他。
崔胜铉抬头,怔怔看他,圆滚滚的脸颊上挂着泪痕和几道巴掌红印。
权相佑一看到崔胜铉就反应过来,快步冲过去。围着的几个半大孩子被突然出现的权相佑吓住,下意识让开。
权相佑在崔胜铉身边蹲下。带着体温的皮夹克稳稳落到崔胜铉起着鸡皮疙瘩的皮肤上,把他完全包裹住。
「胜铉,还好吗?」权相佑声音压低,语气紧绷。
崔胜铉点头,滚烫的眼泪却掉下来砸在权相佑手背上。
权相佑扫视这群人一圈。看样子全是十几岁小屁孩。权相佑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把初中生胖揍一顿。正愁要怎么解决此事——
一个一脸阴郁的少年率先站了出来,开口质问:「你是谁?」
权相佑起身,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眼睛眯了眯:「你是不是姓车?」
那少年一愣,嘴唇翕动,没出声,但眼里的闪烁和周围小弟的表情已经给了权相佑答案。
「车胜元大哥的儿子,鲁尔,对么?」权相佑语气平淡却笃定,「你家里人也知道你搞这些事?」
到底做过点美术工作,权相佑的人脸记忆能力确实不错。他一眼便觉得这带头的男孩眼熟得很,当下就从脑海里搜刮出一个人名。
车鲁尔是李家的长孙,和他碰面次数也就寥寥几回。不过权相佑之前在某次宴会上确实没忍住,多瞄了这一家人几眼,实在是因为车鲁尔的父母——车胜元和李淑珍当年私奔的爱情故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们儿子的身世又有点扑朔迷离,人嘛难免好奇……不过这小孩八成对他没什么印象。
车鲁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强装镇定,牙缝里挤出:「关你屁……」
权相佑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打断他的嘴硬:「你知道他是崔家的孩子吗?」他脑袋朝崔胜铉歪了歪。
车鲁尔还想装傻问哪个崔家,但眼神虚了一下,还能有哪个?李家的一些生意还得仰仗崔氏集团,他当然听过。只不过他从未把那个崔家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可以随意欺辱的死胖子联系起来。
「那又怎样?这是我们的事。用得着你管!」车鲁尔脸色难看,冷笑一下,试图找回场子,冲着崔胜铉啐了一句,「……只会躲在大人屁股后面的缩头乌龟。」
权相佑懒得理这崽子,重新蹲下,安抚地拍拍崔胜铉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他们这么弄你,第几次了?」
崔胜铉把脸埋进带着权相佑气息的皮夹克领口里,不说话。
反倒是旁边一个小喽啰慌了,抢着回答:「第一次!真是第一次!」
权相佑看向怀里的人,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
他这才抬眼,目光冷冷投向车鲁尔:「小崽子,做事前想想后果。再有下次,」他语气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脊背发凉,「用不着我,你家里人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他示意其他人:「他的衣服,手机,拿回来。」
没等车鲁尔发话,那几个学生已手忙脚乱地把揉得皱巴巴的校服和手机捧了过来,不住地鞠躬道歉,语无伦次地求原谅。车鲁尔孤立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权相佑接过东西,瞥他一眼:「还不滚,等着伺候他穿衣服?」
车鲁尔脸色由青转黑,被其他人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天台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崔胜铉隐约的啜泣。权相佑拿起地上的裤子,示意崔胜铉抬脚。少年臃肿的身体让穿衣有点笨拙费力,权相佑却很有耐心,帮他一点点穿好裤子,又撑开校服衬衫,让崔胜铉把胳膊伸进袖子,再慢慢帮他扣上一颗颗纽扣。指尖每每擦过他温热的皮肤,碰到柔软的脂肪,崔胜铉的身体就轻轻一颤,他渐渐不再抽泣,只剩下通红的耳朵尖暴露无处安放的窘迫。
全部穿戴整齐,权相佑拉着他站起来。「走了,送你回家。说好来接你的。」
他自然地握住崔胜铉的手腕,将那只汗湿的微胖的手整个裹进自己掌心。
两人走下天台,穿过开始空旷起来的校园。还没离开的零星学生投来讶异的目光,打量这对突兀组合——一个高瘦帅气的男人紧紧牵着一个脸颊红肿、眼睛湿润的小胖子。
细针般的目光扎得崔胜铉又想缩起来。他试着抽了抽手,那只干燥温暖的手却握得更紧。
天台那件事,之后谁都没再提起。
权相佑觉得如果成天把「你还好吗」挂在嘴边实在过于……腻歪,只好自己多留个心眼。他来崔家的频率高了许多,接崔胜铉放学时,眼神总会下意识在他身上多扫几个来回。想问点什么,又只能旁敲侧击。
「最近学校……没什么烦心事吧?」
「没有。」
「有什么事,记得跟哥说啊。」
「好的,哥。」
崔胜铉的回应总是缩在壳里,权相佑那点关心像拳头打棉花,反而更起了疑心,觉得这孩子肯定又受了委屈憋着不说。
直到那天权相佑照常把崔胜铉送到家门口。崔胜铉笨拙地跨下车,低着头匆匆往大门里走。权相佑刚准备拧动油门,余光就瞥见黑色皮质后座上有一小片扎眼的深色污渍。他伸手一抹——指尖沾上的粘腻带着暗红,是还没干透的血。
他心里猛跳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崔胜铉受伤了。又被欺负了?结合一下流血的位置,甚至……想到了更糟的情况。权相佑一瞬间不确定是愤怒还是恐慌更多。
权相佑跳下车,大步追上还没走远的少年,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力道大得让崔胜铉痛地缩了一下。
「相佑哥?」
权相佑二话不说,拖着崔胜铉的手,一路直奔他的房间,「砰」地关上门。崔胜铉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呆呆的,不知所措。
门一关,权相佑就绷着脸问:「胜铉,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那天那个崽子又欺负你了?」
「哪个……」崔胜铉被他问得一愣。
「就那个姓车的狗崽子!」权相佑声音拔高。
崔胜铉低下头,不吭声。这反应在权相佑看来就是默认。
「你有没有受伤?」权相佑尽量控制好音量。他已经火大得不行,又怕问得太直接把崔胜铉吓到。
崔胜铉摇摇头。
这时候还在装没事。权相佑有点恨铁不成钢。可那句「他有没有侵犯你」堵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他有没有再脱过你裤子?」权相佑额头也微微出汗,语气有点僵硬,视线扫过他下身,「……里面那条。」
崔胜铉脸一下子热起来,不明白权相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轻轻摇头:「……没有。」
「真没有?」权相佑满脸狐疑。
「真的……」崔胜铉眼里满是羞涩窘迫。
这副抵死不认的样子在权相佑看来,完全就是有事儿瞒着。不说是吧,权相佑有点急了,上前一步,直接上手脱崔胜铉裤子:「你让哥看看!」
崔胜铉吓了一跳,连抵抗的动作都没有,任由他把自己裤子扒了下来。
真的有血。
看到崔胜铉内裤上明显的血迹,权相佑简直两眼一黑,牙咬得咯咯响:「还说没有,你都流血了!」
崔胜铉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内裤上的血,原本涨红的脸瞬间煞白。
权相佑看他这样,心沉下去,抓住他肩膀:「胜铉啊,不要怕,有什么事都能跟哥说!」
崔胜铉低着头,眼泪很快在眼眶里蓄起来。母亲和姐姐反复叮嘱过他,这个秘密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任何其他人。但是……相佑哥不是其他人。
他纠结了很久,终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我……我来月经了……」
「啊?」
权相佑一动没动。感觉自己刚才幻听了。
「……什么?」他表情茫然,干巴巴发问。
不是,说什么胡话呢这小子。
崔胜铉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心一横,干脆把内裤拉了下来,颤抖地指了指自己正在流血的下体:「血是……这里……流的……」
权相佑呆住了。
崔胜铉连看他都不敢,却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扒开自己阴茎根部那道正在渗血的、小小的缝隙,让权相佑能看得更清楚些——
崔家一直守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崔胜铉的秘密——在他的男性生殖器官的根部,连有一个阴道。只是两套器官都发育得都不完全,他没有外部的睾丸囊袋,女性器官这边也简化不少,没有其他复杂组织,只有那个正在流血的、证明其身体拥有卵巢功能的缝隙。
当着权相佑面,那道稚嫩肉缝又涌出一点血。
权相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晕血。
他强行定了定神,接着仔细观察。没错,前面那个是自己也有的、朝夕相处的玩意,但是底下那个,那个……鬼使神差地,权相佑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崔胜铉那里。崔胜铉浑身一抖,差点哼出声。他死死咬住嘴唇,虽然很羞耻,但是没有躲开,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完全赤裸地展示给权相佑。
权相佑看着指尖沾上的一点红,被震撼得哑口无言。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比如崔胜铉为什么那么爱哭,那么娇气,此刻好像都有了答案。他突然想起之前带崔胜铉去鬼屋那次,他自己本来也心里发毛,但回头一看崔胜铉被吓得掉眼泪,紧紧抓住他衣角,他就挺起胸膛把人护在身后,后来还振振有词教育他「崔胜铉,男儿有泪不轻弹」。
现在想来简直蠢得好笑。
权相佑沉思了很久,终于干涩开口:「胜铉是……女孩?」
「不。」崔胜铉用力摇头,「妈妈说我不是女孩,我和惠允姐不一样……」
权相佑想了想,确实不一样。不管是声音、胸部(虽然因为胖,很大很软),还是多出来那一小节肉,都昭示着崔胜铉不是完全的女孩。
不是女孩。
显然也不是男孩。
权相佑大脑彻底宕机。
「那胜铉觉得,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权相佑只能把问题抛给对方,「你要觉得自己是男孩,我就还当你是弟弟,你要是……」他卡住了,难不成当场现认个妹妹?这太奇怪了。他面露难色。
「我,我……」崔胜铉看了看他的神色,绞着衣角,纠结了很久,吭吭唧唧地小声说,「我觉得我是男孩……」
权相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用力抹了把脸,试图找回平时那种无所谓的语气:「……好,那胜铉还是我的弟弟。以后有事……还得跟哥说,听见了吗?」
他强行把话头拉回称兄道弟的频道,尽管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权相佑回家路上,引擎声撕裂寂静,夜风扑面而来,将最初的震撼刮去,余下一丝欣慰:还好,不是被欺负了。
那天过后,权相佑嘴上说还当崔胜铉是弟弟,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根本放不下那个秘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对男孩的方式拍拍崔胜铉的背,还是该分出点对女孩的小心翼翼。两人的相处逐渐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动作和话语都带了点微妙的拘谨。
后来随着崔胜铉升入高中,课业繁重,家里对他艺术培养的心思淡了,只要求他成绩单别太难看。另一边,权相佑也逐渐被家族生意吞没,西装穿得越来越习惯,身上松节油的味道快被应酬酒气盖过。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最近一次碰面,权相佑抬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崔胜铉的个头已经窜到自己额头了。「臭小子,快赶上哥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松口气——果然还是男孩吧,女孩这身高的确不多。
这天下午,权相佑难得抽空来崔家。画具摊开,他的心思却没全部放在上面。手机一振就拿起来看几眼,嘴角还不时勾起微笑。
崔胜铉握着画笔,眼神不由自主地飘过去,看清了屏幕上彩信传来的照片——一个很时尚的年轻女人。心里突然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刺痛。他忍不住问:「哥,那个怒那……是你女朋友吗?」
权相佑正回着信息,闻言抬头,发现他已经看到了,就也没想瞒:「不是,只是朋友。」又觉得跟他没必要太见外,补了句,「暂时。」
「她好漂亮啊。」崔胜铉小声说,笔尖在画纸上根本是无意识地蹭着。
权相佑侧头看他,自以为洞察地哈哈一笑,伸手用力揉乱他的头发:「我们胜铉也知道看漂亮怒那了?思春了?要不要哥给你介绍介绍?」
崔胜铉抿紧嘴唇,心中酸涩瞬间化为委屈。果然权相佑根本想不到他是在吃醋,意识到这点让他更加难过。他低下头,不再说话,闷闷地对着画纸发泄。
权相佑再迟钝,也终于察觉到这小少爷情绪不对。他放下手机,凑近点,语气带了点讪讪,明知故问:「怎么了,大少爷?谁惹你了?」
崔胜铉憋着一口气,半晌才找到一个理由,也是事实:「父亲说我成绩太差。」他声音闷闷的,「高三开始,就不学画了,要全心准备修能。」
其实按照崔胜铉的成绩,他本该被安排出国留学,但他为了某些小小私心,一直撒娇要留在国内,说是不愿意离妈妈太远。这是实话,却不是全部实话。
权相佑愣了一下。这意思很清楚,下半年之后,他们这层师徒缘分,连同定期见面的理由,就彻底断了。怅然若失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哦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隐约的蝉鸣。
快到权相佑离开的时间,崔胜铉突然开口:「哥,今天可以……多待一会儿吗?」
「怎么了?」
崔胜铉支支吾吾,眼神游移,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条项链,吊坠拼在一起是完整的月球,一明一暗。
「这个……给哥。」他把代表亮面的那条递给权相佑。
权相佑接过来,有点意外,随即又乐了,习惯性开玩笑:「又不是我生日,送什么礼?你小子不会是真想让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贿赂我吧?」
他掂了掂这项链……看起来真的很小孩子家家。想是这么想的,脸上却露出下意识的开心。
他挺得意,把项链递回去:「来,帮哥戴上。」
崔胜铉接过项链,没有绕到他身后,而是直接伸出双臂,环过权相佑的脖颈。崔胜铉的手指擦过权相佑后颈的皮肤,带着微凉的颤意。他眼神低垂,含羞带怯,可更深处隐藏着一种权相佑看不透的感伤。
权相佑察觉到哪儿不对,刚想开口,崔胜铉已经系好了搭扣。
下一秒,那张带着兔子嘴弧度的嘴唇,直直地贴到了权相佑的嘴唇上。
就那么贴着,笨拙生涩,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用力地压在他的嘴唇上。权相佑眨眨眼,只见崔胜铉紧闭着眼不敢睁开,那对浓密睫毛不停颤动,圆钝的鼻头也微微皱着,像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
权相佑脑子一片空白。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彻底懵了。
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握着崔胜铉的肩膀,把人稍稍推开。
他看着眼前这张涨红的脸,脑子里七分疑惑两分震惊,剩下那一分,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深想的一种「这天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他等着崔胜铉说出口。
「我喜欢哥。」崔胜铉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种喜欢?」
「嗯。」
权相佑思绪万千,又头绪全无。这几年,他好不容易把「弟弟」和「妹妹」两种撕裂的身份在崔胜铉身上勉强粘合,现在又猛地被撕开一道全新的的口子。
要拒绝吗?狠狠地、不留余地地拒绝?
他不知道。
崔胜铉那双盈满水汽、写满怕被伤害的眼睛让他不忍心。可他也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混乱。他宁愿自己此刻感到的是纯粹的厌恶和恶心,而不是……
这一刻起他终于无法继续欺骗自己,自从知道那个秘密后的这两三年,偶尔,非常偶尔,他会梦到那天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脱下裤子的崔胜铉。……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变态。是了,应该多和女人交往才行。于是这几年约会对象一直不断。
「你喜欢哥,哥很开心。」最终,权相佑干涩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但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弟弟。」
眼泪迅速蓄满崔胜铉的眼眶,表情一点点变成伤心和委屈,但他用力抿起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垂下的时候,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权相佑僵在原地,不知道此刻最该做什么。他可以插科打诨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称兄道弟的老一套。也可以变成知心哥哥耐心开导,跟他解释这种感觉是暂时的,只是自己恰好陪在他身边,所以崔胜铉才会喜欢他,以后……以后他会再喜欢上别人。
想到这里,他却说不出口。
「哥走了。」
他只是这么说。然后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如果崔胜铉知道他的告白换来的是这个结局,他一定会拦下当时冲动的自己。
权相佑走了。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崔胜铉就得到了权相佑出国的消息。理由和他猜的一样,为了拓展海外生意往来。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把姐姐都惊动了。她敲门进来,担忧地看着他蜷缩的背影,迟疑地问:「胜铉啊,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然后又失恋了?」
姐姐猜错了,却全说对了。崔胜铉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哇哇大哭,说不出一个字。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连平日里唯一能带来慰藉的食物也失去了吸引力,胃口弱了很多,常常对着饭菜发呆。人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消沉、清减了下去。
某天早晨,他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睑浮肿、神色黯淡的自己,忽然顿了一下。他凑近了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镜子里的人……好像,好看了一点。眉眼轮廓清晰利落了,这张脸竟显出几分深邃的雏形。
是因为瘦了。
这个认知迅速在他脑中漾开涟漪。他怔怔地摸着明显小了一圈的下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权相佑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
真的仅仅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亲弟弟」吗?
真的一点点也不是因为……自己这副臃肿、愚蠢的模样吗?
被这样的人喜欢上,谁都会觉得困扰,甚至恶心的吧。
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野变得模糊。是他把权相佑恶心跑了,跑得远远的,跑到了地球另一端。
之后的日子,他更加消沉,吃得也更少。并非刻意减肥,但持续的食欲不振让体重掉得飞快。原本被脂肪掩盖的面部骨骼逐渐清晰,优越的眉骨和秀美的鼻梁线条挣脱束缚,开始显山露水。
他发现,身边的目光变得不同了。以前忽视或带着恶意打量的眼神,开始变成了好奇、欣赏,甚至惊艳。原来好看的人,世界是这么不一样。崔胜铉在一片混沌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心,他开始更夸张地挨饿,还主动增加了运动。
体重在短时间内急剧下降,大几十斤的脂肪被硬生生从他身上剥离。当他再次站在镜前,里面的人已经脱胎换骨。那张继承了母亲优越基因,和姐姐十分相像的脸庞,终于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到了修能放榜那天,他的成绩……勉勉强强,没有达到崔家的继承人该有的体面。他本以为会迎来父亲的雷霆震怒,但预想中的冷遇并未到来。崔父只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最终竟什么重话也没说,只挥挥手让他出去。
崔胜铉心情复杂地退出书房。他隐约意识到,原来脸也可以挡灾,因为他的脸,在这个看重表象的圈子里,为家族挣回了一些隐形的「面子」。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发凉,更加坚定了那个早已扎根的想法——从前那些经历……学校里肆无忌惮的霸凌,权相佑的决绝离开……
总之,权相佑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胖太难看,才迫不及待逃离的。
所以,他一定要一直、一直好看下去。
变美之后,全世界都是好人。那些曾经被吝啬给予的善意和帮助,如今轻易就能获得。
于是崔胜铉从收到周围人那些迷恋、粘稠的目光开始,终于笨拙而试探地,享受起这个世界。
/
他享受过头了。
毕竟一般人在享受世界的时候,不会把「和父亲的商业伙伴上床」这种事考虑进去。
崔胜铉一丝不挂地跪趴在酒店套房的大床上,双手被折到背后,细窄的手腕被背后的男人一手握住。上身被迫挺起,圆润的臀部完全暴露在对方掌控之下。男人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就着这个姿势,一次次深深撞进他的身体。
他的臀肉被打得啪啪作响,细嫩的腿根撞得泛红。穴内软肉食髓知味地吞吐着肉茎,每次那根硬物拔出去时都不舍地挽留,渴望被不断撑开填满。
可身后人故意要折磨他,次次擦过那处敏感凸点,带来一阵酥麻,又不再对准进攻,只是隔靴搔痒。崔胜铉的后穴被操得汁水淋漓,快感堆积在小腹又酸又涨,前面那根也淅沥沥地淌着清液。他很想伸手抚慰自己,但双手都被禁锢着,不允许动。
他只好用力扭着屁股,断断续续地哼唧,被顶到受不了就哀叫出声。想祈求身后男人的怜悯,给他个痛快。
男人非但没满足他,反而猛地拔了出来,接着毫不留情地朝他泛红的臀瓣和腿根嫩肉狠扇了几巴掌。
「啊!疼……」崔胜铉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连声求饶,「哥,哥……轻点,好痛……」扭着身子,又把屁股更送过去一些。
李炳宪觉得好笑,这小骚货虽然娇气,但这方面明明最能忍痛。无非是吃准自己就吃这套,故意撒娇。他把崔胜铉拉起身,自己躺下,拍拍他屁股,让他上来自己动。
崔胜铉顺从地跨坐上去,慢慢沉下腰,把硬热的物件重新吞进身体里。骑在李炳宪身上,开始上下起伏。他刚才被撩拨得不上不下,此刻一有机会,便贪心地调整角度,让身下肉茎顶端次次碾过自己最舒服的那点。结果没几下就刺激过度,腰腿软麻,要瘫掉似的,变成夹着肉棒无力地晃动研磨。
李炳宪笑笑,早就知道他就是这么个贪心不足的小婊子。他握住崔胜铉两髋,开始自下而上用力顶弄。没几下,崔胜铉就受不住地脚趾蜷缩,鼻间溢出嗯嗯的哼唧。
他们的身体早已无比契合,李炳宪太清楚怎么操他能让他欲仙欲死。
崔胜铉的身体和普通男人不同,在男根和菊穴之间,还藏着一个处子穴。不过李炳宪对此无所谓,无论床伴是男是女,他向来更偏爱对方后庭的紧致温热。
几年前,他作为崔会长的朋友受邀出席崔胜铉成人礼晚宴。李炳宪称呼崔会长为兄,崔胜铉自然算是他的侄辈。可那孩子在酒会上,私下端着酒杯凑近,眼波流转,叫他「炳宪哥」。
别的长辈肯定会对这种无礼生气,但他只笑笑:「胜铉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叫我炳宪叔叔的。」
「因为我长大了嘛……」年轻人贴得更近,「哥……」
当晚他们就滚上了床。也正是在那张床上,他知晓了崔家精心保守的秘密。
他看着身上年轻人此刻意乱情迷的脸,手掌半圈住那截细长的脖子,拇指指腹碾过那平滑的喉部。虽然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他还是觉得奇妙,怪不得没有喉结,原来养分都供给了下面多出来的那道肉缝。
记得他们第一次上床,崔胜铉很有些扭捏,李炳宪本以为那点羞怯是因为对方迅速减肥后肚子还残留的一点松弛,直到那孩子自己扒开那道肉缝。连他都愣住了。
当时崔胜铉带着点娇气声明:「不想让哥操这里。」
「为什么?」
那孩子低下头,声音很小:「因为……有个喜欢的人。」
「你难道不喜欢哥?」他故意逗他。
「不一样的……」崔胜铉有点着急,不知道怎么说好。
后来完全信赖他之后,崔胜铉终于把那段少年心事向他全盘托出。
「原来胜铉是想等相佑啊。」他当时夸道,「我们胜铉是个纯情专一的好孩子。」
夸完自己都想笑。纯情——明明骚得可以跟父亲的朋友上床,扭着屁股求操,都被干熟了,却还要给心上人守着那点所谓的贞操。比起纯情,更像是笨。
但笨小孩更讨人喜欢。
「胜铉是不是也不长胡子?」他忽然想起,指尖抚过对方光滑的下颌,「那点雄激素全用在声带上了啊,小骗子。」
他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肉体关系,从崔胜铉成年那天开始。李炳宪喜欢崔胜铉的漂亮听话,该骚的时候骚,该乖的时候乖;崔胜铉也依赖这个魄力非凡并且守口如瓶的长辈。而且李炳宪不在乎他多了一道肉缝,只操他的屁股。
做过无数次,李炳宪早已掌握了崔胜铉所有敏感之处。不仅是腺体凸点,在某些角度用力顶入时,甚至可以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挤压到女穴里的骚点。
他揉着崔胜铉的臀肉,找准角度猛顶几下。身上的人立刻泪水涟涟,舌尖无意识地吐露在唇边。
崔胜铉浑身直颤,修剪整齐的指甲下意识地塞进嘴里轻轻咬住,另一只手忍不住向下探去,先是抚慰滴淌腺液的男根,觉得不够,又摸索到下方那道早已湿滑不堪、不断吐出淫水的肉缝,把手指插进去,配合着后穴被冲撞的节奏,开始抠弄自己。
前后夹击的强烈刺激下,崔胜铉肌肉绷紧,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咬住嘴里的手指,眼泪汪汪,下面的手指从女穴拔出的瞬间,那道肉缝猛地喷出一股水液,身体随之阵阵痉挛——他没有精液,高潮全是女穴潮吹。
伴随着小穴喷涌,后面的菊穴也剧烈收缩起来,贪婪吸吮体内的硬物。李炳宪按着他的腰,又狠狠顶撞数下,将热液尽数射入深处。
射完后他没急着拔出去,他知道这小婊子的高潮还没完全过去。崔胜铉果然还在不时痉挛,夹着屁股里的肉棒,腰臀无意识地一晃一晃。
崔胜铉半仰着脸,眼色迷离地望着天花板,神情痴缠,像在回味极乐,又像神游天外。
「在想什么?」李炳宪问。
「我……在想哥。」崔胜铉的声音闷闷黏黏的的,像在蜜里。
「我就在你面前,你不会想我。」
「那哥说……我在想什么……」崔胜铉笑着撒娇,嘴唇更像兔子。
他的手掌沿着崔胜铉汗湿的脊背一路向下:「你在想你的相佑哥,他要回来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人一僵,又渐渐软了下来。
「嗯……」崔胜铉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他要回来了。」
下周,权相佑回国。
举行他的订婚典礼。
-TBC-
Chapter Text
权相佑的订婚典礼。
崔胜铉自然在受邀之列。
婚事是标准的商业联姻。订婚宴刻意办得低调些,双方都只请了必要的亲朋和商业伙伴。
姐姐惠允已成婚,与姐夫定居国外,崔家便由崔胜铉一人作代表前来,父母送了厚礼,未亲自到场。
李炳宪端着香槟,与几位友人站在一起,目光掠过崔胜铉。
崔胜铉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高定西装,高领毛衣,精心打理过的微卷棕发衬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这副模样在今天这调性务实的私人宴会上却略显突兀、过分惹眼。
车鲁尔远远盯着崔胜铉,像在看一个笑话。他心底冷笑连连——崔胜铉这个缩在壳里的宅家狂,平日那些宴席上连人影都见不着,今天却如此招摇,为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却心知肚明近十年。
当年天台一事后,车鲁尔对崔胜铉明面上的霸凌不再继续,暗地里的折磨却没停过。
他甚至偷过崔胜铉的书包,胡乱翻找间,抖出一本速写本。里面一页页,全是权相佑——机车上的侧影,教画时微蹙的眉头,甚至只是发呆的模糊轮廓。
车鲁尔胃里一阵翻涌,像发现了什么恶心肮脏的秘密。他晃着那本子,对崔胜铉咧开嘴角:「原来你喜欢男人啊,死胖子。」
看着崔胜铉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嘴唇哆嗦,车鲁尔那一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面前这个人,肥胖,愚蠢,懦弱,居然还苦恋大他那么多的男人。平时是个悲惨的笑话,现在是个可笑的悲剧。
这种人凭什么苟延残喘至今,凭什么背靠显赫家世,凭什么注定坐拥亿万家业。
他笃定自己胜过崔胜铉百倍——他继承了父亲的清俊容貌,身边从不缺追随者和女友。可偏偏有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总有若有若无的传言,说他车鲁尔不是车胜元的亲儿子,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迟早会被剥夺正式继承人的身份。他不信,明明自己的眉眼口鼻都和父亲七分相似!
而他内心虚荣泡沫破碎那年,就是崔胜铉脱胎换骨的那年。崔胜铉的脂肪奇迹般褪去,露出和与母亲姐姐一脉相承的容貌,当时人人都说「崔家果然都是人中龙凤,之前不过是美玉待琢」,彻底碾碎了车鲁尔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宴会上,崔胜铉举止间仍偶尔流露旧日羞涩,然而从前上不得台面的怯意,如今放在这张脸上,只显得矜贵动人、惹人怜爱。
车鲁尔只觉得这样的崔胜铉愈发面目可憎。
他终于按捺不住,端着酒杯走过去,用上了十足的敬语:「胜铉哥。」
崔胜铉闻声回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一丝茫然:「啊,请问你是?」
车鲁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崔胜铉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崔胜铉最应该记住的人就是他。
到死都忘不掉才对。
他认定这就是崔胜铉的故意折辱,咬牙笑着,自报家门。
「啊——」崔胜铉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眉眼弯了弯,「是胜元叔叔的儿子。」
「胜元叔叔」几个字,被崔胜铉用一种莫名亲昵的语调说出来,钻进车鲁尔耳朵里,刺耳无比。瞬间勾起了他极不愉快的回忆——
那回,父亲去参加某个私人聚会,母亲疑心这酒会不正经,支使他以送东西为名去看父亲。他推开包间门,里面烟雾缭绕,几个叔伯身边都伴着年轻女郎,而父亲身边——是喝得眼波潋滟的崔胜铉。他软软歪在父亲身上,被父亲的手臂揽着。车胜元看到他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并没有松手。
他回去对母亲说,父亲身边没有外面的女人。
但那一幕在他心里扎了根。
宴会进行了一阵,宾客基本到齐,双方家人已开始应酬,唯独主角权相佑迟迟没有露面。崔胜铉找了个借口脱离人群,凭着记忆走向酒店的贵宾准备室。
权相佑独自陷在沙发里,听到开门声,没抬眼,声音里只有疲惫:「说了马上出去。」
「哥。」
权相佑猛地抬起头。
一别七年。两千多个日夜。崔胜铉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时刻。
「胜铉。」权相佑站起身,怔怔看他。尽管知道崔胜铉早已不再是当年模样,但亲眼见到,冲击力仍是不同。
两人对视,一时竟无话。
崔胜铉以为权相佑至少会说上几句诸如「你变了好多」「差点认不出来了」此类的话。
结果权相佑只是移开视线,喉结轻轻滚动:「对不起,我耽误太久了。」
他迈步向门口走来,经过崔胜铉身边时,胳膊被猛地抓住。
距离瞬间拉近,权相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不再肉乎乎的脸上,他清楚看到了与从前如出一辙的、泫然欲泣的委屈。
他同样亦不是当初的青年,可面对崔胜铉时,他仍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胜铉抓着权相佑的小臂,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吻了上去。
和分开前的一吻一样,令他猝不及防。
开始时还只是嘴唇笨拙地相贴,但很快,崔胜铉的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脖颈,开始用力亲他。柔软的唇瓣厮磨,带着酒气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带着明显的熟练和挑逗。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权相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本能地搂紧了崔胜铉的腰,手掌用力按着那清瘦的脊背,以更凶猛的力道回吻过去。唇舌交缠间带着啃咬的力度,难舍难分。
直到崔胜铉亲得全情投入,从鼻子里发出细微哼声,还配合着他的动作,把那件昂贵的黑色丝绒西装外套脱掉,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权相佑才骤然惊醒。
权相佑将人从怀里推开,抬手擦了擦嘴。他简直是鬼迷心窍,着了魔了。
崔胜铉眼神水润,薄唇微微肿起,不管不顾地再次靠近,被他按住,牢牢固定在一步之外。
「胜铉,我订婚了。」他看着崔胜铉,声音沙哑。
「……我知道,」崔胜铉眨眨眼,貌似清醒了些,「我就是来参加哥的订婚宴的。」
权相佑一时语塞,看着他捏住自己袖口的手指:「那胜铉打算放哥出去吗?」
崔胜铉的手一点点放开:「……一定要结婚吗?」
权相佑深吸一口气。
「等胜铉再过几年就懂了。」
「一定要结婚的话,」崔胜铉直直看他,「哥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他实在无奈,不知道此刻该苦笑还是板起脸教育。崔胜铉外表翻天覆地,举止看似成熟一些,吻技……也进步许多,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思维脱线的小孩。
「婚姻不是儿戏。」他说。
「哥的结婚对象,你爱她吗?」崔胜铉不依不饶,「她爱你吗?」
权相佑愣住了。爱?他很想违心说一句,爱。只要骗骗崔胜铉……骗一下而已,有什么难的。
可他骗不了的是自己。
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把这场联姻一拖再拖,直到拖不下去才决定回国结婚。而对方对他爱不爱,他竟然不知道,也不在乎。
「即使不和她,」残忍的话依旧要说,「我也不可能和你结婚,胜铉。」
「为什么?」崔胜铉好像真的急了,眼睛瞪得更大一些,相佑哥难道是瞎子吗,难道哥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吗?
「因为……」权相佑想解释,却发现崔胜铉好像在胡搅蛮缠。这到底要怎么解释。明摆着不可能的事,还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哥喜欢的是女人。」
权相佑憋了半天,最后闭着眼睛搬出这句台词,他本来不会用的,简直烂俗至极。
崔胜铉脸微微皱起来,不自觉地噘嘴,像在认真思考。
「哥是喜欢胸部吗?我也有……」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权相佑的手,从自己柔软毛衣的下摆探进去,直接按到自己胸脯上。「哥摸摸看……」
虽然和女性的不一样,但许是因为胖过再加雌激素作用,即使不练胸肌,也分量十足。
崔胜铉里面没穿底衣,权相佑的手掌直接压在了绵软的乳肉和乳头上。他想抽回手,却被崔胜铉更用力地按住。
这勾引的手段十分熟练,但拙劣。
「不是……」他想说这实在不妥。
「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否认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是不可能。」
崔胜铉眼底的光彩随着权相佑决绝的回答一点点黯下去。
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不管是钱还是,身体……哥明明知道的。
那只能是因为。哥不喜欢的,是我。
他没能说出口。
明明已经变好看了,为什么还是没用呢。
在来得及想清楚之前,崔胜铉的眼泪已毫无预兆地决堤。
权相佑一只手还放在崔胜铉温热怀中,就看到眼前这张脸蛋顷刻间被泪水淹没,顿时慌了。
「哎,别哭啊……」
他另一只手赶紧捧住崔胜铉的脸,胡乱揩去那些不断滚落的泪珠。
——门口陡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吸气。
两人同时扭头。
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男人僵在那里,脸上写满了尴尬。没料到房间门都没关严,里面竟是这个场面。
男人眼神飞快地扫过地上的衣物,崔胜铉布满泪痕的脸,以及权相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立刻识趣地垂下眼皮。
「呃,二位,这个,叙旧完了的话,」那人斟酌措辞,「得赶紧出去了。」
「大家都在等您,权先生。」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什么都没改变。即使换了皮囊,假装成熟,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崔胜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觥筹交错的宴厅。他避开所有视线,缩在最角落的阴影喝酒,一杯接一杯。放在很久以前,他大概会躲起来,用食物填满空洞,但现在他找到了更有效的麻醉剂。
不知灌下第几杯,他的手腕终于被握住。
「少喝一点。」李炳宪说。
崔胜铉此刻只想埋进前辈的怀抱里哭一场,但周围无数双眼睛告诉他想都别想。
「哥,」崔胜铉把眼泪忍下去,「我不想呆在这了。」
「别犯傻,」李炳宪声音冷静,让他装也得装下去,「胜铉是个大人了。」
李炳宪松开手,姿态自然地与他拉开距离,仿佛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寻常关怀。
此后没有人再拦他。崔胜铉在权相佑的订婚宴上终于喝到烂醉如泥,身体摇摇晃晃,脚下像踩着棉花,眼看就要大头朝下栽倒——
被一双手臂拦腰扶住。
「胜铉哥,小心。」
崔胜铉醉眼朦胧地侧过头,视线努力聚焦,音量因醉酒而没控制住,带着浓重鼻音:「你谁啊?」
问话在安静的一角显得格外清晰,立刻引来附近几道好奇的目光。
车鲁尔扶着崔胜铉腰肢的手暗暗加了力道,指节捏得发白,面上却是一个关切又无奈的笑:「哥,我是鲁尔。你喝太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室醒醒酒。」
年轻人友爱互助,帮助兄长避免当众失态,场面看起来无可指摘。
「鲁尔,」车胜元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车鲁尔,「你母亲有些头晕,你先送她回家休息吧。……胜铉这边,会有人照顾。」
车鲁尔一怔,低头应道:「好的,父亲。」他深深看了一眼快挂在自己臂弯里的崔胜铉,把崔胜铉交到侍者怀中,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车鲁尔坐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但他选择再次驱车返回酒店。
此时宴席已散,宾客大多离去,停车场空旷了不少。
不消多久,他远远看到,父亲车胜元半扶半抱着一个人,从门口走出——正是醉得不省人事的崔胜铉。崔胜铉就像那日一般软软歪倒在父亲肩上。父亲将崔胜铉塞进轿车的后座,俯身拨开崔胜铉额前碎发,轻轻替他擦去汗水。
车门关上,隔绝了视线。轿车平稳启动,尾灯划破沉沉夜色,消失在街道尽头。
车鲁尔独自站在原地,冬日夜风似刀,却丝毫无法吹灭他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冰冷火焰。
崔胜铉在权相佑的订婚宴喝到失态,是车胜元将他送回公寓的。
李炳宪和女方家族关联较为密切,席后还要留下参与一些事情,便拜托车胜元照顾一下自己的年轻情人。至于为何会拜托车胜元,倒并非他与车胜元交情最好,而是因为——
他知道,车胜元知道他们的关系。
崔胜铉这几年常跟着李炳宪混迹于一些以社交为名的私人酒局。车胜元作为李炳宪的同龄友人,自然常在。
日子久了,崔胜铉便对这位高大寡言、偶尔冒出一两句冷幽默的叔叔尤生几分好感。然而车胜元顾家爱妻的名声在外,崔胜铉不敢真的越界,只敢在推杯换盏间,借着酒意将身体挨近几分。车胜元对此一开始还礼貌拉开距离,后来便也将手臂环上对方的腰背,享受后辈仰望的濡湿眼神。
李炳宪看在眼里,倒并不点破。
只是在酒席过后,总会把崔胜铉自然地接回自己身边。
车胜元被崔胜铉亲近几回,心里便渐渐琢磨出崔胜铉和李炳宪之间必有秘事,只是也心照不宣,闭口不谈。
三人之间维持着一种你来我往的平衡。车胜元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反替李崔二人之间关系打了掩护。
崔胜铉作为崔氏的继承人,若只和李炳宪一人关系极为密切,倒值得几分怀疑,但若是和车胜元也同是忘年之交,便就是他八面玲珑,提前笼络人脉了。
凌晨,车胜元回到家中,没有开灯,没有去主卧,而是径直走向书房方向。
「父亲。」
客厅沙发深处传来声音。
车胜元转过身,窗外稀薄天光隐约勾勒出车鲁尔匿于黑暗的轮廓。
「你还没睡。」车胜元说。
「母亲已经睡了。」车鲁尔音调压抑,阴鸷神情埋在阴影里,「您回来得很晚。」
「嗯,又有些应酬,耽搁了。」车胜元说,语气平淡。
应酬?多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可父亲身上那件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将空气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反胃的淡香。
车鲁尔这些年一直活在一个完美的壳里——父亲车胜元,虽是赘婿,但高大英俊,能力出众,爱妻护子;母亲李淑珍,李家千金,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他们是他骄傲的资本。
父母的慈爱,家族的宠溺,足以将外界的杂音隔绝在外。可此刻,这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壳正在他眼前裂开细纹。
「是吗,」车鲁尔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我以为您是去处理什么紧急事务了。母亲很担心,让我务必等您回来。」
他在给父亲机会。只要父亲此刻能坦荡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送了送一个喝醉的晚辈」,或者哪怕只是多解释一句关于「应酬」的细节,他都可以说服自己,酒店门口那一幕是他多心。
车胜元沉默片刻。
「不是要紧事。这回碰上几个老朋友,后来聚得晚了些。」车胜元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不愿多谈,「让你母亲担心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向书房。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
那声轻响却好似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车鲁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父亲在撒谎。
他甚至不屑于编造一个更圆满的谎言,就用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打发了他。这种毫不掩饰的敷衍,比任何确凿的证据都更让车鲁尔感到刺骨的寒冷和背叛。
他的那个完美家庭,伴随着一句轻飘飘的谎言,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原来那些他死死抓住、用以对抗外界所有恶意猜测的凭据——父母的恩爱,家庭的和谐——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崔胜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再一次让他的世界分崩离析。
权相佑订婚后近一个月,崔胜铉活成了一具泡在酒精里的麻木空壳。
他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脸——此刻再也找不到可以归咎的借口,再也没有可以幻想着去改变的缘由。
如果说七年前是伤心、不解和委屈,这次便是纯粹的绝望。
他开始夜夜流连隐秘的高档酒吧,沉入昏暗的光线、音乐和烈酒构筑的屏障之后。搭讪者总是络绎不绝,而他眼神空洞地扫过那些渴望的面孔,不给予任何回答。
直到这天夜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看了又看,并非他醉眼昏沉的错觉——那人轮廓,尤其鼻梁到唇峰的线条,和权相佑确有几分相像。
那男人和几个同样衣着不俗的年轻男女坐在他斜对面的卡座,姿态从容,笑容和煦。崔胜铉捏着杯壁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能强压下心头那点荒谬可怜的冲动,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飘向那个方向。
他没料到那男人竟主动走了过来。
那人带着一种恰到好处、不令人反感的微笑,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很自然地找了个关于杯中酒的话题开始攀谈。
对方谈吐自然,崔胜铉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偶尔也会回应几句。酒精和那点微妙的相似让他产生了一丝虚妄的暖意。
聊了一阵,男人看着他,语气真诚地说:「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或许以后可以一起喝一杯。」
崔胜铉心里微微一动,几乎就要点头。
然而男人下一句话像一盆冰水迎面泼来:「我有个女生朋友,刚才看到你,很想认识你……方便吗?」
一瞬间,失望混杂着被羞辱的怒气直奔大脑。他又自作多情了?连这个拙劣的替代品都看不上他?
「不必了。」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男人显然有些错愕,没预料到如此冰冷的回绝:「是我……哪里冒犯了吗?」
崔胜铉扫了一眼那张脸,懒得再周旋:「不想要我联系方式就滚。」
男人愣了一会,随即低头笑了笑,语带玩味:「……是我眼拙。还以为你不是那边的。」
酒店套房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和酒气。
崔胜铉知道自己疯了。酒精,绝望,以及一丝移情,让他做出如此不谨慎的事。他的身体特殊,这些年除了知根知底能为他保密的李炳宪,即使心中偶尔泛起渴望,他也从未找过别人。但他此刻只想彻底放纵沉沦,用一夜来忘记一切。
那男人在小吧台边给他调了一杯色泽诱人的鸡尾酒,递到他唇边。
崔胜铉没有犹豫,就着对方的手,仰头喝了下去。男人把酒杯放下,搂住他的腰开始吻他,一改酒吧里彬彬有礼的姿态,带着明确的欲望。
他的外套被脱掉,随意扔在地毯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羊绒高领衫。柔软细腻的布料摩擦着逐渐升温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那双在他背脊、腰际游走的手让他身体内部升起一股汹涌热流,迅速席卷了四肢百骸。他开始口干舌燥,心跳失序,渴望猛然涌现,他想被占有,被填满,被粗暴地对待。他为自己如此轻易而迫切地情动而感到难堪。
「嗯……我……想去洗澡。」他挣扎着逃离了男人的怀抱。
对方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一把抓住,推搡着来到床边,把他按倒在床上:「还洗什么?不是已经忍不住了吗?想去浴室自己解决?」
崔胜铉脸颊、耳根和脖颈都因羞耻染上了绯色,身体却提不起反抗的力气。
男人把他裤子一点点褪掉,随手扔到地上,接着俯下身子吻他,手上动作愈发大胆和娴熟。柔软的绒衫被推高,堆叠在锁骨下方,露出他因情动而喘息起伏的胸脯。
崔胜铉全身的皮肤都泛起了红晕,恐慌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其实他并未准备好让一个陌生人知道他身体的秘密……这个人看到他下面那异于常人的构造……会被吓到吗?会把他当成怪物吗?会厌恶地推开他吗?
恐惧和情欲激烈交战,身体里的渴望更甚,下身那道隐秘缝隙已泥泞不堪,羞耻地翕张着。
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吻从他的脸颊、嘴唇、下颌,逐渐向下,停留在那起伏不定、柔软的胸脯上,舌尖绕着顶端的凸起打转……
然后,身上的重量毫无预兆地撤离。那男人从床上离开,站到一旁。
崔胜铉睁开被情欲熏得水汽氤氲的眼睛,视线因酒精和激情而模糊不清。床尾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手中举着DV,平静地记录着他这副衣衫不整、情动难耐的狼狈模样。
「还要我自我介绍吗?」那男人笑了一下,视线从取景框移向他,「胜铉哥。」
什么。
刚才被下到酒中的药物同时放大又麻痹了崔胜铉的所有感知和触觉。他大脑一片混沌,无力思考,只能双目失神地看着车鲁尔靠近。「你……」
车鲁尔指尖随意掠过崔胜铉汗湿的额头,手背拍了拍他的脸。
「请哥来拍个小电影。纪念一下。」
站在一旁的——那名被雇佣而来设下陷阱的男人收到示意,再次笼罩上来。崔胜铉试图起身,但强烈的眩晕感和体内翻涌的热浪让他又躺了回去,眼睁睁看着下身最后那点遮蔽也被粗暴扯掉。
男人熟练地往崔胜铉腰下塞了个枕头,将他赤裸的双腿曲起、掰开,扯下自己的裤子,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却突然顿在那里,像被按下了暂停。
车鲁尔不耐烦地皱眉,正要催促,也霎时僵住了,眼睛死死盯着DV里的画面——一道本不该存在的肉缝,因为药物作用和先前的爱抚刺激已十分湿滑肿胀,正在镜头里无助地翕合。
连见多识广的男公关都诧异极了,手指不自觉地摸上那处隐穴。
「嗯…」崔胜铉抖了一下,咬住嘴唇,手指抓紧身下的床单。即使非他本意,可未经人事的处子穴在药物催化下实在过分敏感,被碰一下就几乎要融化。
「这什——」那男人没问完就被车鲁尔拽下床来。
「你拿着,」车鲁尔把DV塞进男人手中,「对准了拍。」
车鲁尔自己跪上床,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眼前这具身体。
很快,他几乎扭曲的面部肌群组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挪上去,罩在崔胜铉身上:「这就是你的秘密吗?胜铉哥。」
车鲁尔看着对方双眼中的厌恶之色逐渐被恐惧取代,心中的快意几乎要被放到无限大。
「怪物。」
他贴着崔胜铉,呼吸打在身下人的脸侧。
崔胜铉挣扎起来,想把他推开,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我总算明白,」车鲁尔紧紧压住崔胜铉,把他的双手固定在头两侧,不让他乱动,「你为什么这么不知廉耻了。」
为什么?因为崔胜铉就是个怪物,不是人,这种东西放在古代不是该被沉江的吗?
车鲁尔想,他现在也算是替天行道。
父亲要感谢自己,以后不会再受到蛊惑;权相佑也应该感谢自己,毕竟被骚扰到这种地步——被追到订婚宴上告白,很烦吧。
——那晚他一路尾随崔胜铉,躲在贵宾室门外隐约听到的对话,此刻有了全新的含义。
「对了,」他盯着崔胜铉的眼睛,挑高眉毛,看似真心诚意地发问,「权相佑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崔胜铉似乎清醒了几分,剧烈挣扎起来。车鲁尔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整个人按进床垫里,掐住他的喉咙。崔胜铉的左脸迅速微微肿了起来,被掐得不能呼吸,不断呛咳。手臂徒劳地抵着身上人的胸口。
「你不会还在做梦吧?」车鲁尔嘴角咧开,简直要发笑。
他看见崔胜铉嘴唇微动在说些什么,贴近了听,说的是「滚」。
车鲁尔没立刻发火,他现在情绪十分高涨,让这个臭婊子骂几句又如何。他压在崔胜铉身上,双腿抵在那双赤裸的长腿中间,裤子布料不断摩擦过身下敏感的性器和大腿内侧,让对方不住颤抖。
他略微起身,把崔胜铉两腿掰得更开——
没料到对方此刻拧着最后一股劲,往他身上蹬了一脚。
崔胜铉挣扎着想起身,没动两下便又被站在一旁的男人摁住了。
「装什么?」车鲁尔揉揉胸口,活动了一下肩背,淡笑里裹着浓浓恶意,「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挨操么。」
他一边盯着崔胜铉因恐惧和羞耻而变得惨白的脸庞,一边解开自己的皮带,金属扣的撞击清脆刺耳。已然硬起来的灼热物件被释放出来,他用膝盖强硬地顶开崔胜铉试图并拢的双腿,俯身压了下去,抵住那道湿滑的入口。
「不…不要…滚……」崔胜铉用尽力气挣扎,效果微乎其微。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糊了满脸,羞愤间乱骂一气,「杂种……狗杂种……」
车鲁尔脸色变了。这辈子还没人敢用这个词骂过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货。
他一把掐住崔胜铉脆弱的喉咙,对方很快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手指无力地攀上他的手腕。
车鲁尔冷冷看他,一瞬间想把这贱人掐死在这张床上,但是就这么死了,太没意思。
他松开手,手掌下的喉管立刻剧烈收缩,拼命汲取氧气。车鲁尔捏住崔胜铉下巴狠狠施力,倾身过去,朝那张被迫张开的嘴里啐了一口唾沫,再死死捂住。崔胜铉被恶心得直摇头,不断扭动,想要吐出来,换来的后果是连鼻子也被一并捂上。
崔胜铉不停挣扎,口鼻都被封死,整张脸都涨红了,只能呜咽着,眼泪直流。车鲁尔的手掌上很快全是泪水混合着唾液、鼻涕,确定崔胜铉已经把那口唾沫咽下去之后,终于放开手。
重获氧气的那一秒崔胜铉只能选择大口呼吸,缓过来之后才开始不断地干呕,恨不得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呕出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一下巴。
车鲁尔满意地看着这张脸丑态百出的模样,握住身下人的膝弯,已经硬得不行的下身再次抵了上去,龟头抵住那道湿滑肉缝,在紧致的穴口上滑了几下。
「不要……不行……」崔胜铉恍惚地摇头,做最后的哀求,「后面……后面可以……」
这可笑的恳求无疑取悦了车鲁尔。
「后面可以?」他对这句话来了兴趣。但他对男人的屁眼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这口逼要留给谁?」他一边问一边继续在穴口磨蹭。
崔胜铉只是摇头,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妈的,权相佑不会没操过你吧?」车鲁尔笑起来,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一种极度的亢奋席卷了他的全身。龟头对准那肉缝便往里顶,硬生生捅开那道未经人事的小穴,腰身猛地用力,整个操了进去。
「啊—」崔胜铉哀叫一声,侧过脸,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确实很紧。进去之后立刻被肉壁紧紧裹住,车鲁尔舒爽地叹了口气。
他两只手牢牢掐住崔胜铉的腰,发狠地一阵猛干,恨不得把身下人彻底捣碎。
车鲁尔低头看到两人交合处捣出的淫液里掺着丝丝缕缕鲜红,在床单上格外刺目。
「真没人干过你这里?」他粗喘着,腰身动作不停。
崔胜铉浑身直颤,紧紧闭上双眼,不知是痛苦还是耻辱更多。
车鲁尔被裹着下体的嫩肉咬得头皮发麻,看他这副模样像是默认,简直爽到极点,越操越狠。
他眼睛盯着崔胜铉的脸:「你哭起来,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崔胜铉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泛起一阵阵干呕,手掌紧紧捂住嘴,眼角呛出泪花。
车鲁尔把崔胜铉捂着嘴的手强行拽开,抓着崔胜铉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对上DV的镜头。
「我让你恶心吗?」车鲁尔问他,下身狠狠顶撞几下,「那怎么还吸得这么紧?」
崔胜铉被撞得哼叫破碎,泪水涟涟,分不清来自痛苦还是情欲。那股被药物催化的快感已经开始接管他的身体,初尝人事的紧窒内壁贪婪地绞缠吸咬着体内的硬物,他下意识地将臀部抬高了一点。
「贱货,」车鲁尔喘息愈发粗重,脸上满是扭曲的畅快。他捏起崔胜铉的脸,把手指塞进他的口中捣弄,不断翻搅他的舌头,「母狗都没你骚。」
「嗯……唔……」崔胜铉屈辱至极,却连咬下去的能力都没有。
车鲁尔打了个手势,示意手持DV的男人把镜头下移,对准他们的交合处。
他一手掐着身下人的大腿,把他掰得更开,一手按住对方腹侧不让他挪动分毫。又快又狠地干了一阵子,最后腰身一沉,整根埋进去,闷吼一声,在崔胜铉体内释放出来。接着抽身而出,阴茎拔出时带出混着血丝的白浊。
车鲁尔喘着粗气从崔胜铉身上退开,随手扯过纸巾擦拭,脸上带着饱足而残忍的笑意。
他拿出手机简短地说了句「进来」。没过多久,套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了几个陌生男人,高矮胖瘦不一。显然是车鲁尔早已准备好的「节目」。
车鲁尔的原计划里虽没有亲身上阵这一环,但并不影响后续环节的进行。
那些男人像得到信号的鬣狗般围了上来。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浑浊,混杂着汗味、精液味和混沌的恶意。
床上的崔胜铉现在连蜷缩都做不到,像个破败人偶被任意摆弄。还堆在锁骨上的那件昂贵绒衫像块抹布似的,被随手扯下来扔在一边。
他被拎着坐到某人怀里,一根陌生肉茎毫不留情地拓开他后方尚且紧涩的入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还没等适应,前面那道刚被开了苞的肉缝又被另一个人再次强行填满。
双穴同时被侵犯,被撑开的强烈胀痛与体内药效催生的诡异快感交织,逼得他脚趾蜷缩。他被来自前后两个方向的冲击力撞得不断晃动,呻吟混着哭腔和求饶,但只换来更凶猛的操干。
有人粗暴地掰开他的嘴,腥臊的肉器直接捅进喉咙,顶到深处,引发一阵剧烈的干呕。他被迫吞咽,喉管被摩擦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占据他后穴的身后男人一边顶动,一边用双手包住他两边乳肉揉捏,他的乳尖被强行搓得发硬,挺立起来,然后迅速被其他人含进嘴里吮咬研磨。
在过度的蹂躏中,他几度昏厥,又被下身激烈的抽插、拍打、和被强行填满的疼痛饱胀弄醒。如此反复,口水、眼泪、前液和淫液混在一起,彻底弄脏了身下的床单。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量和体内的酸胀终于消失了。他瘫软着,眼神涣散,浑身布满了指痕和咬痕,下体一片狼藉,两个穴口都红肿不堪,微微张合着,不断溢出白浊的液体。
那个酷似权相佑的男人,最后一个走了过来。
崔胜铉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轮廓。持续的侵犯和精神崩溃让他的理智所剩无几。他痴痴看着那张脸,在那人手指轻轻拂过他大腿内侧时,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痛苦又渴望的细微呜咽。
男人动作比起之前那些人还算得上有几分温柔,分开他已无力合拢的双腿,对准那个刚刚被多人使用过的、泥泞红肿的小穴入口,缓慢而用力地插了进去。
「啊……」崔胜铉发出一声虚弱的喟叹。那里已被操得松软熟烂,但被这张脸的主人进入,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刺激。
男人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次顶入都又深又重,捅进深处。长时间的过度刺激和药物作用让崔胜铉的身体濒临崩溃,此刻在对方的注视和缓慢深入的操干下,快感累积到顶点,猛地爆发开来。
他仰起头,脖颈绷出一道脆弱的弧线,张着嘴无声哭叫。前面萎靡的性器颤巍巍地吐出一点清液,女穴则剧烈地痉挛、绞紧,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涌出,淋了体内硬物一头。
男人被他骤然紧缩和潮吹的小穴夹得差点直接泄出来,低骂了句骚货,动作猛地加快,数十下凶狠的顶撞后,也重重地释放在他身体深处。
一切终于结束了。
崔胜铉瘫在污浊的床单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偶尔不受控制的细微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车鲁尔走到床边,脸上带着审视战利品的表情。伸出手,掌心在崔胜铉柔软而微微鼓起的小腹上重重一按。
「呃…」崔胜铉痛苦地蹙眉,反射性地蜷缩了一下。一股带着浓重腥气的白浊液体从被操得合不拢的红肿肉缝中缓缓流淌出来,浸湿他身下早已污秽不堪的床单。
车鲁尔弯下腰,凑到崔胜铉耳边:「那个,就那个长得像权相佑的,他操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边想着他,一边爽得流水?」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
「我一想到,你留了那么多年、留着给权相佑操的逼,现在被操烂了,里面灌满了不知道谁的种……我就爽死了。崔胜铉,我他妈爽死了。」
床上人涣散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几乎干涸的眼中最后一滴泪滑落,没入湿透的鬓角,再无声息。
—TBC—
Notes:
搞出这种东西来真是抱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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